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進了臘月，劉爸在縣城的活也結束了。喝過臘八粥后下了一場鵝毛大雪，學校也因為大雪放了兩天假。閑暇下來農村里大老爺們愛圍在一起打牌，要不就是玩牌九打麻將。劉爸不會玩麻將，牌九也只會跟著別人押，撲克玩的也不是多好。人場里玩牌，有時挨不過面子坐一起玩半天都常有的事。

    劉爸手氣背，不懂算牌更加不會玩心眼。連著兩天抹不開面子被拉去配手，輸了一百多塊錢，劉媽氣的坐屋里抹眼淚。劉爸悶不吭聲蹲門口抽煙，劉美顏坐在劉媽身邊，輕聲勸慰，劉美秀和劉美麗也站在劉媽這邊，不同的是，劉美麗只是單純的認為賭博不好，劉美秀卻對劉爸恨鐵不成鋼。

    這時院子外邊，隔壁家鄰居的當家，在外面喊劉爸去打牌。劉爸張了張嘴想拒絕，又拉不下臉面。輸了兩天就不敢玩了，村里人在背后不定被怎么損罵。劉媽也擦干臉上的眼淚，不吭聲了。門外的叫喊聲微微急促，劉爸躊躇片刻還是出門去了。美清看了眼劉媽掛著的黑臉，站起身跟在劉爸身后出了院子。

    隔了兩米距離的隔壁鄰居家，也是三間堂屋兩間廂房。牌場在堂屋內。擠了兩張桌子，高的那張四方桌子圍著一群老少玩牌九，贏了的哈哈哈，輸了的怪自己配錯牌?？块T口的位置放著長小矮四方桌，已經坐著的三個人正勾頭說著閑話，見劉爸進來，這家主人笑呵呵的道：

    “二哥也真是，非得讓人去請才來，咱們又不是玩牌九，撲克牌這么小點，也就沒事打發(fā)時間玩。”

    劉爸也順著對方的話點頭說是，笑著坐到南門背靠門口的位置，其中一人洗了牌，開始輪流抓牌玩跑得快。秀清安靜的站在劉爸身后，等撲克抓完紅桃三在劉爸手里，劉爸看了看牌準備出一對三，被美清按住手，一順溜的六張順子，走了一圈沒人要，一對k沒人要，一張a接著一張2，最后一張3出完，順利的憋了三家雙倍的賭資。

    之后劉爸只負責抓牌出牌，美清在劉爸身后淡定的給指點，快一個小時的時間，十三把牌，劉爸滿貫憋三家了九把，另外四把三家都同樣牌，仍舊三家都一起出。一把兩塊，翻倍就四塊錢，十三把牌贏了132塊。其他三人臉上掛著干笑表示，劉爸手氣太好，應該去玩大一點的，于是就推他去玩牌九。

    劉爸連著贏十多把，手氣和牌運都非常好，一般人都覺得轉個位置就過了運氣。就算有美清在后面說出什么牌，要是牌不好，技術再好也沒用。撲克牌會玩，不代表牌九也會玩。而結果就是，劉爸被拉上牌九桌，前面兩把只贏沒輸，第三把輪到劉爸當莊家，二十塊的底，一直贏到三百多還沒輸過。

    眾人摸著口袋，干脆的一起起哄，轟劉爸下臺。出來兩個多小時，來的時候身上只有四十塊錢的本金，回去時懷里裝著五百多，劉爸的嘴就沒合攏。輸錢不好意思說不完，贏了就沒那么多顧忌了。劉爸憨厚又不傻，一直按照美清說的做，就一直沒輸過，這代表什么？代表他劉二根的閨女聰明，知道怎么出牌能贏錢。

    至于今天這么好的手氣，劉爸也以為是女兒帶來的好運，打牌的人都有這種新歷。只有美清知道，她在劉爸背后用靈氣畫了個簡單的聚運符。打牌帶賭資的人，不論輸贏都特別上癮。自這天之后，劉爸連著兩天都被喊去打牌，美清每次都跟著，連著三四天時間，劉爸光贏錢就贏了一千二百多，之后再也沒人不信邪來找劉爸打牌。

    美清也直接跟劉爸說，今后不準去打牌，再去打牌就只輸不贏。有了這次的教訓，想來村里人也不會自己找不自在，找劉爸出來打牌了。這時也已經到年底，家家都準備年貨，蒸饅頭炸麻花，大人孩子買衣服。

