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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言斷然喝道:“你放肆!外朝與后宮之事豈能混為一談!”又見丁修儀含怨的目光轉(zhuǎn)過來盯著她,緩聲嘆了口氣:“你就沒想過,會罪及家人?” 丁修儀目光幽幽:“嬪妾早年喪母,與弟弟相依為命。猶記得父親艱難為仕之時,宗族里只曉得求他幫忙,卻忘了當年是如何對待我們一家……嬪妾如今,難道還怕連累他們么?”語畢又是冷笑,“嬪妾原不過去御花園散散郁氣,誰料得她會橫里撞上來!有心無心都罷了,圣上反正是認定了嬪妾蛇蝎心腸,可嬪妾弟弟之仇怎能不報!” 江承光聽得怒上心頭:“所以你就枉顧宮中法度?霍昭儀還懷著身孕,你竟推她入湖……” 丁修儀淡淡道:“圣上說法度,可還不是為了霍嫵的身孕和霍家的將才將罪魁禍首輕輕放過?既然圣上不肯,嬪妾只好自己來求一個公道,如今心愿已了,由得陛下發(fā)落?!?/br> 江承光面色陰寒,剛要開口,紅綃已經(jīng)噙著眼淚跑了出來,她直直跪下道:“求圣上為昭儀做主!昭儀的小皇子……沒了?!?/br> 眾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圣上要不要去看看昭儀?想來血污也清干凈了。”微言輕聲勸道。 江承光愣了一愣,眉目間便不覺露出些淡淡厭惡:“不必,她現(xiàn)在想必難過著呢。正月初一見血,實在不吉——”他毫無憐惜之意地覷了地上女子一眼,“丁氏交由掖庭詔獄審問?!?/br> 丁修儀的神色無半點波動,卻是云婉容不忍問道:“詔獄畢竟是污穢之地,修儀也是圣上的妃嬪……”見江承光愈發(fā)不耐的面色,云婉容的神情漸漸黯淡了下來。 “大典還等著朕。” 江承光淡淡道一句,便匆匆離去。 —————— 丁修儀最終撞壁自盡。 那個原本神色淡淡、等待處罰的女子,在皇帝走后被后宮妃嬪譏諷良久,又有和歡殿宮人失心瘋一般撲上來撕咬,最終不知聽了誰的一句話,驟然起身撞壁自盡。 五日之后,有消息傳來:丁修儀之父丁旸因兒子病故一事重病不起乃是虛妄之言。 丁修儀已永不可能知道此事。倘若她不是誤以為父親重病不能活,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來連累于他——宮嬪自戕,乃重罪! 然而,丁修儀已死了。 后宮之中與霍氏敵對,又有能力布下此局的人……聯(lián)想到丁修儀原先的效忠對象,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然而,李貴妃并沒有失寵。 相反的,作為宮中唯一的孕婦,她更加地得寵了。 霍昭儀對此,自然是不忿的。喪子后她,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戾氣一日日地重了起來。開頭幾日若無人攔著,甚至要沖去承暉殿找玉河拼命。 侍女雖拉住,卻不能阻止她一日日地陰沉下來。 好似一朵開殘凋敝的芳艷之花。 ———————— “霍昭儀與李貴妃徹底成不死不休之局面,興許也是圣上的目的?!?/br> 艾草執(zhí)一盞明燭立在案前,輕聲說道。 云舒窈抄著佛經(jīng)的動作頓了一頓,旋即輕輕一嘆:“或許如此。” 她說:“既然昭儀滑胎之事,已成定局,陛下自然希望順水推舟——又或許,只是其它人乘勢,教陛下更加厭惡李貴妃罷了。” 艾草輕聲道:“李貴妃人雖嬌縱,處事也不如先頭那位公正明理,可心地卻不壞。圣上——” “圣上只肯相信他所看到的?!痹剖骜簭?fù)又低頭抄寫起來,“況且太醫(yī)不是說,霍昭儀再不能生育了么?一箭雙雕,既令李、霍之爭更加激烈,又讓霍昭儀再無懷孕機會。布局之人倒是好心思??蛇@與咱們關(guān)起來過日子的有什么關(guān)系?” 她搖了搖頭,悵然道:“艾草,我只是今日看圣上態(tài)度,我又想起當年——” “主子!”艾草連忙打斷她的話,“別說了,您別說了。那些都過去了,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您好好保養(yǎng)身子,千萬別再傷神了。終究現(xiàn)下最要緊。” “你說得佷對。”云舒窈悲哀地笑笑:“可是,我的皇兒回不來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第45章 昭儀有怨 案上佛經(jīng)已為淚水浸濕了大半…… “我的皇兒, 再也不會回來了?!?/br> 云舒窈蒼白著臉,她的聲音那么冷寂哀傷,像是不能醒過來的夢。 “圣上, 他嫌棄霍昭儀正月初一滑胎不吉, 竟是看也不愿看她一眼。而我當初,自以為兩心相知,何嘗又不是……” “主子!”艾草緊緊抓著云舒窈的手, “都過去啦,這些都已經(jīng)過去啦!是您糊涂了!大皇子, 咱們大皇子在太后娘娘那兒好好的呢!您別多想,過段日子太后娘娘就會把大皇子送回來的,主子您……”她亦是淚水漣漣。 云舒窈唇邊綻開虛幻的笑,淚從眼角滴落:“是啊,惟馨!惟馨是個好孩子,可他……” 她突然間如夢初醒, 大力推開艾草, 驚懼地大口喘氣:“惟馨?她不會奪走惟馨罷!艾草, 我們得去把惟馨接回來, 艾草……”她滿臉是淚, 無助至極。 艾草亦覺眼睛酸澀, 抬袖拭淚道:“主子莫哭,咱們明天就去求圣上, 奴婢想圣上對早年的事情也是后悔的, 圣上一定會把大皇子送回來, 主子……” 門外有宮女遲疑著敲門:“主子?賀芳儀來看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