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然后——他就做錯了。 當看見另外一個人用大大的紅叉劃掉自己寫出的解答的時候,謝開顏的表情簡直一言難盡。 “我……我是不是有點笨?!眖aq “不,你怎么會笨呢,你最聰明了,和坐在前面的那一個簡直不是一個檔次的?!痹垒p一本正經(jīng)說,其實心里十分愉悅,才不會告訴謝開顏他特意找了一個看似題目相似但解法不同的題給謝開顏做呢! “……”談飛。你們聊天就聊天,為什么要拉我躺槍。 “老師說了,想要考好試,不能談戀愛?!彼滩蛔』亓藗€嘴。 “我大學生?!痹垒p居然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隨口就接上了。 “什么叫做談戀愛?”謝開顏迷惑接話。 “……”岳輕。 “就是兩個人不能坐得太近,有辱斯文?!痹垒p機智接話。 “……”談飛。這世界上還有人不懂談戀愛什么意思嗎?“談戀愛就是——” “文曲星君?!痹垒p。 談飛:我去?。?! 謝開顏微帶疑惑的目光在岳輕與談飛之間來回游移,總覺得這兩個人隱瞞了他什么東西。 岳輕為轉移謝開顏的注意力,連忙握住謝開顏的手,說:“來,你的數(shù)學符號寫的不好,我來教你寫。” 雙手甫一交握,兩人齊齊一頓,異樣的感覺突然涌上心頭。 不止是被握著的謝開顏,就是主動握住謝開顏的岳輕,在這時候都有些恍惚。 時光好像突然變慢。 空間被人慢條斯理地折疊幾折。 夢里夢外,過去現(xiàn)在,記憶突然混淆。 岳輕突然想起夢境里的一幕,自己也握著一只小小的手,在紙上寫字作畫。 只是那時候他心中滿是隨性與悠然,不像現(xiàn)在……多多少少,有那么一點古怪。 岳輕定了定神。 然后握著謝開顏的手,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了一個符號。 明明尖頭的筆是劃在紙上,但那沙沙的聲音更像是從心底響起,好像筆尖在紙上劃過的同時順勢在心頭劃過,有那么一點瘙癢。 室內(nèi),認真寫考卷的談飛忌憚文曲星君,頓時不再管岳輕的閑事,一口氣做完了一整張的試卷后,才回頭說:“岳大師——” 室內(nèi)的窗簾在不知什么時候被人拉開了,燈光驅(qū)除了黑暗,又在陽光下黯然失色。 身后的那兩個人,頭挨著頭,肩擦著肩,共讀一份書籍,親密得再插不進半點東西了。 一轉眼就是三天的時間。 這三天之中,談飛每天從早上七點起床到晚上十一點睡覺,除了吃飯洗澡睡覺之外全在書桌之前度過。 他也是之前被嚇得狠了,在意識文曲星君與岳輕達成協(xié)議之后,面對這樣高強度的學習狀態(tài)竟然沒有叫苦,而是切實認真地按照岳輕所說的在做,雖然只有三天的時間,看上去似乎也完全適應了這樣的日子。 談博瞻在第二天的下午特意避開眾人,私下詢問了岳輕文曲星君除了讓談飛好好讀書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什么要求,在得到岳輕明確的否定回答之后,他長出一口氣,離開的步伐都變得輕快了。 他之所以年年月月日日地拜文曲星君,除了自祖上流傳下來的習慣之外,主要也是對談飛期望不小,有很深的望子成龍的心態(tài)?,F(xiàn)在文曲星君對談飛的懲罰正好與他一直以來的目的異曲同工,自然讓他心花怒放,信仰不知不覺又堅定了不少,從岳輕這里離開之后就快速跑到文曲星君面前,開始每日一次的《陰鷙文》念誦,十分虔誠。 就連本來對這種事情半信半疑,只是覺得無計可施的談母,也開始面露笑容,將岳輕兩人奉為座上賓,希望他們能夠多留一段時間,最好一直留到自家兒子明年高考再走。 第三天的深夜,黯淡的天色下,遠處的山影成了模糊的輪廓,蒙蒙昧昧看不清楚。 