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夜寧瀚站在蘇瑜苒旁邊,可以感覺到蘇瑜苒纖弱的身子微微的顫抖。夜寧瀚知道,沒有一個孩子會天生的厭憎自己的父母,蘇瑜苒能將這個人稱為人渣,必定是此人做過十分過分的事情。夜寧瀚打量著蘇瑜苒的父親,便是那個帶了人圍了程府的蘇俊,已經(jīng)四十多歲的樣子,身子微微發(fā)福,卻也能看出些年輕時俊美的樣子,聽說當年原是讀書人,還考到了秀才的功名,可如今看上去,絲毫沒有讀書人的儒雅,完完全全都是市井中一個愛鉆營的小人的模樣。 夜寧瀚沒有猜錯,蘇瑜苒小時候,因著程家二老的關系,蘇俊對蘇瑜苒兄妹兩個還是表現(xiàn)出一些疼愛的。當然,相比起對蘇興和蘇瑜淺兩個時常抱著親熱的疼愛來說,蘇俊對蘇瑜苒兄妹兩個,實在算不上疼愛,頂多就是做給別人看的疼愛,到了私下里,別說抱一抱,就連夸一句的舍不得給。蘇瑜苒小時候,也做過一些想討父親歡心的事情,比如外公給了她一些京都帶來的好東西,她特意跑到蘇俊那里拿給蘇俊,沒想到蘇俊當場就對小小的蘇瑜苒發(fā)火。以后,蘇瑜苒對父親的感情便慢慢淡了,到了蘇瑜苒的哥哥死去之后,就更加沒有別的奢望。 然而,真正讓蘇瑜苒對這個父親恨之入骨,見到一面都會氣得渾身顫抖,則是因為程老爺子的死。所有人都道程老爺子是得病而死,只是因為程老爺子那時年紀大了,幾乎沒有人問起程老爺子為何會突然發(fā)病死去,就連外祖母劉氏那邊,也是蘇瑜苒用話搪塞了過去,因為程老爺子是程水燕和蘇俊活活氣死的。 要說恨蘇俊,其實蘇瑜苒更恨程水燕一些。蘇俊無論如何只是一個外人,他有本事蠶食掉程家的勢力,那是他的本事,成王敗寇沒什么可說的,可程水燕是程老爺子從小疼愛到大的女兒呀,她居然可以和丈夫一起活活將生身父親氣死,這何止是一個不孝足夠指責的! 蘇俊并沒有將如今的程家放在眼里,一個老太太,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家仆,哪里敵得過如今財大勢大的蘇家,所以他這一趟來的十分有底氣。而蘇瑜苒他雖然不喜歡,卻畢竟在身邊養(yǎng)了十幾年的,他也算了解,若是在蘇家,蘇瑜苒還會哽著一口氣決不答應,可若是在程府,單單是為了老太太安靜的養(yǎng)著,蘇瑜苒就會老實就范。 “蘇瑜苒,你果真是越長大越發(fā)沒有規(guī)矩了!還不快隨我回去,柳家公子已經(jīng)答應不再追究,回去重新選日子成親便是。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自己沒個好名聲,別拖累了你meimei,她可還要嫁人呢!再說你這樣的名聲,通州還有誰愿意娶你,難得柳公子家世又好,還愿意娶你做正妻,你可別不識好歹!”蘇俊見到站在蘇瑜苒旁邊的夜寧瀚和瑤阮,并沒有在意兩人,只撇著嘴向蘇瑜苒道。 “是呀meimei!你若是還有些良心,就知道點好歹,別拖累了淺兒,向你這樣的,能有人娶就該燒高香了,還要挑三揀四的,活生生將我們蘇家的名聲都敗壞光了!”蘇興長得不像蘇俊,更像他娘一些,整個人也顯得有些陰柔,可蘇瑜苒知道,蘇興這個人和他長相一般,為人陰狠。在外面,他是光鮮亮麗的蘇家大少爺,不僅家境好,據(jù)說還是一個才子,雖然還沒有功名,可礙著蘇家的財勢,外面早就將他捧到了天上。可內(nèi)里,蘇瑜苒不用刻意去留意,都知道蘇興背地里做了多少陰損的事,毀在他手上的女子便不止一兩個。 “你們、你們無恥!”蘇瑜苒很想罵人,奈何即便從小過得沒有那么好,也是被外祖父和外祖母良好的教養(yǎng)熏陶出來的,一時也找不到幾句罵人的話。 