第62節(jié)
…… 前面等著的不只是林丞相,還有林淑兒,另有一人跪在地上,頭發(fā)蓬亂,臉上紅腫,衣服上還有幾滴血跡,正是微雨。 蘇墨弦踏入前廳,目光便將一切掃過,臉上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緒。 林丞相上前拱手叫了一聲,“王爺?!?/br> 蘇墨弦瞥了眼腳下的微雨,不冷不熱的語氣,“丞相大人這是什么意思?本王王妃的貼身侍女怎么成了這個模樣?” “王爺是明白人,也就不必我再多說了?!绷重┫嗟溃骸斑@個丫頭,昨夜趁著王爺新婚之夜,當(dāng)眾刺殺小女。小女如今雖然正在受罰,地位不尊,但性命也絕由不得一個下人糟踐。好在昨夜諸位大人都在場,這賤婢才未得手。我想到昨夜正是王爺洞房花燭,*一刻,便未去打擾王爺,只是今日一早將她送到了皇上那里,請皇上裁斷?!?/br> “皇上如何裁斷的?”蘇墨弦問。 林丞相想到這個,抿了抿唇,“皇上的意思是,將人交給睿王,請睿王秉公處理?!?/br> 想起武帝的話,林丞相心中還有些惱火。武帝將人帶去了半日,想來是什么也問不出來,便將人還給她,“你把人交給睿王府,讓睿王自己處置吧?!?/br> 聽武帝這個話,林丞相就知道計劃失敗了。若是成功,此刻睿王府早該翻了天,這賤婢也決計不會再出現(xiàn),哪里會是此刻相安無事的局面? 蘇墨弦靜靜看了微雨半晌,問:“你為何要刺殺林淑兒?” 微雨這時緩緩抬起頭來,目光楚楚可憐,又帶了一絲韌性,“林淑兒還是側(cè)妃的時候設(shè)計七公主,幾乎讓公主死在火海之中,這仇原已是不共戴天。哪知,她昨夜又偷偷摸摸在新房外面偷看王爺和王妃洞房,奴婢一時沖動才會想教訓(xùn)她,但絕沒有想要她性命,奴婢自知有罪,不敢求王爺寬恕,但請王爺憐惜公主從南詔遠(yuǎn)嫁,人生地不熟,白白遭人陷害折辱,定要將她保護(hù)好才是?!?/br> “一派胡言!”林淑兒紅著臉斥,什么叫“偷偷摸摸在外面偷看王爺和王妃洞房”?果然是蠻夷小族,說話這般下流無恥! 微雨反唇相譏,“你敢說你昨夜不曾出現(xiàn)在新房之外嗎?” 林淑兒被問住,氣得說不出話來。 以她今日對皇上的說辭,她自然是出現(xiàn)在了新房外,否則怎能聽到那個驚人的秘密?看皇上那時眼神陰騭殺戾,必定不會輕易饒過蘇墨弦,恐怕是好生擺了一桌鴻門宴,天羅地網(wǎng)設(shè)著。然而,此刻睿王府偏偏風(fēng)平浪靜,睿王妃還帶回了御賜的許多補(bǔ)藥,便知蘇墨弦已安然無恙通過了皇上的試探。 此刻的局面,她若不想立刻和蘇墨弦撕破臉,只能裝作糊涂,假裝什么也不知。比起反問一句“昨夜他們果真是在洞房嗎?”,還不如生生忍了微雨直白的侮辱。 林淑兒被氣得一張臉血紅,緊緊咬著牙沒說話。 蘇墨弦默了半晌,一副不欲再追究的態(tài)度,“好了,本王大喜之日,沒有心情處理你們這些個人恩怨。微雨你是王妃的侍女,你魯莽行事本罪無可恕,但本王與王妃正是新婚,不想因為你讓她不開心,只能從輕處置,罰一年俸祿。你且拾掇好自己,趕緊去伺候王妃。” “謝王爺開恩!”微雨連忙磕頭。 “王爺!”林丞相沉聲叫道,幾乎吹胡子瞪眼,“這賤婢刺殺小女,就這么算了嗎?” 微雨適時道:“她如今同微雨一樣都是奴婢。” “你!你!好個目無主子的奴才!”林丞相氣得手指發(fā)抖,直直指著微雨,問蘇墨弦,“王爺,你就容許府中下人如此放肆嗎?” “丞相稍安勿躁,”蘇墨弦不疾不徐地說,“她說得也不無道理,以下犯上才是刺殺,相同的身份,一般的尊卑,的確不能說是刺殺。這奴婢與奴婢之間一言不合出手斗毆在哪個府中不是常事?多半也就本王這般處置了,難道丞相府中會有不同嗎?只是今日若是林淑兒定要請丞相大人撐腰了,那么微雨是不是也要去請本王的王妃來撐腰呢?