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可是我這樣怎么呆在你身邊?!一個程旭就讓我夠嗆,以后會有多少個程旭等著我?”白葉說到這里,不禁凄惻,”在你的宮廷里,每個人都樹大根深。只有我,我背后什么都沒有。而我自己,你以為我是怎么長大的?沒有了父母,流浪了十年,你找回我,讓我錦衣玉食,我就可以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了么?不,我始終是一個不完整的人,日日夜夜都在惶恐不安,不論處境多么優(yōu)越也都在愁著明天,我是沒有辦法和那些男孩子一樣,干干凈凈地和你談愛的。如果不找回我的家人,我永遠(yuǎn)都是這副樣子!” 白葉說道這里,瞪著龍昀的眼神幾乎可以稱得上兇狠了。這份兇狠因為那將懸未懸的眼淚的緣故,又看起來格外柔弱,像是走投無路的野獸終于毫不掩飾地暴露出血淋淋的傷口,要對拿著傷藥的獵人放手一搏。 龍昀卻也報以同樣兇狠的眼神:“我不在乎你干不干凈。你就算殺人,我也幫著你埋尸,你以為我他媽是要找個水晶般透明的男孩子擺在床頭做裝飾的么。何況我和你,是一天兩天的事么?你若一直覺得配不上我,那從前的你儂我儂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幾分鐘之前還在求著我徹徹底底地占有你,讓我做你這輩子唯一的男人,現(xiàn)在又說配得上配不上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白葉沉默不語。他是極聰明的人,就是在感情上不會耍什么陰招,所有的話,好的壞的,都出于肺腑。兩個人談到這里,他已然瞞不下去,要做一個了結(jié)。于是他咬緊了牙仰頭,想要把所有的決絕,和決絕背后的卑微絕望一并吞下。 等他覺得不那么痛了,平淡地對龍昀說:“我是從未想過會和你在一起的?!薄蹦阆霙]想過,我們也終究是在一起了?!饼堦酪а狼旋X。 白葉被他打斷,頓了頓,又道:“我也從未想過,和你在一起,一直走下去,走一生。我是沒有這個福氣的。我就是有一天,算一天,哪天沒了也就沒了。到時候你還是你,帝國的三皇子殿下,你不少一個我?!?/br> 聽到這句話,龍昀幾乎眼前一黑,緊緊抓著椅子的扶手才沒有讓自己失態(tài)。 “我還是我,不少一個你…哈哈,哈哈哈…”龍昀大笑起來,笑得彎下了腰,滿臉淚水。 床上的白葉蹙起了一雙好看的眉:“你笑什么?” “我看不少一個我的人,是你吧?!饼堦捞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那幅神情,讓白葉的心猛地一抽,惶惶然如當(dāng)時初見,他在窗臺上吻他,眼角眉梢的戀戀。 “你既然早打定主意,是不要我這個人的,那和我在一起也無非解個悶,貪個歡,到時候與我相別,看起來愛得轟轟烈烈,抽身時也深明大義,真是收放自如。我呢?我對你如何你看不見么?你真覺得你一走,我就可以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我貴為皇子,是你與我不認(rèn)真的理由么!” 龍昀說道這里,突然起身將他壓在身下,手指危險地搭在他纖細(xì)的頸上。白葉也自知無理,閉上眼睛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龍昀自己也奇怪,這樣一折就斷的生命,如何將自己把玩于股掌之中。他有那么幾次晃神間,不再想過這種牽纏不清的日子,想手中使力,然后開槍自盡,一了百了。然而那點微弱的呼吸卻讓他的面容比往常更為深刻地印刻在眼前,無一處不在引誘他陷得更深。他像是失去了神志一般,用親吻代替了鉗制的手指。 “既然如此,我也與你,有一天,算一天。你敢進(jìn)那里,有去無回,我也便陪你進(jìn)那里,有去無回,現(xiàn)在你滿意了么?” 白葉閉著眼睛,胸膛因為激動而不斷起伏著:“我不是…我不是讓你這樣…我自己的事情我去做對我倆都好。” “那樣你是你,我是我,就沒有什么我倆了。”龍昀親了親他的額頭,”還作么?” 白葉摟住他的脖子埋進(jìn)他懷里,渾身泛起緋紅的色澤。