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那岳差官道:“要是這個姑娘弄的鬼,只要把她找出來便是了,去鳴玉樓一問倒也容易?!?/br> 許編修卻喘著氣道:“前些日子我察覺自己可能是在那里著了道后,便命人悄悄地鳴玉樓找她,誰知打聽過整個樓里,都說從沒有過這么一個人!” 這種丟臉的事情,要是能自己解決,許編修哪里肯驚動大理寺。 慕容鳳枕的興趣卻給勾了起來:“許大人,你說這十七敢自是個狐貍精變的?多半是個男狐貍精變成了女子,所以才叫你懷了身孕?!?/br> 從他露面到現(xiàn)在一直不停地挖苦,許編修再也撐不住了,加上腹痛難忍,慘叫了聲,竟伸著腿暈了過去。 慕容鳳枕嘖了兩聲:“咱們快走吧,別打擾人家分娩,這指不定生出個什么來呢?!?/br> 當下竟撇了許編修一起出門,跟隨的岳差官問道:“少卿,現(xiàn)在可是要去鳴玉樓?聽這許編修的話,那女孩兒倒是有些邪氣。萬一……” 旁邊那人笑道:“萬一真是個變成美人的公狐貍精,少卿也著了她的道,那怎么是好?” “去你們的,”慕容鳳枕啐道:“本大爺向來是讓人懷孕的那個,就算是個公狐貍精,見了我也得乖乖躺下?!?/br> 兩人大笑。 慕容鳳枕性情灑脫風(fēng)流,雖才進京不久,京城里有名的煙花柳巷卻摸得門清。 案子跟鳴玉樓有關(guān),簡直正合他的意思,當即迫不及待而去,先點了兩個姑娘,肆意喝了兩杯花酒,才不緊不慢地問有無叫十七的。 鳳枕生得俊美,那兩個青樓女子甚是喜歡他,扭股糖似的貼在他身上,聞言便嬌聲瀝瀝地說道:“怎么我們伺候爺還不夠,還要再叫人么?倒要仔細身子?!?/br> 慕容鳳枕摸摸一人的臉,調(diào)笑道:“爺可不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而且從小跟異人學(xué)了個鏖戰(zhàn)的法子,再來四五個也不在話下。” 兩個女子紅了臉,挨在他身上吃吃地笑起來。 終于,其中一個說道:“這樓里從沒有叫十七的,說來前幾天也有人來找過,也是一無所獲。” 鳳枕聽了,便以為是許編修派的人,便道:“姓許的以前可是????” “姓許的?”姑娘不解,眨巴著眼睛看慕容鳳枕。 鳳枕覺著可能是許編修捏造了假名字,所以這些人不知道,因說:“那來找尋十七的,可說是什么人了?” “倒沒有說,就是看著兇神惡煞的。不像是爺一樣好性兒?!闭f著,便又嬌笑連聲。 在鳴玉樓廝混了兩個時辰后,慕容鳳枕帶人回大理寺。 走到中途,卻見路上車馬絡(luò)繹不絕,路人指點道:“看到了么?這都是往鎮(zhèn)遠侯府去賀喜的?!?/br> 慕容鳳枕在馬上瞧光景,又聽一人道:“鎮(zhèn)遠侯府這可是不折不扣的雙喜臨門,大公子凱旋而歸御前封賞,偏他走失了四年的未婚妻子也在他回京的那日給找了回來,聽說侯府準備cao辦三天三夜的宴席呢?!?/br> 慕容鳳枕聽了,心頭一動。 他喃喃道:“那個小表子找回來了?” 身后的岳差官聽他喃喃,說的是不雅之詞,還以為他指的是剛才鳴玉樓里的風(fēng)塵女子,便笑道:“少卿,下官隱約聽聞,這鎮(zhèn)遠侯府的侯夫人,正是少卿的姑媽,這次少卿在京內(nèi)久居,可去拜會過了?” 原來這鎮(zhèn)遠侯府的侯夫人,娘家確實是姓慕容的,慕容鳳枕便是她的親外甥。 起先在慕容鳳枕少年之時,也曾在侯府借住過幾日,夫人對他也甚是疼愛。 只是鳳枕生性不羈,就算進京兩月,卻也沒去過侯府一次。 這次聽岳差官說起來,他的心里浮出一張看似稚嫩卻隱隱透著妖媚氣息的臉孔,媚眼如絲,讓人心頭發(fā)燙。 鳳枕抬手將衣領(lǐng)撩開了些,別有深意地笑道:“嗯,也該是時候去拜會拜會了?!?/br> 侯府之中。 