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我父親，”程旭抬眼，“程安?！?/br>
    ******

    白葉回到校長辦公樓的時候，天色已晚。整幢樓中亮著毫無溫度的白色冷光燈，看上去格外拒人以千里之外。樓里沒有其他聲音，但是可以聽到龍昀的咆哮。那聲音不是人類可以發(fā)出來的，白葉聽著又是害怕，又是揪心。他覺得現(xiàn)在他似乎連龍昀的非人狀態(tài)都接受了。眼看四下無人，他跳到樹上，打算自墻外接近龍昀的房間。

    可是他方才夠到陽臺，加百列的虛擬成像就出現(xiàn)在半空中：“你在干什么？”

    白葉噓了一聲：“我只是想見他，沒有別的意思。”

    “校長不允許你見他。”像洋娃娃般的小姑娘毫無起伏地陳述著。

    “不，不，別告訴校長……龍昀他現(xiàn)在需要我?！?/br>
    “你現(xiàn)在需要爬上來，穩(wěn)定住自己——你摔下去的幾率是73.4%。”加百列退開一步，讓出空間。

    白葉正懸在陽臺下，身體搖搖晃晃的支持不住，聽聞加百列的話后使勁渾身力氣翻身跳進(jìn)陽臺，靠在欄桿邊喘息著：“謝謝、你，我差點就抓不住了?！?/br>
    “我讓你進(jìn)入陽臺不意味著讓你進(jìn)入房間?！奔影倭姓Z氣平平地說，“因為人工智能第一定律的存在，我才無法看你涉險?，F(xiàn)在，我要對校長舉報你的非法入侵了?！?/br>
    “等一下！”白葉叫住了這個由控制系統(tǒng)幻化出來的小姑娘，“第一定律是吧？人工智能不得傷害人類或坐視人類受到傷害……對，就是這個。如果你現(xiàn)在向校長告發(fā)我，龍昀就會因此受傷的。”

    加百列轉(zhuǎn)過身來，用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你知道他體質(zhì)特殊，他需要我……求你了。”

    加百列從自己身體中投射出光亮屏幕，一幕幕在周圍展開，白葉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是哈德良離宮中的視頻，以及首席魔導(dǎo)師關(guān)于龍昀身體的研究手稿。

    “你的血對他有益。你有制服他的方法。龍昀·潘德拉貢的權(quán)重高于你。”加百列得出結(jié)論，“你可以進(jìn)去?！?/br>
    話音剛落，白葉發(fā)現(xiàn)空氣中有一面電網(wǎng)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卸下了。他不禁抬頭，整幢樓應(yīng)該都處于系統(tǒng)防衛(wèi)之下。

    “謝謝?！彼嬲\道，“謝謝你幫我隱瞞校長?！?/br>
    “我無法隱瞞校長大人。如果他抽調(diào)信息，無法拒絕。”

    “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你不主動發(fā)出警報，已經(jīng)很好了。”白葉微笑著自他身邊跑開，爬窗跳進(jìn)龍昀的病房。

    病房的燈光非?；璋?，白葉甫一落地，就發(fā)現(xiàn)病床上沒有人。

    他走到床邊，看著床單上的斑斑血跡，顫抖著伸出手去撫摸。

    “你去哪里了……”他喃喃道。

    肩頭突然被液體打濕。

    一滴，兩滴。

    白葉瞥了眼洇上血跡的左肩，然后任命地閉上眼睛，下一秒，就被從天而降的黑影撲倒在床上。

    這一次的吸食特別疼痛，白葉咬牙扛著，卻抵不過意識漸漸渙散。在這漫長地受罪中，唯一讓他掛念的就是龍昀的模樣，可是他臉朝下埋進(jìn)床單中，看不清龍昀的臉。他伸手朝身后撫去，能感受到的是龍昀裸露的皮膚，以及皮膚表面可怕的灼傷，泛濫的膿水，幾乎當(dāng)場就要落下淚來。而龍昀感受到他的低落，以與近乎兇殘的掠奪不相符的溫柔，緊握住他不斷游移的手，略微發(fā)著抖，仿佛恐懼又仿佛依戀。