夜寧瀚見蘇瑜苒氣得臉都紅了,將她擋到身后,也不看蘇家父子兩個,向柳恒道:“柳兄,沒想到在這里也能見到你啊!聽說你要娶蘇家姑娘為妻,怎么來這里做什么?” “……”柳恒一愣,仔細一看,終于認出夜寧瀚來了。自從十幾年前瑞親王鎮(zhèn)守西疆之后,瑞王府一家也都隨著到了滄州王府,這樣一來,世子和兩位郡主,見過的人都不多。然而柳家雖然敗落了,可他母親依然是皇家的公主,他還有機會進宮參加宴席,每年多少還有一兩次機會見到瑞王世子以及兩位郡主,雖然印象不深,可依然足夠他認出夜寧瀚來了。 柳恒作為一個不上進的子弟,依然得到柳家的看重不僅僅是因為他母親是云舒公主,更因為他深深懂得審時度勢,知道什么人可以拿捏玩弄,什么人要捧著敬著,而夜寧瀚,顯然屬于要敬著的。剛欲出口的話見到夜寧瀚將蘇瑜苒護到身后的動作,便咽了下去,別說蘇瑜苒不是定給他的未婚妻,便是果真是,他也沒有膽子跟眼前的這位搶女人,去年夜寧瀚幫著太子夜青玄將新娘子搶回來的霸氣,他雖然沒有見過,卻聽人繪聲繪色的描述過。 “這……是岳父大人說,大姨子雖然是程家外孫女,也不好總是打擾程家,所以過來接大姨子回去……”柳恒反應很快,這一句話分明就在跟夜寧瀚保證,他只是跟著蘇家父子倆過來的,絕對不敢對夜寧瀚看上的蘇瑜苒有半點非分之想。 蘇俊這些年能夠順利的將程家的家業(yè)一點點蠶食,不僅僅是程水燕不著調(diào),什么都給蘇俊扒拉,就是蘇俊本人,也是個狡猾肯鉆營的。他今日特地將柳恒叫上,就是想要讓柳恒來壯一壯聲勢的,柳家在京城或許算不得了不得的大家族,可在通州,卻是足夠讓人仰望的,免得程家的故舊又冒出來阻攔。然而柳恒這話,分明是撇清了關系,更讓他心頭一跳的是,柳恒既然將蘇瑜苒叫做大姨子,就表示會履行與蘇瑜淺的婚約。 對于柳家來說,這一樁婚事一來是借著婚事岀一出當年被程水燕拒婚的惡氣,二來,也是柳恒這個性格,哎京城實在難找到一門合適的親事,若是放下身段,柳恒的娘畢竟是公主,哪怕不得勢,若是她覺得柳家在這件事上面委屈了柳恒,皇家也未必不會向著柳恒。而蘇家雖然只是一個暴發(fā)戶一般的商家,但蘇瑜苒畢竟是程家的外孫女,論起來也算不錯。至于為什么要定了蘇家二小姐,便是多方打聽之后,確定不管定的是誰,嫁過去的也必定是蘇瑜苒,而提蘇瑜淺,能更讓蘇家頭疼一番罷了。 可如今,夜寧瀚看上了蘇瑜苒,柳恒是萬萬不敢冒出頭來喊著要將蘇瑜苒娶回去的,他敢保證,他若是敢露出半點非分之想,夜寧瀚就敢讓他這輩子都別想起半點非分之想。至于他的妻子是蘇瑜苒還是蘇瑜淺,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不同,他需要的,只是這個妻子對他沒有多少助力,這樣他那二叔還有大才子大哥才會放心,畢竟,他的母親是公主。 “柳公子……”蘇俊眉頭微皺,“你這是什么意思?” “本公子是到通州來迎親的,今日會與你同來,那也是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面,才走這么一趟。至于大小姐,既然程老夫人身子不好,大小姐留下服侍老人家也是應當?shù)摹!绷闼膬蓳芮Ы锏膶⒃掝}撥開,可這話卻挑不出半點不對來,畢竟這樁婚事蘇家一直處于弱勢,所以即便兩邊都知道實際嫁出去的是蘇瑜苒,可婚書上面的名字,實實在在的是蘇瑜淺。 事實上,蘇俊雖然從程水燕手里得到了蘇家,可這些都是程水燕心甘情愿將一切都給了他,用不著他費心算計,至于說蘇俊本人的聰明才智,他雖然精于鉆營,可也不過是些小聰明,上不得臺面。所以程家落到了蘇俊手里,基本上處于節(jié)節(jié)虧錢的層面,只是程家畢竟是通州第一家,底蘊擺在那里,一時還不至于捉襟見肘罷了。 