到那個時候,丞相可就真是讓本王為難了?!?/br> 蘇墨弦不緊不慢,一個四兩撥千斤,讓林丞相再無言以對。他氣極瞪了林淑兒一眼,耐著性子道:“王爺說得是,這說來說去都是王爺?shù)募沂拢俏⒊己坑庠搅??!?/br> “丞相言重了?!碧K墨弦這時臉上倒是有了笑容,打一榔頭給個甜棗,“丞相于睿王府的意義原本就不同,又是關(guān)心則亂。王妃今日從宮中帶回了不少補(bǔ)藥,丞相大人奔波勞累了一日,本王稍后派人送一些到府上去以慰辛勞?!?/br> 蘇墨弦這看似賞,林丞相卻拿捏不準(zhǔn)他的意思。面上笑著說了幾句恭敬話,便要告退。蘇墨弦又讓林淑兒送他出去,父女兩人相視一眼,一時拿捏不準(zhǔn)這個少年親王的意思。 路上,林丞相壓低著聲音狠狠斥林淑兒,“你個沒輕沒重的東西!你這出的都是些什么主意?是你說,睿王府如今烈火烹油借的不是我們的勢,將來他便是果真萬人之上了,也未必會感念我們。又說他天龍之姿,就算是一時半會兒跌入谷底,將來也必定會翻身直上青云。我這才答應(yīng)你,想著先將他推入谷底,待他眾叛親離之時,我再將幻兒嫁給他,與他成同患難的盟友。哪里知道,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卻連這個事都做不好!你瞧瞧他一口一個本王的王妃那癡迷的樣子,那個南詔公主多半就是傾城無疑,這么好的刀子拿到你手上,你都收拾不了她,反倒打草驚蛇,先得罪了睿王!我看今日這事,睿王心中澄澈得很,此時卻不說破不過是暫時不到和我撕破臉面的時機(jī)罷了,但他心中對我必定已經(jīng)生了嫌隙,你啊你,你真是會給我壞事!” 林淑兒低眉順眼跟在后頭,低低道:“父親且先息怒,這事的確是女兒思慮不周,低估了睿王的本事。想想宮中必定有他的眼線,我們一進(jìn)宮他大約便已得到了消息,皇上那個鴻門宴,他既然敢去,定是已做了完全的準(zhǔn)備?!?/br> “要你來告訴我這些?!”林丞相狠狠瞪了林淑兒一眼,真恨不得抬手打她一巴掌出氣才好。 今日這茬,他可真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想起來就悔恨得想殺人。 林淑兒的唇角卻反而有著詭異的笑,她低低地在林丞相身邊說,“但是父親一定不知道,睿王府如今相安無事卻并不代表我們一無所獲?!?/br> 林丞相雙目微瞇,“什么意思?” “女兒離宮之前,皇上召見了女兒,他交待給了女兒一件事,極為有趣?!?/br> “什么事?” 林淑兒唇角勾起陰冷的一笑,如毒如蝎,她示意林丞相俯身,自己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個字。 林丞相雙目微微睜大,“這就是說,皇上心中仍舊不信睿王?” 林淑兒詭異地笑著點頭,“皇上一旦生疑,豈是如此輕易能打消的。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 林丞相和林淑兒離開,蘇墨弦命微雨起身,眸色微斂,道:“今日委屈你了。” 微雨熱淚盈眶,“爺萬萬不要這么說,微雨一點都不委屈,反而是微雨壞了事,中了林淑兒的計。若是微雨不曾追殺她,也不會讓她找著借口進(jìn)宮去。是微雨連累了爺?!?/br> “無妨,皇上那里本王自能應(yīng)對。倒是王妃,她如今除了我什么也不記得了,你記得不要和她說這些事?!?/br> 微雨一怔,神色一瞬復(fù)雜,而后緩緩點頭。 …… 晚上的時候,蘇墨弦果然連哄帶騙加勾.引,讓傾城將說好的半碗藥喂到了他嘴里。 傾城坐在他腿上,臉紅得能滴出血來。將蘇墨弦看得心旌神馳,神魂顛倒地就將她橫抱起來,兩人倒到床上。