請來的大夫診了脈,又細看過金釵兒額頭的傷,說道:“小姐恢復(fù)的極好,再過兩日,這紗布便可以揭了?!?/br> 畫閣送了大夫去后,新燕便笑道:“這可放心了,好歹快把這勞什子去掉,整天頂在頭上看著怪嚇人的。” 金釵兒卻仍是滿臉憂郁,愁眉不展。 新燕忙問:“可是哪里不舒服?趁著大夫在,快些說出來好想法子調(diào)治?!?/br> “我是心里不舒服,”金釵兒皺著眉道:“你問問大夫,有沒有治惡人洗罪孽的藥?” 新燕一愣,這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笑著低頭:“這可難了?!?/br> 金釵兒嘆道:“我以為我掉進了米坑蜜罐之中,米坑是不假,蜜罐也不假,但我竟是人見人恨的過街老鼠,黏在蜜罐里的討人厭的蒼蠅?!?/br> 新燕把這兩句話細細琢磨了一陣子:這絕對不是之前的釵姑娘能說出來的。 就算是演戲,也絕不能說的如此辛辣直白。 “姑娘,都是過去的事了。”新燕只能如此安慰。 金釵兒呆了半晌,毫無法子。 她又苦思冥想了半天,便自言自語道:“難道就憂愁至死么,少不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阿彌陀佛?!?/br> 她念叨著,合了雙掌向著虛空喃喃地不住念佛,像是想讓神佛知道現(xiàn)在的金釵兒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金釵兒了似的,看的新燕忍俊不禁。 正在此刻,突然間外頭畫閣跑了進來,道:“不得了了!老太太那邊出了事!” 今日,老太太房中來了一名貴客,同老太太說了半天的話。 正要走的時候,忽然間頭暈?zāi)垦?,竟悶頭跌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不已! 眾人大驚,見狀知道是病發(fā)了,還好有人想起來如今正有大夫在給金釵兒看病,趕緊叫人去吧大夫請來。 那大夫正要離開,給不由分說地拉到了上房,看那貴客蜷縮著身子,灰白著臉,緊閉雙眸,嘴角吐出白沫。兩個嬤嬤跟丫鬟跪在旁邊,手足無措。 “這、這是羊角風(fēng)!”大夫一眼認出,但卻毫無辦法,他是個內(nèi)癥的行家,對于這種病卻涉獵甚少。 里頭老太太給眾人簇擁著,滿心焦急地等候,外間丫鬟和跟隨那貴婦來的嬤嬤們不住地催促:“您快點兒施救??!” 大夫搓著手干著急:“這個、這個我不會……”別說是他,就算是別的大夫,也很少會治羊角風(fēng)的。 眼見那貴客的情形越發(fā)不妙,忽然有個聲音響起:“閃開!讓我看看?!?/br> 一道嬌裊的身影從外閃了進來,眾人一看,竟是金釵兒!卻都不知她怎么來了。 金釵兒盯著地上躺著的病人,上前俯身摸了摸她的脈,然后問大夫:“你有針嗎?” 這大夫一愣:“啊?。 壁s緊從旁邊的藥箱里翻出針包。 金釵兒看了眼,想也不想抽出一根中號的銀針,眼睛盯著那還在微微抽搐的病人,手起針落,在她的人中上輕輕一刺,又拉起手,在拳側(cè)的后溪、手腕旁的內(nèi)關(guān)分別刺落。 最后她盯著那婦人的臉,又用銀針分別刺了她的百會,鳩尾。 她的動作異常的利落,就連認得xue位的大夫都看的眼花繚亂,等到金釵兒停手才如夢初醒:“你……” 此時,跟隨這貴客而來的兩個嬤嬤湊過來,驚疑地問:“你、你對我們太太做什么?” 金釵兒把針還給大夫,又切了一下婦人的脈,便站了起身。 只是她方才是蹲在地上,又凝神靜氣的行事,才站起來,整個人暈了暈,新燕急忙將她扶住。 那兩個嬤嬤對視了眼,見主人并未清醒,便變了臉色道:“你又不是大夫,剛才是做什么?你、莫不是害了我們太太吧?” 金釵兒本要解釋,然而頭暈的很,便只忍著不適,勉強說道:“我救她呢……等會兒。” “你怎么救?