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次洞房花燭?!饼堦涝谒叺吐暤?,”我已經(jīng)夠憋屈了,你要記得答應(yīng)我不再一個人妄自行動,一個人妄自承擔(dān)?!?/br> 第80章 龍昀差點死在那場爆炸中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如果你覺得那樣你才有未來,才有資格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我自然會和你一起去爭取?!饼堦烙H了親他的額頭,”你身體不好,又遭受了大罪過,就先在我的宮殿里休息。現(xiàn)在我回來了,你什么都不用管,我都會安排好。夜塔的事,有昆古尼爾在,很快也會有著落?!?/br> 白葉望著兩人相握的手,嗯了一聲。 “我現(xiàn)在先出趟門,乖乖等我回來。” “你去哪里?”白葉甫一問出口便明白了,”你去收服昆古尼爾?!?/br> 龍昀淺笑:“我回來第一件事是辦了你,第二件就是辦了它,才對得起你這幾日辛辛苦苦一個人支撐局面。早日將它從禁區(qū)挪到上城來,停在我的機(jī)甲倉庫里,我才安心?!?/br> 他說完便要走,白葉緊了緊他的手:“皇子哥哥,我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大對勁?!?/br> “哦?”龍昀知道他的白葉有多聰明,此時擺出洗耳恭聽的神情,”圖拉真已經(jīng)沒可能與我再爭些什么了。夢里的其他人又五迷三道,恐怕醒來還不知道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事?!?/br> “不是圖拉真,是校長。你回來,是大事。你闖入圖拉真宮殿里,也是大事。更不用說你開槍自殺進(jìn)入夢境?!卑兹~撫摸著龍昀太陽xue的淺傷,神情凝重,”而按照現(xiàn)實時間計算,這件事也整整過去了一夜,我們卻還在這里談情說愛,你不覺得太奇怪了么?校長不插手戰(zhàn)爭學(xué)院的日常爭斗,我也曉得,但你和圖拉真斗到這個份上,他什么都不做,我覺得這背后有隱情?!?/br> 龍昀細(xì)想之后頻頻點頭:“你說得沒錯,這不符合我這個叔叔一貫而來的作風(fēng)。雖然他看似懶散,但對我這個侄子,從不疏于管教。這次的責(zé)罰來的那么慢,有點奇怪了?!?/br> 但他想來想去想不出什么理由,輕拍白葉的手背安慰:“但他畢竟是我的叔叔,他是不會害我的,我去收服昆古尼爾大概沒有什么問題。”他甚至找到了一個讓白葉輕松的解釋,”也許叔叔是知道我贏了,故意不聲張,開放禁區(qū)通道讓我去得償所愿呢?也有這個可能。他最寵我了。” 校長和皇室的淵源,白葉并不了解,也自覺不是自己該插手的,按捺下心中的疑問,催促龍昀道:“那你快去吧。” “我很快回來?!?/br> ****** 校長穿著夏威夷t恤,站在落地窗邊,用吸管吮著蘇打水,玻璃杯邊緣還插著一片檸檬,充滿著海邊休假的味道。他身后卻是屏幕眾多的中央控制室,每秒運(yùn)算次數(shù)驚人的計算機(jī)發(fā)出低沉的轟鳴。 等他喝到三分之一處,皇帝陛下的三維立體投影出現(xiàn)在落地窗邊。他穿著睡衣,右手捧著一杯早茶,茶托邊緣是黃金勾勒的薔薇花,皇室的標(biāo)記。 皇帝隨手將額發(fā)捋到腦后:“說說你的重大發(fā)現(xiàn)吧?!?/br> “昆古尼爾?!?/br> “那臺機(jī)甲?”皇帝抿了口早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前幾年就提醒過我它的危險性。路西法的碎片控制了它的正子腦,于是,昆古尼爾變成了我死灰復(fù)燃的仇敵。我們廢掉了它的武器系統(tǒng)并且讓它陷入了沉睡,然后呢?它只是一只拔掉了爪牙的紙老虎罷了?!?/br> “的確是這樣,但是除了我們,別人可不知道路西法被拔掉了爪牙。” 皇帝神思一轉(zhuǎn),輕輕擎了下茶盞:“你是懷疑,那個即將發(fā)生的針對我的刺殺,刺客就是他?但是路西法占據(jù)的昆古尼爾一直在你的監(jiān)視之下,誰是喚醒他的幕后黑手?” “這是好問題,卻應(yīng)該分開來問。