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是、是……”楊慧芳一邊應(yīng)著一邊點頭，眼皮無精打采地耷拉著。

    見狀，包小包終于沒忍住，問了句：“楊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

    楊慧芳抬眼看著包小包，干枯無神的眼珠里忽然就涌出大顆大顆的淚來，順著蒼白的臉頰往下流，她連忙扭過頭，抬手抹眼淚，狠狠揉了把眼睛才又轉(zhuǎn)過頭來，強笑著說道：“沒、沒什么事兒……”可這一句話還沒說完，方才強忍住的眼淚就又洶涌而出。

    楊慧芳徹底控制不住，身子完全縮到沙發(fā)里，用靠枕捂著臉悶聲大哭。

    看到這里，包小包哪里還會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她坐在沙發(fā)上，也沒說話，只一下下輕緩地拍著楊慧芳的背，同時用精神力舒緩她的神經(jīng)，讓她慢慢放松下來。

    過了大概三分鐘，楊慧芳終于緩過來，她坐起身，臉上神色好了些，不好意思地說：“讓你看笑話了……自從出了事兒我就不敢哭，爸媽問我我都說沒事兒，怕他們擔(dān)心。當(dāng)初我要跟劉東時他們就不同意，說他沒個正經(jīng)工作，怕我以后受苦，我沒聽他們的。所以我不敢跟他們說，一直忍著，剛才你一問，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忍不住了……”說到這里，她眼里又有了些淚意，只是明顯不似剛才那么激動了。

    包小包點點頭：“沒事兒，我明白的。”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面對至親的人總是偽裝自己，不好的情緒都收起來，積攢到一塊兒。然而再怎么偽裝也需要發(fā)泄，當(dāng)情緒積攢到一定程度，就算是走在大街上，面對陌生人，也會一股腦兒地爆發(fā)出來。

    她只是恰好戳到楊慧芳情緒爆發(fā)的點而已，不是她也會是別的人或物，情緒總要發(fā)泄出來，憋著更不好。

    接著，在楊慧芳時斷時續(xù)的敘述中，包小包終于知道了事情經(jīng)過。

    楊慧芳和劉東正在鬧離婚。

    導(dǎo)火/索自然就是那個企鵝昵稱叫甜甜，前陣子說要過來找劉東的女人。那女人真名叫阮甜，名字好聽，人也長得好看，眉清目秀，說話嬌嬌嗲嗲，在附近的一家幼兒園當(dāng)幼師。

    阮甜是劉東的書迷，半年前就加了劉東的讀者群，因為是數(shù)量稀少的妹子，人又會撒嬌，在群里很受寵，劉東也特別吃她那一套，因此阮甜單獨加他q的時候，他絲毫沒猶豫地加了。

    兩人在q上互相撩sao了兩個月，彼此好感大增，阮甜更是對劉東死心塌地，即便視頻過后看到劉東長相有點失望，也沒能阻擋她的熱情，最后居然為了劉東主動要求調(diào)到a市工作。

    包小包出去吃飯遇到薄履冰那回，劉東果然是出去見阮甜，但其實那已經(jīng)不是兩人第一次見面。那次楊慧芳去的及時，阻止了兩人更進一步，之后楊慧芳就把劉東看得死死的，劉東也表現(xiàn)地沒有半點貳心得樣子，楊慧芳就以為高枕無憂了。

    她沒想到的是，劉東和阮甜在那次之前就已經(jīng)見了面，還去了賓館，滾了床單，后來劉東也是瞅著楊慧芳出門的時候，就偷溜出去跟阮甜幽會。

    這么一來二往的，阮甜懷孕了。

    一邊是年輕貌美有知識還懷著自己孩子的小三，一邊是早就看膩沒文化的妻子，劉東沒怎么猶豫就做出了決定——他提出了離婚。

    這對楊慧芳的打擊是巨大的。

    楊慧芳其實年紀(jì)不大，她比劉東小五歲，十九歲嫁給劉東，到現(xiàn)在也才二十七歲，只是因為常年cao勞才顯得老相了點，仔細看五官其實挺清秀。

    跟劉東認(rèn)識的時候，楊慧芳幾乎就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劉東大她五歲，幾句甜言蜜語，加上好像很能唬人的“作家”身份，就讓小姑娘一頭栽進去了。

    那時候劉東才剛開始寫書不久，沒名氣沒米分絲，每月靠著六百塊的全勤和兩百塊稿費過活，租了房子后幾乎不剩下什么。從婚姻的角度來看，劉東除了學(xué)歷比楊慧芳高點，幾乎一無是處。

