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安慰的話, 還是別的什么。

    腦子里亂亂的, 已經(jīng)全然忘記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是不讓越清桉發(fā)現(xiàn)越星流的存在了。

    她心底里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他現(xiàn)在看起來好孤單。

    不是以往的那種獨(dú)來獨(dú)往的孤單, 而是他認(rèn)清了所有的真相, 卻無法徹底與這個臟污的世界劃開界限的孤寂。

    他只能在泥濘中掙扎，在沼澤中沉淪, 在岌岌可危的獨(dú)木橋上越走越遠(yuǎn)。

    沒有人向他伸出那一只救命的手, 他也沉默著不再向外界發(fā)出呼喊。

    她感到自己的心臟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 她快要無法呼吸了。

    他不該是這樣, 不該一個人去面對這恐怖的一切。

    柳若煙用力地反手握住他的溫涼的手掌, 聲音顫抖，“越清桉……”

    他沒有理她, 只是拉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走過危險(xiǎn)的石陣，他將她送進(jìn)竹林，眼眸低垂, 沒有看向她，只道：“你回去吧。”

    他松開了她的手，冷風(fēng)從兩人手心快速掠過, 帶走僅剩的一些溫度。

    那一瞬間, 柳若煙只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心里空落落的, 難以言說的煎熬讓她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咬著下唇，沒有多加思考, 義無反顧地大步上前，雙手?jǐn)n住他的肩頸，用力地將他抱進(jìn)自己的懷抱。

    月色下，少女聲音帶著哭腔，又喊了一聲：“越清桉……”

    “你不想要叫我回去，你想讓我留下來。我會陪著你的，我不走，無論是哪里，我都陪著你。”

    她將嘴巴靠近他的左耳，一遍一遍說著：“越清桉，我會陪著你的，我會陪著你的?！?/br>
    細(xì)微的鳥叫聲讓竹林顯得幽靜而神秘，她的聲音又低又輕，語氣無比堅(jiān)定。

    碎雨驟降，朦朧細(xì)雨打在稀疏的竹葉上，印入越清桉的黑沉的眼眸中，暈出了晦暗交錯的點(diǎn)點(diǎn)星光。

    他沒有說什么話，只是一直堅(jiān)挺的背部慢慢松了下來。

    下巴漸漸松懈，輕輕靠在柳若煙毛茸茸的小腦袋上。

    過了一會兒，他推開柳若煙，溫聲：“時(shí)辰不早了，你回去吧?！?/br>
    在自己手即將松開他的最后幾秒，柳若煙發(fā)動了心理話技能。

    這次，越清桉心中終于不再是空蕩蕩的一片了，她聽到了冷色如霜的聲音。

    [……你還太小，晚上看到人死了，會做噩夢……]

    越清桉要?dú)⑷耍?/br>
    柳若煙遲疑著與他又清又亮的眼眸對上，她眨巴下眼睛，乖乖地和他道別，轉(zhuǎn)身往回走。

    系統(tǒng)在她心中播報(bào)：【越清桉現(xiàn)在還在看著你，宿主繼續(xù)往前走?！?/br>
    【還在看著，不能藏在這里?！?/br>
    【好了好了，里面那個男人出來了，宿主你可以躲起來看了！】

    柳若煙一下子貓著身子，蹲下躲在就近的一塊巨石旁邊，隔著重重竹林，從竹枝縫隙中看向巨石陣前方。

    越清桉站在那里，下半身在陰影中，似乎立根于地獄。

    可那一身潔白無瑕的宗袍上灑著月色，仿佛蒙上了一層不可侵犯的神圣光澤。

    他迎風(fēng)而立，于朦朧碎雨中，靜靜看著巨石陣中走出來的男人。

    對方看起來是個散修，長相倒是精致，就是一邊走還一邊罵罵咧咧里面的女人就像木偶一樣。

    下一秒，散修看到了那一身泛白的少年，他先是嚇得一激靈，而后看清越清桉冷峻的面孔后，眼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少、少宗主！”他慌亂地往后退了兩步，視線左顧右看，不敢直接和越清桉那銳利的眼睛對上。

    越清桉斂起眼，修長白皙的右手從宗袍中伸了出來，舉向天空。

    只是一個呼吸，散修來不及逃跑，直接被一股強(qiáng)盛的內(nèi)力吸到半空中。

    越清桉一步、一步，與雨水同時(shí)來到了散修的身前，微微揚(yáng)起臉，他的手只是輕輕一抓。

    散修的脖子瞬間落入他的手中，以一種極度扭曲的姿勢。

    越清桉面色是一種死寂到極點(diǎn)的沉穩(wěn)，他拉近散修，只問了兩個問題。

    “誰派你來的？”

    “除了你，還有誰？”

    幽冷雨水中，他眼中蔓延著瘋狂的暗色火苗。

    散修嗚嗚呀呀，臉上的肌rou如老樹盤虬的根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他被捏住喉嚨，窒息襲來，根本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升起了灼熱的高溫。

    他驚恐地嘶鳴著，目眥欲裂，眼睜睜看到自己的腳在高溫中融化。

    血水滴答滴答，滴落到地上。

    很快被高溫灼燒成黑紅色，與土壤完美溶為一體。

    喉嚨上的手突然松了一條縫隙，他忙不驚慌，大聲喊出來，“是首座長老！是首座長老！他門中養(yǎng)了許多外門散修，他們和我一起呃——”

    散修感覺到喉嚨一下子傳來刺破靈魂的痛苦，那雙白潔的手直截了當(dāng)?shù)啬笏榱怂暮韲怠?/br>
    大口大口的風(fēng)灌入他的傷口。

    他迷茫地瞪大眼睛，仰望著黑穹的天空。

    面上是由小轉(zhuǎn)大的滂沱大雨，身下是無窮無盡的高溫。

    來自地獄的白面判官親手審判了他的罪行。

    東水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