    最后，龍昀將他的手按過頭頂。隨著體溫的流失，白葉眼見著那指骨上斑駁的傷口結(jié)疤、脫落，露出新鮮的皮膚肌理。

    “能好就好……”白葉忍受著針扎般的頭痛，自心中想著?！澳芎镁秃谩?/br>
    突然之間，龍昀松開了他，躲進(jìn)了衛(wèi)生間。白葉有好長一段時間無法回神，直到聽見病房門被刷開。

    圖拉真進(jìn)門便看到這幅場景：白葉渾身是血地趴在手術(shù)臺上。

    他三兩步奔到他面前蹲下，將他翻過身：“怎么了？”

    “沒什么?！卑兹~搖搖頭，從他懷里撤出。

    “你這幅樣子不叫沒什么。”圖拉真凝視他的脖頸，拿紙巾按住他的傷口，“你是怎么了？”

    “你又為什么過來？”白葉充滿戒備地看著他。

    “黑太子被炸傷了，我不該過來看看么？”圖拉真冷哼，“看來我不小心發(fā)現(xiàn)了更要緊的東西?！?/br>
    第83章 龍昀與白葉的血契為眾人所得知

    白葉張口就向外頭求救：“救命——救命——”

    圖拉真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他按倒在床上：“你又想胡說些什么？”

    身下人的掙扎極大地刺激了圖拉真的感官，他想起那一夜，龍昀將他按在墻上肆意妄為的場面。他有一種自己也能如此的錯覺，略微仄歪了腦袋便吻了下去。白葉發(fā)出一聲短暫的尖叫，閉上眼像是死了一樣。

    但是意料之中的吻沒有到來，在他以為自己難逃厄運(yùn)的時候，一個黑影閃過眼前，將圖拉真撲倒在地。白葉手腳并用地爬起來，緊縮在墻邊看龍昀和圖拉真在地上廝打。

    他們的動靜很快引來了校長和加百列。

    “住手！”校長上前，動用蠻力把他們倆分開，“怎么回事！”

    校長將龍昀扔到床上：“你！你不是病得要死的么！”

    又一手將圖拉真丟到椅子上：“你！你和一個病得要死的打架，好意思么？！”

    圖拉真冷笑一聲：“我看他好得很?！?/br>
    龍昀喘著粗氣，解下包纏著面部的繃帶。他的臉上依舊遍布火燒之后的傷口，但是已然能夠辨認(rèn)出他的容貌，而且那些傷口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從他身上繃帶脫落的地方可以看出，這種變化發(fā)生在他身上每一處。

    “不過有人卻不那么好?！眻D拉真掃白葉一眼。

    白葉用紙巾捂著吸血后的傷口，在校長犀利的眼神下瑟縮。

    校長當(dāng)即就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兩個孩子之間那詭異的羈絆仍舊在起作用，白葉用自己的血治愈了龍昀……

    “有誰來解釋一下這是怎么了么？”圖拉真展開雙手。

    龍昀一拳揍在他臉上：“那你要不要解釋一下你對白葉做了什么好事！”

    “夠了！”校長大吼一聲。

    他在原地靜默了幾秒鐘，指了指圖拉真：“你，出來?！?/br>
    然后又指了指白葉：“你，也出來?！?/br>
    “我要留在他身邊……”白葉抗辯。

    “想都別想?！?/br>
    校長剜了他一眼，抓著他的手腕將他帶離了手術(shù)室。龍昀望著白葉遠(yuǎn)去，然后與圖拉真互相瞪視一眼，圖拉真離去的時候狠狠帶上了門。

    他走到走廊上的時候，校長已經(jīng)鏈接了皇后的通訊，他的三維立體成像出現(xiàn)在面前。圖拉真意識到他們對自己的忌憚，因為自己甫一出現(xiàn)，他們的交談就結(jié)束了。圖拉真想起今天早上白葉與自己說的話，皇室認(rèn)為龍昀被炸一事自己有很大的嫌疑。

    皇后朝他招招手：“有些事情想問你。”

    “不是我。”圖拉真坦然道，“我是不怕審訊的?！?/br>
    皇后與校長對視一眼，然后朝他微笑道：“只是問一些問題而已。”

