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我會覺得女王沒死,是因為死亡一樣冰冷的黃金面具?還是在我接觸到黃金面具的一瞬間,黃金面具下的臉動了一下?我感到一陣戰(zhàn)栗,可又不得不告訴自己,死人臉上的黃金面具沒有動,一定是我太緊張了,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竟沒膽子揭下女王臉上的面具,可也太說不過去了。 我將心一橫,揭下了女尸的黃金覆面,不僅是我,我身后的胖子,還有雪梨楊和大金牙,見到黃金面具下的這張臉,都忍不住發(fā)出一聲驚呼,但見黃金槨中的女尸,玉臉削長,額寬鼻高,二目微閉,額前有一道紅痕。我們以往開棺取寶,棺中女尸可見過不少,有時候也會說,打開棺材之后看見一個女尸栩栩如生,但終究還是死人,臉上有一層死氣。棺材中的尸身保存得再好,那也和活人不一樣,而黃金槨中的女王,除了一動不動,幾乎和活人沒有兩樣。另外一個讓我出乎意料的,是這女尸并非半人半鬼,想來也是,世上怎么會有半邊臉是人半邊臉是鬼的妖女。 大金牙在后面說:“真沒想到,還是個僵尸美人兒!” 雪梨楊卻說:“你們當(dāng)心,僵尸在動!” 我和胖子瞪大了眼,正在看黃金槨中的僵尸,冷不丁聽雪梨楊說了這么一句,二人皆是一驚,立即往后退了兩步,再看女王尸身仍是一動不動地立在黃金槨中。 我心想:“八成是湊得太近了,我們喘上一口大氣,女尸的頭發(fā)也會動上一動。不過雪梨楊可不是大金牙那等一驚一乍的膽小之人,她可不該看走眼?!毕氲竭@兒,我和胖子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過頭,看了看后面的雪梨楊。 雪梨楊一臉凝重,金剛傘已經(jīng)握在手中,目光盯住黃金槨中的女尸,如臨大敵一般。我心知非同小可,忙將頭轉(zhuǎn)了回去,再一看,黃金槨中的女尸居然張開了二目。我和胖子嚇了一跳,要說粽子突然睜眼,那種情況雖然可怕,卻并不是沒有,有時在開棺之際,尸身皮rou迅速萎縮,猛一看還以為是死人在動。不過別的死人睜眼,跟我們面前的這位可不一樣,人死如燈滅,翻開死人的眼皮子,你也絕對看不到目中有光。而黃金槨中的女尸沒有眼白,二目如同兩個黑洞,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射出兩道金光。 我見情況有變,低聲對胖子說:“黑驢蹄子!” 胖子出手如風(fēng),要將黑驢蹄子塞進(jìn)女尸口中。誰也沒想到,女尸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怪異的笑容!死了幾千年的女尸還笑得出來,那不是有了道行又是什么?胖子膽大包天,他可不在乎這個,抬手將黑驢蹄子往尸魔口中塞去。僵尸忽地抬起手臂,張開指爪,怎么說是指爪?那指甲足有一尺多長,有如五根金鉤,驀地掐住了胖子的脖子。女王身形又高又細(xì),一伸出手爪已成壓頂之勢,而且怪力無邊,當(dāng)時就將胖子掐得翻了白眼,手中的工兵鏟和黑驢蹄子都掉到了地上。 我見胖子勢危,當(dāng)即揮出工兵鏟,正劈在僵尸抓住胖子的手臂上,而僵尸身穿金絲殮袍,擋住了鏟刃。我這一鏟子下去,雖然沒削去僵尸半截手臂,但也給了胖子喘息之機。他一腳蹬在僵尸身上,借力往后一掙,掙脫了掐住他脖子的指爪,身子落地,向后滾了開來。 只挨了這么一下,足以讓他半天起不了身。我一看這粽子太厲害了,不過即使幾千年的僵尸,吃了黑驢蹄子也得灰飛煙滅。又看僵尸對我一爪撓了下來,當(dāng)即閃身避開,撿起胖子掉落在地上的黑驢蹄子,想塞進(jìn)僵尸口中。 