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他來巴黎原本就是想看望看望這個孤單寂寞的老人,如今多陪他說說話,自然是戚暮最想做的事情了。 等到戚暮開了車后箱、打算將自己的行李放進去的時候,卻聽阿卡得教授看似隨意地開口問道:“小七啊,今年柏愛的森林音樂會怎么樣?。柯犝f好評不少啊?!?/br> 戚暮拎著行李箱的把手,輕輕地將東西放進了車后箱,然后輕笑著回答:“確實是很不錯的,老師。這次柏愛表演的是勃拉姆斯的曲子,最后的那首《柏林的空氣》還由閔琛用鋼琴演奏了后半段,現(xiàn)場很多人都……額……” 看著阿卡得教授氣鼓鼓的表情和那一臉“我就知道你不是專門去買巧克力”的模樣,戚暮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無可奈何地吞了口口水,舉手作投降狀,連連道:“好吧,老師,我錯了……” “哼!” “晚上……我下廚?” 阿卡得教授氣悶悶地開車門,徑直地坐進駕駛座。 小七想了想,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吃火鍋?” 等了半晌,也沒等到阿卡得教授的回音,戚暮在心中無奈地嘆了聲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的老師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時候會突然的孩子氣起來,讓他手足無措,連哄“騙”都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比如說現(xiàn)在,他就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過了半晌,就在戚暮下定決心要好好地哄一哄這么傲嬌別扭的小老頭時,卻聽阿卡得教授蚊子哼一樣的小聲說道:“我想吃涮羊rou?!?/br> 戚暮一愣,倏地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要有涮羊rou、丸子、蝦滑……還要娃娃菜!我還要吃辣醬,非常非常辣的辣醬!” 情不自禁地噗哧笑出聲來,戚暮一邊掩唇低笑,一邊說道:“不行,老師,你最近身體不好,怎么能吃辣呢?咱們得吃清湯的!” “不要,我就要吃辣!必須得很辣很辣很辣!” 戚暮搖首:“老師,我這是為了您的身體著想啊,您不要吃辣……” 阿卡得教授語氣幽幽地說道:“柏愛的森林音樂會……” 戚暮:“……” 又過片刻,戚暮哭笑不得地投降:“好,就吃一次,就這么一次啊,老師!” “哼!” 在巴黎的三天時間里,戚暮陪著阿卡得教授去醫(yī)院里好好地檢查了身體,并且嚴厲地督促這位總愛偷懶的老人經(jīng)常散散步、鍛煉鍛煉身體。同時,他也在阿卡得教授的要求下,演奏了幾首曲子給對方聽,最后換來阿卡得教授滿意的贊許。 在戚暮畢業(yè)的時候阿卡得教授曾經(jīng)演奏了一首3分32秒的《無窮動》,并且直接表明:“小七,你要超過我!” 戚暮知道,他現(xiàn)在或許已經(jīng)能夠超越3分32秒這個數(shù)字,但是到這個時候,一個簡單的數(shù)字卻早已沒有太大的意義。 里德·阿卡得在小提琴界的聲望地位,遠遠不是一首《無窮動》就可以代替了的。這位身材矮小、卻精神抖擻的老人,對于個人地位的提高已經(jīng)沒有了太大的興趣,他現(xiàn)在最大的期望就是可以看著自己的徒弟走得更遠、更高。 陪阿卡得教授去了幾趟學(xué)院后,戚暮便是真的要回維也納了,在那里他已經(jīng)有一場采訪需要準備,因此即使距離假期結(jié)束還有近一周的時間,他也沒有辦法再逗留下去。 認認真真地寫下一篇厚厚的《腰病注意指南小貼士》后,戚暮便在阿卡得教授的送行中,離開了這座浪漫美麗的城市。 等到阿卡得教授樂呵呵地回到自己的家中,剛打開冰箱打算吃點冰淇淋消暑的時候,卻見一張薄薄小小的卡片輕飄飄地貼在冰箱的隔層間,上面用漂亮干凈的字體寫著—— 【老師,不要總吃冰淇淋,太冷了,對身體不好!^_^】阿卡得教授:“……” 過了一會兒,阿卡得教授悻悻地收回伸向冰淇淋的手,雖然撇了嘴,但是卻止不住臉上的笑容。他喃喃自語道:“法勒那個老家伙說的還真不錯,小七?” “……明明就是安吉爾小七嘛!” 第二百一十二章 《維也納之聲》是奧地利最知名的古典音樂雜志之一,能夠登上這本雜志的人無一不是業(yè)內(nèi)的精英、大師。作為替維也納古典音樂協(xié)會發(fā)聲的官方輿論媒體,維愛的每一位指揮、首席,甚至是其他樂器組的首席,都會在任職半年內(nèi)接受這家雜志的采訪,將他們介紹給全奧地利、乃至是全世界的音樂愛好者。 