蘇俊雖然不聰明,可賺了還是虧了這點還是看得出來的,雖然以現(xiàn)在的蘇家他這輩子也吃不完,可嘗到了甜頭,他自然想給子子孫孫都留一點。所以,柳家提出這門婚事的時候,除了要的人是柳恒這一點,他并沒有反對的意見,更何況與柳家聯(lián)姻,對于蘇家必定是好的,哪怕這個人是個名聲在外的紈绔。所以當他成功地說服了程水燕讓蘇瑜苒代替蘇瑜淺嫁過去之后,這件婚事就只是一樁大好事了。可是到了現(xiàn)在,他原本篤定要將蘇瑜苒帶回去直接塞花轎里送進京去的時候,柳恒突然改口了,要認真履行婚約了,蘇俊只覺得大冷的天冒了一頭的汗。 “柳、柳公子,咱們不是說好了……” “說好什么了?還是蘇家不愿意結(jié)這門婚事?若蘇家不愿意,大可以早早說清楚,何必此時讓本公子難堪?難怪當年程水燕會看中蘇家,拒了我二叔的提親,看來蘇家果真都是這個德行!”對著蘇家,柳恒自然就不用小心翼翼的怕惹毛了誰,話不可謂不毒,分明是在說程水燕當時是與蘇家有了什么,才毫不猶豫的拒了柳家的提親。 “爹,我們先回去吧!”蘇興小心的拉了蘇俊一把,他算是看出來了,今日這柳恒反水是反定了,若是糾纏下去,絕對沒有他們好果子吃。之前蘇瑜苒代嫁之事雖然不少人看在眼里,可因為柳家都沒有提出意見,更沒有別人說話的份??扇缃窳阏f了話,再糾纏下去,這件事恐怕就不能善了了,畢竟在通州,程家的聲望還在。 蘇俊心里不甘,但他一向信任的兒子這樣說,便也只得甩了甩衣袖,道:“走!” 柳恒還沖著夜寧瀚拱了拱手,才跟上人離開了。 夜寧瀚捏捏蘇瑜苒的手,道:“走吧,我們回去吧!” “你跟柳恒認識?”蘇瑜苒是個十分細心的姑娘,一直注意著眾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柳恒表情的變化。 “見過幾回,沒怎么說過話。我不常去京城,不過他跟阿昭關系不錯,所以見過幾次,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他似乎總是有些怕我。”夜寧瀚有些不解道,“我似乎也不曾對他怎樣??!” “這個我知道!”瑤阮一本正經(jīng)的點點頭,“要不要我告訴哥哥?” “你又看上什么了?”夜寧瀚看了妹子一眼道,瑤阮看著比瑤嘉溫婉乖巧,可事實上,跟人混熟了之后,比起瑤嘉還要臉皮厚些。 “其實也沒什么啦,之前聽說通州的百花錦最是好看,哥哥送我和jiejie兩匹唄!對了,還有未來嫂子!”瑤阮老實不客氣的開口提條件。 “你還真不客氣!”夜寧瀚瞪了瑤阮一眼,“好了好了,我找人給你弄來,說吧,是為了什么?”其實這點事,夜寧瀚問誰都行,也不必答應妹子的無理要求。不過對于疼愛meimei的夜寧瀚來說,給meimei送點東西算不得什么,瑤嘉既然喜歡,而且開口了,他自然不會拒絕。 “嘻嘻,哥哥還記得吧,去年太子哥哥的新娘子讓人劫了去那回事,最開始不是因為鄧家那個小霸王鬧起來的嗎?”瑤阮慢慢勾起夜寧瀚的回憶。 這世上敢跟太子搶媳婦的人不多,就算是京城當中那些坑爹的熊孩子們,也都是有些分寸的,調(diào)戲姑娘甚至最后搶回家里面去也是有的,但搶太子的新娘子,這件事怎么都像是找死。不過這等找死的事還真有人干出來了。 夜瑾蕭的太子妃是京城當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侯門出身,自小就憑著過人的樣貌、出色的才情聞名京城,到了及笄都沒人能壓過去。這樣的傳奇人物,若是沒有兩個追求者才奇怪,太子妃在小時候就有不少人追著要送東西,長大了礙著男女有別,狂蜂浪蝶是少了不少,上門提親的卻是踏破了門檻。