那僵尸不僅身形細(xì)長,兩只手臂也是又細(xì)又長,使人近身不得。我往前一沖,非但沒有將黑驢蹄子塞進(jìn)對方口中,水火衣反被它撓出幾道口子,我見僵尸來勢洶洶,正面相抗絕無取勝之機,只能全力與之周旋。于是避開它這一撲之勢,轉(zhuǎn)向僵尸美人身后。 此時,大金牙已經(jīng)嚇得雙手抱頭趴在地上,三魂不見了七魄,幾乎尿了褲子。雪梨楊拿過他的步槍,拉開槍栓,對準(zhǔn)僵尸就要射擊。怎知那僵尸美人快如鬼魅,身形一晃,已經(jīng)到了雪梨楊面前。手爪一揮,雪梨楊手中的步槍便被打掉了。緊接著又是一爪,撓向雪梨楊面門。雪梨楊身手敏捷,對方手爪落下雖快,她也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避開。但如果她往旁邊閃開,身后的大金牙勢必死于非命,只好用金剛傘往前一擋,僵尸金鉤也似的雙爪,撓在金剛傘上,那響動聽得人寒毛直豎。再說我轉(zhuǎn)到僵尸身后,心想:“黑驢蹄子只有塞到粽子口中才有用,我從后邊繞過來,先拍它一鏟子再說,趁它轉(zhuǎn)過頭來,正好讓它吃下黑驢蹄子!” 打定主意,掄開手中的工兵鏟狠狠拍向它的后腦勺。 與此同時,僵尸美人身后披散下來的那一頭長發(fā),忽然從中分開,它后面居然還有另外一張臉。這一張臉長得好似枯樹皮一般,雙目深陷,怪口如同黑洞,我一看之下,大吃了一驚。黃金槨中的僵尸美人,前邊這張臉十分美貌,與活人無異,沒想到她這一個頭長了兩張臉,后面這張臉卻似埋了幾千年的僵尸,看上一眼都能把人嚇個半死。 原來西夏地宮壁畫中那個半人半怪的妖女并不是半張臉是人,半張臉是鬼,而是一頭雙面,前面是美女,后邊卻是個僵尸。我心中雖然吃驚,可手中的工兵鏟還是拍了下去。怎知僵尸全身“咯咯”作響,原本朝前的手腳瞬間扭到了后面,反過來的爪子接住了我的工兵鏟,只往旁邊一甩,我整個人就橫向飛了出去。我一閉眼,心說:“完了蛋了,老子今天要歸位!這一頭撞在黃金臺階上,真得把腦袋撞進(jìn)腔子!” 2 我被一股怪力甩出,眼看腦袋就要撞在黃金臺階上。往好了估計,腦袋撞進(jìn)腔子,我還能留個全尸,否則也得撞得腦漿崩裂。原以為我這條小命兒,今天就得扔在這兒了。這時胖子剛從地上爬起來,一看我往這邊飛過來了,急忙使出全力,往我身上一推,抵消了我這一撞之勢。我摔在地上,渾身上下幾乎摔散了架,好歹保住了這條命。 僵尸四肢轉(zhuǎn)到身后,枯樹皮一般的那張臉往上抬起,披散的長發(fā)如同一條大爬龍,繞過黃金槨又爬了回來。我強忍身上疼痛,咬牙從地上起來,手中的黑驢蹄子還在,這一次不敢再往前去了。對準(zhǔn)僵尸那個黑洞洞的大口,奮力將黑驢蹄子扔了出去。僵尸大口一張,一口將那黑驢蹄子吞了下去。 我和雪梨楊、胖子三個人相顧失色。相傳僵尸之祖乃天女魃,天女魃本為軒轅黃帝之女,因為中了蚩尤咒,變成了僵尸,見之則主大旱,所到之處,赤地千里,以地脈中的龍氣為生,吞云吸雨,所以才會造成干旱。僵尸吃活人心肝,皆因人是萬物之靈,人又以心以為靈,按迷信的說法,人的心上有竅,傻子是一竅不通,竅越多,這個人就越有靈性。傳說當(dāng)年的商紂丞相比干,有九竅玲瓏心。僵尸埋在地下千年,吸盡地脈中的龍氣,即成尸魃,吃人心肝吃多了,幾時能夠駕上風(fēng),那就成了飛僵。飛僵目中有光,來去如風(fēng),可以殺龍吞云,甚至口出人言,出沒于白晝。用過去的話來說,這是成魔了。古墓中的粽子,最可怕的也不過于此。尸魔再厲害,讓黑驢蹄子打一下,就得打掉一千年的道行;吞下黑驢蹄子,則灰飛煙滅,化為黑血。 想不到黃金槨中的僵尸美人,一前一后長了兩張臉,而且一口吞下黑驢蹄子之后,居然若無其事。應(yīng)該不是黑驢蹄子沒用,而是黃金槨中的女子,比尸魔還要恐怖。 