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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簪花令在線閱讀 - 第17節(jié)

第17節(jié)

    謝通退下去之后,容錚看著案上的那個嵌螺鈿的紫檀木匣子,不由又想起了意秾,他若是舍得讓她做妾,他又豈用費這么些力氣。不過文家的親事確實要麻煩一些,首先他母妃蕭昭妃這一關便難過。

    到了午后,趙皇后便派人來請絳云閣的一眾小姑娘們過去疊影殿吃冷食,宮里有一位極其手巧的姑姑,這回出宮趙皇后也將她帶了出來,如今天氣愈熱,趙皇后便常命她做些冰涼爽滑的吃食。

    趙皇后還是頭一回贏了明貴妃,這份歡喜可謂持久,她面上一直帶著笑意,與平日里的她簡直判若兩人。不過她也并未在殿中久留,等趙皇后一走,大家就隨意起來,也不再拘著了,嘻嘻哈哈的鬧成一團。

    疊影殿之所以被命名為疊影,是因為殿中所置的并非尋常的直欞窗,而是大面積的月洞窗,上面都糊了碧色的茜紗,日影斜照進來,便籠著如霧一般的淺綠色光暈。

    意秾勺了一碗冰雪冷元子,這冷元子是用黃豆和砂糖做的,將黃豆磨成豆粉,用砂糖或者蜂蜜拌勻,加水團成小團子,然后再浸到冰水里面,又加了些切成方塊的木瓜rou,甜甜糯糯的,極為好吃。

    旁邊的玉安縣主正笑著打趣沈意秐,道:“方才我從麗澤門過來時,你猜我瞧見誰了?竟是季家表哥,也不知道他是為誰來的?”

    玉安縣主的母親與季夫人是表姐妹,是以她也可以喚季恒一聲表哥的。

    沈意秐與季恒的親事也已經算是說定了,季夫人已經點了頭,季老夫人又撂了手,只等著季世子從四川回來拍板了。季夫人本就是極喜歡沈意秐的,況且也算八字有了那一撇了,故而身邊關系親近的也都知曉個大概。

    旁邊立刻有人奉承了一句,“沈家jiejie自然是個命好的?!?/br>
    沈意秐是不信命的,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去爭來的,信命有什么用?她用盡心機才能與季恒議親,其中的曲折外人如何能知道?

    她此時也算是得償所愿,又看了旁邊的意秾一眼,溫婉的笑道:“季家表哥是來奏對的,圣上留他住兩日也屬正常。”

    玉安縣主笑著道:“你瞧瞧,一提起季家表哥,這臉都紅了。”

    她們二人自幼關系便不一般,便是開開玩笑大家也并不放在心上,又笑鬧了一陣,這才作罷。

    不過,到了傍晚時分,歡笑勁兒還未散呢,事情就反轉了。宣和帝陰沉著一張臉,命人詳查鎮(zhèn)國公府。

    ☆、第32章 載情來

    此時趙皇后正在沐浴,沈意秐坐在下首的玫瑰椅里等了半個時辰,才見趙皇后披著細薄的絹紗長衫出來,趙家的女子雖算不上頂美,卻也不差。趙皇后如今方三十許的年紀,與明貴妃自然是無法相比的,但仍舊是風韻猶存。她平日里又?;ㄙM大把的時間保養(yǎng),故而此時看上去皮膚細嫩,長發(fā)披在身后,倒中和了些她平日里的嚴正之氣。

    沈意秐忙笑著迎上前去,贊道:“姑母這般美,又端莊貴氣,可把眾人都比下去了,怪不得娘親常說姑母未出閣時就是最得外祖母寵愛的?!?/br>
    雖然知道是奉承之語,但是沈意秐的奉承讓人聽了甚是舒服,趙皇后面上的笑容一直擴大到了眼睛里,她道:“你外祖母其實最是公正的,只有你娘從小就知道吃味兒?!?/br>
    沈意秐乖乖的掛著笑容,沒言聲。

    “你此番的計謀果然是極好的,竟也用不著我親自去聯(lián)絡前朝,就有言官坐不住了?!壁w皇后贊賞的對沈意秐道:“這一回至少也要扒下明女彥一層皮來。你的功勞最大,說罷,你想要什么賞,姑母可是什么都舍得給你的。”