    由于家里多出的一千多塊錢的橫財，劉媽也大方的給一家都買了新棉衣，買了二十斤五花rou。年后走親戚的果子糖酒都一起買齊，總共花了六百多塊錢，讓劉媽非常爽快的表示，結婚過日子這么多年，就屬今年過年花錢最痛快。

    劉美秀為只輸不贏的事情，還特地拿著一副舊撲克問過美清，那副不肯罷休的姿態(tài)，美清要是不說，她就能煩道美清說為止。美清果斷的接過牌，隨意的洗了洗后，隨手抽了十張牌，四張a和2，還有兩張大小鬼牌。劉美秀不相信有這么巧的事情，把牌放好，自己反復的洗了三遍讓美清抽。

    連著三次都是如此，劉美秀驚訝了半晌問原因，眼珠轉動心底小算盤也打的啪啪響。美清眼角看了眼她臉上明顯的小心思，輕揚下巴略帶鄙視的看著劉美秀，冷冷的甩了四個字：

    “智商問題?！?/br>
    劉美秀在追問，美清連搭理都懶得搭理。跟她講過目不忘和記牌的方式，劉美秀也還會有一堆的問題。這些年劉美秀就沒死了掙錢的心，可惜的是一沒本錢，二劉爸劉媽也都不信她的瞎折騰。要不是年代和生活環(huán)境不允許，劉美秀都能去撿塑料瓶易拉罐賣廢品存錢。整個人都鉆到錢眼里去了，劉美顏也喜歡奢侈生活，卻還懂得徐徐圖之和輕重緩急。

    大年三十，劉家一家人在自家吃了水餃后，就是美清也被劉媽硬拉著去大伯家，給爺爺奶奶磕頭去。劉爸兄弟兩個，姐妹兩個。劉爸是家里最小的兒子，卻不是爺爺奶奶疼愛的兒子。二老和大伯家住一起，兩人的地也理所當然的都給了大伯家。劉爸和劉媽結婚后，就被分出來單過。

    劉大伯家跟美清家相反，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小女兒跟美顏一樣大。大伯母進門后四年生了三個兒子，腰桿挺得直，言語間對劉媽也多是看不上。農村里的妯娌間是非就多，沒有兒子的人家，外人都看不起。那種感受和思想，也是城里人所不能體會的。劉媽連著生四個丫頭，可見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俗話說兒子多了有兒子多的好，女兒多了也不見得就不好。劉爸也想要兒子，但閨女也沒有給人家養(yǎng)的念頭，尤其是劉家姐妹一個比一個漂亮，而劉大伯家的小女兒劉美琪，隨了大伯母的黑皮膚不說，做為家里受寵的小女兒，吃的還跟個小胖墩一樣，黑乎乎矮胖胖的。

    跟美清姐妹四個站一起，簡直就是兩個祖宗的孩子。就連一向老思想重男輕女的劉爺劉奶，對劉美秀和劉美顏這對乖巧懂事嘴甜姐妹，也是非常疼愛的。顏值的討巧不是特定的哪一個時代，而是自古就有以貌取人這一說法。

    美清給長輩過年磕頭也沒什么，只是她淡然無表情的精致小臉，和老人對她美的沒人氣的評論，劉家的兩位老人，從來都是在美清磕頭時喊著不用，讓美清給他們磕頭，就跟對著他們墳頭一樣，擱誰誰也愉快不起來。大過年的沒人愿意壞興致。對小孩子而言，磕頭都是小事情，拿壓歲錢才是真。

    每個孩子五毛錢，一共九個孩子，也要四塊五毛錢，好在一年只給一會，二老也是樂呵呵的發(fā)壓歲錢。倒是劉大伯母，美清姐妹們多了后，覺得給壓歲錢她家吃虧，就借口誰都不給誰家孩子壓歲。年前劉爸贏了一千多塊錢的事，整個村子基本都無人不知了，劉家大伯母看著女兒樂顛顛的跟美顏說要去商店，于是笑瞇瞇的酸道：

    “老二今年贏了不少錢，給你大侄子他們兩個壓歲，讓他們買擦炮玩，也沾沾他二叔的好運氣唄?！?/br>
    劉媽沒吭聲也不接大嫂的話，劉爸呵呵笑了兩聲，沒開口說話呢，劉美秀就甜甜的沖大伯母笑道：

    “大媽，一千多塊錢還了我們上學借的學費，還要留著我們開學新學期的學費，剩下的幾百塊錢，給爺奶和我們姐妹幾個都添了身新衣服，我家姐妹多家里窮，都是姑姑家給的表姐的舊衣服，美麗和美清長這么大，也就今年才添了件新衣服。不像大伯和大哥都能干活掙錢，美琪年年都能添新衣服穿呢?！?/br>
    看不慣大伯母的劉美秀剛說完，耿直少女劉美麗，這姑娘很真誠無心的來了一次補刀：