我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啊,打得過咱就打,打不過咱就撤。舍命關(guān)上殿門,僵尸也未必追得出來?!笨山┦廊诵袆悠婵?,沒等我們跑出這座黃金宮殿,就得讓它追上,終究逃不出它的魔爪。 三個人只得舍命與之周旋,繞著黃金宮殿兜起了圈子。而三個人之間拉開了距離,彼此之間難以呼應(yīng),處境更為危險,一時間險象環(huán)生。僵尸將雪梨楊追到大殿的一個死角之中,雪梨楊想用金剛傘招架,卻被僵尸一爪撓下,金剛傘脫手飛出。雪梨楊身后已是黃金墻壁,無路可退。我和胖子與她離得太遠(yuǎn),鞭長莫及,有心冒死相救,卻也無能為力。正在這緊要關(guān)頭,但見雪梨楊往上一縱,其疾如風(fēng),腳下吉莫靴蹬在黃金殿中的墻壁上,飛奔出十幾步,間不容發(fā)之際,從死角中逃了出去。而那僵尸也撓壁直上,宛如一條大爬蛇,在后面對雪梨楊緊追不舍。雪梨楊拋出飛虎爪,勾住黃金神樹,從壁上凌空躍過,落到黃金神樹上,這才躲過僵尸的追擊。 我暗道一聲:“好險!”也不得不佩服雪梨楊的身手,換成我和胖子,再多幾條命也都沒了。可懸著的心還沒放下,僵尸已經(jīng)爬上了黃金神樹。 雪梨楊迫于無奈,只好從黃金神樹上跳了下來,而那僵尸如影隨形,緊跟著下了黃金神樹。雪梨楊接連幾次死里逃生,此時已無力再逃。僵尸四肢倒轉(zhuǎn),帶起一陣陰風(fēng),爬向雪梨楊。我和胖子手握工兵鏟,從兩側(cè)沖向雪梨楊,眼看無力回天。正在此時,倒在一旁的玉面狐貍突然站了起來,她失血不少,臉色如同白紙,抽出插在大金牙背包中的魚尾刀,往僵尸身后的那張美人臉上一刀劈下。僵尸只顧來追雪梨楊,后面那張人臉見到玉面狐貍揮刀劈下,發(fā)出一聲尖叫,震得四壁皆顫,整座黃金大殿中的光亮都跟著暗了下來,它再想返回手抓格擋,卻已然不及。那張美艷的女人臉被鋒利的魚尾刀從中劈開,分為兩半,并不見有鮮血流出。凄厲無比的慘叫聲中,冒出一縷縷血霧。 我和雪梨楊、胖子、大金牙四個人見狀,無不駭異。但見僵尸美人頭上冒出的血霧越來越多,而它另一張枯樹皮一般的僵尸臉,則迅速消失,只余下一個身穿金絲殮袍的女子。頭部被刀劈開,指爪在地上撓了幾下,便此一動不動了。黃金宮殿中尸臭彌漫,一縷縷血霧鉆進(jìn)了玉面狐貍口中,玉面狐貍慘白的臉上,一瞬間恢復(fù)了血色,雙目卻變得同黃金槨中的女尸一般,成了兩個黑洞,沒有了活人的光彩,只是讓金殿襯得射出神光。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見她的指甲似乎也變長了,同時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詭異的微笑,也同黃金槨中的僵尸美人一模一樣。 3 我從未見過如此怪事,好像黃金槨中的女尸被惡靈附體,所以才長出另一張枯樹皮似的怪臉。而玉面狐貍一刀劈開女尸長相美貌的臉,惡靈變成血霧,又附到了玉面狐貍身上。民間迷信傳說之中,能夠化為血霧的惡鬼,稱之為血魔。玉面狐貍帶了摩尼寶石,從密咒伏魔殿中下來,說是要找一個“寶藏”,是為了變成“血魔”?血魔才是她口中所說的“寶藏”? 大金牙剛從地上坐起來,正看見玉面狐貍這么一笑,嚇得他“嗷”了一聲,連竄帶爬躲到胖子身后。我和雪梨楊、胖子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決不能讓玉面狐貍逃出黃金宮殿!掄起工兵鏟正要上去,卻見玉面狐貍身子一晃,猶如一縷黑煙,倏然無蹤,扔下我們這幾個人在原地呆呆發(fā)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 過了許久,大金牙開口說:“三位!