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楚陽娿小小年紀(jì),便一手把持四房內(nèi)院,越過嫡母一手遮天,這可是天大的不孝。 頻英閣不敢明著把她怎么樣,干脆背后放流言,想要楚陽娿迫于輿論壓力,主動讓住管家權(quán)。畢竟女孩子的名聲太重要了,如果她敢不要名聲,她以后的日子肯定會很不好過。 流言蜚語并不是沒有對楚陽娿產(chǎn)生影響。相反,她對此很苦惱,想解決卻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畢竟她捏著庫房和賬房的鑰匙是事實。這個時代,不管你有多少的理由,只要立場在那里,你就必須尊從這個社會公認(rèn)的道德規(guī)范。 不過,有影響是有影響,偏偏楚陽娿是個唯實力論者。她相信自己如果沒有好名聲會很不好過,但不掌握主動權(quán),她連不好過的日子都可能沒有,等她的很可能只有死路一條。 死路和不那么好過的路二選一,腳趾頭都知道該怎么選。 抱著這個鐵輪不放的楚陽娿,一如既往地抓權(quán)抓錢。 府里伺候的都是老人,他們能聽老太太的,能聽爹爹的,但不會聽自己的。而由于年紀(jì)限制,楚陽娿想要立威也并不容易。其他的事情經(jīng)過努力可以解決,只有這一樣,需要十足的契機(jī)。 為此她發(fā)愁不已,又害怕爹爹發(fā)現(xiàn)她把家里搞得一團(tuán)亂,覺得她什么都做不成,干脆安排別人來管家。 好在楚域沒那么小心眼,他到不是相信楚陽娿在庶務(wù)上頭多有天分,而是老太太過世,他要守孝三年,這三年什么都不能干,就在家蹲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正好配合女兒做一下管家訓(xùn)練。 他閨女多可憐呀,沒有親娘教,只好他這個父親陪著她一起摸索了。 楚域的態(tài)度給楚陽娿吃了一顆定心丸,而在她忙亂了一段時間之后,突然找到了一個能夠給自己立威的突破口。 她在這段混亂的管家過程中,發(fā)現(xiàn)一件不得了的事。 那就是,楚懷陽跟楚凌陽的死,透著蹊蹺,很可能,他們根本就不是出意外落水死的。 第56章 自老太太過世之后,靜水堂就清凈了下來。王氏見靜水堂用不了那么多人,便重新做了調(diào)配,除了楚素陽還住著的院子之外,其余地方的富裕人手都被她集中起來準(zhǔn)備重新調(diào)配,下人們一走,靜水堂更空了。 除去幾位要回家頤養(yǎng)的老人之外,其他人都被分派盜了其他各個院子。由于是伺候過老太太的人,身份貴重,王氏也適合會辦事的,給他們找的新去處,都很體面。 當(dāng)然,王氏也不是沒有私心,靜水堂有些什么人,她也不是不清楚。所以一早,她就擬定了名單,將那幾位仗著身份連小主子都要欺壓一頭,卻因為伺候過老太太的功勞輕易不能處置的,都被分派到其他院子去了。她自己的東苑,自然要了老太太身邊最的用的瓊嬤嬤等人。 可是對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大奴才們來說,二房和三房都不是好去處。最不錯的,當(dāng)然是四房。一來四爺是嫡出,身份本就貴重,雖以后不能襲爵,但四爺天資過人,以后前程自然不會差。 再一個,便是四房太太不得男主人的心,這樣一來,當(dāng)奴才的在里面攪混水撈好處的機(jī)會就多了。與偶那些心大的,開始琢磨自家有沒有年對合適模樣俊俏的丫頭,待自己探了路,好把人往四房塞。 要是以前,他們或許還不敢這么想,畢竟蕭氏來頭大得很,沒人敢輕易觸他霉頭??扇缃裉佣急粡U了,皇貴妃也成了個普通妃子,這個厚臉皮貼進(jìn)安國府的四太太,還能尊貴到哪里去?要是哪日他們不想買這四太太的賬,蕭氏除了自己吃啞巴虧,根本就不敢拿他們怎么樣。 