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兩個密探對視一眼,他們當然知道鳳枕快要強弩之末了,沒想到他居然在這時候還憐香惜玉,當即冷笑道:“想不到風流成性的慕容少卿,也會這樣深情……” 鳳枕退到墻邊,靠在壁上,背上的傷一陣刺痛,他拄著刀哼哼了兩聲:“你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呢。比如、你們的計策注定落空?!?/br> 給煙霧熏著,他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 在場三人的臉色一致的極為難看,其中一人陰沉著臉道:“既然這樣,就先殺了你交差吧!” 鳳枕屏住呼吸忍著疼,心想:“如今也沒得牡丹花下死,卻想不到竟死在這異地他鄉(xiāng)的,不過,若是因我的性命而交換了白梼的命……那個丫頭以后一定不會忘了我,這買賣倒也不虧。” 他咬緊牙關站直了身子,正要勉強做最后一搏,只聽薄薄的煙霧中有個聲音說道:“想殺他,先問問我答不答應?!?/br> 鳳枕原本有些黯淡的眸色突然又亮了起來。 第76章 依舊很穩(wěn)白大哥 這在危急關頭出現(xiàn)的救星, 正是鳳枕以為溜之大吉的金釵兒。 釵兒雖然曾對鳳枕的品行頗有微詞,但這一路走來,對他的印象倒也大為改觀。 可雖然如此, 釵兒又清楚鳳枕的狡猾機變, 因此絕對想不到鳳枕竟會在性命攸關的時候有“舍己為人”這種令人佩服而意外的舉止。 她本來想趁亂趕緊趕往守備府一看究竟,畢竟她還懸心著, 不曉得白梼是不是已經(jīng)進了城,也不知道如今的情形到底如何, 畢竟白梼對她而言是第一位的, 她極想趕緊去找到白梼。 可是望著那煙塵滾滾火光四射的客棧, 聽著鳳枕那仿佛是輕佻自在的聲音, 釵兒的腳步挪了挪,但最終卻仍是飛身向內(nèi)而去。 她雖不信鳳枕能有那種舍己為人的高尚品行, 但對于雙方實力的判斷卻是不會錯的,她知道以那兩個京內(nèi)密探之能,若聯(lián)手的話自然在鳳枕之上, 何況他們還有幫手。 釵兒不能相信鳳枕以一敵三甚至敵更多的人還能這樣游刃有余似的,雖然她很愿意干凈利落地一走了之。 然而在轉身的那一刻, 不知為什么釵兒竟然在心里想到了十四, 當初她跟十四聯(lián)手辦差, 就像是今夜她跟鳳枕聲東擊西配合無間, 而此刻陷在客棧中的鳳枕, 自然而然讓她想起了十四!她不能撇下鳳枕。 釵兒去而復返, 聲音還未落定, 手中的銀針已經(jīng)激射而出。 濃霧之中,客棧中幾個人幾乎看不清彼此的臉,釵兒只是憑著直覺出了手, 耳畔聽見悶哼之聲,釵兒掩著口鼻叫道:“慕容枕頭!” 話音未落,鳳枕已經(jīng)趔趄著趕到她身旁:“你怎么……”他有些欣喜,也有些無奈的,可話未說完就已經(jīng)咳嗽起來。 此時又聽一聲怒吼:“這妖女!” 釵兒忙拉住鳳枕:“走!” 兩人轉身往外沖去,釵兒且走且掃平前方擋路的小兵們,拽著鳳枕從二樓躍下! 雙足落地,只聽樓上有人叫:“捉住他們!” 釵兒握著鳳枕的手腕,猛地一驚,原來因為之前的百姓沖街sao亂,又有大批的士兵趕來,從大門口如蜂擁似的沖了進來!把兩人的退路堵的死死的。 這可真是后有追兵,前有虎狼。 鳳枕從歡悅之中清醒過來,他反手握住釵兒的手腕,心中極快地打轉,想要找一個合適的脫身的法子。 但之前他們已經(jīng)用了詭計,如今要脫困當然不會容易。鳳枕有點懊悔地看看釵兒:“你先前為什么不走?” 釵兒的心往下沉,但臉色還算鎮(zhèn)定,她并沒看鳳枕一眼,只淡而堅決地回答道:“既然同來,就該同走?!?/br> 鳳枕的心,因為這句話突然間暖的一塌糊涂。 可就在這時,雪上加霜的,身后樓上那密探大聲叫道:“務必把那女子拿下!” 他已經(jīng)認出了釵兒是誰,如今他們正要對付白梼,勝敗不知呢,若是拿下了她,當然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至少可以拿來要挾白梼。 在喊出這句的時候,他已經(jīng)發(fā)了狠,不論付出什么代價,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將釵兒捉住。 釵兒咬了咬牙,感覺肩頭有些濡濕,轉頭看時,卻是鳳枕胸前流下來的血。 她皺了皺眉,旋即從腰間荷包里摸出一顆藥丸遞給他:“吃了?!?