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元緒有才,如今即便不是他本人演奏,此曲也是世上難尋。”劉賢欣賞的看著呂妍。 一首曲子彈完,呂妍起身行了一禮,準(zhǔn)備退下。 “莫非你不擔(dān)心呂氏一族了?你兄長可是殺了人,如今梁州城里人盡皆知,即便張大人有意袒護(hù),也未必能做得到。”劉賢淡淡的開口。 呂妍止步回身,看著他道:“多謝魏王指點(diǎn),小女子為呂氏家族該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若是我呂氏一族還是在劫難逃,也只能聽天由命?!?/br> “好一個聽天由命,你若真這么想,我倒不敢信了,心中怕是記恨的很吧!先前就對本王出手個兩次,此次不然,定會同我拼命了吧!” 劉賢雖面無表情,呂妍卻吁了口氣,這次呂家算是逃過一劫。 “希望魏王成全?!眳五蛳?。 劉賢起身,上前幾步,來到呂妍面前,從上而下睥睨她,語氣冷淡的道:“起身吧!本王將在梁州城再呆數(shù)日,這些日子,你就在魏王府當(dāng)差贖罪?!?/br> “是!” ☆、一家和睦 輾轉(zhuǎn)呂妍又成了魏王府的丫鬟,依舊守著書房,伺候筆墨紙硯。 呂府形勢突然轉(zhuǎn)變,魏王出手就是迅速,張大人一夜之間查明,此事純屬誤會,呂承志得以歸家,呂家上下一片歡喜,唯孟氏擔(dān)憂呂妍的處境,悶悶不樂。 劉氏為了感謝呂妍救了自己的兒子,來到主院拜謝。 張嬤嬤通報劉氏來了,孟氏抹了抹眼角,整了整衣裳。就見劉氏一臉笑容的走了進(jìn)來,看到孟氏,上前行禮,然后挨著孟氏的下座坐好,接著向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把手中的盒子奉上。 “jiejie,這是meimei的一點(diǎn)心意,還望jiejie收下?!眲⑹险f道。 “咱們姐妹多年,又何須見懷?!?/br> “jiejie不知,這次多虧了嬌奴救了承志,否則失了性命不說,還連累了呂家,成了呂家的罪人,豈是meimei擔(dān)當(dāng)?shù)钠鸬?。”劉氏站起身來,把檀木盒子打開,一把黃金打造的孔雀開屏簪躺在錦布之上,上面雕刻之作彬彬如生,不是一般人能打造得出的。“這是皇后娘娘當(dāng)年賜給主母蔣氏之物,后來因為我懷上了承志,便轉(zhuǎn)賜給了我,如今大恩不言謝,小小禮物以表心意,希望jiejie往日之事既往不咎,以后能與jiejie共同伺候好夫君,便是我的最大心愿?!闭f完,拿起簪子為孟氏帶上,“jiejie真是好看,如今帶上這枝簪子,如錦上添花,風(fēng)華不解當(dāng)年?!?/br> 孟氏有些不好意思,見她自作主張的插入她的發(fā)間,又不好當(dāng)著她的面拔下來,又想著這后院總要和睦相處,家里才能興達(dá),于是也只好順了劉氏的意。 夜幕,呂煦回來,看到孟氏正在鏡前缷妝,含笑上前幫忙,看到那支孔雀開屏簪,驚訝的問:“這簪子雕刻的彬彬如生,不似梁州之物,不知夫人從何得來的?!?/br> 孟氏撲嗤一笑,“這是meimei送的,嬌奴也只不過舉手之勞,meimei真是見怪了?!?/br> 呂煦一聽,哈哈一笑,“呂家若沒有嬌奴,此次怕是在劫難逃,她也該當(dāng)如此,你便安心收下吧?!?/br> “可這畢竟是meimei珍愛之物?!泵鲜匣厣砜粗鴧戊恪?/br> “劉氏往日里的確舍不得帶,不過相對于承志的命來,這點(diǎn)算得了什么?!眳戊阍谒砼宰?,“這個簪子帶在你頭上更加好看,這讓我想起那年你入府之時,一件素簪,粉衣桃容,眉清目秀。燈光下細(xì)看,這歲月未曾在夫人臉上留下半點(diǎn)痕跡,反倒為夫卻老了?!?/br> 孟氏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然后害羞的倚在他的懷中,也忍不住想起入府的那一年。