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招弟把茶杯端起來,都放在嘴邊了,也沒喝下茶水,又放在了一邊,“嬸子放心,我與春葉姑娘沒有誤會?!?/br> “怎么會沒有誤會,瞧姑娘這樣,分明還是在生氣!”吳婆子也不再說春葉,順著招弟的話便說了句。 招弟的手輕輕一抖,深吸了一口氣,沖著吳婆子淺淺一笑,“其實,我只是好奇,春葉是怎么與嬸子說的?讓嬸子特意跑這一趟?!?/br> 吳婆子愣了一下,明顯是沒想到招弟會這么問。 干笑了一聲,卻也沒回答招弟的話,“春葉這孩子也算是我看到大的,這孩子心氣高,不是個會受委屈的,性子倔強,比不得人家那種會油嘴滑舌的人。” 這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就二翠的性子,三棒子都不一定打出個屁來,還油嘴滑舌的,也難為吳婆子這個知根底的人說出這樣的話來了。 “春葉姑娘如今還沒在我手底下做活,性子如何我倒也還看不出來,我過嬸子說的什么油嘴滑舌的人,我手底下是一個沒有!”招弟說的斬釘截鐵,根本不給吳婆子轉(zhuǎn)圜的余地。 甚至不等吳婆子說話,緊接著又補了一句,“想來那油嘴滑舌讓春葉姑娘受委屈的人,是隔壁院子的,等著我碰著jiejie讓她好生盯著,可不能讓那不懷好意的人,壞了春葉的名聲?!?/br> 招弟把話說的這么嚴重,聽的吳婆子一愣一愣的,趕緊擺手說,“怎么還,還跟春葉的名聲有關(guān)系?” 還是春葉這邊先反應(yīng)過來,用力拉了拉吳婆子的袖子,哭的聲音卻是更大了。 吳婆子這一邊寬慰春葉,一邊琢磨這話。 終于想明白后,臉跟著也沉了下來。 溫家個余記的鋪子,一共就這么幾個女的,這蓮蓮姨娘與二翠都在招弟手底下做活,就剩下喜弟一人了。 她們總不好說是喜弟欺負人,那剩下的只有那些粗使的長工了。 瞧瞧春葉哭成這樣了,要是說被長工欺負了,任誰都會多想。 “春葉回去與我說,招弟姑娘欺負她,我還不信!總想著,長的像仙女一樣人怎么會是個心狠的,這里頭肯定有什么誤會,現(xiàn)在看來,確實是我想多了?!眳瞧抛与p手換抱著胸前,還翹著腿在那晃悠,這樣子分明在擺架子。 不要臉的人見的也不少,胡氏尚且能裝裝仁慈來,這個春葉連裝都不裝,直接靠著紅口白牙的顛倒是非,還真少見。 “我就想問問嬸子,春葉過來是做什么來了?”招弟微微挑眉,反而不覺得生氣,手也不抖了。 “這還用問,是來做繡娘伺候東家來了?!眳瞧抛油蝗话淹确畔?,瞪著招弟,回答的那是一臉的不屑。 招弟緩緩的點了點頭,“據(jù)我所知,咱鎮(zhèn)上有好幾個家里雇傭長工的,前些日子還聽說趙老爺那把長工打的鬧出了人命來,還有個童生先生,聽說家里也是有規(guī)矩的,什么錯做什么懲罰,都是要提前寫書的。就是咱們里正大人,手底下的做活的,哪個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br> “你說這些做什么,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吳婆子不耐煩的打斷招弟。 這話正是問到了招弟的心里頭去,“怎么沒有關(guān)系,同是伺候人的,我瞧著春葉打扮的體體面面的,身上一點傷沒有不說,從來了也沒做過粗重活。別說我這個當東家的沒欺負過她,就是真欺負了她,難道不是她應(yīng)該的受的?!?/br> 說著說著裝作厭煩的樣子,直接把杯子砸在地上,“我們招的是繡娘,不是大小姐,要耍小姐去別處耍,在我這不吃這一套!” 吳婆子光瞪著個眼,溫父還活著的時候,就格外倚重溫大夫,連帶著吳婆子也覺得臉上有光。這次溫家出事,喜弟一個女人更是得指望吳婆子。 前些日子吳婆子雖然是里里外外的幫忙,可心里始終有一種優(yōu)越感,甚至覺得喜弟就應(yīng)該對她禮遇有加。 現(xiàn)在突然被招弟這么落臉,當時面上就掛不住了,直接拍起了桌子,“我好心的幫你張羅人,甚至把我娘家侄女都叫來了,早知道你是這個態(tài)度,你這鋪子就是倒了,我也不會費這心思!” 招弟冷哼一聲,從袖子里拿出帕子來,一根根的仔細的擦著自己的指頭,“說的這么大義凜然,就好像你們不要工錢一樣。” 軟綿綿的話,卻刺的吳婆子臉憋的通紅,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春葉在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抽抽搭搭的說了起來,“都是街坊鄰居,姑娘著實沒有必要把話說的這么難聽,我知道給人做工身份下賤,您或打或罵都是應(yīng)該的,可您也不至于說由著下頭的人欺負我,我來是做繡娘的,不是那種簽了死契,死活都不應(yīng)該讓家里人管的?!?