容我大金牙多一句嘴,咱是不是惹下……塌天的禍了?” 胖子問:“那還追不追?” 我說:“太快了,追不上,說不定此刻已在千里之外了?!?/br> 大金牙說:“那咱也無能為力了,我看不如掏幾件值錢的金器,再找條路逃出去,那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 雪梨楊問我:“你說什么已在千里之外了?” 我說:“玉面狐貍已經(jīng)在千里之外了,你沒見她變成了血魔嗎?” 雪梨楊說:“世上怎么會有血魔?” 我說:“你不也親眼看到了,玉面狐貍讓厲鬼上了身,那個東西可是連黑驢蹄子都對付不了!” 雪梨楊仍是覺得難以置信,她扭過臉去,望向身穿金絲斂袍的女尸。 胖子對我說:“你小子讓那玉面狐貍迷住了?要是早依了我,一鏟子削掉那狐貍精的腦袋,那也沒有后邊這么多事兒。你倒好,憐香惜玉舍不得下手啊,還讓我給你背黑鍋。這下傻眼了吧,從古墓中放出血魔,你這個婁子可捅大了!” 他一句兩句連三句,說得我啞口無言。但是我也覺得冤,要說我讓玉面狐貍迷住了,那可絕對沒有。她的腦袋讓我用鏟子削掉了兩個,只不過胖子沒有看見。何況從密咒伏魔殿中下來之后,再干掉玉面狐貍也來不及了,誰會想得到她要找的寶藏是這么一個東西!不是我們無能,而是對頭太狡猾了!這會兒來當(dāng)事后諸葛亮,還頂個屁用? 大金牙說:“胖爺,您先消消氣兒,胡爺,您也甭埋怨自個兒了。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兒扛著,咱哥兒仨出去不還得過日子嗎?依我大金牙之見,九死一生進(jìn)了這黃金宮殿,不帶點兒什么出去,死了也沒臉去見八輩兒祖宗!”他這兒說著話,抱起一只黃金神鳥,就往他背包里塞。那就相當(dāng)于一個大金疙瘩,分量極沉,他咬牙瞪眼才勉強搬得動。 胖子說:“你一個人往外走都走不動,還搬這么個黃金神鳥,不怕把你砸死?” 大金牙說:“我抱出去咱哥兒仨平分,金子越沉分得越多,累吐血了我也不怕!” 我讓大金牙把黃金神鳥扔了,還是活命要緊。有路沒路也得出去,絕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兒。 胖子說:“怎么出去?來時那條通道可打不開了,再往外又是無邊無際的流沙。咱們沒有水沒有干糧,往外走也是個死,不如死在這兒,死前咱也享受享受讓金子把眼晃瞎了是什么感覺?!?/br> 雪梨楊忽然說:“不對!老胡,你把摩尼寶石給我看看!” 我從懷中掏出摩尼寶石,交給雪梨楊。 正要問她想到什么,忽然一陣陰風(fēng)刮來,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zhàn),往后一看,玉面狐貍站在我身后。我如觸蛇蝎一般,急忙往后退開。胖子手中工兵鏟指向玉面狐貍:“你怎么又回來了?” 玉面狐貍一言不發(fā),忽然張開五指,指甲又黑又長,抓向我身后的雪梨楊! 我和胖子當(dāng)然不能讓她動雪梨楊,一人一柄工兵鏟,摟頭蓋頂?shù)嘏牧诉^去。而玉面狐貍移形滅影,這兩鏟子拍下去,都打了一個空,重重?fù)粼诘孛娴慕鸫u上。玉面狐貍像一縷黑煙似的,眨眼到了雪梨楊面前。雪梨楊忙用金剛傘來擋,卻又擋了一空。她立即向后躲閃,可仍似受到重?fù)?,身子向后飛去,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雪梨楊手中還握著摩尼寶石,她的血濺在摩尼寶石上,立時發(fā)出一道白光。之前玉面狐貍曾用她的血涂在摩尼寶石上,使摩尼寶石發(fā)出亮光,照出了暗道位置,眾人才得以進(jìn)入黃金宮殿。按玉面狐貍的說法,她先祖是拘尸國主君,同時也是鴻蒙之血的主人,只有鴻蒙之血,才能使摩尼寶石中發(fā)出初始之光。