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第078章 箱子是第二日才送進宮的。. 傾城有些不高興。 她如今雖然不比當年那么嬌氣了,走到哪里都要帶上好幾個大箱子,自己慣用的物件兒一樣都不能少,但蘇墨弦這少了她一個晚上用度的做派也太讓她委屈了些。 其實她也過了兩年隨遇而安的日子,如今對這些身外之物漸漸看淡,再者,皇后宮中也不會少了她穿的用的,但蘇墨弦克扣她這個事,重點也不是穿的用的,而是人。 她不過氣一氣他,提前將東西收好,還擺在了房間正中醒目的位置囂張囂張而已,他如此倒像是報復她一般。 嗯,你迫不及待要離開是么?好啊,我偏就不著急。 ……說好的男子漢大丈夫呢? 傾城非常不高興,一整個晚上對蘇墨弦都是怨怨的。或許是因為怨得太深,平靜不下來了,她在床上輾轉多時都不能入眠,倒剛好讓她聽到了皇后的咳嗽聲,一個翻身而起,殷殷勤勤地就跑過去伺候了,比為皇后守夜的宮女還要快。 大約是夜半生了涼氣,皇后咳嗽得厲害。傾城算算她前一刻服藥的時辰,想著這個時候剛好可以再服一劑,便拿了蘇墨弦開的藥,親自去小廚房煎藥。 事實證明,傾城在這些小事上的運氣常常不錯。 第二日,皇后的身子就好了大半。 皇后病情好轉這事,也許是因為她本就不甚嚴重,也許是因為蘇墨弦醫(yī)術了得,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大功由半夜煎藥的傾城領了。 于是,只用了一個晚上,傾城在皇后那里的好感度已然刷破了歷史最高值。 不止是在皇后那里,傾城衣不解帶伺候皇后這事第二日一大早就已傳遍了整個皇宮。早晨,后宮嬪妃們來向皇后請安時,臉上都是既羨慕又羨慕的神情。 其實她們這樣的身份,即便只是個小風寒,兒媳整夜伺候這事也并不少見,并不見得皇后就比她們命好。但這世間的事往往就是這樣,苦勞是個非常容易被人忽視和遺忘的東西,只有被功勞加持了,它才能閃閃發(fā)光起來。 所以,皇后這個病情好轉的時機真是剛剛好,連老天都很是幫了傾城一把。 據(jù)說,皇后還刻意囑咐嬪妃們說話小聲些,“小七剛剛才睡下,你們輕點兒聲,別把她吵醒了。” …… 傾城最后還是被吵醒了的,皇后讓身邊的嬤嬤過來將她叫醒,因為,“睿王來了?!?/br> 蘇墨弦給她送箱子過來了。 如果不是顧忌著皇后身邊的人在這里,傾城幾乎要用鼻子哼出一口氣來以表達她對蘇墨弦的不屑。 如果這里不是長樂宮,蘇墨弦親娘的地盤,傾城真的會翻個身,再冷冷扔下一句,“東西放下,人跪安吧?!?/br> 所以說,這世間最讓人悲傷的兩個字就是如果了。 傾城梳妝好去皇后寢殿時,蘇墨弦剛為皇后診完脈。皇后今日已能下床,雖然也只是略顯無力地靠在美人榻上,但氣色和精神對比昨日可真要說一聲大好。 蘇墨弦重又寫了張方子,只是一兩味藥上的小變動。 做好這些,蘇墨弦這才抬眼看向傾城,“你隨我來,煎藥上的事我細說給你聽?!?/br> 傾城,“……” 皇后目光了然地在兩人臉上流轉一周,其實煎藥上的事為什么不能當著皇后說呢?皇后笑了笑,也沒說破,只對傾城道:“去吧?!?/br> 蘇墨弦命人將帶來的兩個箱子搬到了傾城的寢殿去,這會兒只有他們兩人,傾城便隨心所欲地不給他好臉色看。一進門就懶懶地坐到美人榻里,拿了個側臉對他。 蘇墨弦立在一旁,含笑凝著她,問:“昨夜有沒有想我?” 