    “大姐，賭博是不對的，咱爸答應今后再也不賭錢了。再說大伯家有錢，那也也是大伯和大哥哥努力掙來的，不能因為美琪年年都有新衣服穿就嫉妒,有這種小人想法也是不對的?！?/br>
    劉大伯母訕訕的咧嘴笑了笑，劉家大伯笑瞇瞇夸美麗知禮，大伯母斜了自家男人一眼，呵呵道：“這上學的娃就是不一樣，說話都一套一套的。趕明個把美琪也送去上學，也跟老二家的幾個學學，個個伶牙俐齒的討人喜歡?！?/br>
    劉美琪撅嘴不樂：“我才不要去上學，我要在家里玩?！?/br>
    劉家大伯母是真的接不下去了，惱怒的拉過閨女往屁股上就是兩巴掌。劉美琪張嘴哇的就嚎嚎大哭，劉媽抱著兒子站起來表示該回家了，喊上劉美秀和劉美顏姐妹四個，劉爸看了看媳婦孩子，憨憨的對老父老母說回家。一家人出了劉大伯家院子，就聽到劉美琪哭聲，又上了一個音階層次。

    對這些家長里短的事情，美清一向不喜歡。兄弟之間成婚后，總歸各過個的日子，難免比如小時親密。劉大伯人還是不錯的，劉爸在縣城搬貨的活，就是劉大伯給找的。女人家的小手段，不應該牽扯到男人和孩子身上，長久了兄弟間的感情也會淡薄。父母之前都有消磨淡薄的時候，更何況是兄弟之間。

    這些事美顏更加上心，回到家后就慢慢跟劉媽說此事。劉媽老實歸老實，美顏把事情揉開了說前因后果，表示會改變態(tài)度。劉爸為人憨厚老實一根筋，劉大伯能拉扯的也沒對他們家不管不問，反之有好事也會記得兄弟，也算對得起他們家。

    第二天年初一一早拜年，劉媽對著大嫂就更加軟和，大嫂說什么都好，對嫂子得瑟新買的衣服，也贊口的夸。心里得到滿足的劉大伯母，心情好的中午多炒了一盤rou，給老二家的孩子添點油水。誰讓他們家貧的一年吃不上兩回rou，做大伯母的也不能太小氣，自家可是日子過得滋潤著呢。

    第171章 03

    年初二，劉家的兩個姑娘帶著男人孩子回娘家，劉大姑家倆兒子一個女兒，劉二姑家是兩兒子倆女兒。劉爸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所以兩個jiejie家的孩子，最大的已經讀初中，最小的也跟美顏一樣大。從劉美麗到劉大寶和美清三人，可以說是劉家最小的孩子了。除了劉大寶之外，顯然做為女孩的美麗和美清，都沒親戚寵愛。

    美清一向不參與孩子們的玩耍，劉美顏和劉美秀各種表現(xiàn)刷好感，劉美麗幫著做事的懂事勁，她就顯得特別不合群?；静煌燥埖拇蟛胰?，要是一群小孩子在自家玩，就干脆的躲出去。要不就在村周圍的池塘邊靜坐，反正那點寒氣和冷意對她而言很普通，要不就自己在田間地頭里散步，偶爾射下個鳥或者野兔野雞帶回家。

    總而言之就是，美清還是喜歡一個人在安靜的地方呆著。喜歡跟著她的劉大寶，偶爾瘋玩一通后想起她，就會去找她。而后兩人美清在前，劉大寶跟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的說話。劉家村連個能安靜溜達的山林都沒有，美清很多時候都想一走了之。隨心所欲慣了，就不喜有家的束縛。但生而為人，沒有緣由和始末，不論投胎多少世，美清都做不到不管不顧。

    如果在她今生出生時，被扔掉或者各種虐待，美清怎么選擇人生都無所謂。劉爸憨厚劉媽老實略帶軟弱，兩人或許一直堅持要生兒子，但對每個女兒，也進其所能的給予細心的照顧和衣食。仁至方義盡，仁未至，美清做不出義盡。而美清的一切奇怪喜好，不用她自己找理由，以貌取人的旁人，自己就給美清找好了理由和借口。

