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福只是笑著，做出邀請的手勢。越荷就此仰起頭來。

    她一步一步走上玉階，踏入了那扇打開一半的門。

    第181章 離愁別恨   此夜不是離別，勝似離別?！?/br>
    越荷踏入建章宮時, 身后似涌進了璀璨的日光。

    她身帶日影，舉步向前。而江承光坐于玉案后，神色沉靜。

    他見了她, 微微一笑：“理妃不必多禮, 請起罷?！?/br>
    越荷起身，聲音很輕：“看來圣上已經(jīng)知道臣妾為何而來了?！?/br>
    江承光望著她：“朕自然知道，理妃是要為貴妃及其兄弟求情?！?/br>
    越荷遂跪下道：“圣上明斷。臣妾自然不敢干涉朝政, 但是事涉貴妃兄弟，她一時情急關心則亂, 絕無冒犯之心。而成國公世子一事……”

    縱然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沒有立場，沒有身份。越荷仍然忍不住問出那句話。

    “臣妾冒昧問一句，圣上是否會為此事殺他？”

    江承光沉默片刻：“理妃是為自己問的，還是為貴妃問的？”

    越荷的心顫了顫：“兩者兼而有之。”

    她以為江承光會有疑問，但對方只是說：“好, 朕知道了。”

    沉默彌漫在建章宮內(nèi)。

    江承光似乎被什么驚醒, 道：“你非要問這個么？好……朕同你說。李不疑雖然有罪, 罪不至此。此番, 朕并不打算越過律法強行處置了他?！?/br>
    只是此番。實則, 一旦李伯欣真有反意, 身為李氏嫡長子的李不疑焉能幸免？

    但越荷終竟沒有問下去。

    她只是緩慢地伏跪于地，叩首道：“臣妾多謝圣上恩德。”

    旋即起身, 背過去離開。

    玉河還在等著她。

    “理妃?！苯泄馑坪跽玖似饋? 他在她身后說話, “你……想不想換個封號？”

    那一瞬間，越荷似乎想到了很多，又什么都沒想。

    最后, 她輕言緩語：“臣妾并不在意這個，圣上喜歡就好?！?/br>
    江承光便沒有聲音了。

    越荷步出建章宮，一眼便看到整了衣冠、卻仍透出狼狽不安的玉河。對方含著淚水，即刻便要上前，卻被宮人押住，只能急著問：“怎樣！怎樣？”

    她安撫地點了一點頭。玉河愣住，旋即捂面，喜極而泣。

    “太好了……”她喃喃道，“太好了！”

    越荷心中雖有些喜悅，更多卻是沉重。

    她走到玉河跟前，低聲安慰道：“圣上此番不會殺世子，但事情并沒有過去。玉河，我沒法子再為你求情了。這次也許要關一些日子……但我一定會想辦法?！?/br>
    玉河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后半截，只顧著拉著她手，又是哭又是笑：“多謝越jiejie！”

    “哥哥沒事就好。不就是幽禁思過么，我也習慣了的……”

    越荷心中油然升起不安：“千萬別這么說。玉河，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br>
    “嗯，我會的?！彼膍eimei微笑起來，好似三月陽春里的一朵小花，“我一定好好照顧自己。我還有幼玉，還有越jiejie，我不會放棄的?！?/br>
    越荷見她被宮人半扶半押，一路踉蹌而去。

    后者仍不忘回頭看她，喊道：“越jiejie，你也保重！”

    心中既是酸楚，也是憐愛。

    看皇帝此番的架勢，玉河必然會被看得極嚴。甚至派侍衛(wèi)去守住長信宮都是極有可能的。屆時，玉河便是再聽到什么消息，也沒辦法像前兩次那樣，沖出來大鬧。

    這是監(jiān)視，也是另一重保護。

    以玉河的性情，絕不吝于為家人出頭。但她若繼續(xù)激怒皇帝，遲早會……

    越荷于是無法想下去了。

    ……

    李貴妃為兄長求情不成，反而觸怒皇帝，被幽禁于長信宮中，削減待遇至從三品。

    而這已是理妃求情之后的結(jié)果，且理妃后來也沉寂了下來。

    一時間，李貴妃處的風頭是徹底倒了。

    現(xiàn)今，宮中的兩位貴妃都不能出來主事。李貴妃被幽禁，蘇貴妃更是在見過生父后，昏迷至今。據(jù)說還沒有醒來。有人私下評論說，蘇貴妃如今似是難以動用精力。

    每次耗神，便要昏睡許多日子休養(yǎng)，醒來后更加病勢纏綿。

    但也有人佩服蘇貴妃的遠見：蘇相在見了女兒后不久，便辭官而走。其中若無蘇合真的作用，怕是誰也不信。

    蘇合真深知如今局勢，更知父親雖然智謀不俗，在親朋好友身上，總有幾分天真。她入宮前便知道父親與成國公決裂為假，而觀皇帝言行，似已隱隱察覺。

    無論孰勝孰負，對于父親來說，留在京中，已經(jīng)不是一個好選擇。

    而她身為女兒，已然盡孝……

    旁人不知蘇貴妃究竟說了些什么、如何勸動父親。越荷卻在長久的不安中，倏爾想起此事。她想，合真必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所有答案，只能等她醒來。

    蘇貴妃這次昏迷，持續(xù)了大半個月。

    她到十月上旬，才再次醒來。而且越荷留心著藥物的支取，又詢問過醫(yī)女，竟然發(fā)現(xiàn)，蘇合真在索要的是一些短時間內(nèi)恢復元氣、卻會極大可能損傷身體的藥物。

    這些藥物是宮廷秘制，量極少但效力強勁，多用在老皇帝垂暮、無力說出遺言之時。

    可是，此時的越荷卻顧不上合真那邊了。

    因為，經(jīng)過十余日的朝堂拉鋸，對于成國公世子李不疑的判罰，已然塵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