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jié)
他們回去的時候,古勁已經(jīng)趴下了,呼吸均勻,睡著了。 船上的環(huán)境很糟糕,對傷口的恢復十分不利,起初還好,這待了幾天就渾身不適,應泓傷在胳膊,不能自己換藥,這船上除了蘇錦和他誰都不信任,包括古勁,不是怕有人起害心,他只是不想被人碰而已。 傷病會讓人變得敏銳,在這個非常時期,應泓甚至不想讓人多看他一眼。 那是男人的驕傲及自尊在作祟。 蘇錦和也是知道,所以才處處替他著想,他不是太驚小怪也沒其他的意思,他只是想讓應泓盡快康復,這種不能動彈要人幫忙的日子,以應泓的性格來說有多難受不言而喻。 “蘇錦?!睉箱伩戳搜?,把蘇錦和叫住了,“幫我換藥。” 應泓一說他才想起自打上船這藥就沒換,蘇錦和連忙找出下面的藥箱,那里面的東西都是給應泓用的。 很多種藥,藥膏居多。 應泓一直穿著單衣,這些天也沒換過,他一直遮著他的傷不讓人看,當蘇錦和去解他扣子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做了個深呼吸。 應泓抬眼看他,他能感覺到蘇錦和的緊張。 鬧騰了幾天,還是這樣的蘇錦和看著順眼,招人喜歡。 應泓笑了下,然后那笑容就能凝重取代,蘇錦和開始拆他的繃帶了。 每次換繃帶時,繃帶粘連傷口,分離時的疼都要了他半條命,這比當初受刑時還要難以忍耐,這種疼是尖銳持續(xù)的,受刑就是一下子痛快,疼到麻木的連感覺都沒了。 應泓肌rou的繃的很緊,蘇錦和盡量讓自己的動作輕一點,可縱是這樣,這繃帶拆到最后時應泓的汗已經(jīng)成滴落下了。 “疼么?” “還成?!?/br> 最后一圈繃帶已經(jīng)看不出本色了,將其徹底拆下后,蘇錦和連是否傷到他都沒注意,就覺得腦子轟的一聲,兩眼瞬間發(fā)白。 應泓身上布滿交錯的鞭痕,由于傷口過分密集,身上已經(jīng)沒一塊好rou了,蘇錦和沒看到一塊正常的皮膚,這身子怕是都被打爛了。 而胸前后背,糊著大片黑色的藥膏,下面的皮rou凹凸不平,藥膏裂開的地方,全是鮮紅色的rou。 蘇錦和看不出那是什么東西造成的。 “這是……”他想碰,怕弄疼他,手指伸了一半就縮成了拳頭。 “烙的,”烙鐵烙的,要治這個傷得把外面的腐rou都挖掉,這樣就等于受了二遍罪,他治傷時比上刑時還難受,這也是為何只拆個繃帶就能讓他疼成這樣的原因,他身上都是這傷,摞著摞的,在牢里走了這一遭,應泓整個換了層皮,挖掉層rou,有藥膏的遮擋,這已經(jīng)好了很多,至少看得下眼了。應泓沖著那箱子一揚頭,指揮道,“那黑色的藥,涂上就行了?!?/br> 蘇錦和不知道怎么給他上完的藥,他昏昏沉沉的聽著應泓的指揮,嗓子里像是有什么堵著,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應泓的傷都在上半身,腿上也有,但比起上面要好很多。 “除了這些,還有么?” 應泓樂了,“嫌少?” “不是,”蘇錦和搖頭,帶著滿手的藥味兒揉揉臉,發(fā)直的眼睛可算是有了些焦距,“除了外傷,其他的呢?” “還能有什么?” 應泓把他問住了,是啊,除了外傷還能有什么?軍方總不能找兩個武林高手給他打個內(nèi)傷出來,再來個經(jīng)脈盡斷什么的。 蘇錦和的腦子有些不會轉(zhuǎn)了,因為心疼,太心疼了。 “他們有話要問,重在折磨,刑其實沒怎么上?!彼麄円魬拿笮虥]上,專注于讓他們痛不欲生卻又死不了的小招數(shù),其實那些刑比讓他缺胳膊少腿還難以忍耐。 