談家別墅中,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陷入深深的沉睡里頭。 岳輕沒有睡。 他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一本書,當房門被另外一個人輕輕推開的時候,書已經(jīng)翻到了最后兩頁。 他沒有抬頭:“時間到了?” 謝開顏從屋外走入。 室內(nèi)半明半暗,一盞桌燈照亮了長椅上的人。 他慵懶地靠在椅子上,五指虛按書頁,燈光將那雙手的影子拖得長長的,長到好像一探手,就能捉住。 謝開顏挪開目光:“差不多了?!?/br> “那好!” 被合上。沙發(fā)上的岳輕揚眉抬眼:“我們現(xiàn)在就開始。” 第六七章 三天讀書,只為在談飛心中種下一顆轉變的種子,要真正去除談飛心中的恐懼,岳輕自有其他的辦法。 半敞的房門內(nèi)還搖曳著一線光。 岳輕往樓下走去的同時也向謝開顏講話:“我下去念祝香神咒,將文曲星君請下來。你在談飛屋子里助談飛入夢,讓談飛在夢中與文曲星一見,只要雙方見面,談飛自然沒有心結。” 謝開顏微微點頭。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從走廊間走到樓梯處,岳輕做了個留步的手勢,便徑自向下走去。 他目光明銳,雖身處黑暗,但目視之處,歷歷清晰,下樓的步伐因之輕松又快速,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后還有另外一個人,視線不錯,專注地一路看著他直到神龕之前。 神龕之中,文曲星端然而坐。 岳輕自香袋中抽出了三炷香。 如同之前,他心念一動,一點靈光已在黑暗中翩翩而起,如銀蝶一般落于三炷香上,剎那迸濺出如同驕陽一樣的光暈! 如此近的距離,銀光迸濺出的亮度足以使一般人的眼睛短暫失明,但岳輕持著香的手一晃不晃,看向前方的雙眸更是熠熠生輝,竟連方才的靈光也不能奪其一二! 那銀光剛沒,一線銀蛇如同游龍一般沿香身向下,電閃般迅疾一竄,便再自岳輕掌中沒入身體。 岳輕心中通明,只覺得那一星半點的靈氣自體內(nèi)飛出又飛回體內(nèi)之后,并沒有損失多少,但手中的這三炷香卻分明有了不同! 只見本來只是通紅的香身之上明晃晃多了一條由無數(shù)細小篆字組成的銀色光帶,正自上而下盤旋游走,流動通明。 岳輕不需再細看,便知道組成光帶的篆字是什么。 他將這三炷香舉起,還未說話,就聽“砰”的一聲,竟是端坐在神龕中的文曲星君驚得跳了一下! 泥胎木雕突然發(fā)生反應,正要做法的岳輕當即一愕,本來都到了嘴邊的“祝香神咒”也跟著停下,再拿眼睛看去,只見神龕中的文曲星君的雕塑不住微顫,窗外天空之上,濃云厚翳,北斗七星余者平平,唯獨文曲星時明時暗,閃爍不定。 這……這不太對吧。 岳輕手拿靈香,十分愕然。 我明明還什么都沒做,最多就用靈氣點兒了香,怎么這文曲星就一臉馬上要下凡來都模樣,看上去簡直是餓了十天都破落戶好不容易混頓好飯,忍不住提前半小時到的猴急模樣。 雖然心中狐疑不已,但岳輕本來就要請文曲星下來,現(xiàn)在文曲星有這反應倒是正中下懷,本來七八分把握地變成了十成十把握。 岳輕再看天空,見文曲星雖用了力,沒人正式請,好比大門關著,客人在外急破了腦袋也沒有辦法,究竟還是差那么臨門一腳,便收拾心神,重新將香舉好,口中念道:“道由心學,心假香傳。香爇玉爐,心存帝前?!?/br> 祝香神咒四字一段,岳輕每念一段,手中香上銀帶的一部分便飄然前飛,于半空中再化作點點銀光,落入文曲星君雕像里頭。 一聲只有天地山川能夠聽見轟鳴驟響! 天邊北斗七星上,六星隱沒,獨一星大放光明,竟如夜中日輪,將月輝都給奪去了! 這一天象奇景甫一出現(xiàn),神州大地上不知多少玄門中人心有所感,匆忙走出室內(nèi),抬頭看向天際,只見天空二星爭輝,北斗七星中文曲星竟連月華都給蓋過。 