/br> 說到最后,春葉在那都哭的喘不過氣來了。 招弟瞪著眼睛,昨日也就罷了,今日她都是親眼看見的,是這個春葉先尋的事,自己看見的她尚且還能這么胡編亂造,這要是沒看見的,還不定到底是怎么編造呢。 本來還著做點活裝樣子也好,還是順氣也罷,現(xiàn)在看是一點必要也是沒有,“都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還真是這個樣子?!?/br> “招弟姑娘,你說話也太難聽了吧!”吳婆子起來起身,隨時準備跟招弟吵起來。 跟婆子吵架,招弟自認她這種沒成過親的人肯定吃虧,也不著急,只慢慢悠悠的說了句,“你愿意做活就做,不愿意就走,我不是非你不可,你也不是非我不可,著實沒必要在這爭的臉紅脖子粗的?!?/br> “當然,看在咱們兩家也算是有情分的份上,你走的時候,我一定領(lǐng)著二翠跟蓮蓮送你!” “招弟你怎么說話的?”正在春葉跟吳婆子被逼的沒話的時候,喜弟從外面進來。 蓮蓮這次也學(xué)聰明了,看著這婆子來勢洶洶的害怕招弟吃虧,趕緊偷偷的去把喜弟叫來??傔€覺得,她們是親姊妹總比外人強。 沒想到喜弟這一來,不問是非過錯先訓(xùn)斥招弟。“這一定不是招弟的錯。”上去直接拉喜弟的袖子。 誰知喜弟連看都沒看蓮蓮,直接把人甩開了。 倒是吳婆子跟春葉看見喜弟就跟看見自己的娘似得,一個走的比兔子還快,一個突然扯著嗓子在那放聲哭了起來。 “喜弟啊,你可是總算來了,你得給我們做主了!”吳婆子緊拉著喜弟手,一下下的甩在招弟鼻尖,“同是姊妹,怎么性子差這么多,這么多!” 喜弟反手握住吳婆子,“嬸子是想多了,要我說這里頭定是有什么誤會?!?/br> 接著,把自己的帕子遞給春葉,“這么水靈的姑娘,哭成這樣真讓我心疼。” 這么一說,春葉直接撲在了喜弟身上,“幸虧有您這么明事理的東家,不然我是沒臉在這呆著了?!?/br> 喜弟始終耐性的拍著春葉的后背,安慰她道,“說的什么傻話?!?/br> 看喜弟的態(tài)度還跟從前一樣,招弟心里煩躁的很,直接擺手趕人,“既然你們這么情深意切的,還來我這做什么,以后少來礙我的眼!” “你瞧瞧,你瞧瞧。”吳婆子總算是逮著招弟了,拽著喜弟往里走,那架勢是勢必要讓喜弟尋個說法出來。 “您也莫要著急上火,既然招弟與春葉沒有這個緣分,那便算了。要是春葉姑娘愿意,以后就跟在身邊,咱們一同打理溫家醫(yī)館?!毕驳苡H自幫著春葉擦眼淚,還把人領(lǐng)著坐下。 “我愿意,我自然愿意。能在東家身邊帶著,我是三生有幸!”春葉這邊臉上還掛著眼淚,眼睛卻笑的瞇了起來。 尤其是聽喜弟說什么一同打理醫(yī)館,更是怎么也壓制不住心里的喜悅。 招弟聽著心里厭煩,直接起身要回自己屋子。 “招弟姑娘留步,今日還有些話要當著招弟姑娘面說清楚?!币宦牬喝~這算是有個好前途了,吳婆子的氣也順了,說話也開始有了條例。 招弟停住了腳步,雙手交疊在一起將身子站的直直的,“我倒要聽聽,還有什么話需要當著我的面說的。” 吳婆子看了看喜弟,清了清嗓子說道,“當日我原本領(lǐng)著倆姑娘,是想讓她們有個更好的出路,只不過現(xiàn)在,既然有人辜負我的好意,我也不顧忌什么臉面不臉面的了,二翠這姑娘我是要把她帶走的,無論她是換親也好,哪怕是被她爹娘賣進青樓也罷,都與我沒關(guān)系。” 一聽這話蓮蓮都不愿意了,這世上哪有這么欺負人的? 只是招弟這攔著她不讓她吱聲,只定定的看著喜弟,“那姐的意思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賬房先生發(fā)威 喜弟就是連頭都沒抬,“既然要領(lǐng)走,那便領(lǐng)走了。” “姐!”招弟突然抬高了聲音,不敢置信的看著喜弟,“姐,你什么時候這么冷漠了?你什么時候這么糊涂了!” “招弟!”喜弟緊皺著眉頭,“這本來不是什么大事?!?/br> “大事?那姐與我說說什么是大事?”招弟不耐煩的打斷喜弟的說話,“二翠被人冤枉不是大事,被人欺負不是大事,被一個滿嘴胡說八道的人毀了一輩子不是大事?” 招弟歇斯底里的吶喊,因為憤怒眼里都含著眼淚,整個身子都挺的直直的。 喜弟咬著唇卻也是只是抬頭對招弟對視,別看平日里招弟好說話,可總有一股倔強的勁來。 如同當初柳子非要看她的肚子,明明知道后果卻為了心中的感情豁出去一切。 