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敲門聲響了,火葬場了的工作人員通知我們,安排火化的時間到了。 尸體被推出了停尸房,孟婷搖搖晃晃地跟在后面,尤旅和江軍就在門外等著,孟婷跟著尸體出來的時候,江軍皺眉,問尤旅:“你不去扶一下嗎?” 尤旅搖搖頭??吹某鰜?,尤旅不開心:“讓她去吧,以后再也沒有機會看到自己深愛過的男人了……” 尤旅說的話,孟婷沒有聽到,因為她已經(jīng)跟著尸體走了很遠。我忍住心中的悲慟,我看向尤旅,尤旅沖我無奈地聳了聳肩,跟了上去。 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細雨,很多人失魂落魄地走在火葬場里,不斷地有人因為失神和其他人撞在一起,沒有爭吵,他們穩(wěn)住腳步之后,繼續(xù)朝著前方走去。 尸體被推進火化室的那一剎那,孟婷又發(fā)出了撕心裂肺地哭喊,她叫著杜磊的名字,不愿讓工作人員推著尸體進入火化室。孟婷的語氣里滿是眷戀。終于,火化室的門縫慢慢縮小,杜磊的身影消失在了門縫后面。 火化室的門徹底關(guān)上了,孟婷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身體,癱坐在了地上。尤旅還是沒有去扶孟婷,我蹲下身,和孟婷一樣坐在了地上。 我們盯著火化室的門,過了很久,門重新被打開了,孟婷想要站起來,但她卻沒了力氣。我將她扶了起來,走進了火化室,工作人員允許我們進入兩個人收拾杜磊的尸骨和骨灰。再看到杜磊的時候,他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孟婷一邊哭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收拾著杜磊的尸骨和骨灰,我沒有插手,比起我,孟婷對杜磊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李可,我能將杜磊的骨灰?guī)Щ豣市嗎?!泵湘猛蝗粏柫宋乙痪洌聪蛭业臅r候。臉上滿是哀求。冬討頁技。 原本我不打算再讓杜磊承受舟車之苦,但孟婷這么說了,我沒有辦法拒絕?;蛟S,杜磊最想見的人,正是他心愛的孟婷吧。 我點了點頭,孟婷見我答應(yīng),長舒了一口氣。 所謂的葬禮,只有我們幾個人,沒有任何儀式,就這樣匆匆結(jié)束了。孟婷捧著杜磊的骨灰盒,慢慢地走出了火葬場。尤旅替孟婷撐了一把黑傘,我和江軍跟在他們的身后,很快,細雨將我們的身體打濕。 火葬場在郊外,尤旅和孟婷走了很久,在一輛車前停了下來。那是尤旅包的車子,孟婷轉(zhuǎn)過身,跟我們告別。她把杜磊的骨灰盒緊緊地抱在懷里,我最后看了幾眼杜磊的骨灰盒,嘆了一口氣。 孟婷先上了車,尤旅轉(zhuǎn)過身和我握手,這是他每次和我見面都會進行的禮節(jié),我伸手,握住了他的。 “李教授,你放心吧,我會給杜磊安排最好的墓園?!庇嚷谜f完,想要轉(zhuǎn)身,我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 尤旅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我:“你心里難過?” 尤旅苦笑,他沒有否認:“自己的妻子抱著別的男人哭,誰會不難受?!庇嚷瞄L嘆一聲:“我不知道你們口中的杜磊是怎樣的一個人,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比他優(yōu)秀,但是,我對孟婷的愛,不會輸給那個男人。” 尤旅沒等我回答,繼續(xù)說道:“在我看來,那個男人是不負責任的,消失多年,自殺離世,他對不起孟婷。”尤旅也已經(jīng)知道了杜磊是自殺離世的,他的話讓我微微有些惱怒。 我:“還是那句話,不準傷害孟婷!” 尤旅點了點頭,他抽回自己的手:“我會好好保護孟婷,不會讓她受傷,因為,我不是杜磊!” 尤旅說完,鉆進了車子,車子啟動,很快消失在了公路的盡頭。我和江軍佇立雨中,久久沒有離開。 “李教授,接下來,我們?nèi)ツ睦铩苯妴栁摇?/br> 我回答:“去粵市。”杜磊已經(jīng)死了,我不能再讓許伊出事,我心里的預(yù)感很不好,我總感覺跟我最親近的人會一個一個離我而去。