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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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已至,肖祈依舊沒有回宮。 月云生雖知道肖祈身邊有人暗中保護(hù)他,不至于有危險。但更深露重,肖祈才剛剛大病痊愈,他還是免不了擔(dān)心,他會因此出事。 上一世,正是他的疏忽,讓肖祈從此病榻纏身,而這一世,無論發(fā)生什么,他決不能允許往事重演。 思及此,他拿了衣服便匆匆出去,途中遇見秦默,飛快地囑咐幾句,便避開宮中各人的耳目,悄無聲息地離宮。 月云生接到慕容的暗報,匆匆趕到桃源亭后,果然看見老榕樹下肖祈的坐騎。他翻身下馬,把馬也拴在旁邊,便四下望去。 桃源亭的桌上還放著一壇沒開過的酒,而地上則滿是碎片。 他不可察見的皺了皺眉,隨后便轉(zhuǎn)身,朝桃林走去。 傍晚才下過一場小雨,地上有些泥濘,但依稀留下有人走過的痕跡留下。月云生順著足跡慢慢往深處走去,幾番周折后,竟不知不覺走到桃源外的紫薇林。 細(xì)雨過后,徒留落紅一地,蒙蒙雨霧中,茂密的花林空氣里頭還彌漫著花蕊的芬芳與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撲面而來。 青蘿和黑曜最先發(fā)現(xiàn)月云生,見來人是他,他們默默收回幾乎脫鞘而出的劍。肖祈早已和月云生說過身邊這幾人的存在,他們也沒有慌張,正準(zhǔn)備朝月云生行禮,卻被他抬手一擋。月云生看了一眼,歪著身子在紫薇樹下沉睡的肖祈,他的身邊七零八落地倒了好幾個酒壇,他眉心輕蹙,輕輕朝二人搖頭。 兩人從肖祈反常的舉動便猜出他們有事情需要單獨(dú)處理,知月云生此刻或許不愿被打擾,便齊齊一拱手,很快便消失在紫薇林中,給他們留出獨(dú)處的空間。 月云生輕嘆口氣,慢慢走到肖祈的身邊,拿開他旁邊的幾個酒壇。他的身上酒氣深濃,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月云生無奈,伸手輕輕為他拂去衣裳上的落花。 才剛剛見好,便這般放縱,也不知愛惜自己。 月云生心中雖有埋怨,可手中的動作卻是極為輕柔,然后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fēng),給肖祈蓋上。 肖祈似有所覺地睜開眼,醉眼朦朧間,所看見的便是他低頭的那一抹溫柔神色。 “醒了?”月云生察覺他醒來,低聲問道。 那細(xì)語低頭的溫柔,讓肖祈一時間怔住,半晌愣愣地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怎么?”月云生見他直直看著自己,不由笑著問道。 夜色微涼如水,晚風(fēng)輕柔,吹起散落的青絲。 月云生出來得匆忙,只來得及帶上披風(fēng),里頭只是一身的天香綾絹制成的白衣。 此時月光映照下,那俊美柔和的五官似有微茫籠罩。 肖祈遲疑著伸出手,然后一點(diǎn)一點(diǎn)靠近,直至觸及月云生溫涼的臉頰。 那一瞬,兩人的呼吸忽然凝滯了一秒。 肖祈癡望著月云生,雖是略有驚訝,但他的眉眼溫柔依舊,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他不由喃喃道:“是你嗎?” 月云生微怔,不解地看著他。 肖祈的手卻忽然向下,勾住他的脖子,便猛地用力,把他壓向自己,隨后緊緊抱住了他。 “明明知道你不可能在,可是為何還要讓我夢的這般真實(shí),這般絕望,又這般美好?” 