    因此當(dāng)時楊慧芳父母都反對女兒嫁給劉東，但楊慧芳沒聽，義無反顧地嫁了，跟著劉東一起住出租屋，甚至女兒出生后，因為奶米分太貴，只能母乳喂養(yǎng)。

    這么一起熬了幾年，劉東終于寫出點名頭，收入逐漸增多，前年憑借《魔神》一書成為奇點白金作者，才終于買了房子，兩人的生活也逐漸好起來。

    從十九歲到二十七歲，楊慧芳把自己最美好的八年時光全給了劉東，陪他走過低潮，為他洗衣做飯，雖然平時也吵架拌嘴，卻從沒想過會有一天跟這個男人分開。

    她一直以為她會跟劉東白頭到老，可現(xiàn)在他要跟她離婚，跟另外一個女人組成家庭。

    在楊慧芳簡單的人生中，這是她遭受的最大打擊。

    “所以——你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呢？”包小包不動聲色地問道。

    依她的意思，男人一旦出軌，就再沒有挽留的必要，唯一的選擇就是離婚。但事實上很多女人并不會這樣做，出于種種考慮，她們不愿意離婚，使出種種手段挽留。

    如果楊慧芳也是這種女人，包小包覺得自己也沒有繼續(xù)聽她訴苦的必要了。

    還好，楊慧芳沒有讓她失望。

    “離婚……不離婚怎么辦？他都讓那賤人懷了他的種了，我還能怎么辦？”楊慧芳說著，情緒又有些激動，“可是離婚了樂樂怎么辦，她才七歲，我一個女人帶著她怎么活！”說起女兒，楊慧芳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包小包神色不變，問道：“劉東這幾年收入應(yīng)該不少吧，一百萬存款有沒有？這房子也是你們結(jié)婚后買的吧？”

    楊慧芳遲疑地點點頭：“沒有一百萬，不過六七十萬是有的。房子是去年買的，當(dāng)時他有本書成績好，完結(jié)后就買了房子，買的時候全款花了六十萬，現(xiàn)在市價應(yīng)該有八十萬了。”

    包小包點點頭：“這樣說的話，存款和房子都是婚后知識產(chǎn)權(quán)所得，屬于夫妻共同財產(chǎn)，離婚的話你起碼可以分一半，加上劉東是過錯方，財產(chǎn)分割會稍微向你傾斜，當(dāng)然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傾斜比率不會太多，差不多百分之五左右，不會超過五萬。如果你想要孩子，劉東還需要要付撫養(yǎng)費?！?/br>
    “所有的加在一起，你可以算算你能分到多少。當(dāng)然，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先請個好律師，搜集對方出軌的有效證據(jù)，另外別讓他把財產(chǎn)偷偷轉(zhuǎn)移了。律師方面，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找。”

    楊慧芳默默聽著，半晌才重重的點頭，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謝謝你……小包，律師的事拜托你了，我不懂這些……”

    包小包點頭，帶了一絲鄭重。

    現(xiàn)實不是小說，最解氣的做法自然是讓劉東凈身出戶，但這完全不現(xiàn)實，單憑出軌這一條，楊慧芳頂多能在分財產(chǎn)時稍微多分些，就這樣還要提供對方出軌的有效證據(jù)，這一點即便包小包擅長的黑客技術(shù)也幫不上忙，因為黑客手段乃至許多小說和網(wǎng)貼中常見的跟蹤偷拍等，都不屬于合法途徑，除非你跟法官有關(guān)系，或者法官心理有了偏向，不然這樣的證據(jù)根本不會被采信。所以包小包才只是允諾為楊慧芳找律師，而沒有做其他的承諾，專業(yè)的事還是讓專業(yè)人士來吧。

    當(dāng)然，阮甜都已經(jīng)懷孕了，這樣搜集證據(jù)就容易多了。

    心里盤算過一遍，包小包打開手機，從通訊錄里找出一個已經(jīng)有些陌生的名字：

    “喂，葉子么？我是小包，有點事拜托你?！?/br>
    ☆、第24章 一起去看演唱會

    葉子真名葉梓，包小包的大學(xué)室友，不過同校不同院系，包小包學(xué)金融，葉梓學(xué)法律。當(dāng)時金融系女生宿舍床位不夠用，于是最晚報道的包小包就被打包扔到了法律系的宿舍。

    包小包朋友不多，葉梓算得上她大學(xué)里最好的朋友，但畢業(yè)之后各自天南海北，自然而然地關(guān)系變淡，聯(lián)系逐漸減少，最終就是一兩個月不聯(lián)系一次。在書中世界穿越幾百年，包小包即便還記得這個朋友，記憶也已經(jīng)模糊，只是看到楊慧芳的情形，想起葉梓是學(xué)法律的，才打電話向她咨詢。