誰喚醒了他?誰又是幕后黑手?這兩個也許不是一個人。”校長流露出一絲沾沾自喜,將他領(lǐng)到一塊屏幕前,”還記得我們之前讓龍昀去追查那批附魔武器么?我們擔(dān)心劫押送的那批附魔武器,將用于刺殺,然而后來龍昀一無所獲。” “你想說這兩件事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么?” 校長終于找到了他想要的監(jiān)控視頻,開始播放?;实垭m然已經(jīng)從軍校畢業(yè)很久了,但還是一眼看出那是機(jī)甲倉庫的視頻。很快,視頻中出現(xiàn)了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輕巧地進(jìn)入機(jī)甲駕駛艙,帶走了一個黑發(fā)男子。 校長按下暫停鍵。 皇帝指了指將黑發(fā)扎成高馬尾的男人:“這是那個劫?” “正是?!?/br> “他來這里干什么?” “顯而易見,他要帶走路西法。” 被校長提醒了之后,皇帝修長的手指撫上鏡頭中沉睡的年輕人,流露出回憶的神情。 “是…是,他有點像他。”皇帝的話輕得像是囈語。 “昆古尼爾,是最后一代由人類制造的機(jī)甲。為了繞開‘不得制造并奴役人工智能’這一條國際法,我們想到了一個辦法間接控制機(jī)甲,就是為機(jī)甲配備人造人。人類的基因可以通過二進(jìn)制表達(dá),二進(jìn)制也可以寫入基因中,所以這個人,他其實是機(jī)甲‘昆古尼爾’的擬人化,擁有機(jī)甲的一些能力?!?/br> “他就是路西法。”皇帝嘆了口氣,”我們都見過他的。我真想他再也不要出現(xiàn),打亂我和糯糯的生活?!?/br> “他已經(jīng)要回來了。”校長重重吸完最后一口蘇打水,拍拍皇帝的肩膀,”他還是來殺你的?!?/br>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現(xiàn)在還昏迷著吧?!?/br> “很快就會有人來開啟機(jī)甲,屆時,路西法作為機(jī)甲擬人,也會蘇醒。” “誰?”皇帝掃他一眼,”我記得你剛才說喚醒他的人和幕后黑手不能一概而論?!?/br> “的確。” 校長一揮手,機(jī)甲倉庫的監(jiān)控視頻從眼前消失,切換成即時監(jiān)控。待皇帝看清屏幕上那個正在走近機(jī)甲的人時,他有一瞬間的驚訝,然后又淡淡抿了口早茶,覺得自己大驚小怪:“幕后黑手藏得挺深。不但知道用附魔武器聲東擊西,藏匿起真正的刺殺者以及刺殺工具,還連我的兒子都算計上了。這樣的城府?!?/br> “藏得深也不代表不露馬腳?!毙iL望著另一塊屏幕中,劫和他的女兒照顧路西法的場景,眼神深邃。 “他現(xiàn)在有露出馬腳么?”皇帝好奇問。 “尚且沒有?!?/br> 聽到校長那么說,皇帝好心情地笑起來了。不管幾多年過去,他還是喜歡看他不可一世的老朋友吃癟。 校長并不理睬他,自顧自說下去:“所以現(xiàn)在先由著龍昀開啟機(jī)甲,喚醒路西法,讓他們的刺殺計劃照常進(jìn)行,不要打草驚蛇。敵在暗我在明,我們就布下天羅地網(wǎng),讓他撞進(jìn)來吧?!?/br> “等等,你的意思,我是這天羅地網(wǎng)中的餌么?”皇帝轉(zhuǎn)身面對他,沒好氣道。 校長不輕不重擱下杯子:“保你不死?!?/br> 話音剛落,他們面前機(jī)甲倉庫的監(jiān)控畫面突然被黑煙和黃火取代。同時,落地窗正對著的戰(zhàn)爭學(xué)院的方向,傳來劇烈的爆炸聲。兩人目瞪口呆地望著滾滾濃煙翻騰在半空中,幾公里外都看得清楚,皇帝手中的杯盞一聲脆響就摔在了地上。 “昀兒!” 黑太子的臥室。 白葉被窗外的巨響震醒,從床上迷惘地?fù)纹饋?。?dāng)他發(fā)現(xiàn)爆炸是在禁區(qū)的方向,心下咯噔一聲:“皇子哥哥!” 戰(zhàn)爭學(xué)院停機(jī)坪。 皮皮蝦望著從父親懷里蘇醒的路西法,往后退了兩步:“爸爸,我不走了。” “誒?”劫一面與懷中人面面相覷,一面伸手去召喚自己跑走的女兒。”誒!” 皮皮蝦跑過街角,把脊背貼在墻上。 