最后夜瑾蕭力壓群雄,終于抱得美人固然有身為太子的緣故吧,更多的也是本人足夠吸引太子妃的芳心。 美人兒定親了,自然就沒什么可議論的了,狂蜂浪蝶們目光也轉(zhuǎn)向了別人,但也有那么一個不死心的,便是那鄧家小霸王。鄧家原本是太原人士,在夜青玄登基之后,才調(diào)到京城為官,不過鄧大人官路順暢,十幾年間已經(jīng)做到了正二品的大員,一個女兒又入了宮封了賢妃,這小霸王便是賢妃雖小的弟弟,父母疼愛得緊,慣得無法無天。不過再是無法無天,要跟太子搶媳婦就是心里想一想,要果真動手,那得有成了功也成仁的覺悟,而這么一個嬌弱的少爺肯定是沒那個膽的。 問題就出在酒能壯膽這個問題上面了。心愛的小美人嫁人了,不少心碎的公子哥都借酒消愁,那段時間京城的治安一度有些混亂,而最有膽的莫過于鄧家小霸王喝醉了酒,然后借著酒后的靈巧和機智,成功地將太子妃從娘家偷出去了。當然鄧小公子生平不怎么喝酒,借酒消愁愁更愁,將人偷出去,沒走多遠,就醉倒了暈過去了,然后,太子妃被路過的土匪綁走了。 夜瑾蕭聽說新娘子被綁了,就帶了幾個兄弟一起上山將新娘子搶回來,順道端了那個土匪窩為民除害。當初一起上山的,除了夜瑾蕭和夜寧瀚之外,還有成王世子夜寧昭和沈家大少爺沈堂宴,為什么被眾紈绔談之色變的只有夜寧瀚一個呢? 這個問題就出在那個作死的鄧家小公子身上。土匪綁走新娘子的時候,順便把,這個富家公子也綁上了,原因是看這個狀況,必定是小夫妻逃婚私奔,然后男的這個也不知突發(fā)急病還是什么緣故,反正是倒下了,但是,按照常理來說,值錢的東西都在男人身上,所以,他們是打算求財?shù)摹_@樣一來,夜瑾蕭帶了兄弟幾個上山將新娘子搶回來,自然也順道把鄧小公子也帶回來了。 夜瑾蕭其實很想弄死鄧小公子的,奈何他畢竟是鄧家的寶貝蛋子,夜瑾蕭也就是將他打上一頓泄憤罷了。夜瑾蕭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更沒打算對他做些什么,然而回到京城當中安全了,鄧小公子也暈暈乎乎醒過來了,一睜眼腦袋還迷糊著,惦記著新娘子,隱隱約約似乎見到一個紅衣美貌姑娘,就向姑娘撲過去了,一邊撲吧,嘴里還喊著“美人兒,我來了!”的鬼話,可惜,那美人兒不是新娘裝的太子妃,而是跟明欣公主穿姐妹裝表示慶祝太子大婚的瑤嘉。 可想而知,夜寧瀚疼愛meimei如珍寶一般,能容忍有人這么調(diào)戲瑤嘉?這回夜寧瀚就不如夜瑾蕭一般顧及大局了,聽說鄧家小公子險些毀容,到現(xiàn)在為止都不敢再靠近穿紅衣的姑娘半步??蓱z娶親的時候,新娘子都只能穿淺米分色的衣裳,不知道的還以為鄧家是在納妾…… ☆、第一百六十章 夜探刺史府 聽瑤阮說起,夜寧瀚也終于記起了那么一回事,只是夜寧瀚從小在蒼彤山長大,頂多也就是跟著玉虛子行走江湖,一向都是靠拳頭說話的,惹毛了人讓人打上一頓,丟了小命那也是自己技不如人,沒那個臉面找人討公道去。所以鄧家小霸王敢調(diào)戲瑤阮的時候,夜寧瀚絲毫沒有客氣的就是一頓好打,不過好歹是夜瑾蕭大喜的日子,夜寧瀚也沒有要他的性命。 至于過后如何,夜寧瀚便沒有關注了,聽說賢妃還哭到了夜青玄面前去,不過讓他娘軟軟的幾句話頂了回去,也沒敢再提這回事。倒沒想到后來這件事會在京城留下這么濃重的影響,瑤阮還在搖頭,道:“哥哥,你也別在意,娘說了,那天你要是不給jiejie出去,回頭她才會教訓你一頓,哪有meimei被人欺負了,當哥哥的還不出頭的!至于鄧家嘛,娘說看不慣他們也不是一兩天了?!?/br> 說起來京都當中看不過鄧家的,還真不止一兩家。