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儀忍回淚珠，深吸一口氣，問道：

    “思貴妃，究竟是你們怎樣害死的？”

    第120章 韞玉之死   她至死還在等著，見女兒的第……

    霍嫵的死因, 始終是許多人心里的謎團(tuán)。

    縱使在若有若無的暗示下，宮內(nèi)都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李貴妃，甚至皇帝本人都因此事對玉河多番發(fā)火。但是手段粗疏的李貴妃, 又如何將事情做的那樣滴水不漏？

    現(xiàn)在, 真相就在跟前，在奄奄一息的馮韞玉口邊。

    她眼瞳渙散，蒼白而瘦削的手, 輕柔拉扯著薛婉儀的衣袖：

    “洛昭儀的人……給了我羚羊角，還有一塊非常美麗的石頭?！?/br>
    “我不認(rèn)得那種石頭, 只知道光彩熠熠。她們教我，偷偷地用羚羊角敲擊那塊石頭，磨出粉末來。天長日久，傾倒在思貴妃日常的飲食之中，使她身體衰竭、猝然而死?！?/br>
    “那時(shí)候，我孕中多思。常常畏懼飲食出問題, 總是跑到小廚房自己去看。思貴妃體恤我懷胎, 從不讓人阻攔?？伤龥]想到, 我是無法信任身邊任何一個(gè)人。我……親自下的粉末。”

    被她牽著的那只衣袖, 好似石頭般僵冷。薛婉儀一動(dòng)不動(dòng), 恍若死去。

    “后來我也害怕, 我拼命地讀書，想要弄清楚那種石頭是什么。”

    “晶瑩燦爛, 實(shí)難形容。我試了多次, 那石頭極為堅(jiān)硬, 尋常手段根本損不了一點(diǎn)兒。洛昭儀賞賜了我許多陳設(shè)，里面便包括羚羊角。她教我，沿著石頭的紋理和些微瑕疵處, 用力敲打?！?/br>
    “就這樣，我一點(diǎn)點(diǎn)，磨下來了那些，絕命的粉末?！?/br>
    石頭，羚羊角，都是裝飾品。而且絕對無毒。

    但是金子也沒有毒，吞入胃里卻會致死。誰會疑到兩三件尋常的裝飾上頭？更何況，那石頭顯然是洛微言特地尋來。憑馮韞玉言語不詳?shù)膸拙?，饒是薛婉儀飽讀詩書，也難以分辨是哪種。

    她心中滿是悲憤激蕩，半晌，才吐出一句：“那石頭與羚羊角，應(yīng)被她收走了罷?！?/br>
    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洛微言怎會落下如此明顯的把柄。

    馮韞玉苦笑：“是……思貴妃去世的前一日，東西便被悄沒聲息地收走了。我，我那時(shí)才明白。在我身邊插了人手的，不是驕橫直率的思貴妃，而是這個(gè)，心機(jī)深沉的洛昭儀！”

    只可惜，后悔也來不及。后來她被遷入永信宮，洛微言將她視若禁臠一般囚著。想得再多，再惶恐，又能向誰求助呢？馮韞玉早已清楚，洛微言更不可能容自己活下去。

    即便她不顧一切地向皇帝告發(fā)，自己已經(jīng)活不成了，誰來照顧自己的孩子啊……

    一個(gè)皇子，在缺乏約束的后宮里，沒有高位嬪妃的庇護(hù)，要怎么活下來呢？思貴妃已經(jīng)死了，她只能相信——只能相信洛昭儀在害死她后，會全心關(guān)愛這個(gè)她費(fèi)心謀來的孩子！

    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只是沒有想到，這么多人寄予厚望的一胎，居然是個(gè)公主！居然是個(gè)公主！哈哈哈！

    馮韞玉慘笑出聲，嗆出滿嘴粘稠的血：

    “我……我……這是誰的報(bào)應(yīng)？這是誰的報(bào)應(yīng)？！”

    她又哭著說：“我唯一對不起的，只有思貴妃……”

    薛婉儀站在她的床頭，凝視這張已經(jīng)流露出衰敗、卻還被藥物強(qiáng)行吊著命的仇人面容。恨意是滿的，卻也無法直率地甩出一巴掌，痛斥她為何那么做。

    馮韞玉可憐也可恨，她即將死于自己的選擇。

    她得知了這些，得知了霍嫵身死的真相，偏偏沒有拿到任何關(guān)鍵證據(jù)，難以指證也難以告慰亡魂。就只是，知道了，并且再一次地痛恨。

    為什么呢？為什么！

    卻就在這個(gè)時(shí)候，馮韞玉用盡全身氣力，從血污的裙裳扯下一塊衣料，顫顫巍巍地舉了起來。她的臉上，露出了釋然又平靜的微笑。

    “薛婉……儀你是……來找我質(zhì)問的……也不止于此……你們要對付洛微言……我全都想透了……看到孟醫(yī)女……假如我產(chǎn)后即死模樣可怖……便能狠狠中傷她……”

    大喘了口氣：“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

    “我……用粉末害思貴妃的時(shí)候……就合該有今日。那時(shí)候我……每晚磨了，下到她茶水飲食里……洛微言這么以為的……可我鬼使神差，每一回都偷偷留下了一丁點(diǎn)兒……”

    “這些我貼身存放……洛微言只派人偷拿走了石頭和羚羊角……她不曉得我、我還留下了這些粉末……證據(jù)……”

    薛婉儀眼瞳一張，忍不住伸手就要奪來。

    卻在這時(shí)，馮韞玉已然拼了命地發(fā)狠，將布料撕為兩半——其中一半，伴隨她無力垂落的雙手飄走，落在薛婉儀懷里。另一半，卻被她拼了命地，遞到流著血的嘴里，用力地吞咽起來。

    些許細(xì)微的晶瑩粉末飄散在空中，折射出閃亮的光。

    馮韞玉合著自己口里的鮮血，大口大口吞咽，用力地咽下這些細(xì)碎的、曾經(jīng)助她害死了人的石粉。猛然間，她用力咳嗽起來，嘴里嘔出一口暗血！

    “我……今晚……死定了……”

    她有氣無力，臉上卻仿佛恢復(fù)了些光澤：“外面的事我聽說了些……我生完孩子就死……她照顧不周……剩余一半……你拿去做證據(jù)，想辦法，我……”

    孟醫(yī)女早已搶步上前，拿住她的脈搏，越摸越是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