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感覺到徐聽所想，赤著倆小腳丫的女童冷冷望過來，聲音稚嫩到讓人萌化，語氣卻是不帶絲毫感情：

    “這只是一具從未來投影的身體，用以承載我的意識?！?/br>
    徐聽恍然，按照他之前的推測，系統(tǒng)應該是不能對玩家直接出手。這次是其他區(qū)的至尊直接攻擊系統(tǒng)本體，它才能被動做出反擊，即便如此，也只能投影一具最適合它的身體，用神降的方式現(xiàn)世。

    說起來，這樣直面系統(tǒng)，甚至對話，玩家應該很是激動才是。然而徐聽僅僅愣了下，旋即自顧自接著剛才點煙的動作，很是愜意。

    此時的他，有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遠處，剛被一擊打飛出去的老者頭也不回就亡命逃跑，他知道自己是怎么都抵不過降臨的系統(tǒng)。這次進攻第四區(qū)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成功阻止第四區(qū)系統(tǒng)進化，只要他逃出去，等待他的將會是幾個系統(tǒng)的聯(lián)合獎勵，甚至突破臨界點也說不定！

    女童望著那飛遠的身影，伸出有些嬰兒肥的手指，一點天空，一顆小小的奧術導彈從指間浮現(xiàn)，呼嘯飛去，把一只路過的飛鳥擊得粉碎，鮮血落下。

    “這具身體天賦極高，但沒有修煉過，體內能量有限，只能就地取材?！迸搪暷虤獾?，小小的耳朵有那么一瞬間變尖，又恢復成原樣。

    這和系統(tǒng)高冷形象格格不入的嗓音，簡直要萌化老夫這顆少女心……

    徐聽心里剛浮現(xiàn)這個念頭，瞳孔忽的一縮！

    那飛鳥尸體上，落下一道細微的血紅怨力，輕巧纏繞在女童小小的指尖。

    這是……人禍命格的殺生之力！

    只見女童手指一轉，那道擊殺一只飛鳥的殺生之力匯在中指，旋即像是彈珠一樣被彈射出去。

    血色光芒綻放長空，一瞬即逝！

    老者早已跑出徐聽的視線范圍，他看不到那縷殺生之力是否擊中了老者。

    但一個呼吸后，原本被老者吸干得骨瘦如柴的身體，突然充盈起來，就連花白的頭發(fā)都再次變成了漆黑，被吸收的生機回來了。

    這只能說明，紙片人至尊嗝屁了。

    同樣是殺生之力，徐聽殺了不知多少人，至今運用起來還只會愈合、侵蝕敵人身體，看上去不怎么明顯。而人家系統(tǒng)，偶不，神家系統(tǒng)隨手殺了只鳥弄到的一丟丟殺生之力，就能干掉一個至尊。

    這對力量的理解已經(jīng)不在一個層次了，大概有兩三層樓的差距。

    徐聽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只得猛地吸了口煙。忽的想起來，身上的傷在生機回來后已經(jīng)復原，沒來得及看煙從肺里冒出來的獵奇場面，心里頓時略感惋惜。

    正想著，忽然發(fā)現(xiàn)那位隨手干掉至尊的女童系統(tǒng)居然還沒化光消失，而是赤著腳站在懸崖邊，凝望著遠處。

    此時已是深夜，今夜也無月亮，也無繁星，漆黑如墨。

    “我還是第一次以這種方式看這個世界。”

    “你要是喜歡，以后常來唄。”估摸著是系統(tǒng)這副形象太過人禽無害，徐聽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女童默然，也不知是覺得徐聽說的是狗屁話沒法兒接還是咋的。

    徐聽想了想，又道：“你好像對進化失敗，沒怎么……”

    “我推演過，這次的成功率不超過百分之二十。”女童背著手，小小的身體做這個動作，看上去很是滑稽，徐聽沒敢笑出聲，也阻了拍照發(fā)給伊看的念頭。

    “那你怎么還……”

    “這次只是讓你看看，你們以后的敵人?！?/br>
    “這么說，我來這里……”徐聽眉頭一皺。

    “也是我讓一號做的?！迸鲋郑瑳]有回頭，語氣平淡道：“你是上古大妖堂庭黑山轉世，人禍天賦所向無敵，殺生之力更是世間所有生靈克星，偏偏性子太過慵懶，到現(xiàn)在居然連個血道人化身都干不掉……真是丟我面皮?！?/br>
    徐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女童抬頭仰望夜空，平時它都是在那里看著凡人，此時從地面看，卻也是不錯。她幽幽道：

    “我此次回檔，你們這一代多了五年時間，五年后，我會再次沖擊十二階，到時‘護壁’再次打開，它們必然會出手。此事后，你離至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遙，我要你在五年后有擊殺主神的實力，這一次，不可再失敗。”

    徐聽終是從地上爬起，拱手認真道：“是?！?/br>
    “另外，你那幾個同伴，實力也不能太差，你要費些心思，莫要讓我失望?！?/br>
    “噢。”

    徐聽想了想，問道：

    “您和其他幾位系統(tǒng)是？”

    女童淡淡道：“既是一體，又各自不同?！?/br>
    這個意思啊……合著系統(tǒng)之間的關系大概就是自己打自己，自己吞自己的關系？

    徐聽大概是明白了，估摸著是在上古，可能更加古老的年代，某位至高的存在突發(fā)奇想，把自個兒分成了八塊，成為最初代的八個系統(tǒng)。之后每個系統(tǒng)各自養(yǎng)成玩家，相互吞噬，每當一位系統(tǒng)即將進化更高層次時，其他幾個系統(tǒng)就趁它虛弱時聯(lián)合起來干掉。