傾城,“……” 他覺得他們現(xiàn)在還合適說這么纏綿悱惻的話嗎? 蘇墨弦望著她淡淡的模樣,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改口道:“唔,我應該問,昨夜想了我多久?!?/br> 傾城唇角抽了抽,看了他一眼,奇道:“我都到宮里來了,還想你做什么?我若要想你,又來宮里做什么?” “是嗎?”蘇墨弦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瞥過地上那兩只大箱子,問,“那今日這么大的怨氣從哪里來的?難道不是怨我昨夜沒給你送這些東西過來?你若怨了我,那也是想了我,倒也不枉我一番苦心了?!?/br> 傾城,“……” 所以,你為了不讓我把你拋到腦后,故意讓我怨一怨你?如此……爺,還是你贏了。 蘇墨弦緩緩走到傾城眼前去,傾城別開頭去。 蘇墨弦笑了,道:“把箱子打開看看吧。” 傾城輕哼一聲,“有什么好看的?!?/br> 蘇墨弦沒再說話,只是自己走到一只箱子面前,親自揭開了蓋子。 傾城的眼風不自覺地跟了過去,原打算不動聲色地瞥一瞥,然而這一瞥卻是不好,她整個人都被那箱子里的光華奪目給吸引了過去。她渾身定住,然后就不自覺地站了起來,一雙眼睛都恨不得撲進去的模樣。 傾城原以為自己如今已將這些身外之物看淡了,到了此刻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還是如這俗世間的所有女子一般,箱子里那個東西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新衣服,美輪美奐的新衣服。 蘇墨弦解釋道:“這是半月前就為你定下的秋衣,我親自選的料子,讓天下第一繡坊的挽娘做的,還是依著你原來的性子,一針一線都必要她親自動手,不假他人?!?/br> 傾城緩緩走上前去,面上的一件是紫色的錦裙,絕好的緞料,光澤內斂而華貴。目光所及之處,繡著數(shù)朵繁花,繡工本已是精美絕倫,花蕊處還點著流光溢彩的寶石,雖是五光十色,但因為恰到好處又精致小巧,入眼竟是出奇的和諧,絲毫不見花哨庸俗。 傾城的手不由自主就伸了出去,溫潤細膩的手感,幾乎已經(jīng)可以想見穿上身時那驚艷四座的效果。她兩只手將衣服展開來,才見這一簇簇繁花是在袍腳,而繁花之上便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青鳥。傳說,青鳥是西王母的坐騎,眼前這只青鳥線條優(yōu)美,姿態(tài)翩然出塵,竟果真如從天而降,不似凡物。偶一回降落凡間,不過因人間這一處花團錦簇,讓仙鳥也將這當成了仙境。 一件衣裳,如此巧奪天工,奇思妙想,天下也只得一個挽娘可以做得出來。 傾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好生緩了緩情緒,這才重新端好了姿態(tài),輕輕放回,復又看向蘇墨弦,“挽娘的一件衣服如今單排隊就要排上兩年,就是宮中的娘娘這個隊也要照排不誤,一天都少不得。沒想到,你如今和她交情倒是不錯了。” 不是說,半月以前才定的嗎?想當年,就是挽娘沒有這般炙手可熱的時候,她也是要提前一年定的。 