/br> 鳳枕問也不問這是什么藥,只順從地接過來扔進了嘴里,輕輕咬碎吞下肚子。 如果是偷襲或者刺殺、釵兒自然不在話下,她的針法如神,而且人生得又秀麗無害,遽然出手,很難有在她手底逃過的。 比如方才她就用士兵的服色做掩護,出其不意放倒了十多個士兵。 可是如果論起硬碰硬,同這種人海戰(zhàn)術對抗的話,這顯然不是釵兒的擅長,她畢竟還是個女孩兒,體力上天然的欠缺一些,她跟鳳枕聯(lián)手,戰(zhàn)了小半個時辰,人已經(jīng)有些體力不支了。 鳳枕則因為多處受傷,戰(zhàn)力只有平時的一半了,何況先前還跟那三人纏斗了半天,本來早該撲地不起的,多虧釵兒的那顆藥續(xù)命,才又讓他戰(zhàn)了這半天。 他并不指望能夠擊倒或者弄死幾個士兵,他在意的是怎么護著金釵兒,故而在這段交手之中,他的眼角余光幾乎沒離開過身畔的釵兒,但凡她遇險,他就算是用人身做盾,也要替她擋住。 兩次三番,他身上的傷口像是許多泉眼似的,汩汩地流血,釵兒又氣又驚,恨不得將他踹到無人的角落去:“慕容鳳枕,你別多事!” 鳳枕忍著暈眩笑道:“我皮糙rou厚的自然不怕,你是女孩兒,自然不同?!?/br> 釵兒還未回答,身后的客棧噼里啪啦,火光沖了出來,幾個士兵忙縱身閃避,釵兒挽住鳳枕的手臂怒道:“不許胡來?!?/br> 鳳枕身上的血立刻把她半邊身子都打濕了,他還要用玩笑的口吻安慰一下釵兒,而釵兒望著他頸間幾乎奪命的一道血痕,眉頭緊鎖,她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此刻那兩個密探已經(jīng)圍攏上來,釵兒迎著兩人勢在必得的目光,突然道:“且慢!” 眾人的身法驟停,釵兒冷笑道:“你們是想用我來要挾威遠伯,又何必這么大費周章,叫這些人退下!萬事好商量,不然的話,我寧死也不會叫你們得逞。”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便道:“你要怎么商量?” 釵兒道:“比如……要是你們對付不了威遠伯,我自然可以幫你們勸他。” 他們很驚訝:“你竟然肯?” 釵兒坦然:“我不想慕容鳳枕無辜死在這里,但他要是性命不保,咱們之間就沒什么可商量的了?!?/br> 在她說話的時候,慕容鳳枕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神情復雜。 兩個密探眼珠轉動,又跟旁邊的小統(tǒng)領交換了個眼神,終于說道:“要是能這樣自然再好不過了?!?/br> 他們想拿下釵兒要挾白梼,但倘若得了個死的威遠伯夫人,那效用自然大打折扣。為今倒是不如用緩兵之計,先把這小姑娘弄到手。 鳳枕按捺不?。骸笆摺?/br> 釵兒不由分說:“你別說話?!?/br> 要還斗下去,慕容鳳枕就算不是死于氣力消耗殆盡,也會死于流血過多。 她絕對不會讓鳳枕死在跟前。 就在這時候,客棧外的長街上又有一隊人馬飛奔而來,為首之人沖到里間,神情緊張地向著兩個密探跟小統(tǒng)領道:“威遠伯進城了!朱大人已經(jīng)迎了人……” 釵兒心頭狠狠一顫,兩個密探倒是精神一振,看了看釵兒跟鳳枕,臉上有幾分得意:“好的很,如今正好兩面夾擊,雙管齊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不愁拿捏不住威遠伯?!?/br> 白梼這次進城只帶了三百近衛(wèi),隊伍則井然有序地駐扎在黔城之外。 朱守備并沒有親自出城相迎,而是在白梼進城之后,在守備街上帶人迎接的。 白梼這次深入西南瘴癘之地,將原先作亂的九族十三部一一收服,早在先前得知消息的時候,朱守備就已經(jīng)在心中莫名嫉妒了。 他是仗著先太子的勢力升上來的,對于兵法跟軍略只能用一個“略知皮毛”或者“一知半解”來形容,幸虧黔城歷來安泰,倒也不用他親自帶兵臨陣。 對于白梼這樣能打勝仗的將軍,他又是嫉妒又是惱恨,只因白梼之能,越發(fā)顯出了他們這些庸才的“無能”,所以之前白梼兵敗失利的,朱守備等幾人心中甚至暗暗高興。 所以在知道先太子也把白梼視作必除之人后,朱守備才這么高興,因為先太子的想法跟他的心意不謀而合,他當然肯盡心竭力地配合。 他帶兵的本事雖實在一般,但內(nèi)斗害人的本領,卻手到擒來渾然天成。 