而雪梨楊的血濺在摩尼寶石上,可比之前亮過十倍。我原本對摩尼寶石中的秘密一無所知,直到此刻方才明白,雪梨楊身上,流淌著扎格拉瑪先圣的血。神山下的扎格拉瑪血脈,比拘尸國更為古老,搬山道人才是摩尼寶石真正的主人!有種無從證實的說法,類人智慧生物存在不下十萬年之久,我們?nèi)缃襁@個世界是第三文明,歷史才不過四五千年,大洪水之前,至少還有過兩次輝煌的文明,搬山道人的先祖,可能是第一文明的后裔,摩尼寶石也是從那時候傳下來的! 第二十章 升天 1 玉面狐貍的先祖,遠(yuǎn)不如搬山道人的血統(tǒng)古老,她讓那道神光罩住,立時發(fā)出聲嘶力竭的怪叫。她的臉都扭曲了,一縷縷血霧從她身上冒出。一旦讓摩尼寶石的亮光照到,一瞬之間化為黑灰。玉面狐貍大驚失色,“嗖”的一下,閃到了大殿一角。我看雪梨楊傷得不輕,連忙接過她手中的摩尼寶石,白光一晃,又將玉面狐貍罩住。玉面狐貍接連躲了幾次,從她身上冒出的血霧越來越多,她的行動也越來越慢,慘叫聲在空寂的黃金大殿中回蕩不迭,終于倒在了地上,臉色又變得同白紙相似。 胖子將她拎到眾人面前,手舉工兵鏟,說道:“玉面狐貍,你不是想要老子的命嗎?胖爺今兒個讓你變成沒頭狐貍!”說罷,便要一鏟揮落。 大金牙說:“胖爺,一鏟子削掉她的腦袋那是便宜她了,不如扒了她的狐貍皮!” 胖子用工兵鏟撥開大金牙,罵道:“你他媽的人妖不分,給我躲一邊兒去。” 這時我已將雪梨楊扶了起來,她吐的血不少,看不出傷得是否嚴(yán)重。雪梨楊支撐著站起來,對胖子說:“且慢,我有些話要問她!” 胖子將玉面狐貍拎過來,推到雪梨楊面前。 我見玉面狐貍臉色慘白,失魂落魄,全不是之前神氣活現(xiàn)的樣子,對雪梨楊說:“她是自作自受,死有余辜?!?/br> 雪梨楊說:“流沙下的黃金宮殿太古怪了,如若不從她口中問個明白,我們?nèi)绾巫叩贸鋈???/br> 我說:“好,事到如今,不怕她不說!” 玉面狐貍自知躲不過去了,只好說出實情,她說:“相傳,流沙下埋了一座黃金宮殿,只有憑借摩尼寶石的光亮才可以進(jìn)入這里,打開黃金槨,成為寶藏的主人。所謂寶藏,其實是供奉太陽神的女王之血,乘虛不墜,觸實不硋,移形滅影,變化無端,洞悉造化,指沙成金。” 大金牙抱著那黃金神鳥說:“指沙成金?這全是沙子變的不成?”他用舌頭舔了舔,又用手指敲了兩下,當(dāng)真是純金的。有這能耐那不是想要多少金子便有多少? 我十分駭異:“黃金槨中的女王,真能將沙子變成黃金?”完全無法讓人相信,可是眼見為實,卻又不得不信。 玉面狐貍說:“僅有拘尸國后裔,有鴻蒙之血的人,才可以得到寶藏,所以我說你們知道寶藏的秘密也沒用,是你們自己不信,又不怪我!” 我們雖然不得不信,但是越想越覺得奇怪,世上的事兒,大不過一個“理”字。什么叫“理”?天高東南,地廣西北,日升月落,陰陽造化,是為常理。絕沒有沙子可以變成金子這么個理兒。至于移形滅影,出有入無,那些話誰會當(dāng)真?古人云:不合常理,謂之“妖”!怎么想怎么覺得玉面狐貍說的“寶藏”都是旁門左道,近乎妖邪。于是我對玉面狐貍說:“你心存非分妄想,卻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成天說你祖上是拘尸國之祖,身上還是什么寶血,自以為是拘尸國的后人,便可以高人一等?我真不明白,那有什么可光彩的?吃的不也五谷雜糧嗎?咱這兒總共一百多個姓氏,往上論起來,誰家還沒出過三五個皇帝?胡蘿卜還姓胡呢,我可沒見人便說!” 胖子說:“我還是沒搞明白,玉面狐貍到底在搞什么鬼?” 大金牙說:“胖爺,以我大金牙的淺見拙識,我覺得是這么著,原來流沙下的黃金宮殿之中,有這么一個死了不下五千年的僵尸美人。