    這個電話倒是打?qū)α?，葉梓現(xiàn)在就是專攻離婚案件，一聽楊慧芳的情況就將事情攬下了，約了包小包和楊慧芳一起見面。

    包小包覺得有點奇怪。

    葉梓供職的律所在隔壁省會城市，雖然也不算太遠，但若接了楊慧芳的案子，來回得跑好幾趟，貼錢不說，關(guān)鍵是折騰。就因為這個原因，包小包原意只是想跟她打聽打聽a市有什么好律師，并沒有想讓她親自出馬。

    她剛將這疑問說出，就聽話筒里傳來葉梓蕩漾的聲音：“因為我家酥酥~也在a市呀~”

    包小包被雷地頭皮發(fā)麻，這才想起這女人有著一個跟外表、職業(yè)十分不相符的愛好——追星。

    葉梓追星，追的還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明星，而是三次元不太出名，網(wǎng)上和二次元卻頗有名氣的網(wǎng)絡(luò)紅人，比如歌手、cv、coser、主播……按葉梓的說法，普通明星喜歡的人太多，而且太遙遠，所以她更喜歡網(wǎng)上的紅人們，雖然可能資質(zhì)沒明星那么好，但感覺離普通人更近。

    包小包對這些都不太懂，只知道葉梓追的那些“星”她一個都不認(rèn)識。

    聽葉梓蕩漾的語氣就知道，這個“susu”肯定是她最近的“本命”——這家伙本命經(jīng)常換。

    知道了原因，包小包也沒再追問，約定了見面時間地點就掛了電話。

    告別楊慧芳，包小包就正式開始搬家，她東西不多，搬家公司的車還沒裝滿三分之一，連東西帶人一趟拉走，直接載到新居。

    新居是新建的高檔小區(qū)，環(huán)境優(yōu)美，設(shè)施俱全，關(guān)鍵是房子裝修也好，隔音做得很不錯，不像原來的閣樓，跟個破洞篩子似的，一到晚上天上地下萬籟之聲全往耳朵里鉆。

    包小包扯著嗓子在屋里吼了幾聲，確定不會擾民后，想起前陣子的一個設(shè)想，她打開萬能的某寶，訂了耳機麥克風(fēng)等物。

    本來她還搜了樂器，想買架古琴的，結(jié)果一看做工和價格，只能無奈作罷。

    用慣了大師出品的好琴，她實在看不上某寶上流水線出品幾百塊的琴，看來得找個時間去琴行看看。

    葉梓當(dāng)天下午就到了a市，她一身職業(yè)ol裝，高鼻大眼薄嘴唇，一看就感覺是個精明強勢的人。

    跟楊慧芳一碰面，葉梓迅速進入狀態(tài)，精明強干的女強人形象展露無遺。兩人先談取證問題，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劉東出軌，但打官司需要明證，不能你說他出軌法官就認(rèn)定他出軌，所以證據(jù)怎么取得還得好好合計。

    包小包淪為旁聽生，喝杯飲料的功夫就聽葉梓已經(jīng)balabala出1234個點子，個個聽得她目瞪口呆，不由感嘆不愧是專業(yè)人士。

    這邊葉梓長篇大論地說完，扭頭問包小包：“你覺得哪個方法好？”

    包小包面帶微笑：“就第一個吧?！钡谝粋€就夠劉東受的了。

    計劃定好，接下來就是實施。

    因為已經(jīng)撕破臉，劉東這幾天都沒在家里住，直接和小三住在了賓館，這簡直太有利于證據(jù)的取得，葉梓做事風(fēng)風(fēng)火火毫不拖沓，當(dāng)天晚上就動了手。

    晚上十點鐘，a市老城區(qū)一家破舊的小賓館內(nèi)，劉東和阮甜吃過晚飯看電視，看著看著就膩歪到床上，窗簾一拉，大燈一關(guān)，柔和的床頭燈一照，居然還挺有幾分浪漫氣氛。

    面酣耳熱，劍拔弩張，眼看即將入巷，門口突然傳來“哐當(dāng)”一聲巨響。

    “艸，干嘛呢！”劉東先是被巨響嚇了個哆嗦，立時嚇趴，隨即反應(yīng)過來，頓時怒了，以為有人惡作劇，扭過頭惡狠狠地吼道。

    誰知這一扭頭，就被幾道刺眼的手電筒光束照個正著，然后是啪啪啪的按快門聲。

    “都不許動，舉起手！我們是a市掃黃組，接到舉報這里有賣/yin嫖/娼行為。報上你們的姓名、年齡、職業(yè)、婚姻狀況！”