命運(yùn)多舛的她,終是遇上了良人?!?/br> 呂妍在魏王府當(dāng)了兩天差,卻沒有見到劉賢半個身影,讓她以為他是不是直接返回了京城,誰知第三天他又出現(xiàn)在了書房,一臉疲憊,卻還是兢兢業(yè)業(yè)的坐在書房里處理事務(wù)。呂妍靜靜地站在陰影里。 待劉賢處理完事務(wù),已是日暮時分,他動了動肩膀,站起身來,呂妍上前收拾筆墨。 “本王明日便要返回京城。”劉賢忽然開口。 呂妍心中卻松了口氣,終于要把這尊神給送走了。 “梁州城終究太小,不是你們呂家呆的地方?!眲①t又道。 呂妍猛的抬頭,有些不敢置信。 “本王返回京城之后,稟明父王,若無大礙,應(yīng)該可行。” 呂妍還是驚訝的看著他,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來,難道呂府返回京城,這一世還得靠魏王嗎? 劉賢冷笑一聲,“你倒是很實在,說起你呂家,卻來了精神。”說完又上前兩步,道:“若是你愿意做本王的丫鬟,本王便幫你這個忙如何?” 呂妍臉色一變,想起上一世就是自己自愿為奴,到最后落下一個家滅人亡的下場,若是這樣,倒不如在梁州里呆著安全。 “謝魏王美意,小女子在家中也是父母掌中之寶,不敢高攀?!?/br> “如此,本王也不必多此一舉了?!眲①t說完轉(zhuǎn)身,命令道:“下去吧!” 魏王走了,呂妍返回呂府,一家人在大門口迎接她,下了車,孟氏上前拉著她上下打量,眼睛都紅了。呂煦在一旁勸慰,一家人擁著她進(jìn)了家門。 宴間,呂煦問道:“魏王走時可有說什么?” 呂妍本想把魏王的話說出來,最后想了想,搖了搖頭,回答:“未曾?!?/br> 呂煦有些惋惜,卻也沒過在意,“只要嬌奴能平安歸來,為父就心安了?!?/br> 呂承志與呂承浩坐在一起,安安靜靜的,跟往常完全不同。呂承浩本就是一個少言寡語的人,可呂承志不同,他向來喜歡熱鬧,這樣的場面,他的話最多,可今日卻斯斯文文,一句話也未曾開口。 呂妍注意到他的不自然,也沒過在意。而一旁的呂薇卻起身斟了一杯茶,親自端到呂妍面前,眉眼含笑,說道:“多謝二妹舍身相救?!?/br> 呂妍看了她一眼,說道:“jiejie客氣了,兄長遇難,meimei本應(yīng)挺身而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meimei也只不過盡力而為罷了?!?/br> 呂承志聽到這兒,眼睛都紅了,猛的站起身來,伸手把呂薇手中的茶杯取下,接著拿起一個空杯從劉氏的茶壺中倒了一杯茶,重新端到呂妍面前,說道:“兄長我沒有替meimei做什么,反而還得靠meimei去周旋,是為兄錯了,這杯茶也該為兄敬你才對?!?/br> 呂薇一急,伸手把呂承志的手按下,端著手中的茶杯,責(zé)備道:“哥哥怎么如此毛躁,我尚且還未敬完,豈有爭先的道理!不只是哥哥的救命之恩,小妹也想借此向二妹請罪,之前整整,還望meimei見諒!jiejie已是待嫁之齡,將來出了閣,再見就難了,希望meimei成全。”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呂妍不喝就不講道理。而這邊呂承志卻面色一紅,手中杯子尷尬的垂下。 呂妍接過呂薇的杯子,然后看著呂承志,說道:“二哥無須介懷,小妹以茶代酒敬二哥?!?/br> 呂承志聽后,高興的回了一禮,一口飲盡。 呂煦與孟氏在一旁含笑看著,一頓飯吃下來,一家和睦。 *** 轉(zhuǎn)眼又過去了兩月,時節(jié)進(jìn)入冬季,初冬的梁州城已開始冷了下來,身上開始加上了棉襖。 秦河以南齊嶺山脈,一條似白綾的官道之上,浩浩蕩蕩的走來一條商隊,隊伍最前方是幾位騎馬的護(hù)衛(wèi),中間幾輛漆黑的馬車,外觀普通卻結(jié)構(gòu)堅固,行得極穩(wěn)。馬車的窗簾全部拉下,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況。