沒等月云生回答,肖祈便輕笑一聲,自言自語般說道:“也好,能夠在夢里能見到你,也是極好。若是當(dāng)時的你,怎會讓我這般擁你入懷,看來老天到底還是憐憫我的。” 月云生聞言僵在他懷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感覺懷中人的訝異,肖祈不由輕笑一聲,“怎么這般驚訝?” 還沒有緩過神來的月云生,便看見肖祈輕輕放開他,然后低頭深深吻上他。 一路攻城掠地,肖祈幾乎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動作也越發(fā)急促。 月云生潔白的衣袂被泥土蹭了不少污跡,鬢發(fā)都有些凌亂。 被肖祈壓倒在地的他有些無措地掙扎著喚道:“肖……肖祈……別……別在這里?!?/br> 話音才落卻換來上頭那人邪魅一笑,不過轉(zhuǎn)瞬,原本身上的壓力陡然消失。 月云生迷茫地看向肖祈,只見他眉目間皆是悲涼苦澀。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推開我?!?/br> “什么?” 肖祈苦笑著起身,背靠著薔薇樹:“這一切果然都是夢,你又怎么會這般溫柔待我?” “肖祈?”月云生聞言怔住,與肖祈四目相對。 只見肖祈凄然一笑,不甘道:“杜子敬,你甚至愿意為他赴死,卻至死,都不曾如此刻這般,眷顧我半分?!?/br>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垂下,一下一下慢慢勾勒出月云生俊雅的眉目。 “杜子敬,你對我,一向都如此狠心啊……” 第86章 “肖……祈?!?/br> 肖祈苦笑著,慢慢收回手,爾后猛地閉上眼睛,然后轉(zhuǎn)過頭去。 月云生在那一瞬,分明捕捉到他眼中的淚光,不由心中一痛。 “子敬,你可以對杜阮仁慈,卻唯獨(dú)對我這么狠心。你明明知道我的茍延殘喘,我的機(jī)關(guān)算盡,都只為你。而你走了,我失了盼頭,也不可能獨(dú)自活下去了。所以,當(dāng)初你決定走的時候,為什么不一起帶走我呢?你明知道,無論你做何種決定,我都會尊重你,我早已明白,也不奢求什么,只想在你身邊,便足矣??墒?,你最后連這么簡單的愿望都不愿滿足我,讓我一個人抱著遺憾和痛苦落寞而去。” 月云生呆住。 肖祈說什么?在他前世戰(zhàn)死沙場以后,他也…… “為何,為何你就不能夠,哪怕只是眷顧我半分?” 此刻,長久以來的滿心痛苦與不甘再也難以壓抑,肖祈仰起頭,guntang的熱淚無聲無息的從眼角溢出。他不是一個輕易會哭的人,但一想到這一世,所有的愛與恨都被掩埋在時光的罅隙,湮滅在浩瀚的塵埃之中。而這歷史的軌跡已被改變,曾經(jīng)的一切除了記憶,早已無跡可尋。 “杜子敬,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肖墨能給你的,他也能。 肖墨不能給你的,他也能。 可是……天意弄人。 這般無奈,這般痛苦,這般不甘,痛到深處,根本無法控制。 “別再說了,肖祈,你別說了。”月云生起身,從身后緊緊抱緊肖祈,顫抖著說道:“……我……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br> 肖祈低頭看著他腰間緊扣的那雙手,有些哭笑不得地嘆息:“老天是有多可憐我,連這夢都如此真實(shí),如此美好。真是讓我都不想醒來。” 月云生聽了,素來的淡定與冷靜早已不復(fù)。 他怎會不知他虧欠他良多,否則,為何他此生本不愿再陷泥潭,卻依舊會不遠(yuǎn)千里而來! “肖祈,如果你不愿,此生我會陪你,一生一世流連夢中,永不醒來?!?/br> 肖祈一怔,他的背后,月云生緊靠著他,而隔著薄薄的衣料,竟傳來點(diǎn)點(diǎn)濕熱。 