蘇墨弦別有深意地說:“有個喜愛這些東西的妻子,我自然要不遺余力不惜代價將這個重要的交情經(jīng)營好了。” 傾城望了他一眼。 蘇墨弦笑道:“原本為你定了十套秋衣,最快也要半年才能做好。但你昨日氣都生到宮里來了,我自然要想法子哄一哄,這才連夜去繡坊,請挽娘速速趕制。我在一旁盯著,也是急得坐立難安,想若我能做這個東西,若我做的能入你的眼,都恨不得自己親自動手了。” 蘇墨弦說到這兒,意味深長地望進她的眼睛里,“如此,氣可有消一些了?” 傾城用力抿了抿唇,終于還是沒壓住高高翹起來的唇角。 ……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蘇墨弦個男人,可真是有手段。昨夜才將她氣得跟什么似得,轉眼一件衣服就將她收服了。傾城雖然非常不愿意接受自己這么膚淺,然而事實是,傾城勉強端了端姿態(tài)將蘇墨弦送走,回來就關上門,雙手提起那件巧奪天工美輪美奐的衣服對著銅鏡轉了好幾個圈圈。 后來,傾城想,她如今不怎么生氣和她昨夜那么生氣的原因大抵是相同的,其實都不是因為這些穿的用的,而是因為人。 昨晚嘛,昨晚蘇墨弦是個克扣她的小肚雞腸的男人,一點都不大丈夫,她想不生氣都難。 今日嘛,今日蘇墨弦為了討她歡心一擲千金費盡心思,愛妻好男人的形象無比光輝燦爛,她想生氣也生氣不下去了。 這樣的心態(tài)之下,傾城心安理得地就換上去了,然后圈圈就轉著沒停過。唇角翹得高高的,反正她這么開心才不是膚淺的因為衣服漂亮呢,是送衣服的人這么有心,她不高興一下就辜負了。 可惜,蘇墨弦這么有心,傾城仍舊在長樂宮中心安理得地住著。蘇墨弦那個心思,傾城好像也就高興了一下而已,似乎連領會的打算都沒有。 皇后的病是因感染風寒所致,病來如山倒,雖然其后好了許多,但也要一點一點地好,傾城盡心盡力伺候。 瑾妃礙于已經(jīng)放下話來說了“有臣妾呢,臣妾會好生伺候皇后娘娘的”,每日必須過來呆一兩個時辰。瑾妃醉翁之意不在酒,原也沒打算和皇后生出什么親近來,皇后自然就更沒這個意思,所以每日這一兩個時辰就尤其難熬了,如此難熬的時間里,瑾妃和傾城卻是出乎意料地親近起來。 傾城自小對衣裳首飾、胭脂香料一向極有研究,衣裳首飾這一點上蘇墨弦?guī)筒涣怂裁矗疃嘁簿椭荒軒退?jīng)營一些交情,譬如挽娘那里可以插個隊什么的,但胭脂香料這里,蘇墨弦可就能親力親為地幫她了。 從養(yǎng)顏美容的方子,到提煉純露膏脂的花花草草,再到煉香制香的手法,蘇墨弦鉆研了許多年,傾城未必都能用得上,他卻也周到地全記錄了下來,只為了留著她閑暇時看看消遣。 而瑾妃顯然也是對這些事情極有興趣的,如此,兩人一拍即合。 瑾妃身為大周第一寵妃,她在美膚保養(yǎng)這些事情上自認極有研究了,要知道,她的整個人生除了斗斗斗就全用來負責貌美如花的,然而和傾城一番交流下來,瑾妃竟有些井底之蛙的感覺。 ☆、第079章 瑾妃歲數(shù)上多了傾城一倍,又是大半生養(yǎng)尊處優(yōu),如今卻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保養(yǎng)美顏上頭竟落到了一個小姑娘后面去,簡直是不可思議。. 對此,傾城謙虛地說:“全是我母妃教的,從我有記憶起,她就開始和我說女子這些駐顏之術了?!?/br> 瑾妃嘆為觀止,自嘆弗如。