    為什么不合群？因為她精致的沒人氣。為什么喜歡一個人在無人的地方溜達？因為她精致的漂亮的沒人氣。為什么不喜歡說話更沒笑過？當然還是因為她精致的沒人氣。當一個人美到一定程度沒朋友，再多的為什么，都只是特殊氣質的表現(xiàn)。沒人問這些，美清沒閑的自己上桿子解釋。

    連兩個姑姑對美清的脾氣都習以為常，要是哪天美清跟美秀美顏一樣，她們才會驚訝。習慣就是這么可怕的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溫水煮蛙，等回神時就已經被燉成一鍋湯了。照舊一個人在家里，細火熬了米粥喝了一碗，洗過碗筷后回房間躺著，享受難得的安靜時間運行體內的靈氣。

    劉家孩子多，美清也不可能一人一間房子，劉爸劉媽帶著劉大寶劉美麗在東屋睡，當然，劉美麗自己一張小床，沒跟父母一張床。而西屋里劉美秀和劉美顏兩人一張床，美清自己一張床。對此劉美秀和劉美顏曾都想單獨睡一張床，美清能忍受與人同屋已經是極限，在同塌而眠根本不可能的事。

    前世的后遺癥，就是不肯與人同榻而臥，更何況不論是劉美秀還是劉美顏，美清平時基本就不搭理她們，更何況同塌了。當初兩人爭那張小床時，美清已經躺在那張床上，任兩人磨破嘴皮子，美清仍及閉目不語。敢動手來把她抱到大床上，劉美秀的肚子上，就挨了美清一拳頭。從此西屋里的這張小床，就成了美清的地盤。

    躺床上運行靈氣一個小時，劉美麗就端著一個碗，給她送飯來了。得知美清吃過飯后，也懶得再回頭去吃飯，塞火在鍋灶里熱了粥，把帶回來的饅頭和菜吃光，剩下的一碗多粥也喝下，才利索的弄水刷鍋洗碗。下午四點多劉爸劉媽回來，劉美秀紅著眼圈進屋，被劉劉美麗發(fā)現(xiàn)后，大驚拉著劉美秀問原因。

    人委屈時，如果沒人問也不覺得如何，旁人一問所有的委屈就顯得更加委屈。劉美秀不論重生前年齡幾何，也不妨礙委屈的情緒沖腦，眼淚摩挲隨著眨眼的動作滑落雙頰，哽咽對劉美麗道：

    “二姑夫在縣城的學校旁做小生意，我就想著讓咱爸媽借二姑店門口的空地，做些小吃也是不錯的營生。咱爸嫌丟人不說，還怪我沒事不好好學習，凈想著瞎折騰?？h城一中初中到高中六個班，一萬多個學生，就是賣包子每天生意都不錯。咱們家這么多人口，等過兩年美清和大寶也上學，一家五個孩子念書，吃穿用哪一樣不要錢。就咱爸咱媽地里刨，一年到頭累的慌不說，怎么能供得起咱們的學費?！?/br>
    劉美麗給劉美秀擦著臉上的眼淚，眼中帶著不解道：“大姐，你怎么對縣城的事情那么清楚？咱們又沒去過兩次。再說種地也有種地的好啊，只要人勤地不懶，夠怎么加吃用的。咱爸讓你好好念書也是為你好，快別哭了。”

    劉美秀被梗的臉頰都通紅，對外星少女而言，發(fā)家致富靠勤勞的雙手，鄙視一切不走尋常路的投機取巧。劉美秀抹了把臉上的眼淚，不肯死心讓機會溜走。咬牙去東屋，繼續(xù)游說劉爸劉媽。不同之前在大伯的孤軍奮斗，這次有劉美顏一旁幫著以理的勸解，劉家爸媽最后猶猶豫豫中決定，等過了年開學去看看情況在說。

    總歸有了希望，劉美秀也算放了一半的心。初四劉媽要回娘家，一大早起來吃過飯換好衣服，劉爸騎著大框自行車，前面的車杠子上擠著劉美秀劉美顏，車后座劉媽抱著劉大寶。美清不愿意去，就沒人能勉強的了，再說一輛自行車也算真的帶不下那么多人。就三個孩子兩個大人已經是極限，在加一個美清，就是車轱轆也裝不下。

    等下午走親戚的人回來，劉大寶就獻寶的拿著姥爺給的壓歲錢，要分一半給美清，嘴巴不停的說著姥姥家中午吃了什么好東西，一直說四姐沒有去太可惜。劉媽家兄弟姐妹五個，上面一個哥哥一個jiejie，下面一個弟弟一個meimei，五家又有不少孩子，美清都能想象到有多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