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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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有兩間客房,一間成了雜物房,而另一間還算整潔,就是床鋪小了點,以黎紹馳這種一米八幾的身高,躺上去應該要彎著腰、屈著腿。 把窗戶都打開透氣,祝潼就看見黎紹馳從車里拿出一個簡易行李箱。由于工作的緣故,他時不時會到外地出差,因而車上肯定會準備好換洗的衣物和必需的日用品,方便隨時起行。剛結婚的時候,她記得她也在他的威逼下,像個賢淑妻子般幫他整理過它。 思及往事,祝潼就扶著窗框發(fā)起了呆。黎紹馳似乎察覺了她的視線,在關上車門以后,他突然抬頭,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站在窗前的自己。 黎紹馳將手插進大衣里,站在原地側著腦袋看著她。庭院燈那橘黃光線柔和地打在他身上,被拉長的影子一半投在車身上,一半投在路徑上。或許是燈光的緣由,他的輪廓線條少了幾分凌厲,映著那朦朧月色,他的目光顯得格外柔和。 祝潼猛地回過神來,她轉身走開,從柜子里把床單枕頭都抱出來。剛把床單鋪上,房門就被推開了,她抬眼問:“這么快下完棋,被秒殺了?” 將行李箱放到椅子上,黎紹馳過去接替她手中的工作,動作輕松地將被芯塞進被單里:“你爸突然又說累了,改天再下。” 沉默了數(shù)秒,祝潼才說:“那你就早點休息吧?!?/br> 黎紹馳眼疾手快地勾住她的腰,轉眼間,他倆便一同跌坐在床上。那床剛被鋪平的床單起了皺褶,承受著兩人重量的床褥微微下墮,里頭的彈簧發(fā)出曖昧的悶響。 祝潼轉頭,低聲警告他:“你敢亂來,我就讓我媽把你轟出去!” 黎紹馳說:“這么狠心!” 祝潼反駁:“對流氓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黎紹馳輕笑了聲,過后他柔聲誘哄:“今晚陪我?” 祝潼一口回絕:“不要!” 這周祝潼都留在娘家,黎紹馳獨守了這么多晚空房,抱著祝潼就不依不饒。他埋首在她后頸,她身上有陌生的香味:“你換香水了?” “沒有,是沐浴乳的味道?!崩杞B馳的唇密密在她頸窩游離,她覺得癢,縮著脖子推了他兩下,“別鬧了!” 祝父祝母就在不遠處的主臥,黎紹馳也不好弄出太大的動靜,因而就收斂起來。他將下巴抵在她肩頭,問她:“咱媽喜歡哪個音樂大師?” “那是我媽!”祝潼糾正。 黎紹馳說:“你叫我媽做媽叫得這么過癮,我當然你可以叫你媽做媽了?!?/br> 這話像繞口令一樣,祝潼偏偏聽懂了,她說:“當時我是幫你媽解圍,你別恩將仇報啊?!?/br> “我這人沒什么優(yōu)點,就是很懂得知恩圖報。為了幫我媽解圍,又委屈你變身黎太太,我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br> 黎紹馳低低地笑起來,祝潼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胸膛的震動。她往他腰間掐了一把:“你想虧我啊?” 黎紹馳挺直腰板,一本正經(jīng)地說:“像我這種好男人,打著燈籠也難找?!?/br> 祝潼笑他:“恬不知恥!” 祝潼越來越覺得,她和黎紹馳都年齡逆轉、回到了情竇初開的時期。她明明喜歡黎紹馳喜歡得要命,卻又死鴨子嘴硬;而他就油腔滑調(diào),同時又死纏難打,像極了那種不可一世的小男生。 有個晚上,陳娟和祝文山到外面散步,而祝潼和黎紹馳就窩在長沙發(fā)看電視。她閑來無事,于是就說:“黎紹馳,以前你是不是這樣追女孩子的?” 黎紹馳的眼睛看著電視,他隨口應她:“怎樣追?” 祝潼說:“滿嘴花言巧語,還厚臉皮地纏著人家?!?/br> 黎紹馳反過來問她:“你覺得有可能嗎?” 祝潼問他:“那你為什么要這樣纏著我?” 黎紹馳平靜地說:“我不是在追你?!?/br> 茶幾上放著葡萄,祝潼摘了顆放進嘴里,口齒不清地問他:“不是在追我,那你是在干什么?” 原本黎紹馳還坐得很直的,趁在祝父祝母不在,他便將腦袋枕到祝潼腿上:“我在跟你談戀愛,你要是談夠了,我們就結婚。” 祝潼愣了半秒,隨后揪著他的耳朵:“誰準你這樣投機取巧的?我還沒答應讓你做的我男朋友,你說什么談戀愛!” 