隊伍的后面是一群牛車拖著滿載的貨物,尾部是一群壯丁奴仆徒步行走。 在這個安靜的山谷,慢慢地向前進(jìn)發(fā)。 山脈是連綿不當(dāng)?shù)纳謲{谷,處處能聽到鳥叫聲,還有大型野獸的聲音。 忽然中間一輛漆黑的馬車內(nèi)響起了一聲清冷的聲音:“停車?!标犖榫徛耐A讼聛?,前面的護(hù)衛(wèi)首領(lǐng)勒馬回身,來到馬車旁,問道:“公子,有何吩咐?” 車簾被人挑起,卻只露出下巴,他說了兩句。護(hù)衛(wèi)首領(lǐng)臉色一變,往山林深處看了一眼,接著又聽到車?yán)锏呢?zé)備聲,護(hù)衛(wèi)首領(lǐng)忙低下頭去,額上直冒冷汗。 剛才還熱鬧的森林田野,忽然靜了下來,方圓十里,似沒有一個生物,實在靜的可怕。 護(hù)衛(wèi)首領(lǐng)快馬揮鞭,來到隊伍的前面,對左右手吩咐了幾聲,接著幾個護(hù)衛(wèi)分左右兩邊往隊伍的尾部馳去。 隊伍的氣氛變得很詭異,那幾個護(hù)衛(wèi)還未跑到后頭,山林忽然一聲清脆的口哨聲,接著從樹上跳下幾條人影,又從草叢里竄出幾條,轉(zhuǎn)眼之間,四面八方被黑影占駐。 商隊開始一片慌亂,尾部的壯丁奴仆紛紛往隊伍前擠去,只有前面才有持刀的護(hù)衛(wèi),而他們赤手空拳,遇上劫匪只有當(dāng)擋箭牌的命。 隨著奴仆們的混亂,中部守護(hù)貨物的護(hù)衛(wèi)被擠散開來,在這條窄小的官道上,隊伍顧前不顧尾,最后護(hù)衛(wèi)一聲令下,切斷中間的貨物與奴仆,護(hù)著中間的幾輛馬車往前快速的奔馳。 轉(zhuǎn)瞬之間,后面的奴仆一片哀嚎之聲,緊接著貨物全部被火箭射中,而前面護(hù)送的護(hù)衛(wèi)再也不敢回頭張望,沒命的往前奔馳。眼看山谷的出口就在眼前,卻不想谷口黑影一閃,不知幾時又有一波黑衣人埋伏在此。 護(hù)衛(wèi)首領(lǐng)此時已愁上眉頭,他回頭看了看,后面護(hù)送的兵衛(wèi)早已不見蹤跡,只有四輛馬車跟隨,于是向左右吩咐了一番,分成四隊,各人領(lǐng)著一隊護(hù)送一輛馬車向前沖去,而護(hù)衛(wèi)首領(lǐng)首當(dāng)其沖帶著一隊往前沖。 后面哀嚎聲未斷,前面也響起了嗖嗖的聲音,箭如雨下,護(hù)衛(wèi)隊一個一個倒下,到最后只有一輛破爛不堪的馬車歪歪斜斜的沖出了山谷。 黑衣人圍住剩下的三輛馬車,為首的一位黑衣人出劍挑起車簾,一一查看,驚呼:“是空車,上當(dāng)了?!币宦暱谏冢谝氯寺牭桨堤?,四處散開,為首的黑衣人命令道:“快追?!?/br> 馬車一路奔波,駕駛座上的兵衛(wèi)身中數(shù)箭,歪向一旁,倒在了車輪之下。馬車沒有停下來,沒人掌控的受驚馬匹沒有沿著官道走,而是徑直往山脈而去。 車內(nèi)的人耗費(fèi)最后一絲力氣,終于爬出馬車,他看不清那快速而過的高低不平的路面,臉色泛白。他休息了一下,扶著車兩邊的手架,猶豫了一會,猛的傾身向前跳了下去,身子被奔波的馬車帶著飛落入地,接著滾入草叢之中,昏睡了過去。 ☆、宇文業(yè)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天色暗了下來。初冬的雨夾著風(fēng),冷嗖嗖的淹沒著大地。 官道上行來兩輛馬車,還有些許護(hù)衛(wèi)前后守護(hù)。 剛剛過了峽谷,再走五十里路,便能到梁州城了,為首的護(hù)衛(wèi)不免精神一振,這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最好能在天黑之前趕到梁州城就更好了。 其中一輛漆黑色的馬車內(nèi),一位老婦人坐在其中,挨著她坐著的是一位妙齡女子,此時打了個呵欠,百無聊奈的問道:“娘,從梁州城到玄陽還要多久呢?不知玄陽城怎以樣?是不是比安縣要繁華?” 