這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可誰也沒有想到,一過來發(fā)現(xiàn)四房比他們想得還亂。老太太剛一松手,四房嫡母就跟前頭嫡女開始奪管家權(quán)了。 蕭氏是名正言順的當(dāng)家主母,人也是個跋扈不轉(zhuǎn)彎的,想分派什么是直來直去就要人去做。 可偏偏四房的賬本銀錢全部被非親生的嫡女捏在手里。無錢萬事難行,連打發(fā)個下人,都大方不起來。 一看四房這樣子,下人們都動了心思。只要在這里面站個隊,或者哪怕不站隊,時不時攪一攪渾水,都能得到不少好處。所以成了精的老人們,各個摩拳擦掌準(zhǔn)備在新主子面前立個威。 楚陽娿早就料到這種情形,她知道自己鎮(zhèn)不住下人,也沒著急。她年紀(jì)小,在府里也么有什么威信,被看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她原本想著,自己先把里里外外都弄清楚,然后再找個機(jī)會一次性震懾,讓那些準(zhǔn)備渾水摸魚的下人們知道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所以她收攏好老太太的嫁妝之后的頭一件事,就是將北苑所有人叫到跟前,重新登記造冊。 安國府大致分為六部分,分別是上東西南北中六苑。荒蕪閑置的上苑被鎖著,里頭沒有人住。 東苑大房住著,二房和三房一起分住在西苑。四房住北苑,老爺子跟老太太在中苑,南苑屬外院,不在女眷行動范圍之內(nèi)。 從前老太太在時,各個院子里的事兒她都會看著點(diǎn)兒,北苑因情況特殊,自寧氏離開之后,一直是直接被錢氏管著,加上蕭氏自己蹲在頻英閣不愿意跟其他人打交道,連每月的份例都是自己出。于是北苑跟中苑的事兒幾乎是混在一起的。 現(xiàn)在老太太一去,四房算是成了權(quán)利真空區(qū)。不管是蕭氏也好,還是楚陽娿也好,實際上都不知道東苑到底有多少人。 楚陽娿將人集中起來,對照管事的名單,一一重新登記名冊。果然卻發(fā)現(xiàn)人員無論如何也對不上號。 首先原屬于東苑的人,由于長時間在中苑伺候,就直接被當(dāng)成了中苑的人。在老太太過世之后,被王氏重新調(diào)配一回,直接分到其他地方去了。 楚陽娿無奈,這時候總不能把人再要回來,她只好親自去東苑一趟,將事情跟王氏說清楚了。王氏沒有說要還人的話,楚陽娿也裝傻,沒有提身契這一茬。 忙了兩天,總算把弄混了的人給理順,居然又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否則也不會沒有人注意到。楚陽娿以為是他們故意在給自己找茬,當(dāng)然不會放過,立刻讓人去查。 這一查就查出問題來了,原來少了的這個是一個在柴房負(fù)責(zé)劈柴的粗使婆子。至于為什么會讓一個女人負(fù)責(zé)劈柴,自然是因為柴房離廚房近,廚房又離太太小姐們住的院子近,自然不可能讓男人隨意出入。 這婆子在府里干了不少年了,因不怎么會說話,也不得主人看中,空有一身力氣,便在柴房劈柴一劈就是十幾年。 而楚陽娿查來查去,發(fā)現(xiàn)這婆子最后出現(xiàn)的那一天,就是楚素陽挨打去靜水堂求救的那天的第二天。同時,也是二房雙胞胎楚懷陽跟楚凌陽溺水身亡被發(fā)現(xiàn)的那天。 這么一看,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真是太多了,楚陽娿真希望這是一個巧合。然而不出她所料,就在她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的時候,一個丫鬟突然跑來坦白,說是在花園假山下面的水坑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扣子,這扣子正是那個劈柴婆子衣服上的。 “你確定”楚陽娿看了看那枚扣子,問。 那丫鬟馬上跪了下去,保證到:“奴婢確定,這的確是寇柴婆的扣子,全府上下,只有她一個人的扣子是木頭做的?!?/br>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br> 楚陽娿將木扣子包好,想了想,還是去找爹爹去了。 “我本以為這只是四房的事,可這個寇柴婆的事真要跟楚懷陽兄弟兩人的死有關(guān),那二伯那里,就不好交代了?!?/br> 楚陽娿的矛盾在于,是要自己立威,還是把整個四房跟二房拉到對立面。 楚域接過她手里的扣子看了看,問:“官官覺得哪邊重要?” “女兒覺得人命最重要?!?/br> 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不知道寇柴婆到底是死是活,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卻好死不死在敏感地方出現(xiàn)她一顆扣子,這可最難辦了。 “如果你六哥哥和七哥哥的死不是意外,那么官官覺得,出手的會是誰?” “這個,我怎么知道?”楚懷陽跟楚凌陽是二房的人,他們才剛從徐州回來沒幾天,跟府里任何人都沒有仇怨,根本就沒有害他們的動機(jī)。至于二房自己,親爹娘二伯跟牟氏自然不會,其余妾室手再長,卻還沒本事把手升到其他地方去。所以她還是傾向意外說。 楚域拍了拍她的臉,說:“你再想一想?!?/br> 楚陽娿又想了一會,不確定地說:“難道是……母親?”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答案了。 找到這枚扣子的,是夢姨娘的貼身丫鬟,夢姨娘在頻英閣蕭氏眼皮底下,自然清楚蕭氏的一舉一動。當(dāng)初楚懷陽兄弟夭折時,老爺子派人查過,根本就沒有在那里見到過任何第三人出現(xiàn)過的痕跡。 現(xiàn)在她們能拿出這枚扣子,就一定是掌握了什么關(guān)鍵證據(jù)。 可是如此一來,事情就更復(fù)雜了,她是查,還是不查? 看到父親贊賞的目光,楚陽娿猜測爹爹猜想的,跟自己想的可能差不多。 可是這事開始容易,怎么進(jìn)行怎么結(jié)束,她能把握的了嗎? “如果查出來,這件事真的跟母親有關(guān),那就不光是二伯家跟咱們家沒完了。傳到外面去,對楚家的名聲也不好聽。要是祖母還在……必定能把事情捂得僅僅的,可是我……” “可是爹爹出手的話,某些人人小膽大想要管家的心思就要作罷了,說不定在出嫁之前再也沒有機(jī)會碰管家權(quán),官官想好了?” 楚陽娿遲疑。 “要是真的讓母親管家,女兒過不了多久就要去孝順老太太了?!?/br> 楚域輕笑:“你呀,就是心太軟,不想走漏風(fēng)聲有的是法子。就是二哥那里,真不想他知道什么,北苑門一關(guān),他還能闖進(jìn)來不成?官官若真的想不出完美的法子,那就只記住一樣,死人,是永遠(yuǎn)不會把秘密說出去的。” “頻英閣那邊兒又鬧起來了?” 王氏悠閑地描著眉,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問身邊的丫鬟。 如玉捧著胭脂盒,說:“好像是瓔珞軒在審什么人,院子鎖的死緊,沒打聽出什么事兒來?!?/br> “十二丫頭也真是個膽大的。”王氏說著瞧了眼正在從門里跨進(jìn)來的楚丹陽,道:“你還是大jiejie呢,也不知道學(xué)著些。瞧瞧你十二meimei,多大的陣仗?!?/br> 楚丹陽笑盈盈接過如玉手里的胭脂盒,說:“母親,瞧您說的那是什么話。十二meimei那是沒辦法,誰過得好好的,喜歡成見天兒的瞎折騰。女兒不折騰,不正是因為有母親在么?有母親在,女兒只需要?dú)g歡喜喜過日子就行了。待哪天女兒當(dāng)真學(xué)起了十二meimei來,母親可就該心疼了?!?