    就跟養(yǎng)獒差不多，等到八個系統(tǒng)再次變成一個時，那位存在就重現(xiàn)世間。

    其實也沒什么現(xiàn)不現(xiàn)世的，都是它一個。相當于八個都是它的化身，不論誰活誰死都沒有區(qū)別。

    雖然知道當這位存在再次合一時，必然能更上一層樓，但徐聽還是覺得這是閑著蛋疼！

    那位存在某一個化身的聚合、分離、隕落，都伴隨著文明的毀滅。也就只有這次，第四區(qū)的至尊以身殉道，大先知更是以自身大法力讓系統(tǒng)回檔的方式保住系統(tǒng)，這才避免華夏的毀滅。

    “你們這是何必呢？”徐聽蹙眉道。

    女童冷淡回道：

    “生靈的死亡、輪回，文明的遺失，都是歷史必然。”

    徐聽不是很明白，又像是有些懂了，思索良久，長嘆了口氣，“也就是說，我們玩家與其說是幫你進階，倒不如說是為了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大陸，自己的文明截取一線生機？”

    “可以這么理解?！?/br>
    片刻沉默后，女童扭頭看向徐聽，奶聲奶氣又冷冰冰道：“話說，你之前想掐爆我對吧？”

    一瞬間，徐聽只感覺一股龐大又無與倫比的威壓籠罩全身，就像是在夜空直面沒有大氣層遮蔽的宇宙，深邃、無限、窒息到讓人絕望。

    “怎么可能……”徐聽全身骨骼咯吱咯吱作響，冷汗直冒，干笑道：“我這么老實的人?！?/br>
    女童冷哼一聲，收回氣勢，扶著雙手，又看著夜空。

    對于這位降臨人間又明顯還不想回去的系統(tǒng)，徐聽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其實他此時挺想回去的，今天經(jīng)歷的事太多，又是面對至尊隕落的大場面，又是直面至尊，還臨場悟道被打斷，早就疲憊不堪。

    但放著這么一位行走大地的至高神祇在這山旮旯里不管，實在太讓人放心不下。要是至尊們還在，那徐聽拍拍屁股就跑了，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但現(xiàn)在至尊隕落，除了那些個不管事的v6老不死，徐聽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種守護華夏的倒楣差事居然落到了他頭上。

    說起來，他還是中四局局長，本來就是華夏的守護者。

    本來還想趁著至尊們還在，能偷懶就偷懶來著……

    心里碎碎念著，徐聽頗有種還沒上大學就出來被迫營業(yè)的感覺，忍不住又點了根煙。瞥了眼還在看著夜空的女童，思索著要不要給它遞根煙，萬一以后副本世界給自己多開幾次小灶呢。

    不過它這具身體，應該也才四五歲吧，小孩子是不能抽煙的。

    對了，它之前說，這具身體是從未來投影的，也就是未來確實存在這么一個孩子，居然能承載系統(tǒng)的力量，這天賦，嘖，也不知是哪家的妖孽。

    就血統(tǒng)上來說，系統(tǒng)剛才施法用的是奧術導彈，這孩子明顯沒有修煉，使用奧術時有一瞬間變身的趨勢，那應該是精靈類變身，元素親和力……

    還有……

    徐聽一個激靈，忽然想到了女童擊殺飛鳥吸收殺生怨魂的那一幕！

    這女童也擁有殺生之力的能力！

    “殺生之力可以血脈傳承？”徐聽忍不住問道，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女童扭頭看向他，可愛無比的小臉上，露出一絲玩味兒的微笑，像是等待許久般，用調侃的語氣道：

    “你終于想到了，真不容易……人禍命格無法血脈傳承，但殺生之力可以，雖然會被稀釋，實力也只有真正人禍命主殺生之力的五六分?！?/br>
    “怎么可能……”徐聽語氣極其怪異，更多的居然還有些慌亂。他認真看著面前的小女童，此時看的不是系統(tǒng)，只是這個女童的樣子，想深深印在腦海里。

    越是看著，心里越是慌亂如麻。

    “有什么不可能?！迸嘀∧_丫，像是無聊孩童玩耍般在虛無中踱步，戲謔道：“要不要我用這身體給你來個上層精靈轉惡魔獵手變身？”

    “不、不用了……”徐聽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腦子里念頭閃爍不斷，五味陳雜，各種情緒涌上心頭，這可比至尊隕落帶來的起伏強烈多了。

    女童像是早就料到他會是這般反應，蹲下來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的臉色忽明忽暗，心情頗為愉悅。

    顯然，特意挑選這個身體復制，也是第四區(qū)系統(tǒng)的惡趣味之一。

    “我明明……”徐聽低聲開口。

    女童打斷道：“姻緣線？那種事你自個兒去問1099號。”

    “噢……”

    “還有什么想問的沒，我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了?！迸蛄藗€哈欠，像是自語道：“小孩子的身體就是不好，動不動就想睡覺……”

    徐聽思索好一會兒，盯著這粉雕玉琢的小女童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她叫什么名字？”

    女童聞言，可愛一笑，伸出奶胖奶胖的小手一指掛滿星辰的夜空，奶聲奶氣地道：

    “夏夜，徐夏夜。”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