當時他的身體狀況,就是剁根指頭都挺不過去,東路的情況比他還糟糕,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能完好如初的回來。 身上的傷看著雖然嚇人,但都沒傷及筋骨,長好了就行了,他最嚴重的地方其實還是胳膊。 蘇錦和也看出來了,應泓受的都是外傷,可仍被震撼到了,那些傷痕在眼前久久不能散去,一條條,一道道,都是應泓咬牙忍下的,附加到他們身上的疼,蘇錦和感覺得到。 前陣子哭的太多,現(xiàn)下哭不出來,就是心一抽一抽的疼,一順間所有力氣都像被抽空了一樣,他知道應泓重傷,但沒什么比親眼見證更有沖擊力,也更讓他難受。蘇錦和一歪頭,把腦袋搭在了應泓的肩窩上,也就那里是好的,沒受傷。 應泓知道他心疼,他理所應當?shù)慕邮苓@份心疼,自己在外面吃苦受罪,回來讓媳婦兒心疼心疼很正常,在蘇錦和面前他沒什么可硬撐的,當然他那些無理取鬧的要求除外。 他也沒想過要刻意隱瞞,這傷好了也會有疤,蘇錦和遲早都能看到,到那時候,免不了—男疼難受,與其過后難以釋懷,還不如他們一起承擔,一起痊愈,讓蘇錦和看到了,讓他做些什么,他心里會好過一點。 然后過去了,就不再想了。 蘇錦和靠著他,腦子里亂糟糟的全是各種刑罰,什么滿清十大酷刑,什么老虎凳辣椒水,這個年代的刑可能還沒發(fā)展到那么變態(tài)的程度,沒有竹簽扎指甲也沒有…… 蘇錦和猛地想起過去看過的一個電影,周迅被倆人抓著生 生在那條麻繩上來回蹭的畫面蘇錦和畢生難忘,那甚至成了他久久不散的陰影。 蘇錦和一個激靈,他一彈起來,把應泓嚇了一跳。 這之前還柔情似水呢,怎么就又一驚一乍了?。?/br> 對最近反復無常的蘇錦和應泓已經(jīng)快弄出神經(jīng)病了。 蘇錦和沒留意到他的反應,而是猛地低下頭去,盯著某處。 他只幫應水處理了身上的傷…… 那別處呢? 別處有沒有傷? 人最脆弱的地方被折磨了什么定力都沒了,肯定要崩潰的。 唐仕勉是變態(tài),何武錫也是變態(tài),他們都急著讓他們招供,所以…… 蘇錦和又霍地抬頭,目光直視應泓,雙眼噴火。 第二三四章 、僵持的結果 應泓被他那眼神嚇到,正想問他怎么了,就聽到蘇錦和一本正經(jīng)的問:“他們有沒有……那啥了你……后面,有沒有……” 應泓的臉驟然沉下。 蘇錦和的心跟著他的臉一起沉了。 “這是……被上了?” 話沒說完,應泓一腳把人踹下去了。 蘇錦和落了地他還不解氣,要不是身體不方便應泓真想跟上去繼續(xù)踹幾腳,他腦海中不停回蕩著兩個字:上了上了上了…… 這兩個字竟然和他應泓聯(lián)系在了一起! 還是蘇錦和聯(lián)系的! 他真是受不了 了,蘇錦和怎么變成這樣了。 蘇錦和結結實實的掉到了地上,屁股生疼,卻沒心思揉上一下,他怔怔的看著應泓,反復思考著他這一腳代表的意義。 再看應泓那表情,他恍然大悟,這要是被上了應泓哪會是這樣,他也不可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這里…… 想到這里就放了心,蘇錦和笑著撲上去,討好的給人開始穿衣服, “我沒別的意思,你別誤會,我只是關心你,你為我受了這么多罪我都得記著,以后好好報答你……” 蘇錦和信口胡謅,他知道應泓喜歡聽好聽的,報答什么的是次要的,他真正的想法是,這是他媳婦兒,他還沒碰過呢讓人先上了他虧不虧啊。 第一次什么的必須是他的??! 這是個正常男人的思緒,這一刻,什么受刑受傷都排在后面,這個才是重點。 他這句討好應泓勉為其難的接受了,而另外一邊的古二爺則不安穩(wěn)了。 他一直在裝睡,這熱鬧怎么看都看不完,卻不想看著看著有了個驚天的發(fā)現(xiàn)。 