喜弟緩緩的低下頭,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 “招弟姑娘這話說的難聽了,不過您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那混賬東西我肯定是要帶走的!”吳婆子掐著腰,仿佛是在通知一聲。 “這沒你說話的份!”招弟突然怒吼了一聲,抬手指著外頭,“滾,馬上滾出我的院子!” 招弟都已經(jīng)這么說話了,要是尋常的人肯定沒臉在這待著了。 春葉這站了起來,又被吳婆子給按下了,用下巴指了指喜弟。 左右大家都知道,這原本是溫家的院子,喜弟不說話光招弟在那吆喝,根本做不得數(shù)。 “我說招弟姑娘啊,你到底年輕讓有的人給蒙蔽了,也是正常的。只不過,我也不怕你們笑話,我那老頭子看上了這個二翠,你要是執(zhí)意留在身邊,要是傳出什么難聽的話來,可別說我沒提醒你,你可還沒尋婆家呢?!眳瞧抛舆@算是說的痛快了,說完也有心思拿杯子喝上一口水! 這里頭的道道就是蓮蓮也聽明白了,萬一二翠真出事了,她們同在一個屋檐下,招弟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胡說,二翠不是那樣的人!”蓮蓮光著急沒法子,只能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替二翠解釋一句。 吳婆子不屑的冷哼一聲,根本不將蓮蓮放在眼里。 出了這樣的丑事,在她看來左右得走一個。 比起那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二翠來,喜弟一定更不舍得放走賬房先生。 果不其然,喜弟直接來了句,“這事就這么定了,讓二翠收拾收拾東西,明一早就回去。” “不行!”招弟還沒來得及替二翠說話,賬房先生急急忙忙的跑進來。 “夫人!”進去先對喜弟拱了拱手,接著就拽住了吳婆子,“上個茅坑的功夫就不見人,我猜你也是又來這里鬧事了!趕緊跟我回去,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 吳婆子用力甩開賬房先生的手,“我丟人現(xiàn)眼?你作出這種丑事都不嫌丟人,我怕什么?” 賬房先生憤恨的瞪著吳婆子,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我倒是想知道,我做什么丟人現(xiàn)眼的事了?” 吳婆子怕賬房先生發(fā)狠再把自己拽走,趁著這個空擋趕緊又坐回椅子上,用腿緊緊的絆著凳子,兩只手在這揮舞著做準備,一旦賬房先生靠近,直接撓上去。 “你裝什么糊涂,你為了那個小賤人回家里跟我鬧事,怎么就這會兒功夫就心疼的受不了,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這個小賤人的,絕對不會!”吳婆子發(fā)狠的晃著頭,嘴里面的唾沫不停的往外噴。 賬房先生氣的光在地上轉(zhuǎn)圈,“你這個侄女說什么就信什么,你等著后悔吧,后悔去吧!” “你還敢提春葉,要不是她我怎么知道你這骯臟的心思?你如今能耐了,連我侄女都打了,你這不是心虛是什么,我告訴你我們吳家可是大戶,你要是敢胡來我的兄長們一定饒不了你!”吳婆子還心疼的啪了一下春葉的胳膊,讓她不要害怕。 賬房先生現(xiàn)在也看來了,跟這樣的人頭也是講不通道理了。 “先生是溫家的老人了,有些事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二翠這孩子,我絕對不能再留了。”看這兩口子也爭吵不出什么結(jié)果,喜弟清了清嗓子,說了句自認為公道的話出來。 喜弟一發(fā)言,吳婆子沖著賬房先生冷哼一聲。 “二翠不是你溫家的人,是余記招來的,姐你怕是做不了這個主,這件事等余東家來我會親自說明,她在我在,她走我走!”招弟冷冷的斜了一眼吳婆子,“只要她一天不走,我就一天不能讓她被別人欺負!” “招弟姑娘你這,你這不是在威脅東家嗎?”招弟畢竟是喜弟的親meimei,她若非要死護著二翠,估計喜弟這也不好辦。春葉怕喜弟改變主意,裝作勸一句,卻也在挑唆著姊妹倆的關(guān)系。 她要是想在醫(yī)館立足,必須趕走二翠。 這也算是,變相的為自己立威。 喜弟連招弟的面子都不給,說趕人就趕人,以后哪個人不得對她另眼相待。 再加上鬧這么一出,換掉賬房先生那是遲早的事情,這樣她的位置才能穩(wěn)坐著。 啪! 春葉站起來想在中間說上幾句,沒想到招弟揚手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