由于戚暮一進入維愛就是出任樂團首席,所以他需要接受大量的工作,一直也沒有時間抽出空來接受采訪。而等到戚暮稍稍熟悉了維愛的日常事務(wù)后,又開始了上半年度的巡演,于是就更沒有時間了。 所以直到現(xiàn)在,他才終于見到了《維也納之聲》的主編凱斯先生。 凱斯·澤拉茲尼的名號戚暮曾經(jīng)聽說過,他是奧地利知名的樂評家,三年前才受邀成為《維也納之聲》的主編。能夠得到凱斯先生親自采訪的音樂家很少,三年來幾乎就四五個人,如果戚暮擔(dān)任的不是維愛的首席,那么或許他還無法得到這次機會。 要知道,就連采訪埃弗拉先生的記者都只是《維也納之聲》的副主編,而不是這位赫赫有名的主編大師。不是因為埃弗拉先生沒有資格得到主編的采訪,而是因為這位主編的業(yè)內(nèi)地位實在是高。 總而言之,或許在《維也納之聲》主編以及樂評家的身份中,人們提起凱斯·澤拉茲尼,或許第一個想到的仍舊是:“哦,這是奧地利知名的樂評大師!” 于是,在回到維也納的第二天里,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戚暮便與這位凱斯主編聊了許久。凱斯先生是一個健談的人,戚暮也同樣如是,而當兩個非常健談的聚到一起后,一旁的維愛經(jīng)紀人塔克曼先生真是想要插上嘴、都難如登天了。 “原來你也很喜歡帕格尼尼的音樂嗎?哦上帝,我一直聽說小七你的小提琴技巧非常高超,真可惜之前維愛巡演的時候我一直有事無法參加啊?!?/br> “凱斯先生,或許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參加維愛下周的音樂會?” “哈哈!這真是太棒了!” 你悄悄這兩人流利順暢的交談、融洽和諧的氛圍,甚至連音樂會的邀請函都這么簡單地送出去了啊! 塔克曼坐在一旁干看著,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早上連連叮囑的到底是什么了—— “小七,凱斯先生在業(yè)內(nèi)說話的分量還是很重的,你得注意啊”、“今天我要把邀請函送給他,如果能讓凱斯·澤拉茲尼來參加我們的音樂會,那可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哦這你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做好十全的準備來勸說這位頑固的先生了”…… 是的,塔克曼昨天晚上已經(jīng)熬夜做好了各種準備,讓這位很少接受樂團私下邀請的樂評大師來參加維愛下周的音樂會,但是…… 他還一個字沒開口,你們怎么就都談·好·了·?。。?! 這一天的采訪進行得十分輕松愉快,等到采訪結(jié)束后,凱斯先生再讓攝影師拍了幾十張戚暮的照片后,一整天的采訪才算是徹底結(jié)束。 就算是到了臨走,這位樂評大師都笑著表示自己一定會來參加下周的音樂會,來聽一聽戚暮的演出。而目送著《維也納之聲》雜志社的人員離去,塔克曼先生呆若木雞地看了許久,最后才轉(zhuǎn)首看向一旁微笑著的青年。 “小七……你是什么時候給凱斯先生灌下迷魂湯的……” 弱弱的聲音從身側(cè)響起,戚暮詫異地看向一臉驚悚的塔克曼先生,疑惑不解地重復(fù)道:“迷魂湯?” 塔克曼先生立即重重地搖頭:“不不不,這哪兒是迷魂湯啊!小七,凱斯·澤拉茲尼只要參加音樂會就肯定會寫樂評的啊,他還肯定會發(fā)表在《維也納之聲》上!哦上帝,正好可以把去年那件糟心的事情造成的影響沖淡一些,這真是太棒了?” 戚暮:“……?” 塔克曼激動地上前一步,大力地抱了抱呆愣著的戚暮,興奮道:“我的天,你簡直是我們維愛的吉祥物啊,小七?。。?!” 頓時間有了一種不祥預(yù)感的戚暮:“……” 果不其然,當戚暮第二天來到樂團的時候,小提琴組的理查上來就是一句:“嘿小七,聽塔克曼先生說,你居然一句話就邀請了凱斯先生參加我們的音樂會??!哦小七,你真是咱們樂團的吉祥物?。。?!” 一臉黑線的戚暮:“……” 不過片刻,其他成員也紛紛圍聚過來—— “就是就是,凱斯先生可嚴肅了,他竟然那么簡單地就答應(yīng)了,小七真是吉祥物!” “那可不是,小七這么可愛又這么親和,凱斯先生欣賞咱們小七不是應(yīng)該的嘛!” “哈哈哈哈,我之前不是和你們說嘛,我有個帕雷森劇院的好朋友,他前幾天告訴我……” 戚暮陡然一驚,驚恐地看向那個正在說話的成員。 “原來他們帕雷森劇院都把小七當作是樂團吉祥物呢!哦對了,他們還在去年的平安夜音樂會前做了一個叫做‘小七’的吉祥物,嘿嘿,我還把它帶過來……” “放下那只紅兔子?。?!”戚暮驚聲大喊。 