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蘇墨弦望著懷中安穩(wěn)睡去的妻子,抬手揉了揉額頭,無奈又揪心。 他好像得不償失了,調(diào).戲了一整日,嘗了不少的甜頭,最后關(guān)鍵時候她倒是立場堅定了。 纏綿可以,親昵可以,親親摸摸都愿意,徹底將他招惹得情不自禁蓄勢待發(fā)了,她卻又幽怨地望著他…… “蘇墨弦,我什么都不記得了,這個事情尺度這么大,你都不讓我循序漸進(jìn)慢慢接受,你對我一點都不用心?!?/br> 她這個幽怨委屈又嬌嬌媚媚的模樣,他完全招架不住,瞬間兵敗如山倒,終于讓她今日得意了一回。。 此刻,她睡了,蘇墨弦才是幽怨了。不甘心地咬了一口她的唇兒,喃喃地嘆,“若不是對我自己的藥有信心,你這個存心折騰我的模樣,我都要懷疑你根本沒有失憶了?!?/br> 好在這么煎熬著最后還是睡著了。 然而,第二日早上,當(dāng)蘇墨弦看到太子妃送過來的那個食譜時,心中的幽怨和煎熬又瞬間刷刷刷地往心上堆,轉(zhuǎn)眼就比昨夜多出了好多倍來。 憶昔送來時,他們還沒有起床。蘇墨弦穿著中衣走出房間去拿的,傾城躲在床上眼巴巴地讓他拿給她。 他覺得有趣,放到手上翻了翻,待看出那是一本女子備孕的食譜時,頓時心中真是情何以堪,凄涼無比。 夫妻之事都沒有,吃得再精細(xì)也不會有孩子的好嗎? 最后,睿王幽怨地將東西放到了一邊,賞了她四個字,“舍本逐末?!?/br> ☆、第072章 蘇墨弦挑眉望著她,不說話。她在轉(zhuǎn)移話題,他當(dāng)然懂,只是不說破她。瞧著她水汪汪的眸子,這會兒剛剛起床,一張小臉粉撲撲的,顏色嬌若桃瓣,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知道自己是敗了。他苦等了她三年,整整三年,正是他血?dú)夥絼偟臅r候,他卻半點別的心思都沒有過,如今她回到他身邊,既已重圓,那個事兒自然就成了排第一的大事兒,他都能由著她轉(zhuǎn)移話題。他嘆了一聲,告訴她,“太子妃是我讓人請過去的?!?/br> 傾城瞪大了眼睛,“所以太子妃知道我的身份了?可你不是說,我的身份一定要藏好,誰也不能透漏嗎?” 蘇墨弦告訴她,她如今是以南詔公主的身份嫁給他的,但她真正的身份卻不是南詔公主。因為帝后瞧不上她,蘇墨弦這才讓她假冒了南詔公主小七,謀得了這場盛大的婚禮??墒遣恢醯?,帝后如今忽然生疑,懷疑她根本不是南詔公主,這才接連試探。他要她乖乖配合他,不能告訴任何人她是傾城,否則帝后棒打鴛鴦,他們這夫妻琴瑟和鳴的日子就想也不要再想了。 傾城不悅地嘟著嘴巴,有種被辜負(fù)了的感覺,“我一心一意地配合你,你不告訴我你全部的計劃也就算了,還將我的身份告訴別人。” 蘇墨弦笑,只覺她此刻唇兒嬌艷艷的尤其可愛,不由自主親了親她,“若先告訴你,你恐怕自己就迫不及待往下跳了,惹人生疑。再者,我也不曾告訴太子妃你的身份,只是讓人將皇上試探你的消息狀似無意地透漏給了她。至于后面的事,她想要做什么,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就是她自己的心思了。我不過是知道她一定會趁亂去試你,利用了她一下而已?!?/br> 她的事,他誰都信不過,不論慕綾是敵是友,他都不會輕舉妄動,為她平添隱患。 傾城思索,如果慕綾不是和蘇墨弦一道的,那么她將她拉下水,就不可能是想幫著蘇墨弦偷龍轉(zhuǎn)鳳,唯一的答案就是……慕綾也在試探她。 可是她都不認(rèn)識慕綾,慕綾為什么要試探她呢? 傾城偏著腦袋問,“難道她和皇上是一路的?” “她和皇上永遠(yuǎn)不可能走到一路去?!?/br> “那她難道只是想認(rèn)一認(rèn)我?