    沈意秐道:“幫姑母是外甥女自愿的,外甥女不要姑母的賞。”

    趙皇后看著沈意秐,心道若是自己的女兒將來能像沈意秐這般聰慧有心計,她也就不求什么了,這么些年她想求一子這個心愿一直未能達成,如今她也多少有些灰了心,反正日后若有其她妃嬪生下皇子,她再抱過來養(yǎng)也是一樣,總是要喚她聲母后的。她拍了拍沈意秐的手,道:“等日后你與季家二郎成親時,我定會給你好好添妝,比姝丫頭的還要強?!?/br>
    正說著話,趙皇后的貼身大宮女芳蕊便進來傳話,趙皇后與沈意秐說話時,最忌諱別人打擾,芳蕊心思靈透,若是沒有重要的事情自然不敢犯了忌諱,所以此時見她匆匆進來,趙皇后便道:“出什么事兒了?”

    芳蕊忙躬身道:“回皇后娘娘,方才圣上去了絳仙閣,奴婢聽聞圣上在絳仙閣中生了大氣。”

    絳仙閣中住的正是明貴妃,這絳仙閣還是宣和帝親自為明貴妃題的字,以往趙皇后是最聽不得這三個字的,如今聽聞卻是心情大好,與沈意秐相視笑了。

    絳仙閣中,宣和帝確實是生了大氣了,明貴妃面上淡淡的,椅著鏤雕天女散花的落地罩,命人將碎了一地的茶盞收拾起來。

    宣和帝猶自運氣,黑著臉道:“鎮(zhèn)國公府欺人太甚!朕自登基以來,處處忍讓,上一次她們趙家人敢泄題,這一回竟連朕也算計上了!竟然敢大逆不道扯出亡國的流言!”

    大太監(jiān)李福全給宣和帝順著氣,迅速的覷了明貴妃一眼,道:“圣上千萬別氣壞了身子,這可不值當?shù)?,圣上若覺得趙家欺瞞了圣上,圣上想法子裁處也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發(fā)這么大的火呢。圣上天威,誰人敢不從?”

    鎮(zhèn)國公府自開國起就是一等國公府,百年傳繼下來,非但沒有衰落,反而在老鎮(zhèn)國公手里愈加令人不可小覷,否則宣和帝也不必提什么處處忍讓了。

    宣和帝也并非蠢不可及之輩,他自聽聞流言是從趙皇后處傳出后,便命人探查了鎮(zhèn)國公府,但是鎮(zhèn)國公府也并非是一朝一夕便能解決的,他如今只是覺得對不住明貴妃,便將穿著素紋云羅紗的明貴妃攬在懷里,道:“女彥靜待幾日,朕定然會為你討個公道的?!?/br>
    明貴妃淡淡笑道:“有三郎這句話,我便無怨了?!?/br>
    落地罩旁掛著的幔帳上的穗子垂下來,明貴妃抬手撥開,一舉一動,宛如弱柳扶花,她眼中濛濛的,看得宣和帝腹下一團火頓時就燃了起來。

    當即便將她打橫抱起入了內殿,待放到床榻之上,便覆了上去,情到濃時,床榻都似乎搖了起來,宣和帝噴著熱氣在明貴妃耳邊道:“女彥,睜開眼睛。”

    明貴妃口中呻.吟而溢,卻是緊閉著雙眼,她與宣和帝行床榻之事時,向來都不肯睜眼。她是經過特別訓練的,身子軟若游魚,讓人愛不釋手。只有一次宣和帝強令她睜眼,她雖遵從了,那一番卻再沒有她緊.致的趣味,自那之后,宣和帝便再未強命她過。

    今日宣和帝是暫時忘了前事,才又提了這一句,明貴妃扭動著的身子頓時就是一僵,宣和帝只覺得一陣緊張,便出來了。他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又安撫她幾句,才去了書房。

    明貴妃的內殿是從不許旁人進來的,只除了她帶進宮的玉索,玉索見宣和帝走了,才進來服侍明貴妃沐浴。

    明貴妃命玉索將她之前穿的那件素紋云羅紗長衫拿出去燒掉,沐浴之后,玉索又為明貴妃蓖頭發(fā)。明貴妃的梳妝臺與旁人的不同,是沒有銅鏡的,玉索嘆了口氣,或許旁人并不知情,但她卻是清楚的,明貴妃長得美艷,但她卻是最為自厭,連照下鏡子也不肯。

    明貴妃閉著眼睛,過了許久才緩緩道:“他今日都做什么了?按時用飯了么?”