她知道這一炸,要炸死人了,如果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黑太子。黑太子不在了的話,小白一定要尋死覓活了。之前她掙扎過要不要告訴他這個消息,爸爸不允許,那事后陪他總該可以了吧? ****** 白葉跌跌撞撞沖進(jìn)校長辦公樓的時候,手術(shù)室外已經(jīng)站滿了人。一見他穿著睡衣不修邊幅,倒都有了些旖旎的聯(lián)想,只是這旖旎如今都變成了可憐。白葉推開皇后的虛擬成像往前走的時候,皇后拽住了他的手。白葉緊緊盯著手術(shù)室的門,眼淚嘩一下就流了下來。 “人還在的?!被屎蟀参克溃饼堦朗俏液妄堧[的兒子,區(qū)區(qū)爆炸怎么害得了他性命?!?/br> “人還在的…人還在的…”白葉一瞬間就擺脫了魘住了的狀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發(fā)白地淌下許多汗來。他這才感覺到身體的疲憊,在皇后的攙扶下,緩緩在椅子上坐下。 “好孩子,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被实坂珜λf著些無用的話,瞥見校長,忽而暴怒,”你說你一直盯著昆古尼爾,怎么連開機(jī)就會爆炸都不知道么?” 第81章 龍昀受傷讓白葉開啟了boss模式 校長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后端正了自己的姿勢:“是我的責(zé)任。我自以為將昆古尼爾看管得很好,卻沒有料到有人會在我的基礎(chǔ)之上,植入自爆程序。我將會盡我所能追查此事?!?/br> 皇帝的心情沒有因為他的解釋有所好轉(zhuǎn),但是皇后抓住他的手搖了搖,皇帝總算沒有再說什么刻薄的話?;屎蟠蛑鴪A場:“幸好這次機(jī)甲倉庫附近只有龍昀一人,他的體質(zhì)又特殊,沒有連累到其他人…” “什么叫幸好只有龍昀一人呢?”白葉泣道,”他不會死,難道還不會疼么?” 皇后原本也只是說場面話,他這一哭,自己也忍不住哭起來?;实圩羁床坏闷拮邮芪?,又不能開口訓(xùn)斥一心向著兒子的白葉,急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幸好皇后哭鬧起來,是出了名的不管不顧,把白葉的聲音都給壓了下去。白葉見他如此傷心,下意識地停了下來,紅著眼眶呆呆地看著他。 “圖拉真?!彼屎蟮难凵瘢谙氲竭@個人的時候失去了焦距。 背著手踱步的皇帝轉(zhuǎn)過身來:“什么?” “圖拉真!”白葉突然緊緊扣住皇后的手腕,”慫恿龍昀前去喚醒昆古尼爾的人,是圖拉真!” 皇帝不明所以校長朝他解釋:“龍昀和圖拉真兩人在戰(zhàn)爭學(xué)院里水火不容,爭勇好斗,這次以昆古尼爾為籌碼,吵得不可開交?!?/br> 白葉到這時候也顧不得隱瞞,一五一十全盤托出:“一開始龍昀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是圖拉真想乘著龍昀不在學(xué)院當(dāng)中,搶占昆古尼爾。他委托我制造夢境,讓他能在昆古尼爾的夢中竊得cao作秘密。后來龍昀回來,陰差陽錯贏了他,才會有今天的事?!?/br> 皇帝與校長對視一眼,詢問白葉:“你的意思是,圖拉真有問題?” “他總不會無緣無故突然就想占有昆古尼爾的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br> 皇帝點點頭,碰了碰皇后的胳膊:“白葉說得不失為一條線索。圖拉真這個孩子,處事不夠老練,也許被別人利用了也說不準(zhǔn)。你去探一探他的口風(fēng)。” 皇帝剛吩咐完,手術(shù)室的門打開,醫(yī)生一邊脫開手套一邊走出門來:“三皇子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但是…” 皇帝想起兒子詭異的體質(zhì),略微抬高了下巴:“沒有但是?!?/br> 醫(yī)生俯首:“是的,陛下。三皇子生命體征穩(wěn)定,不日便可恢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