不管是杜磊還是許伊,他們都和330案有關(guān)系,杜磊莫名自殺,許伊莫名出走,或許都跟330案有關(guān)系,所以我一定要徹底查清楚! 我不解的是,神秘男人為什么會和杜磊擁有一樣的持槍方式,偶然?還是他是故意的。如果他是故意的,他的目的何在,想讓我以為他就是杜磊嗎? 我們沒有逗留,搭上了最后一班前往粵市的火車。那里,有兩條非常關(guān)鍵的線索,孫在云和廢棄工廠。上了火車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火車進入隧道,轟鳴的聲音回蕩耳邊,我的側(cè)臉映襯在玻璃窗上,短發(fā),棱角分明。 我從背包里掏出了孫祥留下的那把鑰匙,這把鑰匙到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與之對應(yīng)的鑰匙孔,我突然想起了廢棄工廠里的布局。那里黑暗,滿是積水,除了大門,后門和所有的窗戶都被封死了。 窗戶是用木頭釘起來的,如果我沒有記錯,里面有很多廢棄的柜子。 我看著手上的鑰匙,或許這些鑰匙,能打開廢棄工廠里的某個上鎖的柜子,畢竟當時警方直接抓住了孫在云,所以沒有對廢棄工廠進行地毯式的調(diào)查,所以我也不知道廢棄工廠里是不是還有其他更多的秘密。 孫在云和孫祥都和廢棄工廠有關(guān)系,所以我才認為孫祥留下的鑰匙或許也跟廢棄工廠有關(guān)系。 下火車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我們在火車站附近找了一間簡陋的賓館,準備第二天去找謝靖,讓他聯(lián)系監(jiān)獄,安排我們跟孫在云見面。時隔幾個月,江軍又回到了他從小到大沒怎么離開過的地方。 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直接進了房間,他一定又想起王鑫了。 我一陣頭疼,王鑫離開太久了,幾個月音訊全無,一開始我還覺得他不會出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又擔心了起來。 這一個晚上,我終于睡著了,只可惜,并不是一個好夢。我夢到了杜磊和許伊,依舊是在那個冬夜,我牽著許伊,杜磊雙手插在口袋,低著頭陪我們回警校。在夢里,他沒有叫我,他的身影消失在蒼茫的大雪中,再也沒有回來。 我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天已經(jīng)亮了。 匆匆洗漱好,我們到了粵市的警局。謝靖見到我們的時候,一臉開心,把我們迎進了他的辦公室里。這間辦公室原本屬于王鑫,王鑫離職后,他搬了進來。 看著辦公桌前的那張椅子,我想起了王鑫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辦公室沒有怎么改變,唯一的變化便是王鑫養(yǎng)在窗臺上的植物,已經(jīng)全部枯死了…… 第226章 再見孫在云 王鑫養(yǎng)在窗臺上的植物全部枯死了,江軍看見那一盆盆毫無生機的盆栽,先是微微一愣,隨后大步地走向窗子。我也跟著他走了過去。盆栽上的綠葉已經(jīng)全部變黃,那葉子掉落在沒有水分的土壤上,這看的江軍一陣火大。 “你怎么不澆水!”江軍轉(zhuǎn)身對著謝靖怒喝。 謝靖是王鑫的老部下了,他對王鑫忠心耿耿,在周小若的案子中,謝靖為了讓王鑫不引咎辭職,甚至想要在證據(jù)不足的情況下讓孫在云和周小若父母頂罪。這一警局的人,信仰王鑫超過了信仰法律。 我能理解江軍的心情,王鑫下落不明。他的內(nèi)心是糾結(jié)的,他一方面擔心王鑫出事,一方面又擔心給他打電話的男人說的都是真的,他害怕王鑫真的是他的殺父仇人。他找不到王鑫,又看到王鑫每天都在照看的花草枯了,心里難免不舒服。 謝靖是江軍的長輩了,在江軍沒有辭職之前,謝靖也是江軍的上級。冬叼叉技。 此刻,面對江軍的怒喝,謝靖顯得有些不高興。我看向謝靖,他的年紀也很大了,臉上刻滿歲月的風霜,在十幾二十年之前,警界職務(wù)的劃分還不是很明確,所以一些特殊任務(wù)經(jīng)常也會納入刑警到刑警的職責范圍之內(nèi)。 經(jīng)歷過那個時期的老刑警??偸亲屓擞X得比其他人老練,比如謝靖。 謝靖沉默了很久,最后還是把不高興強壓了下去,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江軍啊。