但卻是為時已晚。 “我的老天,這只兔子小七真可愛!” 戚暮:“……”才不是兔子小七好不好! “哇塞,它的耳朵這么軟,還有圓溜溜的大眼睛就像水晶球一樣,真是和小七太像了好嗎!” 戚暮:“……”他的眼睛才沒有水晶球那么大! “我也要買一個,我也要買一個。伯格,你是在哪兒買的,我也要!” 戚暮:“……”好想離團出走怎么辦…… 不過三天,在戚暮勉強的笑容中,只要他來到樂團,就會發(fā)現(xiàn)所有的成員都拿起手機、包扣上面的紅兔子吉祥物,笑著和他打招呼:“嘿小七,早上好哦!” “……早上好?!比绻隳軌虿粨]著那紅兔子的小短腿就更好了。 “嘿小七,一起去喝下午茶嗎?這真是美麗的一天!” “……”如果你不拿著那紅兔子對他說話,那就更美麗了! …… 一連五六天,戚暮已經(jīng)從一開始的無奈苦笑,到最后的麻木接受。甚至當有成員笑瞇瞇地舉起自己的兔子小七時,戚暮還能突然從口袋里掏出那只軟軟萌萌的小兔子,先發(fā)制人:“早上好!” 維愛成員:“……” 討厭,不能調(diào)戲自家可愛的首席,真是太不爽啦! 火烤一般的七月,經(jīng)過了為期三周的休假后,維愛的成員們又進入了忙碌的演出時期。凱斯先生也如約參加了維愛的音樂會,并且在當周的《維也納之聲》上,便發(fā)表了對這次音樂會的感想,寫了一篇長長的樂評。 仿佛是苦果終盡,又好像是否極泰來,當“維愛首席黑幕事件”結(jié)束半年多的現(xiàn)在,人們已經(jīng)忘了這支樂團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丑聞,真正地再次將目光放在他們的實力上。 一支擁有斐然實力的樂團,即使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波折,最后也會憑借著穩(wěn)定優(yōu)秀的音樂,重新收服樂迷們的喜愛。許多維愛的樂迷們紛紛感慨最近這兩三年維愛經(jīng)歷過的磨難,先是從特邀小提琴手的意外身亡,到去年的黑幕事件,再到如今的欣欣向榮…… 這支樂團正在穩(wěn)步地向前發(fā)展,走向一個更加燦爛的明天。 因為是在非演出季,所以維愛的日常事務(wù)總是顯得很雜亂,今天在維也納開一場音樂會,下個星期又要去比利時,再過兩周又去了俄羅斯…… 休息時間是有的,卻沒有太多的連續(xù)的假期,因此也只能在節(jié)假日的周末,戚暮才能飛到柏林去看看那個小氣別扭的男人,或者是由對方從柏林飛到維也納。 每一次短暫的相處都是小別勝新婚,閔琛遷就了自家愛人的喜好,將維也納和柏林的那兩間冷冰冰的公寓都添加了一些溫馨的小物件,也多了一些人氣。大部分時候兩人都會一起裝飾著家里,到晚上就一起練琴。 閔琛非常期待兩人的合奏會,但是可惜的是在最近的一個多月時間里,兩人都沒有檔期可以抽出來,進行合奏會。 “這件事我已經(jīng)放丹尼爾幫忙注意著了,不過……你好像需要一個助理或者經(jīng)紀人。” 聽著閔琛的建議,戚暮想了想,卻還是笑著說道:“我現(xiàn)在自己的事情還處理得過來,等以后再請一個經(jīng)紀人吧?!?/br> 很多音樂家都會擁有自己專屬的經(jīng)紀人、助理,甚至有不少還會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尤其是大樂團的指揮和首席,他們需要有專門的人去打理這些事務(wù),目前戚暮才剛剛起步,暫時不需要經(jīng)紀人還是很正常的。 對此,閔琛并沒有強求。 等到有一次閔琛又從柏林飛到了維也納后,兩人一起縮在沙發(fā)里聽著音樂,戚暮忽然開口:“閔琛,今天……塔克曼先生說,前幾天扎耶夫似乎又向上面提起了訴訟?!?/br> 戚暮語氣隨意,并沒有很在意,而閔琛則也輕輕頷首:“嗯,他經(jīng)常做這些無聊的事情?!狈凑膊粫淖兪裁?。 安靜寬敞的客廳里又沉默了許久,閔琛正抬手準備將書翻到第二頁,忽然便聽到一個猶豫的聲音在自己的身旁響起:“閔琛……我想去看看一個人?!币贿呎f著,戚暮的手一邊輕輕地撫上了他的。 閔琛微微怔住,他轉(zhuǎn)首向身旁的青年看去。 只見后者眉眼微彎,淡笑著說道:“自從事情結(jié)束以后,我就再也沒有去見過那個人了。我現(xiàn)在想想,其實我應(yīng)該見一見他,看看他現(xiàn)在到底過得怎么樣,是不是接受了應(yīng)該有的懲罰。” 此時此刻,閔琛早已明白戚暮指的到底是誰。望著自家青年勉強維持的笑容,深邃漆黑的眸子里閃過一抹暗光,閔琛伸手攬住了愛人,低聲道:“好,我陪你去看看他……” 看看,他到底慘到什么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