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個不服氣地同事在旁喋喋，素嫻尾音拖得又長又尖，不停重復：“好啦，好啦……”

    “好不了，正是因為犯錯的成本太低，新聞媒體的錯誤輿論導向，現在的醫(yī)患關系才會這么緊張。今天是揍了江醫(yī)生，誰知道下一個會是誰，如果我們只是像條死魚一樣被動，那就只能承受挨打的局面?！?/br>
    素嫻直翻白眼，掐著太陽xue道：“好啦，連吉大主任都說不追究了，你們還在這兒憂國憂民個什么勁，手底下那些病人都瞧好啦，是不是還嫌加班不夠多??？”

    有人一本正經：“我認為吉醫(yī)生本身就是醫(yī)患關系緊張的受害者?！?/br>
    “……”素嫻徹底xiele氣，揮著手往外跑：“隨便怎么樣都好，反正我不管你們了，我要去吃飯啦?！?/br>
    幾個爭得面紅耳赤的沒了對手，齊刷刷將臉轉向吉云，在無聲地說，來戰(zhàn)。

    偏偏吉云正忙著整理長條桌上散開的醫(yī)學報刊，此刻兩眼往上一翻，不咸不淡地望著對面。

    幾個人立刻條件反射地心里發(fā)憷，只好訕訕跑了出去。

    方才還鬧哄哄的辦公室，終于只剩下她一個人。

    吉云將報紙堆成小山，擱在桌子一角，往后轉身的一刻，說：“陳——”忽然住嘴。

    光影里，陳琛坐在她的椅子上靜靜地睡著了。

    除了微微垂下的腦袋，陳琛睡著的時候仍然坐得端正，他將兩手環(huán)抱在前胸，臂膀上的肌rou將襯衫繃得緊緊。

    逆著光，大片的陰影蒙住他輪廓分明的臉，只在走近了才看到他闔起的眼簾，一線筆挺的鼻梁之下，有緊緊抿起的薄唇。

    吉云倚在辦公桌上，伸出手指懸空著描繪他的臉，最后停在他嘴唇的位置。

    是這一刻的風太過柔和，輕拂而來的時候，方才教她心動。

    吉云輕喘著彎腰，一寸寸靠近他的臉。

    ……他的唇。

    噠——

    辦公室的燈忽然亮了起來。

    吉云猛地站直，一扭頭，江月站在門口，一只眼睛貼著雪白的紗布，另一只眼睛緊緊盯著她。

    吉云若無其事地挪開臉，就聽江月說：“咱們出來聊聊吧?！?/br>
    吃飯時間，過道上人煙稀少。

    吉云背抵著墻面，漫不經心地問：“聊什么？”

    江月說：“先談公事?！?/br>
    “什么公事，不會又有什么爛攤子要我擺平吧？”

    江月說：“還真被你猜中了，早上和你提到的那床病人還沒下落，現在又有另一樁棘手的事情。之前為個病人排了臺手術，就是這兩天的事，不過現在我眼睛受了傷，只用一只眼睛會影響距離的判斷，我希望由你來接手?！?/br>
    吉云嘆口氣：“江月，這已經是第幾次了，你總不能每次一有什么突發(fā)情況，就想著讓我來幫忙擦屁股，這醫(yī)院這么大，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用吧。”

    江月說：“其他手術都可以分派給大家，但這個病情比較危重，我覺得由你來主刀會比較保險。”

    吉云想了想，說：“我最近睡得太少，狀態(tài)不好?！?/br>
    江月面色突沉：“不是你一個人在硬撐，醫(yī)院里一大半的人都奮戰(zhàn)在第一線，多得是比你累比你苦的，昨天光11樓這邊就倒了好幾個，我知道你身體不好，自認已經給了你不少優(yōu)待，現在是特殊時期，有什么困難就克服一下?！?/br>
    吉云微怔：“官大一級壓死人啊，你這是給我擺領導的譜了。”

    江月說：“擺譜不敢，我就事論事?！?/br>
    他忽然一頓，變了眼神：“好，現在我們談私事。”

    吉云一陣輕笑，想說我和你有什么私事可談，就聽他冷冷道：“吉云，你玩夠我了，現在找到下一個目標，就這么急著要一腳踹開我了是不是？”

    江月瞪著眼睛，目光狠戾，微張的嘴唇微微抖動，一向溫潤的男人若要翻臉，連吉云心里都顫了一顫。

    只是她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仰著頭，淡漠問：“江醫(yī)生，是你一直會錯意吧，你倒是和我說清楚，我怎么玩你了？”

    江月忽地嗤出口氣，一手揪著她頭發(fā)，要她被迫望著自己，一手緊緊卡住她纖細的脖子，緩緩用力——

    ***

    吉云后腦猛地撞上墻面，原本就悶疼的腦子一下子炸開鍋，在高度緊張里所有的感覺都異常靈敏。

    江月一使勁，向上用力，虎口的弧線正貼她下顎，逼得她頸線筆直，要她一句話再說不出來。

    他出手又快又狠，聲音里卻帶著nongnong的倦意：“吉云，有時候我真想將你胸打開，看看里面究竟有沒有心?！?/br>
    吉云輕易不肯服輸，咬著牙，嘴角微微上挑，仍舊挑釁。

    江月正恨不得將她分拆入腹，忽然就有腳步聲響起，緊接著，高大的身影如一道陰翳聚在頭頂。

    “放開她。”男人聲音低沉。

    江月斜著眼睛去看陳琛，仿佛沒能聽懂，男人凝著表情，抓住他的手腕，又一次重復：“放開她?！?/br>
    吉云的面色迅速由紅轉紫。

    手腕上力量如緊隨的提醒，江月漸漸冷靜，看了看吉云，慌不擇路中松開了桎梏。

    陳琛卻還沒放手，簡短意賅地提醒：“離她遠一點?！?/br>
    是現在還是未來，亦或是兩者都是？江月挑著眉梢望他，踉踉蹌蹌朝他走了一步，拳頭蓄勢在腰邊，問：“你算老幾啊?！?/br>
    手臂掄圓，風聲獵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