黎紹馳捏住她的手腕,不許她繼續(xù)作亂:“那你現(xiàn)在答應吧?!?/br> 祝潼別開臉:“沒誠意,不答應。” 黎紹馳瞇了瞇眼,他挺身而起:“要誠意對吧?” 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火苗,祝潼本想逃竄,卻被黎紹馳壓到沙發(fā)上,被迫感受他深深的誠意。在千鈞一發(fā)的關頭,她終于給了他一個名分,不料此后卻為他的獸行大開方便之門。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除了周末帶著祝潼回家?guī)Ш⒆?,黎紹馳就天天到祝家報道。起初那幾晚,他還安安分分地睡在客房。不久以后,他的狼子野心就藏也藏不住,夜夜都想法設法地爬到祝潼的床上。 黎紹馳的借口千奇百怪,祝潼打起精神跟他斗智斗勇,最終還是讓這個滿嘴歪理的男人鳩占鵲巢。 盡管相處多日,陳娟還是沒有給黎紹馳好臉色。黎紹馳不知道從什么渠道得知,她想聽維也納之聲交響樂團的演奏會,他便討好地送上兩張貴賓席門票。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陳娟自然拒收他的賄賂。祝文山替她接過門票,還故意說:“昨晚你不才抱怨說,這場演奏會的門票是一票難求嗎?現(xiàn)在小黎拿到門票了,我們?nèi)ヂ牼褪橇?。?/br> 陳娟涼颼颼地說:“這么大的禮,我受不起?!?/br> 黎紹馳說:“怎么會?我在這邊打擾了這么久,您就當這是我的伙食費吧?!?/br> 陳娟仍然不為所動。 祝文山將門票遞還給黎紹馳,他嘆了氣口,故意說:“小黎,陳教授不想去就別勉強她了。這票你拿著,到時候跟小潼一塊去,玩得開心點。” 聞言,陳娟一把就將門票從黎紹馳手中奪走:“你敢打小潼的主意?門票沒收!” 黎紹馳悄悄遞給岳父一記感激的眼神,看來愛情的真諦就是一物降一物。 交響樂團演出時間在周四晚上,那天黎紹馳提前了半個小時離開公司,到工作室接祝潼下班。 黎紹馳在一家新開張的西餐廳訂了座,跟她吃過晚餐,他興致勃勃提議看一場最近很火的電影。祝潼興趣缺缺,她說:“今晚不想看電影,等下就回去吧?!?/br> 回家的路上,黎紹馳一邊開車,一邊問她:“今天很忙嗎?” 祝潼臉上的倦意很明顯,她揉了揉額頭:“可能太久沒有坐到辦公室工作了,一時之間不習慣?!?/br> 黎紹馳說:“你別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要不多請一個助理幫幫你?” 祝潼有點無語,她說:“干脆請你來坐我的位置,而我就退休回家,這樣是不是更好呢?” 黎紹馳笑道:“如果你愿意,我當然沒有問題。你知道嗎?女人太能干,往往會讓男人沒有成就感。” “包括你嗎?”祝潼問。 黎紹馳說:“我是個例外,我覺得……很驕傲?!?/br> 到家以后,黎紹馳就把祝潼趕到浴室,讓她洗漱休息。 “先歇一陣?!弊df著便躺到沙發(fā)。可能是今晚吃得太多,她總覺得胃有點撐,于是讓黎紹馳剝了個橙子。 黎紹馳知道她那點小習慣,她這樣一歇,很快會蜷縮在沙發(fā)上睡著。他很堅持:“你去洗澡,橙子等下再吃?!?/br> 祝潼只得去洗澡。 從浴室里出來,祝潼就看見梳妝臺上那放著橙rou的水果盤。黎紹馳懶洋洋地倚在床尾的軟榻,無聊地刷著手機,她走過去:“你怎么也上來了?” 黎紹馳將手機放到一邊,的語氣里有一絲抱怨的意味:“沒事干?!?/br> 祝潼知道他在抱怨什么,她窩到身旁,抱著他的脖子說:“改天再請你看電影就是了。” 黎紹馳不滿意:“就這樣?” 祝潼想了想,說:“那……我給你看一件東西?!?/br> ☆、第七十一章 祝潼跑到父母的臥室,在柜子里翻了一會兒,終于找到幾本厚厚的相冊。她抱著它們回到自己的房間,獻寶般捧到黎紹馳面前:“這是令你不看就終身遺憾的照片?!?/br> 黎紹馳揚起一抹壞笑他,他語氣輕浮的問:“什么照片這么重要,你的私密寫真?” 話音剛落,祝潼就舉著相冊砸到黎紹馳的肩上:“沒正經(jīng)的!” 跟黎紹馳一同窩到軟榻上,祝潼把相冊逐本遞給他:“你看,我爸媽幫恬恬拍了好多照片,這本是在她剛出生拍的,這本是在她一歲的時候拍的,這本是在她兩歲到三歲的時候拍的……” 黎紹馳翻開最上面那本相冊,照片里全是一小坨的祝恬。照片背后還細心地寫了批注,記錄了女兒成長的點點滴滴,他滿滿地翻看著,在這寒冷的冬夜里,他的心房漸漸變得火燙。 “這兩個孩子小時候真的長得一模一樣。”