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又夏還不想走，翠竹勸道：“王府里有異雀和安和照看著，你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回去報信。”

    又夏這才抹著眼淚跟著走了。

    等到那些人都走了個干凈，黛玉急忙從床上坐起，道：“快去打水來給我梳洗，還有準備飯菜，順便去請?zhí)t(yī)來，收拾屋子，等王爺回來再放太醫(yī)走?！?/br>
    異雀正好掀了門簾進來，道：“王妃放心，都吩咐下去了?！?/br>
    黛玉看看左右無人，問道：“陛下昏迷了？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

    她平日里聽瑞定的只字片語，只覺得皇帝是個心思重，疑心重，又愛算計別人的皇帝，聽見他昏迷，第一個反應就是跟這次瑞定詐死一樣，不是真的。

    異雀搖了搖頭，道：“宮里沒消息傳出來。”她想了一想，道：“六月初一是太子嫁女的日子，大概在晚上的時候，主子遇刺的消息傳到了宮里?！?/br>
    “后來二、三、四幾位王爺都帶了人進宮，還有一隊不知道是誰的手下也進宮了?！?/br>
    不知道是誰？想想方才看見的，還有早先瑞定說的，那一隊人馬肯定是老六的。

    黛玉點點頭，“后來呢？皇帝昏迷的消息是什么時候傳出來的？”

    “昨天?！?/br>
    “昨天？”黛玉跟著重復了一句，沉默了一會，等到洗了臉梳了頭，又狠狠得吃了頓飯，這才回過精神，問道：“虞嬪娘娘呢？她那里有沒有消息?！辈贿^沒等異雀回答，她又道：“虞嬪根基尚淺，陛下又昏迷了，她想來傳不出消息?！?/br>
    “這么一看，皇帝難道真的昏迷了？”黛玉搖搖頭，只是她現(xiàn)如今懷著孩子，又整日的勞累，不免還有擔驚受怕，一旦回到熟悉的王府里，立即困了。

    “你叫侍衛(wèi)守好前門后門，切不可放人進來?！?/br>
    異雀答應道：“王妃放心，王爺都吩咐過了，現(xiàn)在府里的小廝長隨都是侍衛(wèi)扮的，您和小主子絕對能安安全全的等著王爺回來?！?/br>
    “街兩邊還有王府的人看著，您放心的休息吧?！?/br>
    黛玉幾乎是倒頭就睡，睡前的最后一個念頭依舊還是在瑞定身上。

    你可得早點回來。

    幾位姑姑從王府里出來，一起回了皇宮，然而很是奇怪，她們的目的地也是一樣的，養(yǎng)心殿。

    只是現(xiàn)在的養(yǎng)心殿跟平常的不太一樣，里三層外三層都是侍衛(wèi)，穿著打扮各不相同的侍衛(wèi)，將養(yǎng)心殿圍了個密密麻麻。

    幾位姑姑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侍衛(wèi)群里穿過，一路到了養(yǎng)心殿后院的偏殿里。

    幾乎所有的后妃都在這殿里，一人占據(jù)一角，互不干涉。

    又夏一看見吳妃便沖過去跪下，哭得什么都說不出來。

    吳妃看見她這個樣子，一聲大叫，“我的兒！”立即暈了過去。

    皇后看見這一幕，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翹，翠竹站在她身邊小聲道：“娘娘，她親手上去扒了尸身的衣服，胸口確有一枚大痣，應是瑞定無誤。”

    皇后拉著翠竹的手，小聲道：“不是我不放心，他自己帶了五百侍衛(wèi)出門，皇帝又派給五百侍衛(wèi)，況且大運河上行刺……開國到現(xiàn)在這還是第一遭……你看看她們，都不相信。”

    翠竹點頭，“又夏親自去看了，想必是真的?！闭f完她又冷笑道：“五王爺多行不義必自斃，皇位還是太子殿下的。”

    皇后一陣喜悅，只是還是有幾分擔憂，“殿外圍著的那些人……難道真要拖到陛下醒來，或者……”

    皇后搖了搖頭，心想陛下還是死了的好，他死了太子繼位，他要是醒過來……就不一定是誰了。

    不，皇帝要是醒了，便宜的就是唯一沒摻和這件事兒的老七了！

    第139章 139

    想到這兒，皇后直沖沖起身，道：“本宮去看看陛下！”

    這話一說出來，除了“暈過去”的吳妃，剩下幾個妃子都站起身來，道：“臣妾與皇后娘娘同去?！?/br>
    皇后帶隊，身后跟著一串兒的后宮嬪妃們，出了屋門，往養(yǎng)心殿后院的皇帝寢宮去了。

