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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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木叢后面,露出的一抹灰色,讓許疏桐放下心來。 不是殺人越貨就好。 “我看到你了,出來吧。” 許疏桐說完后,那個人似乎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挪了出來。 果然是剛才在樹下的那個女人,不過她低著頭,而許疏桐又站在高位,只能看到她的頭頂。 “你為什么要跟著我?”許疏桐問道。 “我……”女人抓著她那件有補(bǔ)丁的灰色衣服,似是很難堪。 兩秒鐘后,她鼓起勇氣抬頭,看著許疏桐,臉上雖然滿是忐忑不安,卻非常誠懇地說:“對不起,讓你困擾了。不過請你相信,我絕對沒有惡意。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的衣服是怎么做的。” “你是鄧嫂子?”許疏桐很意外,眼前的人,不就是昨天顧春妮指給她看的,烈士遺孤鄧嫂子嗎。昨晚她還讓趙小強(qiáng)給對方送了炸丸子。 鄧嫂子也有些意外,沒想到齊營長的家屬竟然知道她,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點(diǎn)點(diǎn)頭:“我叫鄧翠華。” “你找我,有事嗎?”難道是為了感謝昨晚的炸丸子? 鄧嫂子再次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說:“我覺得你的衣服很好看,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出來。”身穿補(bǔ)丁的衣服,說想做那么好看的衣服,齊營長的家屬,會不會覺得她異想天開? 許疏桐恍然大悟:“你想做衣服來賣嗎?” 鄧嫂子再次抬頭,很驚訝,還有感動。仙女一樣的人,沒有嫌棄她的異想天開,甚至能明白她的用意。 “是……我想試試?!?/br> 許疏桐伸手,大大方方地說:“鄧嫂子,你上來呀,隨便看?!?/br> 昨天和顧春妮聊到鄧嫂子的時候,許疏桐問了一句,鄧嫂子現(xiàn)在在這里,靠什么為生?顧春妮提到一件事,去年秋天,鄧嫂子試著織毛衣拿來賣,以為等到冬天,能賣出去。隨軍才一年的她,哪里知道,柳城的冬天,經(jīng)常二十多度,根本穿不上毛衣。 鄧嫂子快急哭的時候,有人全部把她織的毛衣買走。后來,聽說是一團(tuán)長讓人買的,因?yàn)槎煲粓F(tuán)長帶隊(duì)去深山集訓(xùn)的時候,一團(tuán)有幾個戰(zhàn)士穿的毛衣,很像鄧嫂子之前織的。 鄧嫂子是個堅(jiān)韌的女人,只是運(yùn)氣不是特別好。 許疏桐昨天就想好,自己發(fā)家致富的時候,拉鄧嫂子一把。 她對衣服感興趣,大概是想做些款式新穎又漂亮的去賣,賺錢養(yǎng)女兒,而不是等著別人救濟(jì)。 對上許疏桐善意的目光,鄧嫂子邁開步子,朝許疏桐走過來。 站在漂亮的許疏桐旁邊,她更加自慚形穢,頭又一次低下來。 許疏桐說:“嫂子,你看。”言罷,她轉(zhuǎn)了個圈。 然后說:“難得有人欣賞我的作品,我真是太開心啦?!?/br> 鄧嫂子放松不少:“你特別好看,衣服好看,人也好看?!?/br> 許疏桐很臭美地說:“我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br> 鄧嫂子瞬間被逗樂了,她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像齊營長家屬這樣的人,明明是閃閃發(fā)光的仙女,卻那么接地氣,很可愛。 “其實(shí)這些衣服都是我自己做的,你想學(xué)的話,我會教你。不過,我有個條件?!?/br> “什么條件?” “陪我進(jìn)山里,找野菜,挖竹筍?!?/br> 鄧嫂子再次詫異地看著許疏桐:“你也吃野菜?”她住的房子前面,只有一塊很小的地,只能種一點(diǎn)菜。不夠吃的時候,就偷偷到山里來挖野菜。 沒想到,仙女也吃野菜,而且還坦坦蕩蕩,一點(diǎn)也不怕別人知道。 “野菜多好吃??!”再過二十幾年,城里人心心念念的就是這一口。 一年多以來,鄧翠華第一次坦坦蕩蕩地挖野菜,再也沒有之前貧窮帶來的羞恥感。 在有經(jīng)驗(yàn)的她的幫助下,許疏桐的布袋很快就裝得滿滿的。 薺菜、野生韭菜、紫蘇、香椿……還有春筍。 下山后,許疏桐邀請鄧翠華去她家。一開始,鄧翠華想拒絕,她臟兮兮的,萬一齊營長回來,看到她這個樣子,應(yīng)該覺得礙眼。 “嫂子,你看,這么多野菜,我收拾起來,可費(fèi)勁啦。你幫幫我唄?!?/br> 這話特別有效果,鄧翠華不再拒絕,“那行,我就去幫你收拾一下?!?/br> 房子通自來水,不過院子里還有一口水井,手動泵。鄧翠華嫻熟地泵上來一桶水,然后說:“小許,你歇會兒,我一個人就行?!?/br> 許疏桐也沒客氣,她洗好手,就回屋里做紅薯甜湯。 紅薯很甜,不需要額外加糖。 