但落到南詔的寵妃后面去,總比落到一個小丫頭的后面去好接受些,瑾妃沒了心理障礙,立刻和傾城走得更親近了。 隔日,瑾妃就送了一株牛血紅的珊瑚樹給傾城,寶石紅珊瑚長在深海之中,采摘的過程中幾乎不能避免磕碰,要保持完整的樹枝形狀本就困難,就算樹枝形狀保持下來了,但珊瑚質脆,深海和陸上的壓力不同,珊瑚一旦到了陸上多就自動生了壓力紋,不再完美。但瑾妃這株雖然不大,卻是通體完美,一點瑕疵都沒有。迎風招展,晶瑩剔透,陽光之下流光溢彩的,傾城喜歡得不得了,和瑾妃說起話來更是毫無保留,當然,兩人說話的內容全在養(yǎng)顏上頭。 其后,傾城又尋了空閑出來,親手煉了一味香送給瑾妃。 瑾妃揭開蓋子一聞,只覺這香清微淡遠,若有似無,然而這么清淡的香卻仿佛有著無以倫比的吸引力,引著瑾妃都控制不住要更靠近那一抹芬芳。瑾妃是聰明人,眉眼一展,當下就明白了傾城的用意。她含笑看了傾城一眼,兩個都是已經(jīng)成親的女子,皆是心照不宣。 當夜,瑾妃沐浴更衣之后,將那香輕輕涂了一點在自己耳根和手腕的地方,只等著武帝過來。然而,到了時辰武帝卻沒過來,瑾妃一震,想如今皇后病中,武帝也沒到自己這里來,難不成是去了后宮哪位那里?這個念頭讓瑾妃當下生出了危機意識,立刻遣了人去問。 回話的人說,武帝今夜宿在自己的未央宮中,瑾妃剛要松一口氣,那人緊接著的一句卻讓她噎得險些昏了過去。 皇上召了秦美人過去。 …… 那一夜,宮中發(fā)生了一件趣事,雖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不久就隨風潛入夜,直送到了后宮閑日無聊的娘娘們耳中。 自然也傳到了傾城那里。 傾城微微一笑。 上午的時候,瑾妃按時過來了,臉上容光嫵媚,想來昨夜恩澤武帝給得多多的,然而瑾妃眼中的神情卻稱不上好。 傾城上前含笑道:“恭喜娘娘了?!?/br> 昨夜,武帝先召的秦美人侍寢,因武帝素來是寵著瑾妃的,武帝召其他的女人侍寢這些事未必就會傳到瑾妃那里,所以昨晚上,“不知情”的瑾妃就提著親手燉的參湯去了未央宮。 其中過程傾城是不得而知的,但曉得結果已經(jīng)足夠。 結果就是秦美人被原封不動送了回去,瑾妃留在了未央宮中一整夜。不曉得傳言是真是假,還說春~宵苦短日高起,今日武帝上朝都險些遲了。不過有一事卻是千真萬確的,早晨的時候,下凡親自去秦美人那里傳了旨,從七品美人一躍升成了庶三品的婕妤。 這寵幸的是瑾妃,賞的卻是秦美人,委實微妙。 瑾妃從坐下起就盯著傾城的臉瞧,遲遲不說話。傾城只當她是在不高興秦美人的升遷,遂勸道:“聽說,秦美人的兄長就是如今炙手可熱的驃騎將軍秦懷?!?/br> 傾城這話說得點到即止,想來瑾妃也該懂她的勸解之意了。 皇上寵幸一個女人,幾回又是真的寵愛呢?坐到九五至尊這個位置上,女人多半就是政治的棋子了。秦美人進宮不久,傾城是不曉得她還是不是朵黃花啦,不過從她七品的品階上就能看出一二來。但如今秦懷立下戰(zhàn)功,分了慕長豐的兵權,武帝立刻就召了他的meimei秦美人侍寢,這其中微妙的關聯(lián),瑾妃伴君多年,想來比傾城要懂。 瑾妃輕嘆了一聲,卻道:“你懂的,本宮都懂??赡闳缃裾酋r花一般嬌嫩的年紀,本宮懂的,你卻不懂?!?/br> 傾城露出疑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