    兩人結(jié)伴離去了，連加百列都識相地從空氣中消失，走廊上一時半會兒只留下白葉和校長。當(dāng)他們拐過拐角，白葉就軟倒了下去，校長連忙將他抱起來。

    “其實你壓根不能抑制他的魔化吧?！毙ｉL的語氣激動，神情甚至稱得上猙獰，“你是一直用流血的方式和他和平共處的么？！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他知道分寸……不會殺我……”

    “這簡直就像是在說那頭狼很有禮貌，今天只吃掉我的左腳，明天才吃掉我的右腳。你是怎么以為自己可以當(dāng)個馴獸師的？！”

    白葉揪住了校長的領(lǐng)子：“校長叔叔，可能龍昀根本不需要我去馴化……”

    “什么意思？”

    “放我去見他?！卑兹~蜷縮在他懷里，沉沉地閉上眼睛，“我能問清楚?！?/br>
    ******

    白葉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小房間里，小房間正對著辦公樓前的浴池。正當(dāng)他怔怔盯著池水反射的陽光時，鼻子上飛過一片橘子皮。白葉瞪圓了眼睛扭過頭去，龍昀正滑稽地綁著繃帶睡在另一張床上。

    “校長叔叔準(zhǔn)我見你了么？！”

    白葉說著試圖起身，龍昀連忙湊到他跟前幫扶著。

    “當(dāng)然不是。不但不是，他還稟報了父皇母后，以后你要見我可是難于登天。不過我要來偷溜出來見你可是很簡單，哪怕是翻山越嶺，也就是一句話的功夫?！?/br>
    白葉并不理會他油嘴滑舌：“我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回答我。”

    龍昀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我問你，你魔化之后，是不是根本沒有失去意識？”

    龍昀一愣，抓著耳朵望向別處：“怎么會……”

    “如果不是，那你眼神躲什么？抓什么耳朵？你一緊張就撓耳朵，休想騙我?！卑兹~憤憤道，“我早就懷疑了。你第一次魔化帶走我的時候，開了空間門。一只沒有智商的魔物，即使魔法力量再強(qiáng)大，恐怕也難以繪制、使用如此高階的魔法吧。昨天你魔化之后，還曉得進(jìn)衛(wèi)生間躲圖拉真。你真是好本事。”

    龍昀囁嚅兩下，本想解釋，后又放棄了。

    白葉張開小小的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一聲不吭就想過關(guān)了么？”

    龍昀垂頭喪氣：“我的確，魔化狀態(tài)下也有意識，應(yīng)該說我還是我，只是欲望放大了無數(shù)多倍，連帶狂暴也放大了無數(shù)多倍。但是如果我這么說的話，沒有人再會救我了。只有把我和魔物徹底區(qū)分開，大家才會接受我為人類的那部分?！?/br>
    他說到這里，抬起頭來：“就像一開始，如果我說我是真的想飲你的血才會饜足，你還會和我在一起么？”

    白葉緩慢而堅定地攀上了他的手。

    龍昀松了口氣，整具身體都藤蔓一樣湊了過去，溫柔地熨帖在他身上：“其實……不止是血，肌膚相親也可以的。我只要接近你，就感覺被喂飽了。”

    白葉瞟他一眼。

    龍昀輕舔他脖子上的傷口。

    白葉轉(zhuǎn)身側(cè)臥，避開他充滿暗示的吻，閉上眼睛淡淡地問：“這是什么道理？”

    “嗯？”

    “吸血和接近的感覺，一樣么？”

    “差不多，不過吸血更能滿足我。插入也比愛撫更能抑制我的狂暴?！饼堦婪^他在床上躺下，拿長腿勾著他的腰身。

    白葉喃喃道：“關(guān)野先生說是魔法力量的緣故。”

    “他還說你是我這把鎖的鑰匙呢?！饼堦酪е亩洹?/br>
    白葉在與龍昀的纏綿中思考著，自己與他到底有什么淵源，使得他離開自己太久，會狂暴至另外一種非人的形態(tài)……

    而龍昀沉醉在身體每一寸都與白葉相貼的現(xiàn)狀中，慶幸他沒有問起剛回來那一天，他假借著兩種人格逼他發(fā)誓的事。

    ******

    皇后抱著臂坐在圖拉真對面：“誰讓你去征服昆古尼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