僵尸美人身上附了一個惡靈,惡靈附到誰身上,誰就可以移形滅影,指沙成金,在老時年間,這就叫頂仙兒的!玉面狐貍頂上仙兒了,說白了,是得了道了!一旦讓它出去,我佛如來也降它不住,這廝卻不走運,撞在胡爺,胖爺,楊大小姐三大摸金校尉手上,又有我大金牙在旁輔佐,還怕對付不了這玉面狐貍?這不就手到擒來,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 我和胖子聽說過頂仙兒的,以前在鄉(xiāng)下,好端端的一個人,忽然變了口,說話都跟以前不是一個調(diào)兒了,言生道死,無有不中,按迷信的話來說,那就是有東西上了他的身??赡嵌际青l(xiāng)下裝神弄鬼的伎倆,如今這是什么?把沙子變成金子,那是說著玩兒的嗎?你便是割了我的頭,我也不信!胖子有可能變成瘦子,但沙子絕對變不成金子! 我手上沾滿了雪梨楊吐出的鮮血,摩尼寶石中的光越來越亮。我想起傳說摩尼寶石可以照破一切無明之眾,為什么黃金宮殿中一塵不染,又不見人跡,僅在黃金槨中有一個僵尸美人,何不用摩尼寶石照它一照,看看它究竟有什么古怪?于是將摩尼寶石發(fā)出的光亮,往女尸身上一照??梢补至?,摩尼寶石中皓月一般的光明照到的僵尸,立即變成了一堆沙子。 胖子抓起一把在手中一捻,全是細(xì)細(xì)的沙土,而且絕非金沙。眾人無不驚愕,再看大金牙抱在懷中的黃金神鳥,眨眼之間也變成了黃沙,他舍不得那黃金神鳥,兩手在黃沙中亂抓,邊抓邊叫:“我的鳥兒!我的黃金的鳥兒??!” 隨著摩尼寶石中放出亮如明月的白光,整座黃金宮殿連同那黃金棺槨、黃金神樹,全都變成了沙子!我在亮如白晝般的光芒之下抬眼一看,才發(fā)覺我們?nèi)栽谀瞧瑹o邊無際的流沙之中。沙海茫茫,周圍哪有什么通道、宮殿,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流沙漩渦,幾條小小的爬蛇在沙子上到處趲行,遠(yuǎn)處還有十來根孤零零的巖柱,那是一個沒有在史書中留下任何記載的古國,所僅存的遺跡,也許永遠(yuǎn)不會有人知道,這個大洪水之前的古老帝國,存在了多少年,又是由什么人建立的!而我們走了這么久,卻只在這片沙海中打轉(zhuǎn),可要說是幻覺,怎么會如此真實?身上的傷口,仍在一跳一跳的疼!如果說不是幻覺,怎么一切都變成了沙子? 2 我又用摩尼寶石往前一照,在亮如皓月一般的光明之下,黃金宮殿全變成了沙子,那個碧玉般的水池,則是茫茫沙海中的一個旋渦,可以看到深處有個大rou塊,埋在流沙之下。看不出輪廓形狀,但是巨大無比,因為它稍稍一動,周圍的流沙也都隨之而動。 眾人皆是心寒股栗,原來沙海之下埋住的古國,曾經(jīng)供奉了一個古神,形同一個大rou塊,早已經(jīng)半死不活。我們墜入深淵之后,即使剛喝過水,也會感到口渴難耐,那是由于一行人的腦電波受到了它的影響,迫不及待地想找水喝,在當(dāng)時那種情況之下,別說是地下水了,見了駱駝尿也喝得下去。胖子在巖柱下挖出的水,根本不是地下水,而是大rou塊身上的血,難怪有一股壺底子味兒!我們喝了古神的血,腦電波與它同步,隨即見到了規(guī)模宏大的通道、黃金宮殿、黃金神樹、黃金神鳥、黃金棺槨、這一切,完全是古神的夢境!幻覺是外部造成的,因此不會感覺到疼痛,但是我們走進(jìn)的夢境,卻是由內(nèi)而外,使人感到無比真實!埋在流沙下的這個黃金帝國女王,洞悉了大rou塊的真相,它的血可以使人進(jìn)入幻造而成的黃金宮殿。女王以此蠱惑人心,讓世人以為這位侍奉太陽神的女王,能夠“移形滅影、指沙成金”,也就是玉面狐貍所說的“寶藏”,實際上那只是在夢境之中,從來不曾真正存在過。玉面狐貍的先祖,不曉得從何處得知這個秘密,妄想成為寶藏的主人,她卻沒有想到,一旦離開黃金宮殿,通天的本領(lǐng)皆成畫餅。 