    她們現(xiàn)在其實都在養(yǎng)心殿后院里。

    養(yǎng)心殿后院正殿是皇帝的寢宮，一排七間還帶兩個耳室的大房子，左右各有一排五間的偏殿，她們現(xiàn)在就在西偏殿里。

    雖然養(yǎng)心殿的屋子比別處都寬敞，但是數(shù)十個嬪妃，還有各自的宮女太監(jiān)都在一處，五間屋子的確是有點擠了。

    但是東偏殿……皇后極其隱晦的掃了一眼，似乎聽見了嬰兒小聲的啜泣，皺了皺眉頭，挺直了背往正殿去了。

    緊緊跟在她身后的齊妃和周嬪也是如法炮制，目不斜視。

    李貴妃嘆了口氣，“可憐八皇子，沒足月便落了地，剛生下來就沒了娘，唉……”

    幾位嬪妃剛進去正殿，便聽見皇帝寢室里傳來聲音。

    轉(zhuǎn)過去雕花門一看，出聲的是太醫(yī)。

    他正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回稟太子殿下——”

    話還沒說完，便聽見其他幾位王爺一聲咳嗽，太醫(yī)一抖，又加了一句，“回稟幾位王爺、六皇子、七皇子，陛下這是卒中之相，雖現(xiàn)在病情穩(wěn)定，但是什么時候醒，下官……下官也不知道?！?/br>
    太子搶先一步發(fā)聲，“那你還杵在這里干什么！還不快去熬藥！要是父皇醒不過來，孤要你的命?！?/br>
    太醫(yī)又是一抖，看見前面那灘暗紅色的痕跡……已經(jīng)死了三位太醫(yī)了。

    三王爺瑞明笑出聲來，“太子這般口是心非，在場的各位……最不想父皇醒來的，怕就是太子了吧。”

    太子眼里閃過一絲驚恐，又道：“孤怕什么！要不是你們幾個不成器的弟弟，父皇能被氣暈過去嗎！孤現(xiàn)在不處置你們，等到父皇醒來，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那我們就好好等著，看父皇醒來太子究竟能不能落著好！”四王爺瑞啟出聲援助瑞明，“太子可是頭一個動手的，皇后又害了虞嬪性命?！比饐⒁贿厯u頭一邊嘆息，“嘖嘖，要是父皇醒來，別說太子了，連皇后怕是都要——”

    “住口！虞嬪是動了胎氣難產(chǎn)而亡，跟本宮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皇后兩步走了進來，可惜往常見了她都要行禮的皇子們，都撇過頭去，一個都沒動。

    “逆子！”皇后氣得頭上朱釵亂晃。

    瑞啟的生母李貴妃咳嗽了一聲，給瑞啟遞了一個略有責備的眼神過去，道：“皇后不是說要來看看陛下嗎？正巧太醫(yī)也在，陛下究竟怎么樣了？何時能醒過來?！?/br>
    皇后雖表面上不在意，不過抓著翠竹的手緊了三分，仔細聽著太醫(yī)的回話。

    卒中這種突發(fā)性疾病，從此醒不來的也是有的，不過看看前面三個人留下來的那灘血跡，給太醫(yī)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這么說，只說要喝湯藥，要好好照顧，又說陛下已經(jīng)昏迷了三天，想來很快便能醒了。

    將方才給幾位皇子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皇后嗯了一聲，看見跪在龍床上給皇帝擦汗喂藥的進忠還有海忠兩個，很有威嚴道：“你們兩個好好伺候陛下，等陛下醒來，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海忠倒是嗯了一聲，進忠一言不發(fā)，皇后又要發(fā)怒，治不了皇子難道還治不了太監(jiān)了。

    不過太子咳嗽一聲，瞪了她一眼，示意還有好多事情只有進忠知道，皇后便咽下來這口氣，鳳步輕移，坐到了龍床邊上。

    皇后看著很是悲傷，還摸了摸眼淚，伸手拿過海忠手里的帕子，道：“陛下……你我自小為伴……沒了您，臣妾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br>
    別說那些低等嬪妃了，就連在宮里多年的李貴妃都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雖然沒看見，但是聽太監(jiān)說起六月初一的那天晚上，太子帶兵圍了養(yǎng)心殿之后，皇后親自去了虞嬪宮里，拖著她頭發(fā)將她從宮里一路拖到了養(yǎng)心殿門口……虞嬪的哀嚎至極還回響在李貴妃耳朵邊上。

    那一路的血跡迄今都沒人敢去清理。

    但是現(xiàn)在皇后的這個樣子……李貴妃不由自主的又抖了抖。

    她跟兒子交換了一個眼神，皇后心腸太過歹毒，還沒成事的時候就能下這般毒手，若是讓太子真成了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太子當皇帝！

    嬪妃們心中恐懼，幾個皇子也都交換了眼神，安安靜靜看著皇后表演。

    大殿里靜靜的，就只能聽見幾人的呼吸聲，還有皇后時不時的小聲啜泣，以及訴說對皇帝的真情。

    正在這時，又夏進來了，道：“娘娘不大舒服，叫太醫(yī)去看看?！?/br>
    地上跪著的一排太醫(yī)忍不住都抬了頭，眼神里滿是迫切，都想被吳妃的大宮女挑去。