老婦人嗔了她一眼,“卿兒,一路上不知你問了多少遍了,這次你父親入京為官,咱們娘倆也跟著享福,到了京城,你可要安份點(diǎn),玄陽城不比安縣,處處能見官家子弟,無論官大官小可都是京官,最好少扯上麻煩。還有你父親給你請的教習(xí)嬤嬤,你可要好好學(xué)習(xí)了,將來與玄陽城的貴女們也好相處?!?/br> “知道了,娘親,一路上你也不知交待了多少遍,咱們安縣小,可咱父親有才得今上賞識,所以也沒什么好怕的,再說哥哥也在考功名,到時中了,咱們家就更不用這么拘謹(jǐn)了?!?/br> 老婦人伸指按在周梓卿的額頭上,“你就知道貧嘴,反正到了京城要處處小心?!?/br> “知道了,娘?!?/br> “還有——”老婦人從懷中拿出疊的方正的手帕,翻開帕子,只見上面兩顆黑色藥丸,“這兩顆解毒丸,你先收著,還有這條帕子,也要記得收好,回到京城要處處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br> “這是誰給的?”周梓卿問。 “那年你父親救了一位江湖人,然后給了這個,聽說這兩顆藥丸可解百毒,給你防身用吧?!?/br> “娘,這么貴重,還是娘親收著,女兒又不會有什么事,留著到能用的時候再用。” 老婦人拉著女兒的手,語重心長的說:“在京城不比安縣,如今你父親在京為官,是今上親筆提名,如此背后不知有多少人會忌恨,你且放在身上,若是沒有用上,那便更好,若真是遇上了,也能救回一條命來。” “娘……” “你且收下。” 車隊穿過山脈,官道變寬了,護(hù)衛(wèi)隊便四面散開,形成包圍的形式前進(jìn)。 忽然車隊停了下來,馬車上的老婦人面色一驚,微微挑簾,就聽到前面護(hù)衛(wèi)首領(lǐng)正與人對話,她放下簾子,回身對周梓卿說道:“你且下車去前面那輛,與里面的人一同躲起來,機(jī)關(guān)我已交待予你,沒有我的命令,不準(zhǔn)出來?!?/br> 周梓卿臉色一變,慌忙的問道:“娘,出了什么事?女兒躲起來后,娘親該怎以辦?” “或許是我想多了,你且去辦,這山林小道,難免會有匪徒?!?/br> 周梓卿被推了出來,她只好上了前面的馬車,這一輛是專門請了機(jī)關(guān)大師做的,以防半途遇上危險。卻不想來到這條山脈半路休息時,救起了一位滿身是傷的男人。 周梓卿掀簾進(jìn)去,看著這個長像俊朗的男人,臉微微一紅,忙別過頭去。這時馬車外響起了馬蹄聲,前面有護(hù)衛(wèi)過來通報,還沒有到隊尾,前面就廝殺了起來,果然遇上劫匪。 周梓卿探出頭來,正要下車,后面的馬車忽然駛動,來到她的身側(cè),伍氏探出頭來,嚴(yán)厲的吩咐道:“趕快躲起來,由母親掩護(hù)你,沒有母親的吩咐,不許出來?!?/br> 周梓卿被伍氏的神情給嚇住了,從小大到都未被責(zé)罵過的她,一時慌了神,只好聽話的進(jìn)了馬車,她看了看馬車?yán)镆荒樕n白的男子,臉又燒了起來。 一群黑衣人從山脈涌出,大樹上、草從中,四面八方,把車隊給包圍了起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架勢的護(hù)衛(wèi)們一時慌了神。敵眾我寡的形勢更是嚇破了膽,沒過幾招,就四處逃散,余下幾個忠心的家衛(wèi)死守著兩輛馬車。 周梓卿在馬車內(nèi)心驚rou跳的聽著外面的打斗聲,時不時有箭羽釘在馬車上,余勁震得馬車晃了晃。她沒有躲入暗道,看著那名男子,想著要與他身貼著身藏在暗道里,就覺得臉頰燒的發(fā)燙,腦子一片空白。 轉(zhuǎn)眼的功夫,匪徒逼近馬車,伍氏的馬車擋在前面,當(dāng)匪徒殺光最后一個家衛(wèi),黑衣首領(lǐng)走了過來,在馬車外停下,沒有多說半個字,一箭射入馬車中,只聽到伍氏“啊”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在車簾上,秋風(fēng)卷起簾角,露出伍氏倒下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