不過最恐怖的是,我們在夢境中的經(jīng)歷,絕不是無意義的,沙海下的古神擁有意識,但它究竟想干什么,可這并非常人所能揣測。它或許也明白rou身將死,而且困在流沙中無法行動,才將我們引入它的夢境,是為了讓玉面狐貍變成它的傀儡,完成儀式,將它的意識帶出去!我們掉進(jìn)無邊無際的沙海,不喝巖柱下的水還則罷了,喝下這個水,那就再也走不出去了,看到什么摸到什么,全憑流沙下的古神任意擺布,好在雪梨楊手上有摩尼寶石,以開辟混沌的宇理之光,照破了古神幻造出的黃金宮殿! 當(dāng)時我還沒有想到那么多,事后才越想越是后怕,幾個人一見到沙海下的巨物,全嚇得呆住了,由于一切發(fā)生得過于突然,一時半會兒明白不過來,但也意識到了不對,黃金宮殿全是沙子變的!玉面狐貍見她處心積慮要找的寶藏,瞬間變成了沙子,一陣急火攻心,一頭倒在了流沙之中。 此時腳下的流沙不住抖動,旋渦在迅速擴大。胖子說:“老胡,再不走可要陷進(jìn)去了!”大金牙問我:“帶不帶上玉面狐貍?”我稍一遲疑,沒接大金牙的話,轉(zhuǎn)頭去看雪梨楊,她也不置可否。胖子對大金牙說:“自己刨坑自己跳,你還在乎她的死活?”大金牙說:“玉面狐貍有根有葉有勢力,帶上她回去,可以讓她手下出錢贖人!”胖子一想那總比空跑一趟好,于是將玉面狐貍扛在肩上。一行人在摩尼寶石的光亮下,拼命往沙海邊緣逃去。 摩尼寶石中放出的光明,照如白晝一般,風(fēng)沙雖烈,卻不至于迷失方位。幾個人一路奔逃,發(fā)覺流沙邊緣,似乎與深綠色的大海相接,但是聽不到潮水涌動之聲,到了近處才看明白,前方是一望無際的瓦斯?jié)鉄?。按說瓦斯密度達(dá)到一定程度,會發(fā)生爆炸,可流沙下的瓦斯卻似凝固了,從遠(yuǎn)處望過去,真如同深綠色的大海一樣。原來埋在流沙下的古國,深處還有一層瓦斯之海,只不過瓦斯密度很高,并沒有浮上來,否則我們手中的火把,早已引爆了瓦斯! 胖子扔下玉面狐貍,抹了一抹頭上的汗珠子,驚道:“敢情這下邊真有一片深綠色的海,可這海中沒有水,全是瓦斯!” 大金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趴在地上說:“老天爺存心要收我等,按倒葫蘆起來瓢,一波未平又起一波,逃是逃不出去了!” 我見無路可走,將摩尼寶石舉起來往上照,頭頂幾百米高處,才是倒懸的巖層,肋生雙翅也飛不出去。再轉(zhuǎn)頭往后一看,流沙當(dāng)中的旋渦仍在擴大,下邊那個大rou塊似乎要出來了。我心想“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死也拽個墊背的”,當(dāng)時一咬牙,掏出了zippo打火機,看向身邊的幾個人。大金牙忙說:“胡爺,使不得!”胖子說:“得了,來個痛快的!”雪梨楊對我說:“引爆瓦斯之海,氣浪將會沖開地面,那是我們僅有的機會?!蔽艺f:“縱有一線生機,那也好過坐以待斃,生有時辰死有地,是死是活聽天由命罷了!” 3 我怕想得越多,越不敢鋌而走險,何況情況危機,不容我多想。說完話,我立即將打火機往前扔去,招呼一聲胖子和大金牙,緊緊拽上雪梨楊的手,掉頭往身后的巖柱方向狂奔。才跑了沒幾步,瓦斯之海已經(jīng)發(fā)生了爆炸,這一炸真是非同小可,驚了天,動了地,也許聲響太大了,反而聽不到,耳膜一下子全倒了,身子有如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扔了上去,五臟六腑翻了個兒,要不是流沙古跡上的石頂有效阻擋了沖擊波,眾人可都得被炸成碎片! 瓦斯的劇烈爆炸,使大地從中裂開,埋在流沙下的古國遺跡,也被沖擊波推了上去。