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首先看到的，是江承光的背影。

    皇帝就站在重華宮前，望著那在大火中逐漸傾覆的宮室。他的身旁有無數(shù)宮人跑進跑出，手里端著水、抱著從重華宮內(nèi)搶出來的物什……

    甚至，穿著夜行衣的暗衛(wèi)也在其中。

    可他只是一動不動，后頸如同僵了一般。微微仰著頭，望著那火中的重華。

    火舌舔舐著橫梁，也映照著、跳躍在他英挺的臉上。江承光的眼底，好似有什么在慢慢破碎?？墒撬皇枪虉?zhí)地一動不動，站在離火焰那么近的地方，滾滾黑煙涌了出來。

    雙片嘴唇無聲地張開，好似在呼喚什么名字。

    “阿河……”

    “圣上！圣上！”寧妃匆匆趕上來，也是汗水打濕了鬢發(fā)。

    長秋宮比長信宮離起火地更近，但她卻比玉河來得還要晚了半刻鐘，應(yīng)是聽說皇帝已到后才匆匆來的。她趕至皇帝身邊，也望了一眼這座搖搖欲墜的華麗宮室。

    聲音都不由停頓了片刻：“臣妾已發(fā)旨意，令所有附近的宮人攜水趕來……”

    在她的身后，的確跟著許多宮人，都站在外圍潑起水來。

    重華宮位于東五宮正中，妃嬪們接到消息后，已在陸陸續(xù)續(xù)趕來，如今也有幾個到了的。而西宮距離遠些，還沒有妃嬪趕到。但想來接到寧妃的旨意后，都會過來。

    江承光卻沒有對她的話做出任何反應(yīng)。

    沒有贊賞，也沒有憤怒。就好似，在他面前燃燒起的不是一座宮室，也不是宮人失職、釀成風(fēng)險、事故的罪責(zé)。而是……

    他僅僅在意的，是燃燒著的重華宮，以及又一次的無力挽救。

    面對這樣的皇帝，寧妃也不得不陪在后面等著。

    而小李貴妃看了一眼，已親自到外圍去，催促著宮人潑水救火，又要辨認從里面搶救出來的東西：她入宮后，重華宮便封上了，皇帝從不許她去看。她思念jiejie也是無法。

    如今再次見到j(luò)iejie的舊物，卻是這樣的時候！

    玉河心中不知何感，眼淚紛紛而落，只覺得心悸更加厲害了。

    約莫半個時辰后，火勢終是有些控制住的痕跡。

    重華宮雖然封宮，本就有宮人負責(zé)灑掃。那些宮人警覺極了，火起沒多久便發(fā)覺，又大聲喊叫引了人來。只是據(jù)他們說，這火起得離奇，竟是從高處生起來的。

    因而雖發(fā)現(xiàn)得早，一時也沒控制住。

    如今火將將撲滅，重華宮全宮燒毀了一半，格外嚴重的是李貴妃生前所居的玉堂殿。幾個閣倒還好。寧妃站在皇帝身旁，只待騰出人手去查起火的原因。

    她心中覺得，對方的神情，似在恨燒的不是別的閣，偏是玉堂殿。

    果然如此，寧妃若有所思。

    但隨即，她又覺得有些不對。環(huán)視四周，妃嬪們少了些。

    西宮的人呢？都去哪里了？

    這個時候，西宮嬪妃早該接到消息趕過來了。皇帝就在這里站著，她們沒道理不過來。更何況洛微言也在西宮，她是個多謹慎的人，怎么會……

    就在這時，忽然沖出一個臉帶污痕的宮女，跪倒皇帝面前。

    寧妃一眼便認出，這是賀芳儀身邊的靈芝。難道，西宮那邊也出事了？

    “圣上容稟！”靈芝話音急促，“西宮那邊……永和宮，也起火了！”

    “永和宮？”皇帝急促反問一句，不知為何，臉上在驟然緊繃后，又有些放松之意。

    忽然聽到一聲驚叫。卻是玉河腳下一軟，被宮人半抱半扶住了。

    “是永和宮！且奴婢跑到一半，聽見有爆|炸、驚呼之聲……”靈芝哭道，“可是，理妃娘娘、幼玉公主和聶婕妤，全在里頭啊！”

    第151章 沖出火海   一瞬間，就如無數(shù)只火蝴蝶在……

    在聽到消息的這刻,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個時辰內(nèi)，兩宮接連起火，這絕對不是巧合！

    本朝連上前朝, 宮中起火百年也就一兩例, 怎么可能會撞在一起發(fā)生！定是有人背后搗鬼！

    江承光的腦子嗡嗡作響，趙忠?？闯霾粚?，立即替他問道：

    “情況怎樣？人有沒有救出來？”

    靈芝便哽咽作答?？墒? 她是起火不久便發(fā)現(xiàn)的。稟報賀芳儀后，對方當(dāng)機立斷派她去找皇帝通知。過程中雖見人都往永和宮跑, 也模糊聽了幾個消息，并不敢作真。

    也就是說，這宮女知道的委實不多。

    而她提到自己奔跑時，曾聽到永和宮的方向傳來轟隆雷聲……

    江承光的臉色微微發(fā)白。

    從西宮跑到東宮，腳程最快的暗衛(wèi)也要一刻鐘有余。眼前的只是個普通宮女，且不知他來了重華宮這邊, 路上必然要詢問、甚至可能繞路。

    如此算來, 永和宮起火, 至少是大半個時辰前的事了！

    越荷此時可能已經(jīng)死了……

    這個念頭迅疾地擊中了他, 甚至比方才重華燒毀時來得更為洶涌悲痛。江承光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他要見去見她。

    就是現(xiàn)在, 就是這一刻。他要立即趕到越荷身邊去。

    親眼見見她, 對她說幾句話，無論是生是死。

    從前因他的自以為是, 他沒能見到月河最后一面。如今, 他還要拖延嗎！

    正在這時, 一聲驚呼：“貴妃！”

    原來玉河因驚駭空白幾瞬后，竟是奮力推開了扶她的宮人，不顧一切往西宮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