這些耄耋老者有識之士看清情況,心中一顫,不覺抬手撫須,將自己的胡須都給揪下數(shù)根,喃喃自語說:“奇怪,奇怪,夜中觀星,竟出現(xiàn)宣兵奪主之相!若非兇兆,就只有一種可能……” 正是這時,談家別墅之內(nèi),岳輕一字字念誦,光帶一寸寸減少,岳輕同時將后邊一句念出:“真靈下盼,仙旆臨軒。” 這并非三十二字祝香神咒的最后一句,那最后一句乃是:令臣關告,逕達九天。 說的是祝香者以弟子臣屬的身份請神請求這份祝頌上達天聽,但不等岳輕將這最后八字念出,天空上的文曲星此時已亮無可亮,連先時還有些許輪廓的明月都黯然不見。 剎那,只見一柱白虹貫穿層云,自宇宙而降,橫越整個天空,如流星一瞬,直接射入談家別墅! 半夜時分,玄門中人翹首以盼,只見這一幕過眼,驚呼沖口而出:“這是真神下凡!這果然是真神下凡!現(xiàn)在竟還有人能請真神下凡!究竟是九宮飛星派的宮老先生重新cao刀還是八宅明鏡門的鏡大奶奶功成圓滿,又或者是佛門中再不世出的天靈子破例出手?” “看那方位,竟不是續(xù)命之星,而是文曲星下凡,文曲星泰半是為了下一代……” 話到這里,各個城市黑暗里的聲音漸漸消下去,但不過多久,又紛紛響了起來,這一回,聲音所說的句子各有不同,但無一例外,飽含了羨慕嫉妒與恨:“也不知究竟是紫禁城中的哪一位有這樣大的面子,這樣大的手筆?!?/br> “遺憾,遺憾,請文曲星下凡也就是給一個還什么都不知道都奶娃娃,不如請能續(xù)命的長生大帝下界,紫禁城里那位正主可是為身體苦惱已久,如果知道這回事,玄學界還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風浪……” “可恨早說了玄學界大家同氣連枝,要互通有無,這樣大的事情竟也不提早知會,讓我們前去開開眼界!” “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竟不嫌入門旁觀的票價貴,而嫌一票難求,有價無市……唉!” 神靈入宅,不用岳輕提醒,謝開顏自然感應到變化。 他這時已坐在了談飛床前,選了一段靜心經(jīng)文,助談飛入夢。 經(jīng)文自口頌而出,淡淡的金光如同片片金羽,浮現(xiàn)在室內(nèi)之中。 幾息之后,白光入室,使室內(nèi)亮如白晝,神行之處,堂堂皇皇。 堂皇之中,謝開顏所念誦的金光頓時被壓制下去,浮動不已,但始終沒有熄滅,隨談飛入夢,護在談飛神魂之上。 談飛身處夢中。 夢境里的一切和現(xiàn)實并沒有任何分別。 為了不再被文曲星君怪罪,談飛在岳輕的督促下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地每天讀書做試卷,每天將要結束的時候,一天里錯了幾道題目就來到文曲星君跟前磕幾下頭,一面回顧自己小時候究竟是怎么罵文曲星君的,一面大聲說著對不起我錯了! “今天我爸爸不給我買冰淇淋,文曲星我恨你!”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因為一個冰淇淋就恨你!” “今天同桌的冰冰和我畫了三八線,文曲星我恨你!” “對不起我錯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記得冰冰究竟是什么樣子了!” “大家約好了要一起去打球,文曲星我恨你!” “對不起我錯了,其實我是之前一直在玩,作業(yè)沒來得及做完,才耽誤了和朋友一起打球的時間!” 再后來,他題目做得越多,錯得也就越少,漸漸地去到文曲星面前的時間也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