黎紹馳不由得感慨,“現(xiàn)在長大了,他倆就沒有那么相像了。” “當然了,一個是女孩子,一個是男孩子,肯定會有各自的性別特征?!弊d钢笙陆堑恼掌?,笑著對黎紹馳說,“你看這張,是祝豪那臭小子拍的,還有一張是恬恬光著屁股的,被他偷走了,說是用來辟邪,氣死我了!” 那張是祝恬趴在沙發(fā)上,嘴里還含著一個奶嘴,她那雙大眼睛看著鏡頭,那副可愛的模樣讓黎紹馳忍不住笑起來:“下回一定要逼他把照片交出來。” 他們一同翻看著其他相冊,那些缺失的光陰,似乎一點一點地浮現(xiàn)眼前。黎紹馳的手輕輕在相片上摩挲,這張照片應該是在幼兒園的文藝表演時拍的,祝恬穿著蕾絲泡泡裙,頭上別著皇冠發(fā)卡,非??蓯邸?/br> 祝潼告訴他:“恬恬很喜歡這條裙子,這條裙子早就不合身了,她還把它藏在衣櫥里,不讓人收起來。” 黎紹馳又細看了一下,隨后他說:“恬恬真像洋娃娃?!?/br> 祝潼說:“不是洋娃娃,是嬌娃娃。你不知道,這丫頭以前懂不懂就生病,她的病歷呀,可能有漢字詞典那么厚。” 黎紹馳柔情滿腔,他輕輕地在祝潼的臉頰上親了親,語氣感慨地說:“謝謝你?!?/br> 黎紹馳那句感謝帶著濃重的鼻音,祝潼的耳朵酥麻起來,她沒有抬頭,臉上露出了微不可察的嬌澀:“謝什么謝,我照顧的是恬恬,又不是你?!?/br> 祝潼越是掩飾,黎紹馳就越能看出她內(nèi)心的小雀躍。他又往她臉頰親了一下,然而她這回卻別看臉:“照片還沒看完呢……” 床尾的軟榻位置有限,祝潼最終還是被黎紹馳抱在懷里,癡癡纏纏地親了幾口。他們鬧得太過,那幾本相冊不經(jīng)意被擠到了地上。 聽見相冊落地的悶響,祝潼連忙推開黎紹馳,彎腰把它們撿起:“別鬧了!等下弄壞相冊就麻煩,我媽很寶貝它們的?!?/br> 最后一本摔得遠,祝潼懶得下去撿,因而用另一本相冊將它撥過來。由于相冊的開口向下,她撥了撥,里面就有張照片抖落出來。 那照片正面朝上,祝潼看見以后,手臂倏地頓住了。黎紹馳同樣看到那照片,他俯身將它撿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張照片是十多年前拍的,此時已經(jīng)微微失色。在照片里,兩個穿著校服的少女并肩站在栽著紫荊樹的校道里,一樹一樹的花開,映著藍天白云,美麗得不可思議。 自從祝淇離世后,為了不讓父母睹物思人,祝潼幾乎把跟祝淇有關的物件都打包收到儲物室里。而這張照片,應該是為數(shù)不多的漏網(wǎng)之魚,又或者是被他們偷偷藏起來的。 祝潼失神地看著照片的人,胸口像被巨石堵住,就在她幾乎喘不過氣的時候,黎紹馳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黎紹馳的手厚實而溫暖,祝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她有點不知所措,只能目光茫然地看著他。他平靜地與祝潼對視,低聲喚道:“小潼……” 祝潼抿著唇,良久也沒有說話。 黎紹馳微微收緊手掌,用陳述的口吻問:“你又想逃避了?” 祝潼咬著唇,仍然不說話。 注視了她半晌,黎紹馳才開口:“聽說雙胞胎有心靈感應,你跟小淇有過嗎?” 從黎紹馳手中抽走照片,祝潼看了很久才說:“雖然這個說法很不科學,但我相信雙胞胎之間,肯定有心靈感應的。這種感覺,除了我跟淇淇之外,沒有人可以理解?!?/br> 說著說著,祝潼的五官柔和起來:“我們經(jīng)常異口同聲地說出同一句話,我們有很多相同的小習慣,甚至精確地猜到對方所想,又一次我很想很想吃披薩,穿好衣服正要出門,淇淇就提著披薩外賣站在門外……我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對方的喜怒哀樂,很多時候,不需要言語,我們就可以聽見對方的心底話?!?/br> 視線落到被黎紹馳緊握著的手上,祝潼的聲音有點飄忽:“其實,淇淇一直都覺得很愧疚。我知道她不止一次想把真相告訴你,可惜她太愛你,她害怕失去你,所以什么也沒說。而我,雖然怨過她,但也只怨了一下下……”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黎紹馳認真地聽著,等祝潼安靜下來,他說:“要是你們真有心靈感應,那么你傷心、你痛苦,小淇一樣會傷心痛苦。小淇原本就覺得愧疚了,假如她知道你把自己困在這死局里,她該有多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