    玉索與明貴妃在入宮前也算是相依為命,此時聽了這話,心中就是一疼,“娘娘……”她勸道:“娘娘何必如此自苦,圣上待娘娘這般好,娘娘何不就一心一意跟著圣上?若不然,娘娘就直接對二殿下表明心跡,便是被二殿下拒絕了,也就此斷了心思了,總好過如此苦情。再說也不一定就是拒絕,如今二殿下將心思放在了一個小丫頭身上,娘娘竟還比不上她么?”

    “你以為他不知道我的心思么?視而不見,便是明白的拒絕了。”明貴妃苦笑一聲,“文二姑娘又是驚艷才絕的人物,又有蕭昭妃愛護,我便是做個侍女只怕都是輪不到的?!?/br>
    提起文二姑娘,玉索就不說話了,保寧帝曾說過全大虞的鐘靈之氣都集中到她一個人身上去了,美麗聰慧,待人寬和,家世又好,也只有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二殿下。

    “那……那位沈五姑娘?”玉索驚訝的道:“她怎么說也算是公主了,怎么可能做妾?”

    明貴妃笑了笑道:“便是她想去給二殿下做妾,以文二姑娘的手段,只怕她也做不到呢?!?/br>
    此時的絳云閣中,意秾已經躊躇了半晌,她手里捏著季恒命人遞來的信,道:“你去告訴季表哥,就說我已經歇下了,就不陪季表哥賞夕陽了?!?/br>
    綠蟻應了聲是,便出去將送信的那個丫頭打發(fā)了。

    不到一刻鐘,又一個小丫頭過來,仍舊遞上來一封信,內容與上一封差不多,大抵是邀她到竹林去。意秾只是詫異,這封信上的字數(shù)不少,顯然不是一刻鐘就能寫完的。她又命綠蟻將先前說過一回的話再說了一遍,果然又是不到一刻鐘,第三封信就送來了。

    這就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意思了。

    意秾平復了下心緒,心想有些話說開了也好,便帶著綠蟻去了白蓮浦后面的竹林。

    此時天色稍暗,穹底霞光漫天,極是壯觀,季恒正負手立在竹林中,他今日穿的是官服,想來是方與宣和帝奏對出來,還未來得及換衣衫,他頭上戴冠,朱紅色的組纓垂下來,隨著輕風絲絲縷縷的擺動。

    他手里還握著幾封已經寫好的信,看見意秾走過來,自嘲的笑了笑,“我還以為得叫上你十幾次,你才會來。”

    ☆、第33章 故人面

    季恒望著面前的意秾,婷婷的少女,穿了一身薔薇粉流水紋雪緞襦裙,他甚至不用去看她的皎面,就能在心中描摹出她的五官與嬌憨的神態(tài)來,西天邊迤邐的日光都灑落在她身上,此刻的她,美得鮮煥而又雋永。他有那么一刻以至于迷醉于自身的軟弱,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就在她的目光里倒下去算了,倒在地上,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1

    他也記不清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關注這個美得驚人的小姑娘的,她聰慧善良,像嬌花一般被人捧在手掌心里養(yǎng)大,她身上幾乎有他所有的喜歡與向往。

    他之前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能夠娶到她。

    “大虞不是一個好去處。”他開口道:“即便是成為太子妃,也依然如履刀鋒上,大虞野心不小,我怕你會被算計成為他們興兵的借口?!彼⒅舛尩难劬Γ拔蚁胂蚴ド险堉迹聜€月出使大虞,大虞往東便是東海,我已準備好了海船,去琉球或高麗隱居,你與我同行。”最后一句話,聲音微稠,似帶著誘哄。

    見意秾滿臉的錯愕,他笑了笑,道:“不用怕,我在琉球高麗均有好友,高麗更是與我朝票號相通,我會給你兩成富通票號的股份,即便日后我見異思遷了,你也不用擔心。”

    富通票號是大梁第一大票號,意秾沒想到季恒竟然會有富通的股份,兩成的股份,即便是對富商大賈來說,也是一筆驚人的財富了。不過更令意秾震驚的顯然是他前一句話,他面上認真,甚至還掛著和煦的笑容,仿佛他所說的是再尋常不過之事,而不是私奔之語。