鄧家原本在京城沒什么根基,是從太原地方官上面爬上來的,夜青玄之所以看重鄧家,將鄧家女兒納入宮中為妃,是因為鄧大人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夜青玄將鄧賢妃納入宮中,很大程度上的原因,是鄧家在京城中沒有根基,納了鄧家女兒,是讓鄧家安心的意思,可要想用這個轄制皇恩,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鄧家原本不是大戶人家,被皇帝抬高起來,這些年來多少有些心浮氣躁,行事也沒了許多規(guī)矩,夜青玄不好明說,但一直打算找機會給鄧家一個教訓。所以那一回鄧家小兒子闖了禍,雖然被夜寧瀚揍了個半死不活,但夜青玄明顯對鬧了太子婚事的鄧家不滿,更何況動手的還是夜寧瀚這個一向疼愛的侄子。所以夜青玄將夜寧瀚叫過去罵了一頓,回頭卻賜了一堆東西給瑤嘉壓驚,而鄧家那邊,卻是鄧大人被罰了半年的奉,將鄧家小霸王也拎到了皇家書院回爐再造。 皇家書院一聽名字應該是皇家子弟讀書的地方,官員家的子弟想要進去念書,還得要討好皇帝一番,才能將人送進去。這確實是事實,可本朝為了避免皇家當中出現(xiàn)拉低皇家水平的子弟,特意將皇家書院的規(guī)矩定的無比嚴格,再是聰明聽話的孩子,進到書院里面,一天從早到晚從詩詞歌賦到武功騎射的加強訓練,也得掉上一層皮。所以即便從皇家書院出來基本就是未來的棟梁之才,這些棟梁之才也絕對不愿意回爐一遍。 宗室當中,便是分封在外的藩王家子弟也要到書院里面呆上一兩年,也就是云臻和夜寧瀚父子兩個逃過了一劫,所以聽說鄧家小公子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窩在被子里面兩天眼淚都沒有干。經(jīng)過了鄧家惡霸的事件,京城中的敗家子們即便看著瑞王府的兩位郡主再是美貌動人,也沒那個膽子敢跳出來調(diào)戲一二,聽說有夜寧瀚的地方,敗家子們都乖得跟蟲子一般,半點不敢冒頭。 夜寧瀚聽到瑤阮轉(zhuǎn)述的這些話,忍不住扯扯嘴角,他還真沒想到,他能造成這樣打的影響,不過那些人怕的多半也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作為皇帝的夜青玄對他的這種縱容。要說夜青玄為何對夜寧瀚這個侄子這么好,有時都勝過了宮中的皇子,這緣故自然不僅僅是夜青玄當初對先皇的承諾,更是因為夜青玄如今膝下已經(jīng)有八個皇子,不過除去年紀還小看不出天分如何的兩個,出挑的也就是夜瑾蕭一個,夜青玄如今這是一心一意將夜寧瀚拐過去輔佐夜瑾蕭。 蘇瑜苒聽瑤阮解釋了這么一番,不僅僅將柳恒對上夜寧瀚這么好說話的問題想通了,更將夜寧瀚兄妹三個的身份想清楚了。她原以為夜寧瀚就是家世極好的公子哥,卻實在沒想到竟然是瑞王府的世子,就連夜寧瀚說出名字的時候,她也壓根沒有聯(lián)想到皇家。 夜寧瀚見蘇瑜苒不說話,輕輕捏捏蘇瑜苒的手,道:“怎么了?雖然我對鄧家那個惡霸兇悍了些,可我從來不胡亂欺負人的,以后也不會欺負你?!?/br> 蘇瑜苒笑笑,道:“我要去準備晚膳,你們要跟我過去嗎?”她不否認在知道夜寧瀚身份的時候,她有一絲的驚惶,她如今的身份,如何都配不上夜寧瀚才對??梢箤庡家呀?jīng)這樣掏心掏肺說了那么多話,她不是鐵石心腸,怎么可能無動于衷?蘇瑜苒本身就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外祖父母疼她,哪怕外祖母如今只有這一個空宅子,她依然愿意守在她身邊盡孝,父母對她狠毒,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韙,她一樣敢說她恨他們,既然如此,她為什么不能喜歡夜寧瀚! “去!”