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第一句話，并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對那些吃飽了沒事做、背后講人閑話的大人說的。

    “我mama沒有不要我?！?/br>
    他反駁那些人，堅定，卻蒼白。

    那樣的程嘉西，讓李鐘靈想起了更小時候的自己，也是那樣反駁別人，我不是克星。

    繼承了陳美玉女士的潑辣，李鐘靈想也沒想就沖出去，跑那些長舌大人跟前，小炮仗一樣，破口大罵：“你們mama沒教你們少背后說人壞話嗎？再說人壞話，以后死了要被惡鬼剪舌頭！”

    大人們忌諱談?wù)撋?，不停地呸呸呸，不停地念她沒教養(yǎng)。

    李鐘靈才不管這些，各種從陳美玉女士那里聽來的咒罵話，一股腦全說了遍，把自己說得口干舌燥，也把小跟班祁東說得淚眼汪汪。

    “大姐大，你說這么多壞話，死了會不會被惡鬼剪舌頭??？”祁東抹著眼淚，發(fā)自內(nèi)心地在擔(dān)心她。

    李鐘靈沒想到反彈來得這么快，給了他一個爆栗，“呸呸呸，我這是行俠仗義！”

    罵著祁東的時候，她聽見一聲很輕的笑。

    她望過去。

    在寒冷晦暗的冬天，她看見花開的瞬間，萬物都柔軟。

    從那之后，李鐘靈身后又多了個小尾巴。

    和咋咋呼呼的祁東不一樣，程嘉西只是安靜地跟著她。

    安靜到，你往前走一百步，可能在第十步的時候，就忘記他的存在，在第九十九步的時候，不經(jīng)意想起這個人，于是回頭，又驚訝他怎么還在。

    昔日瘦弱蒼白的小男孩，長成如今的單薄少年，他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安靜，像空氣一樣，沒什么存在感。

    老實說，陳女士如果和程叔叔結(jié)婚，李鐘靈確實有點接受不了，發(fā)小變繼弟，擱誰不別扭？

    但是，她這種別扭，忍忍就過去了，反正高考完，大家各奔東西，一年也見不了幾面。更重要的，是她mama喜歡，她mama能過得好。

    她不能自私。

    程叔叔對她很好，把她當(dāng)女兒寵。

    程嘉西也很好，當(dāng)?shù)艿堋彤?dāng)?shù)艿馨伞?/br>
    所以現(xiàn)在，李鐘靈主動提出來了。

    “你和程叔叔在一起，我沒有意見，”她嬉皮笑臉地開陳女士的玩笑，“多一個弟弟，我還占便宜，對了，過年的壓歲錢，我還是得收兩份啊?！?/br>
    程叔叔每年都會給她壓歲錢。

    陳美玉笑罵了她一句：“掉進(jìn)錢眼里了吧你？”

    “這不是得您的真?zhèn)髀铩！崩铉婌`笑嘻嘻，沒個正經(jīng)。

    視線再投向堂前那兩人。

    姜北言就算當(dāng)服務(wù)生，也一副拽上天的少爺臉，偏偏小女生還就吃那套，望向他的眼神都快冒愛心。

    李鐘靈看著直翻白眼。

    程嘉西就有點慘，看著就一副好欺負(fù)的模樣，跟落入狼群的小羊仔似的，手機(jī)都懟他面前拍了，也只是低著頭避鏡頭，不吭聲讓人家收斂點。

    一個社恐，想不開來這湊熱鬧做什么。

    李鐘靈搖搖頭，往圍裙上擦干凈手，朝那邊走過去，抓著他的手腕，把他從狼堆里拽出來，“你來后廚幫忙?！?/br>
    說完又想起他才受傷的左手，立刻把他手腕松開，“算了，你歇著吧?！?/br>
    被她拽著走，程嘉西沒掙扎，這會兒卻溫聲拒絕：“不用，我想幫忙?！?/br>
    “也不缺你一個。”

    李鐘靈剛說完，就聽見門口傳來祁東的大嗓門，“大姐大！”

    這壞小子總算來了，李鐘靈回頭應(yīng)了聲，跑了。

    程嘉西看著她推著祁東離開店內(nèi)，背影消失在門口拐角。

    他垂下眼，視線落在左手食指的創(chuàng)口貼上，薄唇漸漸抿緊。

    -

    李鐘靈把祁東拽到店外，語氣兇狠：“五分鐘，給我解釋清楚，你昨晚的動機(jī)?！?/br>
    祁東雙手合十，一邊拜一邊道歉：“對不起大姐大，我真不是故意要灌醉你?！?/br>
    李鐘靈會醉得那么快的原因，是他給了她幾杯度數(shù)挺高的雞尾酒。

    并不是故意要灌醉她，而是他自己覺得喝氣泡酒沒啥味，就問程嘉西，有沒有更好喝的。

    沒想到程嘉西這小子深藏不露，竟然會調(diào)酒，調(diào)出來的雞尾酒還怪好喝的。

    祁東當(dāng)然是有好東西第一個想到分享給大姐大，于是讓程嘉西多調(diào)了幾杯，給李鐘靈送過去。

    更沒想到，李鐘靈的酒量竟然這么淺，喝了幾杯后，沒多久就開始發(fā)酒瘋。

    聽他講完，李鐘靈覺信息量太大，腦子處理不過來，“程嘉西會調(diào)酒？”

    沒記錯的話，這小子昨天才過的十八歲生日吧？他從哪學(xué)的？

    “等等等等，”李鐘靈慢半拍地抓住第二個信息點，“我發(fā)酒瘋？我發(fā)什么酒瘋了？我不是喝完就睡了嗎？”

    祁東也是一副驚訝模樣，“你不知道？”

    “再等等，”李鐘靈想到一個更重要的事，“我喝醉酒這事，我媽還不知道吧？你們沒跟她說吧？”

    祁東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哪敢啊，程嘉西給阿姨打了電話，說你只是在他家玩游戲玩睡著了。”

    李鐘靈暫且松一口氣，難怪陳女士今天是一點都不知道的樣子。也多虧，她家和程家來往密切，她和程嘉西互相去對方家蹭吃蹭喝也不是一兩天的事。

    “行了，你繼續(xù)說，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李鐘靈頓了頓，補(bǔ)充，“我估計是斷片了，只記得自己躺沙發(fā)睡覺這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