/br> “說的也是?!蓖跏闲α诵φf:“咱們丹姐兒可是天生的有福氣,可一輩子都不必用那些陣仗。 楚丹陽又說:“再說十二meimei敢那么鬧,還不是有四叔在后頭擔(dān)著,換做我跟meimei,只怕還沒有開個頭,就被父親上家法了?!?/br> “你這孩子,盡然挑揀起你父親來了?!?/br> “哪敢哪敢,女兒這不會說著玩嗎?!?/br> 王氏嘆口氣,她哪里不知道女兒們在怨父親對自己不親。 如果沒有比較還好,有了比較,看看老四怎么對十二丫頭,再看看丈夫怎么對丹陽跟琴陽,后者簡直跟撿來的一樣。 不過她可不想女兒們傷心,提點(diǎn)道:“你四叔那么寵愛你們十二meimei,還不是因為沒有嫡子,若是有了嫡子,你瞧瞧還是不是這個模樣。你們呀,看事情光看表面?!?/br> “可是她們鬧來鬧去,娘您不管管么?”楚琴陽也來了。聽見母親和jiejie在說楚陽娿,立刻就反應(yīng)到今天聽來的消息上頭了。 楚陽娿膽子也忒大,居然鎖了北苑,不曉得在里頭干嘛。 王氏一抬眼就看到小女兒亂糟糟的頭發(fā),很是無語:“琴兒,你怎么這么就跑過來了,頭發(fā)也不梳,跟個瘋子一樣。” 楚琴陽不以為意:“十二meimei不也經(jīng)常這樣?!?/br> “你十二meimei那只是不戴首飾不是不梳頭??瓷先y只是因為你四叔技術(shù)不行梳不好,你……哎!算來,快過來,我給你弄?!?/br> 楚琴陽噘嘴:“娘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那邊鬧得亂七八糟,咱們真的不管么?” “管什么管!”王氏戳了戳她的額頭,說:“凡事機(jī)靈點(diǎn)兒,別光想著眼下,得長遠(yuǎn)著想一想。北苑那頭鬧得厲害,不過是十二丫頭想當(dāng)家,有你們四叔在后頭盯著,蕭氏翻不了天?!?/br> “那以后北苑不就是十二meimei當(dāng)家了?那怎么行!”楚琴陽覺得楚素陽搶光了大房的風(fēng)頭也就算了,現(xiàn)在又來個能耐大過天的楚陽娿,那還怎么得了。 王氏好笑:“說你是豬腦袋你還就拱上了。也不想想,你四叔想給十二丫頭立威,誰插的進(jìn)手去?再說了,十二丫頭當(dāng)了家,對咱們來說可是好事一件?!?/br> “哎對咱們有什么好處?” “自然有好處?!?/br> 要是蕭氏當(dāng)了家,以后四房是四房,跟他們沒有什么關(guān)系,蕭氏雖然腦子不好使,她身邊的嬤嬤可個頂個的厲害。 可要當(dāng)家的事楚陽娿,那就不同了,對楚陽娿來說,相比起蕭氏那個不怎么樣的后母,還是她這個大伯娘可靠些。要是她她有個什么繁忙手亂的,來求自己幫著管管家也是順手的事兒。她之所以靜觀其變沒有行動,就是等著楚陽娿當(dāng)了家遇到麻煩來求她呢。 楚琴陽想不到這一點(diǎn),楚丹陽卻是一點(diǎn)就通。她也不提點(diǎn)meimei,只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 母女三人在屋子里梳妝打扮好,又才一起出去用膳。 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她的運(yùn)氣可實在太好。如今沒有了婆婆在上頭壓著,簡直是逍遙快活的很。要再過幾年老爺子一走,再把丈夫的幾個兄弟分出去,那就更好了。 跟她們的逍遙愜意相比,此時的瓔珞軒就是劍拔弩張。 蕭氏被請了過來,看到院子里跪了一大片的下人,眉頭皺得死緊。 再進(jìn)堂里一看,發(fā)現(xiàn)里頭還跪著一個。 楚域沒在,坐在主位上的,就是年幼稚嫩的十二姑娘楚陽娿。 楚陽娿見蕭氏來了,示意清風(fēng)端個椅子出來。 蕭氏在楚陽娿旁邊坐好,沒好氣地問:“十二姑娘找我來,是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