守備府內(nèi)設宴,卻是鴻門宴的架勢,白梼帶的那三百人都在府門外,跟著白梼進來的,除了他的貼身侍衛(wèi)得勝外,還有一個十足妖嬈的美貌女子,她身著異族的大繡服色,卻露出一把裊娜纖腰,裙子只到膝蓋,顯出兩條有點rou卻恰到好處的修長小腿,她的頭上戴著精致復雜的白銀頭飾,每走一步,銀墜子交錯發(fā)出叮咚的聲響,極為悅耳。 朱守備掃了幾眼那女子,心中知道這恐怕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清江圣女”了,果然別具一格,風情動人,沒想到威遠伯果然艷/福不淺。 守備大人請白梼上座,十分殷勤地獻酒,又說出許多違心的恭維之詞,他真心希望白梼能夠把那杯酒喝下去,因為那酒里、甚至是菜肴里都已經(jīng)下了毒,而在聽門外的院子里,他暗中調(diào)撥了兩百的伏兵,當然,府外還有一千人,兩百對三人,一千對三百,在他看來是穩(wěn)贏不輸綽綽有余的。 白梼像是渾然不知危機來臨,他略一頷首便將酒杯舉起,輕輕地晃了晃杯中酒,一飲而盡。 朱守備臉上的得意隨著白梼的動作而越發(fā)洋溢,他勝券在握,知道該是收網(wǎng)的時候了,便笑道:“威遠伯果然爽快,可惜啊。” “可惜什么?”白梼問。 朱守備搖頭道:“可惜你我到底是勢不兩立的。”說著他一拍手,剎那間只聽到嘩啦啦的鎧甲兵器響聲,廳門外埋伏的士兵盡數(shù)現(xiàn)身,把不大的廳堂圍的水泄不通, 果然是圖窮匕見,可白梼卻是面不改色,反而慢慢問道:“這是何意?” 朱守備解釋道:“誰叫威遠伯擋了太子殿下的路呢。我勸威遠伯不必負隅頑抗,實不相瞞,你方才喝的酒內(nèi)下了劇毒……當然這非我所愿?!彼傩市实?。 白梼似不信:“劇毒,什么劇毒?朱大人莫非玩笑?” 朱守備看他還未毒發(fā),也忍不住有些焦慮,卻相信那酒的毒性:“當然不是……” 話音未落,朱守備突然感覺府內(nèi)突如其來的一股怪異的抽痛,疼的他整個人微微躬身,瞬間無法呼吸。 他愣了愣,有些茫然地不知發(fā)生何事。 白梼沉默不言,倒是他身后的妖嬈女子嘻嘻一笑,說道:“你可要小心,它要開始咬你的腸子了,啊……不對,最開始應該是咬你的心肺的?!彼穆曇艉軇勇?,聲調(diào)卻略顯怪異。 朱守備魂不附體而不肯去信:“你、你說什么?” 那妖嬈女子神情一變,厭惡地哼道:“你這壞東西,竟然敢謀害白將軍,我早看出來了,所以我先下手為強,給你酒里放了一只黑蟲?!?/br> “黑蟲、”朱守備額頭冒出了冷汗:“那是、什么東西!” 女子將美艷的臉兒一揚,道:“我這蟲兒非常的乖,它最喜歡毒性劇烈之物,如果酒水里有劇毒,它入內(nèi)就會化掉,以毒攻毒反而解了毒啦??扇绻扑菬o毒的,那它就會是最毒的毒,嘻嘻?!?/br> 她說話的神態(tài)如此嬌憨,甚至透著一點天真,仿佛在說很有趣的事情。 朱守備后退一步,已經(jīng)跌坐在地上:“不、不可能!” 他正要揮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們上前,白梼身畔的貼身侍衛(wèi)得勝上前兩步叫道:“混賬王八蛋!城里已經(jīng)都傳遍了你們要謀害將軍的話,百姓們到處在說,你以為咱們都是聾子傻子呢?” 白梼卻很簡單地問道:“朱大人,是誰叫你這么做的?” 朱守備幾乎忍不住要在地上翻滾哀嚎,下令的力氣都沒有了,肚子越來越痛,像是那只蟲子在他的肚皮里造了反,但他仍是不敢出賣先太子,只咬牙顫聲說:“沒、沒有!來……來人!” 有幾個士兵欺負白梼只帶了兩個人,躍躍欲試地便要上前,誰知白梼淡淡抬眸將他們掃了眼,剎那間就仿佛有腥風血雨撲面而來,幾人打了個冷戰(zhàn),急忙又倒退出去,竟不敢造次。 “怎么不敢上來啦?可惜,”清江圣女拍拍手,對著白梼笑道:“我還想看白哥哥大顯威風呢?!?/br> 正在這時,外頭有個侍衛(wèi)飛奔到廳前,他看著廳內(nèi)的情形,又看看半死不活的朱守備,簡直不知是該進來還是安靜而迅速的走開。 白梼抬眸:“什么事?” 那侍衛(wèi)雪著臉,囁嚅:“回、白將軍,有人給您送了一封信來?!?/br> 得勝上前把那封信接過來,摁著里頭有些鼓鼓囊囊的,他擔心有人對白梼不利,便先將信封打開看了眼,里頭倒是沒什么別的東西,只有一張紙,跟一枚不太起眼的荷包。 白梼也看了眼,就在看到荷包的瞬間,他驀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