    賓館房間外的走廊里燈全亮著，此時門口偷偷摸摸擠了好多人，全都目光炯炯地看著屋內(nèi)大床上的兩人。

    阮甜也被那聲巨響嚇得不輕，第一時間窩進了劉東懷里，劉東吼過之后，她躲在劉東身后也扭了頭，正聽到警察同志那句話，眼光一瞟瞟到門口的目光，登時尖叫一聲，扯了床單全裹在自己身上。

    劉東登時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低頭一看，眼一黑，險些沒暈過去。

    ——麻痹！

    劉東和阮甜在局子里待了一晚上，費盡口舌終于證明了兩人不是嫖客和伎女的關(guān)系，走出局子時兩人都低著頭不敢看人，臊眉耷眼地攔了輛車鉆了進去。

    策劃了這一切的葉梓和包小包擊掌相慶。包小包一邊高興還一邊感嘆：不是說小三已經(jīng)懷孕了么，懷孕了還那么急色，不抓他們抓誰呀。

    有警察叔叔親自拍下的照片，以及賓館無數(shù)人證，劉東的過錯方身份是跑不了了，關(guān)鍵這事兒那晚賓館好多人都看到劉東跟阮甜出丑的一幕，那賓館離劉東家也不遠，不久認(rèn)識劉東的人就都知道了這檔子事兒，劉東和阮甜的臉徹底丟盡，也不敢住一塊兒了，各自找了賓館住著。

    這邊一拿到證據(jù)，葉梓立刻雷厲風(fēng)行地走程序，不久法院判決就下來了，因為劉東目前所掙的所有錢幾乎都是婚后所得，于是全部財產(chǎn)平分給楊慧芳一半，又因為劉東是過錯方，楊慧芳多得五萬。

    孩子也判給了楊慧芳，因為楊慧芳沒房產(chǎn)又要帶孩子，所以房子也判給楊慧芳。雖然那套房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值八十萬還多，但楊慧芳只需要給劉東買房時價格的一半，也就是三十萬。

    另外根據(jù)劉東去年寫文的收入，判定他每月需支付五千的撫養(yǎng)費給孩子——誰讓他去年最掙錢呢，一個月小十萬都沒問題，五千塊不過是稿費的百分之五嘛。

    從法院出來，劉東如喪考妣，神色復(fù)雜地看了楊慧芳一眼，走上前：“慧芳，其實……”

    “東哥！”阮甜狠狠地瞪了楊慧芳一眼，拉著劉東胳膊委屈地叫了聲。

    劉東嘆了嘆氣，任阮甜拉著走了。

    案子完美結(jié)束，葉梓卻沒回去，死活拉著包小包去了a市話劇院。據(jù)說她家“susu”今天在那里舉辦演唱會，她好不容易才搶到兩張票，一定要拉著包小包去。

    包小包無可無不可地跟去了，到了地兒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什么演唱會啊，還沒一個電影放映廳大，看樣子就是平時演話劇的地方，因為話劇觀眾少，一個廳還不到一百個座位，就這還常常坐不滿。

    此時座位上倒是黑壓壓坐滿了人，打眼一看估計有幾百人，好多人沒座位，只能站著，包小包和葉梓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擠到前面。

    或許是人太多，空調(diào)不怎么管用，不僅熱，空氣還污濁地令人作嘔。

    前方小小的舞臺兩側(cè)放著音響等設(shè)備，主持人正在試音，麥克風(fēng)不斷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這就是你花一千大洋買的演唱會門票？”包小包斜眼看著葉梓。

    葉梓也有點目瞪口呆。她其實做好了現(xiàn)場環(huán)境不太好的準(zhǔn)備，畢竟她家酥酥只是個網(wǎng)絡(luò)歌手，各方面比不上專業(yè)歌手也是正常的。

    但她也沒想到居然會這么糟糕，畢竟一千塊也不算少了，就是正經(jīng)當(dāng)紅/歌手的演唱會，一千塊也能買到個好位置，而她家酥酥這演唱會最低票價還五百呢，她買的更是一千塊一張。看到那些站著的姑娘，她頓時想到這五百一千的差別在哪兒了。

    找到座位，兩人坐下來，葉梓臉上還有些發(fā)燒，就跟歡歡喜喜地跟朋友炫耀自家孩子有禮貌，孩子卻對著朋友罵了句草泥馬一樣。

    這心情囧她都沒多少心情看她最愛的酥酥了。

    包小包倒是看得挺津津有味的，她第一次來這種“演唱會”，覺得還挺新鮮。

    不一會兒演唱會正式開始，扎著包包頭，穿著水手服的可愛主持妹子嗲嗲地介紹著今天的主角和嘉賓，包小包這才知道葉梓口里的酥酥全名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