這些花草我是有照看的,但是我對這些不太懂?!彼幌裢貊文菢佑心托模貊蝿傠x職的那段時間。他是有替那些盆栽澆水的。 和很多舊領(lǐng)導(dǎo)一樣,謝靖是個粗人,他不知道要澆多少水,多久澆一次,時間一長,他沒了耐心,警局的工作又忙,所以他最后把那些盆栽拋在了腦后。江軍攥緊拳頭,氣的瑟瑟發(fā)抖,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冷靜下來。 我直接道明了我的來意,我想要見孫在云。 謝靖想了想,點頭同意了,安排我們?nèi)ケO(jiān)獄會見孫在云,對謝靖來說并不是一件難事。他親自打電話到了監(jiān)獄方面,很快,他給我們說了個時間,讓我們直接過去就行了。我看了看手表,會客時間在午后。 謝靖給我們倒了水之后,忙起了自己手上的工作。我和江軍坐在謝靖的辦公室里,江軍一直盯著窗臺上的那些盆栽,我的心里也起了很不好的預(yù)感,王鑫走了這么久了,我擔心他像那些盆栽一樣沒了生機。 “李教授,我擔心。”江軍突然轉(zhuǎn)頭對我說了這么一句話,果然,江軍和我想的一樣。 我忍著心頭的擔憂,還是好好安慰了江軍一通。終于,謝靖忙完了手上的工作,他坐到我們身邊,主動和我們說起了王鑫的事情。王鑫突然下落不明,已經(jīng)驚動了上級的領(lǐng)導(dǎo),王鑫身居高位,手上掌握了不少警方和國家的秘密。 “你怕什么,你還擔心爸爸他會泄露機密嗎!”江軍聽到謝靖這么說,臉又放了下來。 謝靖沒搭理江軍,反問我:“李教授,你應(yīng)該明白這些?!?/br> 我點點頭:“所以呢?” 謝靖接著說,上級在前不久前下了命令,讓粵市的警方調(diào)查省內(nèi)機場和車站的監(jiān)控攝像頭和行客出行記錄,想要找到王鑫,但是最后都一無所獲。警方很確定,王鑫已經(jīng)出了本省,于是他們又聯(lián)系外省的警方,在同樣方法的調(diào)查之下,大家還是沒有找到王鑫。 “到底去了哪里!不會出事了吧!”江軍馬上站了起來。 謝靖搖頭:“應(yīng)該不會,上級也擔心王隊長出了事,但是我們匯總了近期全國各地發(fā)生的刑事案件,受害者中沒有王隊長。” 聽到謝靖這么說,江軍稍微放松了一點,但他還是放心不下,再三拜托謝靖一定要找到王鑫。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在近兩個月,為什么總發(fā)生奇怪的事情。 道別了謝靖,我和江軍吃過飯后,準時到了監(jiān)獄,出示證件之后,我們被帶到了會客區(qū)。孫在云已經(jīng)事先被帶到了那里,他坐在鐵窗后面,慵懶地低著頭,我叫了他一聲,他抬起了頭。 孫在云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坐牢了,根據(jù)他當時說的話,他根本就不在意坐牢,只是不希望警方把莫須有的罪名加到他的頭上而已。他被遞了光頭,身上穿著囚服,見到我,他笑了笑,沒等我開口,他就說他一直想要再謝謝我,可惜沒有機會。 “如果你想要謝我,就幫幫我,我需要你的幫助?!蔽覜]有說客套話。 孫在與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沒有直接答應(yīng),我看透了他的心思,他是害怕我又向他詢問廢棄工廠和他哥哥孫祥的事情。之前問起這兩件事,孫在云都顯得很忌諱,不管我怎么旁敲側(cè)擊,他都絕口不提。 “你先說說看吧,如果我能幫上忙,我一定幫?!睂O在云繞了個圈子,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從口袋掏出了孫祥留下來的那把鑰匙。我在孫在云面前晃動了幾下,一把把鑰匙相撞,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和我預(yù)料中的不一樣,孫在云看到這把鑰匙的時候,沒有什么怪異的情緒。 他茫然地看了看鑰匙,又看看我,他反問:“這是什么?” 孫在云的表情盡收于我的眼底:“你不認識這串鑰匙?” 會客的時候,有獄警在一旁,我不能和孫在云直接接觸,更不能將外來的東西交到孫在云的手里。隔著鐵窗,孫在云仔仔細細地端詳起我手上的鑰匙,良久,他還是搖頭,說他不認識這串鑰匙。 