上次他們那啥的時候古勁就有所察覺了,蘇錦和這家伙圖謀不軌啊,嘴上給他占占便宜也就算了,叫聲夫君什么的也不吃虧,權當這是情調(diào)了,可蘇錦和現(xiàn)在這是打算付諸行動了。 他所以還就他任何事情,哪怕說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他做主,把所有錢財都上交到他那里自己一個銅子兒都不留也行,但就這件事情他絕對不會妥協(xié)。 不管他多慣著他也不能真讓他騎到自己身上來,其他人他不管,但是… 古勁想到這里突然一頓,不對,其他人他不能不管,這要是讓蘇錦和都逐一擊破了,到他這里反倒成了他最不疼他了,所以這個先例一定不能開。 古二爺合計著,等有機會得和他們開個小會,這件事情他們必須統(tǒng)一立場,絕對不能妥協(xié)了。 “張嘴?!?/br> 勺子都遞到嘴邊了,應泓還是不肯張這嘴,蘇錦和舉的手都酸了,最后不得不把勺子拿回來。 “吃飯,你又較什么勁兒。” 前幾天吃的都是饅頭,倆人一起吃,一個饅頭各自咬幾口就沒了,今兒做的是米飯燉菜,在船上這是改善伙食,可對應少爺來說不然,自打他會用筷子起,他就沒讓人喂過飯,現(xiàn)下蘇錦和一手拿著勺子,吹涼了遞到他嘴邊,還下意識的‘啊’一聲,應少爺這飯就吃不進去了。 幫忙是一回事,特意喂他又是另一回事。 蘇錦和看著應泓瞪那飯碗的模樣,那碗飯儼然成了他苦大仇深的敵人,他恨不得直接把碗瞪穿了。 “我說你怎么這么矯情,不是手不好么,我喂你兩口怎么了?!?/br> 應泓看他,“不用你,我自己來?!?/br> 飯上的熱氣已經(jīng)氣若游絲了,蘇錦和實在是受夠了做什么都得先爭執(zhí)一會兒,他冷冷的看應泓兩眼,然后咣當一聲將碗放到了地上。 “你吃吧!”他倒要看看連手都舉不起來的他要怎么吃這飯,還是他覺得他所以效仿下小小酥。 應泓:“……” 蘇錦和猛拉開門,門外的古勁呈投降狀舉手,他沒偷聽,只是恰巧回來而已。蘇錦和也沒看他,貼著邊從門縫里擠出去,然后走了。 古勁進門,一眼就看到地上的碗了,他立馬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了。 他笑著把碗撿起,放到蘇錦和特意準備的小桌上,“何必呢,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犟,讓著他點唄,再說他也是為了你好?!?/br> 應泓拉著張臉,滿是陰郁,“給我根煙。” 古勁點點頭,“你等一下?!?/br> 說著他就原地轉(zhuǎn)了身,應泓狐疑抬頭,不解他讓他等什么,只見古二爺伸出頭去,沖著外面喊了句,“蘇錦,應少爺要抽煙?!?/br> 應泓覺得他頭都炸了。 腳步聲由遠至近,咚咚的聲響敲擊著應泓的神經(jīng),他惡狠狠的看向古勁,后者聳肩,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然后似模似樣的掏出煙盒,拿出一根。 與此同時,蘇錦和殺到門前。 看到他那張滿含憤怒的臉,應泓絕望閉眼。 他有傷,蘇錦和對他的生活起居要求的十分嚴格,吃的用的都得精挑細選,他也對古勁說過要抽煙就去甲板上,絕對不允許在船艙哪怕是走廊,因為煙對病人不好,所以現(xiàn)下他主動要求抽煙,后果可想而知。 應泓投降了,較了無數(shù)次勁,這回他徹徹底底的認輸了。 蘇錦和怒目圓睜,正要開腔責備,就聽應泓那邊說, “我餓了,喂我吃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