    皇后道：“meimei跟我相伴多年，還是要保重身子，看著本宮——”皇后一笑，隨手一指道：“你去吧?！?/br>
    太醫(yī)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磕了三個響頭，起身跟著又夏出去了。

    翠竹下意識往窗邊一看，回來在皇后耳邊低語道：“他們?nèi)チ宋髌盍??！?/br>
    “哦？”皇后冷笑，“她才死了個兒子，就看上這個小的了？”皇后站起身來，“可惜了，才七個月的孩子，又是難產(chǎn)。”

    皇后往門口走，“好好伺候陛下，本宮先去歇歇了?！钡然屎蟮搅碎T口，屋里又飄進來一句她的嘲諷，“是該好好看看，沒滿周歲的孩子……連族譜都上不了，死了就是死了，都沒人供奉。”

    皇后帶頭走了，剩下的嬪妃們雖然恐懼皇后，可是跟這些成年的皇子們在一起也是不妥，因此遠遠跟在皇后身后，又往東側(cè)殿走。

    有兒子的臨走之前看看兒子，沒兒子都看著龍床上雙目緊閉的皇帝，恨不得他立即就醒過來。

    西偏殿里，右邊停著虞嬪的尸身，左邊的屋里則住著剛生下來的八皇子，小小的一個，連名字都沒有。

    太醫(yī)小心翼翼給他號了脈，一邊搖頭，很是惋惜道：“八皇子早先在母體里養(yǎng)得極好，因此受了這般折騰才沒丟了性命?？墒恰?/br>
    “你有什么說什么！”吳妃雖知道兒子沒死，但是從六月初一開始就是連番的折騰，虞嬪又……

    更何況還要擔心兒子，還要擔心皇帝，最重要的是皇位的歸屬。所以耗到現(xiàn)在，她也是臉色蒼白，連說話都沒什么力氣了。

    “是?！碧t(yī)也是受了連番的刺激，繼續(xù)道：“可惜虞嬪難產(chǎn)，小皇子沒足月就生了下來，連一口奶也沒喝到?！彼戳丝磁赃吽藕虻娜耸掷锒说拿缀?，“小皇子年紀太小，經(jīng)不得藥，就算吃藥也是奶媽吃了，奶里才能帶了藥性?！?/br>
    吳妃冷眼看著他，太醫(yī)抹了抹汗，道：“能養(yǎng)到一歲就不容易了?！?/br>
    吳妃倒抽一口冷氣，太醫(yī)急忙又接了一句，“若是能找到頭生子的奶水喝，興許能活到三歲！”

    “你便在這里看著小皇子，能拖一天是一天?！?/br>
    太醫(yī)急忙磕頭，口中稱是，心里卻輕松了許多，只要別回去那個隨時能喪命的皇帝寢宮，能拖幾天是幾天。

    皇后已經(jīng)在偏殿里坐了許久，只是沒見吳妃回來，她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她倒是能躲，她能一輩子跟虞嬪在一起不成？哼！”

    只是話雖這么說，皇后是不敢去東側(cè)殿的，她想起虞嬪臨死前對她的咒罵，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讓翠竹伺候她去內(nèi)室休息了。

    剩下十幾個妃子，走也走不了，養(yǎng)心殿已經(jīng)被幾位皇子帶人團團圍了起來，便三五人一間屋子去休息了。

    皇帝的寢殿里，太醫(yī)熬好了藥，進忠又喂皇帝喝了下去。

    太醫(yī)欣慰道：“陛下還知道吞咽，想必是在漸漸好轉(zhuǎn)了?！?/br>
    太子冷哼一聲，“這話你已經(jīng)說了三天了！父皇還沒醒！”

    太醫(yī)頓時一縮，不說話了。

    不多時，太醫(yī)結(jié)伴離去，進忠從龍床上下來換水，順便去端新沏的參茶，海忠很是哆嗦一下，往床里又去了去。

    太子掃他一眼，口中小聲咒罵了一句，“沒出息的！”

    然后抬臉便是皮笑rou不笑的虛假笑容，道：“父皇如今這個情況，明日便是早朝，怕是不能再拖了?！?/br>
    老二瑞清冷笑一聲，“的確，再拖下去等到孔昊文帶了燕京大營的士兵，或者京營三大軍前來，太子可就要成了階下囚了！”

    太子瞪他一眼，道：“孤是太子，這種時候理應孤繼位，幾位弟弟早就得父皇所封，都是王爺了，父皇的旨意孤自然是不會違背的。還有五弟……客死異鄉(xiāng)，”說到這兒，太子頓了頓才繼續(xù)道：“不知是何等匪徒，孤一定替五弟報仇！”

    瑞明臉上的笑容一點錯兒都挑不出來，“太子此言差矣。無論誰當皇帝，父皇都是太上皇。不過……”他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狠毒起來，“太子將自己的女婿還有一干朝臣關(guān)在乾清宮里已經(jīng)四天了，再不放出來就要沒人可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