我和她的關(guān)系好到了這個地步嗎?”竟然可以讓她不顧腹中骨rou來冒險。 “你從前和慕綾的關(guān)系是不錯,但究竟好到了哪個地步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初次見面就贈備孕食譜的,想來是默契體己的關(guān)系?!碧K墨弦笑她,語氣里還是忍不住幽怨。 她不肯讓他對她做那生孩子的事,反而去在意這些吃的,蘇墨弦簡直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傾城臉上也有些熱,解釋道:“昨兒御花園遇上了瑾妃,瑾妃惹得母后不高興,我這才賣乖討好想讓母后開心開心。” “哦?瑾妃如何惹得母后不高興?”蘇墨弦目光了然地望著她。 傾城咬了咬唇,不說話。她才不要在這個時機(jī)和他說皇后不高興是因為他還沒有孩子呢。那不是砸自己的腳嗎?以蘇墨弦的流氓,一定會立刻將她撲倒的,再說一句,“那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在就做一個出來吧?!?/br> 只是她不回答,蘇墨弦就拿她沒辦法了嗎?他也可以自問自答,“唔,讓我想一想,母后不高興多半還是因為東宮那三個孩子,又看到如今太子妃懷孕,對比我這么可憐,做母親的自然不大高興?!?/br> 可憐…… “你哪里可憐了?”傾城唇角抽了抽。 “你瞧著我不可憐,滿朝文武指不定都當(dāng)我可憐呢。我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卻比誰都孤單?!?/br> 孤單那兩個字直戳到了傾城心坎兒里。大周雖然民風(fēng)通達(dá),但膝下無子、形單影只這事和民風(fēng)沒有關(guān)系,確實挺孤單的。當(dāng)下,她整顆心都化了似的。 她跪在床上,討好賣乖地主動纏上蘇墨弦的脖子,在他臉上柔情似水地親了親。蘇墨弦睨了她一眼,不為所動。 傾城想了想,輕輕咬了咬唇,慢慢湊到他耳邊,氣息甜甜軟軟又輕輕的,“蘇墨弦,我給你生包子好不好?。俊?/br> 蘇墨弦聞言,身形一僵,轉(zhuǎn)過頭去直直盯著她,上一刻還靜若止水不為所動的男人一瞬間就變得如狼似虎了。 他的嗓音有些啞,“生多少?” 這個問題問得可真是……高瞻遠(yuǎn)矚。 傾城笑瞇瞇望著他,“一窩怎么樣?” 蘇墨弦瞬間被她撩得熱血沸騰。 不過之后的事表明,傾城她也就是給他開了一張空頭支票而已。 不止那一天,其后的許多天,他那個心思皆是未遂。某人撩撥他倒是撩撥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尤其是每日眼巴巴望著他腿上的傷時,那欲語還休盈盈欲泣問他“疼不疼”的模樣,真是讓蘇墨弦……恨得牙癢癢,無數(shù)次想就這么二話不說,直接吃了。 但偏偏她現(xiàn)在這個模樣,真一點讓他狠不下心來,舍不得來硬的就只能來軟的,夜深人靜的時候抱著她,在她耳邊一口一個“乖乖”的叫,叫得她心都酥麻了。 “乖乖,你到底要適應(yīng)到什么時候?這么多天了,說好的心疼你夫君呢?” 傾城就睜著濕漉漉的眸子望著她,“不是說,兩情若是久長時,自然不在朝朝暮暮嗎?這才幾天,你就心急,蘇墨弦,你一定不喜歡我?!?/br> 蘇墨弦簡直冤枉得不行,將她抱得緊緊的,讓她自己感受他到底有喜歡她,罵了一聲,“小沒良心的?!?/br> 傾城埋在他懷中吃吃的笑,就是不答應(yīng)。 蘇墨弦啃著她的耳垂,忽然嘆了一聲,“傾城,你是不是恢復(fù)記憶了?所以才這么折騰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