瑤阮眼睛一亮,雖然她的醫(yī)術學得更好一些,但瑤阮一向更喜歡研究廚藝,“蘇jiejie,你也喜歡廚藝嗎?” 蘇瑜苒點點頭,道:“喜歡!你喜歡吃什么?如今程府這邊人不多,怕是食材也不多,你們可別嫌棄?!?/br> “不會!”瑤阮露齒一笑,“我和jiejie都不挑食的,我哥哥嘛,只要對得起人民大眾的,他都覺得不錯。” 蘇瑜苒有些意外,不過一路走過來,似乎夜寧瀚果真想瑤阮所說的,吃到什么食物都覺得不錯。夜寧瀚見蘇瑜苒看過來,嘆了口氣,道:“我?guī)煾负蛶熌锒疾簧瞄L做飯,以前大師兄和師姐在的時候,好歹菜吃,到了后來,做飯的主力就變成我了,十天半月沒有一頓正常的飯吃,所以我對吃食的要求,真心不高?!?/br> “……”蘇瑜苒驚訝的微微張著嘴,“上回你煮的粥還不錯啊!” “嘻嘻,蘇jiejie吃過哥哥煮的粥啦!”瑤阮笑道,“哥哥應該沒有跟蘇jiejie說過吧,哥哥他其實就會三個菜,一個煮粥,一個烤rou,還有一個紅燒rou,其他的,說真的,就連我爹都不敢下筷子,更別說我們了?!?/br> “小阮,你揭哥哥的短倒是揭得挺開心的嘛!”夜寧瀚瞪了瑤阮一眼,“正好小阮手藝不錯,不如我告訴爹娘一聲,以后我們家的飯都交給小阮怎么樣?” 瑤阮趕忙將嘴一捂,道:“啊,那什么,我什么都沒說。蘇jiejie,我們今晚吃什么?我給你幫忙好不好?” 蘇瑜苒帶著瑤阮和夜寧瀚走到廚房,程家的宅子大,廚房也弄得比較大,不過如今人不多,廚房里面,也只有兩名中年仆婦在做事。見到蘇瑜苒幾個過來,兩人都上來行禮。 蘇瑜苒的手藝程家人都知曉,也知道蘇瑜苒一來,基本都是蘇瑜苒主廚的,便自動退到后面幫忙打下手。瑤阮如今已經(jīng)將蘇瑜苒當成未來嫂子了,進了嫂子家廚房,也老實不客氣的,去看食材,跟蘇瑜苒一起敲定了晚膳的菜單,至于廚房殺手夜寧瀚,從進了廚房就自覺地的找了個地方坐著,幫兩人處理食材。 夜寧瀚做菜沒什么天賦,可若說處理食材這種事,實在難不倒一個習武之人,于是兩名仆婦的任務,便由幫廚下降到了燒火工和端菜工。蘇瑜苒的手藝好,瑤阮也不差,很快一桌子菜便準備好了,蘇瑜苒跑去將一直躺在屋子里的劉老太太請了過來,一起坐下吃飯。 大約是瑤嘉瑤阮認真地給老太太介紹了夜寧瀚一番的緣故,老太太一來就拿看外孫女婿的目光,認真打量著夜寧瀚。夜寧瀚自小是讓人捧著長大的,讓人這樣挑剔的盯著看還是頭一回,然而劉老太太是蘇瑜苒最在乎也是唯一在乎的親人,夜寧瀚在她面前是半點都不敢馬虎,簡直便面見皇帝還要嚴肅認真。 老太太看夜寧瀚這般緊張的模樣,不由慈祥的一笑,道:“年輕人不用這樣嚴肅?!?/br> 夜寧瀚見到老太太這樣慈祥的笑容,才算松了口氣,道:“晚輩早就想過去拜訪老夫人,只是怕打擾了老夫人多有不便,還望老夫人不要見怪?!?/br> “不會、不會,”程家原本就是寬容大氣的人家,所以才有那個氣度撐起通州第一家的名號,老太太雖然在病中,形容有些憔悴,可一身的氣派,比起京城當中的貴婦人也絲毫不差。而蘇瑜苒顯然得到了劉老太太和死去的程老爺子的真?zhèn)?,即便可以低調(diào),也自有一種氣度,讓人無法輕視。這也是蘇瑜淺恨毒了蘇瑜苒的緣故,同是姐妹,她有父母特意請來的先生教導,自認為才貌都是一流,可在蘇瑜苒面前,依然有自慚形穢的感覺。 “公子是苒兒的救命恩人,該是老身謝謝公子才是。”劉老太太溫和笑道。 夜寧瀚雖然一向住在山里,跟外人打交道不多,但在云蜂閣上面也花了不少功夫,自然也從其中學到了許多人情世故。蘇家的人,就算是蘇瑜苒的生母,對蘇瑜苒都起不了太大的影響力,可劉老太太不同,這位老人家一句話,可能決定他與蘇瑜苒的未來。