上邊已是白晝,風(fēng)沙呼嘯,遠(yuǎn)處蒼山起伏,周圍皆是黃沙,剛好位于沙漠與山脈相接之處,摩尼寶石的光亮迅速收斂,從中裂開的大地隨即合攏。幾個人落在上邊的沙漠中,全給震懵了,鼻子耳朵里全是血,掙扎了半天也起不來。我嗓子發(fā)甜,感覺要吐血,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失去意識的時間,可能過去了幾個小時,也可能并沒有多久,再睜開眼的時候,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對不上焦似的,使勁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才勉強看得見東西。我吐出口中的沙子,用盡最后的力氣,轉(zhuǎn)頭看看四周,雪梨楊、胖子、大金牙、玉面狐貍等人都在,一個個倒在沙漠中動也不動,有的人已經(jīng)讓沙子埋了一半,此外還有幾根巖柱,以及一些碎rou,想來埋在流沙下那個古神,就此崩成了碎塊。 之前的經(jīng)歷,走馬燈似的在我眼前晃過,充滿了死亡的圓沙古城,可以使人變成活鬼的密咒伏魔殿,還有噩夢中的黃金之國,恐怖的瓦斯之海,完全想不起這一路之上我們是如何堅持下來的,此行雖然沒有掏出一件明器,但是終于逃出升天,能把命撿回來,又沒讓玉面狐貍得逞,已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何況還找到了雪梨楊先祖供奉的摩尼寶石。 不是我和胖子聽信大金牙的讒言,上關(guān)中收什么明器,不會從秦王玄宮之中掏出西夏金書,也不至于引來玉面狐貍,好歹將我們捅的婁子補上了,命大沒死也扒下了一層皮。吃倒斗這碗飯的,善始容易善終難,此番兩世為人,我可得見好就收,接下來遠(yuǎn)走高飛,再也不必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我正胡思亂想,不遠(yuǎn)處的雪梨楊站了起來,她低下頭到處看,似乎在找什么東西。風(fēng)沙之中,我看不見她的臉,可她應(yīng)該看得見我在這邊,她在找什么?但見雪梨楊找了一陣,從沙子中撿起了摩尼寶石,忽然一抬手,將摩尼寶石扔向遠(yuǎn)處。此舉完全出乎我意料,風(fēng)沙大作,摩尼寶石落在身邊,還有可能找到,往遠(yuǎn)處這么一扔,都看不見落在哪兒了,那可別想撿回來了,雪梨楊為什么扔掉摩尼寶石?那是搬山道人先祖供奉的圣物,我們九死一生,吃了多少辛苦,擔(dān)了多少驚嚇,好不容易才從西夏壁畫中摳出摩尼寶石,她怎么給順手扔了? 我口中說不出話,活動活動僵硬的四肢,抖去身上的沙子,使勁爬向雪梨楊。雪梨楊發(fā)覺我在動,她一轉(zhuǎn)頭,兩個黑洞洞的眼睛望向我。我?guī)缀鯂樕盗?,雪梨楊那雙眼,怎么看怎么是黃金宮殿中的僵尸!古老的預(yù)言已經(jīng)成真,困在沙海中那個半死不活的大rou塊,還是逃了出來,雪梨楊魔化了!黃金之國的古神,并不是隨便找個活人,便可以借尸還魂,血統(tǒng)越古老的人,越適合成為它的軀殼,玉面狐貍是次選,雪梨楊才是最合適的人。我一時疏忽,沒有想到這一點!稍一分神,雪梨楊扭頭就走,風(fēng)沙彌漫,轉(zhuǎn)眼不見了蹤跡! (摸金校尉之九幽將軍·完) 書香門第【白鷹魅影】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本人不做任何負(fù)責(zé)】內(nèi)容版權(quán)歸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