我心底略微有些失望,我將鑰匙重新放回到口袋里,孫在云也是個直性子,他讓我有話直說。我想了想,還是把這串鑰匙的來源告訴了孫在云。 聽到他哥哥孫祥的名字時,孫在云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怒意,他站起來,說不想再和我們交談了。 “等等!”我叫住了孫在云:“不管你說不說,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不會強迫你。” 孫在云猶豫了一會,最后還是坐下了。通過幾次的見面,我知道孫在云算不上一個壞人,他會犯罪,很多時候都是迫于生活的無奈,并且,他從來沒有做過殺人放火的事情。他在看江軍的時候,眼神里也有一絲愧疚,他在情急之下,險些拿大石頭砸死了江軍。 他感謝我替他洗刷了故意殺人的罪嫌,所以他才愿意見我。 “我想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你哥哥的死訊了。”我問孫在云。 孫在云點頭:“死的好,他活該!” 對于這個哥哥,孫在云心底不存任何親情和留念,有的只是滿滿的恨意。 “這串鑰匙是孫祥在死前留下的,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這串鑰匙的作用?!蔽翌D了頓:“但我肯定,這串鑰匙涉及到我正在調(diào)查的一樁大案子,所以我想請你告訴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你不是恨你的哥哥嗎,他很可能還涉及其他罪名?!?/br> 孫在云擺了擺手:“我恨他,但是對于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多提,我也不知道你口中說的大案子是什么?!?/br> 不管我怎么問,孫在云還是不肯說。江軍站在一邊,一直沒有來插嘴。 “你知道嗎,因為這樁案子,我的女朋友失蹤了,我最好的朋友在前幾天死了?!蔽覈@了口氣,對孫在云道。 我知道孫在云感激我,情急之下,我不得不打起苦情牌,只要是不違法和不違背道德的方法,我都會去嘗試。 第227章 再見孫在云(2) 不出我所料,孫在云猶豫了,趁著這個機會,我繼續(xù)對他說起了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前幾年。b市發(fā)生了一樁大案子,我的好朋友和女朋友都在那起案件中失蹤?!睂O在云仔細地聽著,他對330案好像真的不知情。 “幾年后,他們重新出現(xiàn)了,但是沒過多久,我的女朋友莫名出走,好朋友莫名自殺,一樁又一樁詭異的案子發(fā)生在我的身邊,死者死的都很慘。甚至于,我好幾次都差點喪命于幕后黑手的手上?!蔽也桓覍O在云說詳情,畢竟這涉及到警方的秘密。冬叼叉弟。 “或許其他人的性命在你眼里和你無關(guān),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要報恩的話,把所有你能告訴我的,全部告訴我?!蔽以僖淮螌O在云說出了請求。 孫在云猶豫著,他一直都沒有開口,我微微一嘆,站起身想要走的時候,孫在云終于做出了決定。 “你想要知道什么?”孫在云叫住我。 我長舒了一口氣,我就怕孫在云什么都不肯說。他是我現(xiàn)在手上為數(shù)不多的線索之一,我馬上又坐了回去。 “那串鑰匙,你真的不認識?”我再次確認。 孫在云點頭:“我沒有騙你,那串鑰匙我沒有見過?!?/br> 我思考了幾秒鐘。把自己想問的問題全部整理了一遍。孫在云對廢棄工廠那么忌諱,我怕再次刺激到他,所以我暫時避開了這個問題。我問起孫在云嫂子的身份問題,在我看來。孫祥的妻子也絕對與眾不同。 通過從孫祥家翻出來的戶口簿,我知道了他的妻子叫蕭影鳳,除此之外。警方?jīng)]能調(diào)查到蕭影鳳的其他任何信息。戶口簿上登記的蕭影鳳的祖籍和孫祥的一樣,是孫祥家的地址。這是戶口登記的重大漏洞,警方廢了很大的精力去調(diào)查叫這個名字的人,但是都沒有發(fā)現(xiàn)孫祥的妻子。 我甚至懷疑,蕭影鳳原來是不是一個沒有戶口的人,所以她嫁給孫祥之后,籍貫才會和孫祥一樣,相關(guān)部門也沒有查到蕭影鳳遷戶口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