所以夜寧瀚不僅表現(xiàn)出自己良好的一面,也十分機智的拉攏了老人家的親近,到一頓飯結(jié)束,已經(jīng)跟兩個妹子一般,將老人家稱作程家奶奶,而不是疏離的老夫人。 夜寧瀚到通州來,一是為了與蘇瑜苒的這樁事,只是這事急不來,蘇瑜苒經(jīng)歷過爹娘逼婚,要將她嫁到柳家之后,夜寧瀚可不敢cao之過急,只等著一步步走進姑娘心里去才行。而另一樁事更著急一些,便是那失蹤的夜明欣。 這些時間里,夜寧瀚不僅調(diào)動了云蜂閣的力量暗中尋找夜明欣,更與夜瑾蕭和云臻聯(lián)絡過幾回,種種跡象表明,這件事不容樂觀。如今的云蜂閣早已不是當初小打小鬧收集小道消息的小組織,已經(jīng)堪稱江湖第一情報組織,即便因為客觀原因消息依然有一到兩天的滯后性,可還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要找一個人,卻幾天下來都沒有消息的情況。 正是這個原因,讓夜寧瀚不得不特意跑一趟通州,因為出事的地方離得最近的就是通州,而從蘇瑜苒口中得知,蘇瑜苒從送嫁的馬車當中逃出來,也是趁著通州外面那一伙匪賊攔路搶劫的機會。加上瑤阮和瑤嘉說起,搶劫的人身上帶了通州刺史的信物,不管是真是假,這件事與通州都脫不了干系。 晚飯之后,夜寧瀚安頓好兩個meimei,便獨自出了門,打算去探一探通州刺史府。才剛出門,就察覺到蘇瑜苒跟在后面,不由停下,道:“你怎么出來了?趕了這幾天的路,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蘇瑜苒捏著腰間的帶子,道:“你對通州不熟,我給你帶路。” “我找人給我?guī)妨?,你先回去休息吧!”蘇瑜苒主動幫他他當然高興,可現(xiàn)在的刺史府也不知是個什么情況,夜寧瀚不愿意蘇瑜苒冒險。 “你是不是覺得我會拖累你?”蘇瑜苒眉頭一挑望著夜寧瀚道。 “不是,這件事情不算小事,既然牽連到刺史府,如今的刺史府只怕不簡單,我不想你冒險?!币箤庡绿K瑜苒誤會,如今他們的情況差不多屬于蘇瑜苒對他有點小心意,不過還在萌芽階段,夜寧瀚生怕一不小心又給縮回去了。 “那就行了,我跟上任刺史家的千金是好朋友,她家府邸我哪處都與她去過,自是熟悉得很。如今的刺史才調(diào)任不過兩年多,也沒有聽說府里大興土木,大致的格局應當還是差不多,我?guī)凡槐劝氲踝拥南驅(qū)姷枚??”蘇瑜苒微微笑道,夜色當中一雙眼格外明亮。 夜寧瀚終究在蘇瑜苒的一雙眼下敗下陣來,卻認真叮囑蘇瑜苒不可離開他身邊,還給她塞了兩個煙火以備萬一。 通州刺史府在通州城西北,離城中央?yún)^(qū)域的程府有些距離,兩人借著夜色的掩護,很快就到了刺史府外面。刺史府前面時通州刺史的府衙,后面則是刺史及其家眷居住的宅子,不算奢華,倒也算寬敞,周圍便是通州其他官員居住的地方。通州最初建制時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城,而如今的刺史府也是在那基礎上面修建而成,倒是沒有過細致的規(guī)劃,看上去有些混亂,單看地圖根本看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 蘇瑜苒帶著夜寧瀚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面,給夜寧瀚講解刺史府大致的布局,聽得自認為方向感良好的夜寧瀚也是一頭霧水。夜寧瀚夜探刺史府的意圖,蘇瑜苒也大致知曉,至于夜明欣會不會在這刺史府中倒是不好說,只能先進去看看。 蘇瑜苒的武功好,自然不是蘇家人或者程家人教的,程水燕一向?qū)μK瑜苒不甚在意,但一身的廚藝卻是教了蘇瑜苒的,雖然初衷是希望蘇瑜苒借著這一身廚藝幫她討蘇俊的歡心。