    意秾的臉白了白,一時間思緒翻涌,她方重生之時心中對季恒滿是仇恨,可是如今,無論是情意還是怨憎,似乎都已經不存在了。她遲疑著措詞道:“季表哥,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罔顧我爹娘與兄嫂的性命……”

    季恒臉上的笑容淡了一點兒,她那雙眼睛里有驚訝,有不解,有疑惑,但是兩頰白凈,瑩潤似雪,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澀。

    他的目光淡淡的望過來,“我會安排好,不會因為你的失蹤累及任何人。”

    意秾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便是一陣心慌,他分明就是在用“這回你還有什么理由?”的眼神看著她。

    季恒也不說話,極有耐心的等著她出口,四周靜若曠野,翠寒園位于郊外,此時正值傍晚時分,已經能隱隱瞧見極遠的山間有裊裊炊煙騰起,一縷一縷給人一種安寧的感覺。

    意秾的手心里卻都在冒汗,她不敢在此處多留,雖然有綠蟻守在外面,但若不巧被人撞見,她還是說不清的,她緩了緩,平靜的道:“季表哥,我不會去?!比缓笥謱竞愀A艘欢Y,“日后季表哥成親,我一定會前去祝賀的。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br>
    她表面十分鎮(zhèn)定,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現(xiàn)在她心中的雜亂,心跳得幾乎就要破腔而出了,她怕被季恒聽見,慌忙的轉過身就往竹林外走。

    季恒緊緊握住拳頭,又倏地松開,突然上前兩步一把就將意秾拽到了懷里,他箍得太緊,意秾簡直覺得要喘不上氣來,身體不自覺的抵觸,季恒這才察覺弄疼了她,松開一些,抵在她耳邊沉聲道:“你寧愿嫁給一個異國的太子,也不愿意跟我走么?哦,對了……”他輕笑一聲,“那個太子還有個兄弟,或許你還可以享齊人之福。那位二殿下早就看上你了吧,還記得上一次你命人送給我的那封信么?就是落到了他的手里。怎么,你也對他動情了?你喜歡上了你未婚夫的兄弟?”

    意秾的臉面瞬間煞白一片,巨大的羞恥感直撞上她的腦門,她制不住身體的顫抖,雙腿只覺得一絲力氣也沒有了,若不是有季恒托著,她險些就倒了下去。她雙目瞪圓了看著季恒,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他怎么可以這樣羞辱她?

    她強撐著將他一把推開,張了幾次嘴,才發(fā)出聲音,喚綠蟻過來,綠蟻趕過來時迅速的看了季恒一眼,扶著意秾轉身回去。

    季恒沉著臉望著她們的背影,良久,才苦笑了一下。

    宣和帝本來已經預備著回京了,但是這兩日卻又不急著走了,他昨日還去了一趟趙皇后殿里,趙皇后歡喜的伺候宣和帝用了飯,誰知飯才用了一半,宣和帝就發(fā)了火。

    之后更是將趙皇后殿里伺候的宮人換了將近半數(shù),意秾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兩日后了,綠蟻顯得很平靜,彤魚就是明顯的幸災樂禍了,她是自小就在意秾身邊伺候的,對趙氏一族自然是喜歡不起來。

    這日天氣正好,彤魚將簾子卷起來半角,有風便從那角簾底溜進來,帶著園中的繁花芬芳。

    彤魚走進來笑吟吟的道:“姑娘,聽說那日圣上在儷儀殿聽見有兩個宮人正悄聲議論貴妃娘娘,還是整日里翻來覆去的那些話,說貴妃娘娘是狐貍精變的,只怕日后還要想著法兒的吃人呢!圣上聽了,立時大怒,將皇后娘娘殿里的人都罵了一頓,聽說,”她又四處看了看,才小聲道:“聽說圣上還對皇后娘娘說:善妒的女人不配作皇后?!?/br>
    意秾嗯了一聲。

    彤魚有些傻眼,這么令人亢奮的消息,自家姑娘竟然只是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她不甘心的道:“聽說皇后娘娘還哭了一場,貴妃娘娘也真是有本事,那些傳言圣上竟絲毫也不信?!彼€欲說下去,卻看到意秾警示的目光,立馬就閉上了嘴。