正經(jīng)的大夫在這里都不會,你一個小姑娘家又懂什么?”兩個嬤嬤看主子一派死僵,越發(fā)驚心,又唯恐擔(dān)責(zé),竟逐漸地有興師問罪之意了。 正在這時,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吵什么?” 眾人回頭,卻見是張老太太扶著丫鬟的手走了出來,她看了看金釵兒,又看看地上的貴婦,肅然沉聲道:“這是在侯府,若是金釵兒鬧出了不是,不管怎么樣,自然是我侯府為她擔(dān)著!” 金釵兒見老太太臉色不妙,本來以為老夫人興許是要責(zé)怪她輕舉妄動了,沒想到竟是這么一番話。 “老太太……”她心中暖暖地甚是感動,上前撲入老夫人的懷中。 “別怕,別怕我的兒,有我在呢?!睆埨戏蛉诉B聲說道,抱住金釵兒,輕輕地撫摸她的背安慰。 就在這時,新燕叫道:“她、她動了!” 眾人一驚,忙定睛看去,卻見原本僵臥地上的貴婦,竟慢慢地舒緩了四肢,那原本因為抽搐而變得猙獰的臉色也漸漸地恢復(fù)了平和。 那大夫試探著在她的脈上一摸,驚愕道:“脈象平緩,已經(jīng)……已經(jīng)無礙了!” 話音未落,地上的婦人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第8章 議親 這貴婦乃是光祿寺少卿的夫人,今日賀喜為由,卻是有一件事情要跟老夫人商議的。 沒想到突然發(fā)了病,此刻轉(zhuǎn)好,給丫鬟們扶了起身,驚魂未定。 金釵兒轉(zhuǎn)頭對新燕吩咐了幾句,丫頭轉(zhuǎn)身而去,頃刻回來,手中端著一盅溫水。 “這里是清心寧神丸,太太請服一粒?!毙卵喔┥恚瑢⑺幏钌?。 周圍眾人見秦夫人轉(zhuǎn)危為安,一個個嘖嘖稱奇,都看向金釵兒。 張老夫人抱著金釵兒,本來并沒想到就會真的治好,見狀那顆心也隨之放下,呵呵地笑道:“好孩子,好孩子?!?/br> 秦夫人定了定神,聽嬤嬤低聲說了經(jīng)過,從丫鬟手中接過水跟藥丸,一并喝了,果然覺著渾身舒暢了好些。 她抬頭看向老太太懷中的金釵兒,臉色有些奇異。 終于,秦夫人勉強帶笑上前:“多謝姑娘妙手,實在感激不盡。” 張老夫人將金釵兒放開,叫她說話。 金釵兒便道:“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您別客氣。” 這話若是放在之前,跟隨秦夫人的這些人自然不會放過,可現(xiàn)在人都好了,難道要憑空找茬?自然該好言好語。 張老夫人揚眉吐氣,便和藹而謙虛地笑道:“幸而這孩子沒鬧出事來。太太不要介意?!?/br> “老太太說的哪里話,”秦夫人含笑回了句,又忍不住問金釵兒:“姑娘……怎么竟然這么能耐的?” 金釵兒其實也有些懵懂不明,剛才她看著秦夫人倒地的樣子,好像不知從哪里竄出一股本能之力,促使她做了這些事。 如今聽秦夫人問,便如實回答道:“我也不知道?!?/br> 秦夫人跟眾人都是一愣,不過因為清楚金釵兒失蹤了四年沒了記憶,也許是真不知道,倒是不用為難她。 當下秦夫人把金釵兒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又含笑對張老夫人道:“怪不得老太太這么偏疼呢。我先告辭了,改天再來道謝?!?/br> 等秦夫人去后,張老夫人摟著金釵兒笑道:“我的寶貝兒,怎么連針灸的本事都會呢?!?/br> 金釵兒想了會兒,忽然道:“老太太,您說,我在外頭的時候是不是跟人學(xué)過?只是不記得了?” 老夫人先是一怔,繼而仰頭笑了幾聲:“好好好,敢情你悄而不聞的,就成了個杏林高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