紅薯湯煮上,許疏桐又到外面,把鄧嫂子洗好的韭菜拿回來,做了韭菜合子。 外面洗菜的鄧嫂子,聞著陣陣香味,饑餓感增加的同時,也有些感慨:原來仙女不僅會吃野菜,也會做飯??上АR營長,真不算良配。一團(tuán)長那樣的,才應(yīng)該有小許這樣完美的家屬。也不知道一團(tuán)長以后的家屬會是什么樣……昨天趙小強(qiáng)來送炸rou丸,連騙人都不會,分明是一團(tuán)長的好意,他大概是緊張,竟然說是團(tuán)長嫂子送的。有人說一團(tuán)長已經(jīng)結(jié)婚,前不久甚至有人說他離婚了,真真假假。但愿那些不好的傳聞都是假的,一團(tuán)長多好的人啊。 鄧嫂子很細(xì)心,洗得很干凈,一點(diǎn)細(xì)微的黃葉都沒有。 她把洗好的菜分別放在菜籃子里后,準(zhǔn)備跟小許道別,卻聽到小許說:“謝謝嫂子!正好,午飯好啦?!?/br> 剛才在山上,許疏桐已經(jīng)從和鄧嫂子的對話中得知,她女兒在八一學(xué)校讀二年級,孩子去上學(xué),她一個人在家。 沒等鄧嫂子拒絕,許疏桐就說:“嫂子,快來,嘗嘗我做的飯,另外還有些事情要跟你打聽一下?!?/br> 猶豫了一下,鄧嫂子最終還是接過許疏桐遞過來的筷子。 紅薯甜湯加韭菜雞蛋餅,聞著味都香,鄧嫂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餅。瞬間,眼淚流下來。 一年多了,自從老莊去世后,她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昨晚的炸rou丸,她沒舍得吃,留給女兒吃。 許疏桐眨眨眼: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好吃哭了? “哎呀,我是不是忘記關(guān)爐子了?!?/br> 許疏桐適時起身,去廚房,假裝干點(diǎn)什么,等鄧嫂子擦掉眼淚,再裝著什么也沒看到,從廚房里出來。 “小許,你的手藝真好。韭菜餅,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韭菜餅。還有這個紅薯。我都不知道還能這樣做?!编嚿┳佑芍缘卣f道。 “好吃嫂子就多吃點(diǎn),我還多做了點(diǎn),你拿回去,給晶晶嘗嘗?!鼻f晶晶,是鄧嫂子的女兒。 “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一般中午吃過的東西,晚上都不會再吃。扔了多浪費(fèi)?!?/br> 鄧嫂子只能在心里感慨:有人吃不飽,有人還能挑食。都是命?。?/br> 但是鄧嫂子對小許卻生不出任何嫉妒的心理,有人天生就該過好日子。仙女就是這樣。 吃過飯,許疏桐詳細(xì)地問鄧嫂子做衣服的打算。 原來,前不久,鄧嫂子去市里找工作,看到一家門店,老板自己做衣服自己賣。她想,如果能在這里打工就好了,不給工資管飯就行。只要能在這里做,看老板娘做衣服,也算學(xué)到一門手藝。 老板就提一個要求:你做一件衣服來給我看看,如果你做的衣服能在我店里賣出去,我就讓你來。 昨天在菜市場門口,想尋摸能不能碰運(yùn)氣,買點(diǎn)便宜的骨頭給孩子熬湯。意外地看到穿著打扮和其他家屬都不一樣的女孩,她一下就被對方的衣服吸引。白襯衣,腰的地方收窄,領(lǐng)子系著蝴蝶結(jié),袖口收緊。特別時尚,和以前老莊帶她去看過的外國電影里的人穿的一樣。 女孩吸引到的不僅僅是她,還有其他很多人。聽他們議論,鄧嫂子才知道,這漂亮女孩竟然也是軍屬,是二團(tuán)一營那個很出名的齊營長的家屬。 齊營長那么難相處的人,他的家屬,應(yīng)該也不太好打交道吧? 經(jīng)過一晚上的糾結(jié),鄧嫂子決定遠(yuǎn)遠(yuǎn)地觀察齊營長的家屬,看她的衣服到底是怎么做的,回去試著做做看。 一早,送孩子坐汽車連的車去上學(xué)后,鄧嫂子就來到這片以前她從沒來過的家屬院。 果然等到人,而且她還還了一身衣服,一如既往的漂亮。 絮絮叨叨說到這里,鄧嫂子突然發(fā)現(xiàn)小許托著下巴,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難道她犯了小許的忌諱? 就在鄧嫂子忐忑的時候,就看到小許微微點(diǎn)頭,然后眉目舒展開,“對呀!除了美食致富!還有服裝致富!” 現(xiàn)在是一九八二年,隨著改革發(fā)展的腳步,很多人手里開始有余錢,購買力跟上。衣食住行,衣還排在最前面呢。 誰不愛漂亮,誰不想擁有漂亮衣服。 隨即,許疏桐對一頭霧水地看著她的鄧嫂子說:“嫂子,咱們合作,做服裝生意吧?!?/br> “啊?生意?這……你是軍屬,做生意,不太好吧。萬一,被居心不良的人扣上投機(jī)倒把的罪,就麻煩了?!编嚿┳又?jǐn)慎道。 許疏桐說:“我又不是囤積物資,太高物價,和投機(jī)倒把十萬八千里。不過你提醒了我,我不方便出面,那嫂子你可以嗎?” 鄧嫂子重重地點(diǎn)頭:“我當(dāng)然行!” 只要能養(yǎng)活女兒,干什么,她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