    接下來趙皇后極少再邀請這些小娘子們了,連沈意秐也跟著萬分低調起來。

    下午的時候,樂安郡主做東,掏自己的私房銀子請一眾小姑娘們吃荷花宴。如今正是荷花盛放的時節(jié),宴請就設在湖心處,每一道菜色都與荷花相關。

    大家已經在這里住了半月有余了,自然都是極熟識的,此時見樂安郡主引著一個未見過的小姑娘,就顯得格外引人注意了。

    那個小姑娘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頭上簪著一支金葉子的華勝,上面垂著流蘇,她稍一動作,流蘇就搖搖曳曳的,拂到她白凈的額上,看上去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意秾覺得她大概是那種柔柔細細的性子。

    樂安郡主笑著道:“文索meimei是我表姨母的女兒,自小長在杭州的,因這次我表姨父調任京中大夫一職,這才將她們都帶上京來,咱們都是年歲差不多的,日后也多了個玩伴?!?/br>
    有樂安郡主親自做引薦,大家自然都是十分給面子的,面上帶著笑容與她攀談。

    意秾卻是忽地一驚。

    左文索。

    意秾見過她,或者說是在夢中見過她。上輩子季恒執(zhí)意與沈意秐退親之后,所娶的姑娘便是左文索,他們一共生了二子一女,夫妻恩愛偕老。

    意秾轉頭看了看沈意秐,沈意秐面上始終掛著得體的笑容,與左文索交談了幾句,樂安郡主卻笑著瞥了沈意秐一眼。

    等用完飯又撤了席面,書案便又擺了上來,作畫幾乎已經成了這些小姑娘必不可少的消譴了,先時還有些爭強好勝之心,后來時日久了,也就是單純的想將此時眼前的景色描摹出來罷了。

    大家神態(tài)放松,閑庭而坐,執(zhí)筆調色,偶爾閑談兩句,樂安郡主卻故意走到沈意秐身旁,看了一眼她的畫,笑道:“秐jiejie向來都是喜歡在作畫上爭個第一的,怎么今日卻失了水準了?”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沈意秐身上。

    樂安郡主與沈意秐不睦本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兩人也用不著打什么機鋒,樂安郡主極得先帝爺喜愛,她本人又有才名,被嬌寵著長大,向來都是只有人讓她的,沒有她不如別人的。但先帝爺去后,趙皇后母儀天下,突然就冒出來一個沈意秐,又是處處都強過她的,雖說也有許多的才名勝過她的姑娘,但都是家世沒落之輩,她自然不會放在眼里,偏沈意秐不是,有趙皇后撐腰,沈意秐倒比她還像個郡主了。她也不是什么大量之人,逮著機會總要奚落沈意秐幾句。

    沈意秐也不意外,因趙皇后剛被宣和帝訓斥過,故而她覺得此時樂安郡主想要踩踏她幾腳也實在是樂安郡主的風格,便一如繼往的淡淡笑道:“郡主果然是火眼金睛?!?/br>
    樂安郡主一看她那副淡然的模樣就是一肚子火,心道看一會兒你還能不能淡然得起來,她冷笑一聲道:“火眼金睛可擔不上,咱們也不是孫猴子的親戚。對了,提起親戚,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日后若是從我娘這頭兒論,我還能叫季家表哥一聲表妹夫了呢!”

    沈意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怒道:“你說什么胡話?”

    樂安郡主笑道:“是不是胡話再過兩天你就知道了,文索meimei與季家表哥已經換了庚貼了,馬上就要過小禮,也不怕你知道?!?/br>
    左文索的臉頓時就羞紅了,嗔了樂安郡主一聲:“表姐!”

    沈意秐差點兒就要暈倒過去,這些時日她一直在幫趙皇后出主意,如何善后明貴妃流言之事,而趙皇后為了不讓宣和帝疑心她與鎮(zhèn)國公府有聯(lián)絡,這段時間不只趙皇后,連她也不敢見趙府和沈府的人,她竟連一點兒消息都不知道。

    季恒與左文索定親之事剛傳散開來,就有言官聯(lián)名上書彈劾鎮(zhèn)國公及世子欺霸良民、貪腐國財,宣和帝雷霆震怒,當即便命人前往鎮(zhèn)國公府抄檢家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