而程家人雖然悉心的教導蘇瑜苒,但程家本身是儒商,出過的讀書人、大商人都不少,可要說武功,卻沒有聽過誰。蘇瑜苒的師父什么來歷,蘇瑜苒都不大清楚,基本上總結(jié)起來就是她的廚藝征服了那位高手,誘惑得那位高手將自己的武功傾囊相授。 大致給夜寧瀚講解了一些刺史府的情況,蘇瑜苒問過了夜寧瀚的意思,帶著夜寧瀚直接找到通州刺史的書房。通常來說,重要的事情都是在書房商議的,而許多重要的東西也都是藏在書房當中,一個晚上的功夫,夜寧瀚也不大可能將刺史府整個翻一遍,自然只能挑著重要的地方找一找。 此時時間不算太晚,勤政的通州刺史不大可能這么早就睡下,所以蘇瑜苒和夜寧瀚找到書房時,里面果真有人。夜寧瀚找了個地方帶著蘇瑜苒藏起來,沒敢靠得太近,畢竟作為通州刺史,本事自然是不俗的,若是讓人發(fā)現(xiàn),想要全身而退倒是不難,就是以后就更難接近過來了。 離得遠了些,聽不到里面說話,不過顯然里面人的談話也差不多接近尾聲了,很快門開了,一人出了門,即便大晚上的,還帶了一頂寬沿帽子,將大半張臉都遮住了,看不清模樣。又等了片刻,通州刺史崔應從書房當中出來,并沒有穿官府,只是一身淺褐色的常服,四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還有些儒雅,不過眉目間也有些英氣,夜寧瀚聽說,這個崔應是武狀元出身,看來還真是名不虛傳。 人走了,蘇瑜苒小心的拉了拉夜寧瀚的衣袖,壓低聲音道:“我們進去看看!” 夜寧瀚確實準備進去看看,目前正在思索如何進去。蘇瑜苒拉著夜寧瀚往后走,沒多遠見到一個不大的假山山洞。夜寧瀚一時不明白蘇瑜苒想做什么,沒想到蘇瑜苒將底下的一塊石板搬開,居然露出一個洞來。 “這個洞可以通到書房里面,是阿薰告訴我的。愣著做什么,快下來?。 碧K瑜苒首先跳了下去,夜寧瀚一見,自然趕忙跟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密室 夜寧瀚見狀,也趕忙跟了上去,順手把石板合上。 蘇瑜苒跳下來,見夜寧瀚跟上來,便吹燃了一支火折子,道:“這個地道是阿薰自己挖的,所以不寬敞,你自己彎著點身子,免得撞上了?!?/br> “……”蘇瑜苒話音剛落,就聽到夜寧瀚低低的一聲痛呼,顯然是不幸撞上了。蘇瑜苒嘆了口氣,道:“都叫你小心點了……” 夜寧瀚無話可說,自己揉了揉似乎撞起一個包的額頭,道:“阿薰是誰?。吭谶@里挖這個地道做什么?” “阿薰啊,是上任通州刺史的繼女?。 钡氐啦婚L,蘇瑜苒也沒空給夜寧瀚解釋,只簡短的解釋了一句,指了指前面的石板,道:“喏,這就是出口了,將它推開?!?/br> 夜寧瀚依言將頭頂?shù)氖逋崎_,果然是到了書房里面。既然如此,夜寧瀚也不用廢話,直接一個縱身跳出來,順便將蘇瑜苒拉了上來。書房外面有守衛(wèi),蘇瑜苒跟阿薰來過幾回,出來之前就已經(jīng)將火折子吹滅了,然后熟門熟路的拉著夜寧瀚往書房里間走去。 書房這邊守衛(wèi)不少,但是都被交代了不許過于靠近,那些守衛(wèi)也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什么該做什么連問都不能問,所以通常來說,書房里面只要不是走水的大事,都不會有人自己闖進來,頂多就是跑去報告主子一聲罷了,不過在主子命令下達之前,足夠他們逃走了。蘇瑜苒拉著夜寧瀚進了里間,也沒敢點燭火,夜里也沒有月光,想要在里面找到什么還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