晚風(fēng)拂面,卷起片片落花,蹁躚著、旋舞著,在他們身邊飄落。 覺察到不對,酒也隨之醒了一點(diǎn)。肖祈不可置信地掙脫他的手,轉(zhuǎn)身直視著月云生,果不其然看見一雙通紅的眼,頓時內(nèi)心大震,他驀地瞪大雙眼,“……你是……不對,你到底是誰……是文瑾,還是子敬?” 月云生望著迷茫的肖祈,哽咽著緩緩點(diǎn)頭。 肖祈定睛看著他半晌,這是什么意思,他腦子本就混沌,此刻更加糊涂。而那酒意隨著深夜的寒意蔓上心頭,虛虛實(shí)實(shí),真真假假,一切都無從辨別。 猶豫許久,月云生第一次主動伸手握住他微涼的手,輕聲道:“肖祈,是我?!?/br> 許多幻象一層層疊加,肖祈晃了晃腦袋,卻是暈乎極了,不由失笑:“我果然醉了,都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shí),也不知你到底是誰?!?/br> 月云生聽罷,溫然一笑,拉著他在紫薇樹下坐下:“既然分不清,就這樣吧。人生在世,難得糊涂。真真假假,假亦真?;钤诋?dāng)下,豈非更好?!?/br> 肖祈聞言頓了頓,深深看了他一眼,月云生回以一笑。 “算了?!毙て磔p嘆一聲,然后靠過去,把腦袋擱在月云生的肩窩。好像只要在這個人身邊,這多日縈繞的疲憊與不安都會慢慢散去,讓人安心極了。 月云生的頭也輕靠著肖祈,兩人依偎著彼此。 “睡吧,肖祈。你太累了。”他的聲音這樣溫柔,輕柔如同羽翼撫過心田,讓人舒心。 “嗯?!?/br> 肖祈輕輕應(yīng)了一聲,若是夢,也就這樣吧,已經(jīng)很好很好了。 放下心來,這折騰幾日的疲憊與倦意齊齊襲來,肖祈慢慢閉上眼,隨后,很快便在月云生的身邊沉沉睡去。 紫薇花瓣隨風(fēng)簌簌落下,落滿肩頭。 月云生聽著身側(cè)肖祈綿長的呼吸,透過層層疊疊地枝椏,望著深藍(lán)色天穹上的那一輪明月。 等他醒來的時候,或許他不會記得他說過什么。 但是……月云生看著兩人此刻緊握的雙手。 就算睡去,也不愿放手的他,讓他如何才能放手? “肖祈,過去我們都無可奈何,也無從挽回??墒牵@一輩子,我都會好好陪著你?!?/br> 睡夢中的肖祈也不知聽見沒有,但緊抿的唇卻在一瞬間松開,笑意滿溢,睡得格外的安穩(wěn)。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肖祈慢慢醒轉(zhuǎn)。 他動了動,身上的披風(fēng)便滑了下來。積了一夜的落花,厚厚地鋪滿一層。他伸手揉了揉頭疼欲裂的額頭,不由無奈輕嘆,昨兒還是喝太多了。 但是……他頓了頓,雖記不清昨夜的事情,但依稀記得似乎有人和他說了許多話??僧?dāng)他四周望去,卻是空無一人,難道只是一個夢? 不對。他猛地看向一旁的披風(fēng)。 “你醒了?”月云生拂開遮在眼前的枝椏,手中提著一個籃子,笑著朝肖祈漫步而來。 白衣勝雪,墨發(fā)長舞,竟奇跡地與記憶里那個人重合。 肖祈愣了愣,然后忽然起身,可腿有點(diǎn)麻差點(diǎn)沒站穩(wěn)。 “小心!” 月云生快走了幾步,伸手扶住他。 “你怎么……” “方才青蘿他們送了點(diǎn)吃食來,我又找了些山上的野果,看著倒是新鮮?!痹略粕χ退种匦略跇湎伦?,把東西從籃子里頭一樣一樣拿出來,“有時候,在這天地之間用個早點(diǎn),倒是別有番滋味。” 肖祈看著他把東西慢慢擺好,一時竟目不轉(zhuǎn)睛。 “怎么了?”覺察他的目光,月云生抬眸,笑盈盈地問道,然后殷勤地拿起一個熟透的紅果,“嘗嘗,我剛試了,酸酸甜甜,倒是開胃得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