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死亡的消息韶卓是審訊后第二日早上知道的。

    衙役匆忙從天牢跑過來稟明此事時，韶卓正和段長舟在分析案情，一聽說此事，韶卓大驚。

    “怎會如此？！”

    惹了人命，那衙役再不敢撒謊：“昨，昨天司護(hù)大人命給劉氏開藥，小的們，小的們是去正經(jīng)郎中鋪子拿的藥啊，誰成想，劉氏喝了藥之后沒多久，就說肚子疼，那會已經(jīng)快三更天，當(dāng)晚值班的衙役沒，沒當(dāng)回事……只當(dāng)是吃壞了，沒想到，今早一去看，人已經(jīng)沒了……”

    “荒謬!”段長舟猛地拍案?！叭绱藶^職，誰教你們的！”

    那衙役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忙下跪求饒：“大人饒命!”

    韶卓顧不上追究他們的責(zé)任，而是立馬朝牢房跑去，如今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查清劉氏的死亡原因和時間才是要緊事。

    剛走到天牢門口的時候，遇見了賀謙。

    “殿下？！”

    段長舟走在韶卓后面，瞧見面前的人之后也微微頓了一下。

    賀謙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回到了韶卓的臉上。

    “有人向大理寺遞了密報，京兆府瀆職令重要犯人喪命，被本王攔了下來。”

    韶卓驚訝的回頭看了眼段長舟。

    “是什么人？”

    賀謙道：“不知。密報是遞到大理寺的，正巧本王看見了而已。”

    韶卓面色沉重：“多謝殿下。”

    賀謙沒說什么，轉(zhuǎn)身朝天牢走去，顯然也是打算去看看劉氏的尸體，韶卓趕緊跟了上去。

    劉氏的尸體已經(jīng)被人包裹了起來，賀謙一到，整個天牢的人都縮著脖子，規(guī)規(guī)矩矩。

    “驗尸?！?/br>
    一聲令下，京兆府的仵作哪里還敢耽誤，連忙上前掀開白布，當(dāng)著三位貴人的面開始驗尸。

    韶卓還是第一次見古人驗尸，雖說科技沒有很發(fā)達(dá)，卻講究一個手藝，嫻熟的技巧和流利的動作，還是忍不住讓人稱贊。

    “殿下，死因是中毒?！?/br>
    “何毒？”

    那仵作搖頭：“暫時還查不出來?！?/br>
    賀謙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遞給那仵作：“看是不是這個?！?/br>
    那仵作連忙接過，將瓶中的毒藥和從劉氏體內(nèi)的取出，進(jìn)行實驗對比，很快便得出結(jié)論：“是一種?！?/br>
    韶卓吃驚的望向賀謙：“殿下？”

    賀謙似乎一點也不意外，轉(zhuǎn)身離開牢房：“去悅曲樓?！?/br>
    “殿下等等我，我跟你一起！”韶卓立馬跟上。

    走之前跟段長舟打了個招呼：“大人我先走了，這里交給您了?！?/br>
    段長舟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殿下稍等。”賀謙的腳步很快，韶卓有點跟不上。

    前面的人出了京兆府，才終于停下來，回頭等她。

    “殿下，您那個瓶子里是什么毒？”韶卓趕上來，連忙問道。

    “景公子中的毒?！?/br>
    “啊？那殿下，您找到這個毒的來源了嗎？”

    韶卓一路都在問賀謙問題，可賀謙只是偶爾回他幾句，待行至悅曲樓時，韶卓終于才想起來問：“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賀謙頗為無語的看了她一眼：“除了抓兇手，還能做什么？”

    韶卓吃驚的望著他：“您知道是誰了？！”

    賀謙不回答，只是進(jìn)了悅曲樓的大門，現(xiàn)在是白日，悅曲樓還未開始營業(yè)，王嬤嬤瞧見他們，忙迎了上來。

    還不待王嬤嬤開口問，賀謙向后抬了抬手，他身后的侍衛(wèi)已經(jīng)了然，上前，拿出了一直抱著的一個籠子。

    韶卓這才注意到，這籠子上面還罩了一層布，不知是什么東西。

    那侍衛(wèi)將麻袋打開，嗖的一下，沖出去了一只碩大的……貓。

    韶卓呆了。

    說是貓，卻比狗的速度還快，喵嗚一聲，叫聲兇狠，把在場的一些姑娘們嚇得當(dāng)場尖叫。

    然后，韶卓就看著這只貓停下腳步，豎起渾身汗毛，嗅了嗅，很快確定了方向，又沖了出去。

    “這是……？”韶卓離賀謙近了些，問道。

    “看著就是?！?/br>
    賀謙眼神一直跟著那貓兒，右手無意識的轉(zhuǎn)了轉(zhuǎn)扳指。

    韶卓實在好奇，卻又見他不肯回答，只好也跟著看貓兒。

    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這貓……很大，不像是普通的貓，倒很像后世的緬因。

    那貓速度很快，在悅曲樓中靈活移動，很快就上了五樓，賀謙眼神一緊：“跟上。”

    所有的人便朝著五樓傾巢出動了。

    “喵！”

    貓的動作很快，鎖定了沈氏的房間，待看見賀謙的身影后，又從沈氏的房間離開，繼續(xù)去尋找下一個目標(biāo)。

    韶卓懂了，這合著……是“警貓”……

    不過也不知賀謙是怎么養(yǎng)的，那貓還真神，很快，又鎖定了另一間房，從方位上看，正是和沈氏窗戶相對的那間，也就是劉氏的房間。

    貓停在房門不動了，賀謙手下的人上前，三兩下就將門打開，貓兒帶路，人去尋，很快，就鎖定到了劉氏房間的香爐里。

    “打開?！?/br>
    香爐被打開，韶卓探頭去看，這里面除了香灰，明顯還有一些固體，賀謙手下的人用帕子包著將東西取了出來。

    賀謙道：“這就是今日你瞧見的毒?！?/br>
    這個結(jié)果令眾人嘩然，韶卓卻早有預(yù)料，只是她還有些不明白：“劉氏的房間里怎么會有這個毒，她不是因為中毒才死的嗎？”

    “劉氏死了？！”王嬤嬤聞言驚訝的叫了出來。

    韶卓來不及跟他們解釋，只是簡單的說了兩句，賀謙則仔細(xì)看了看那香爐中的毒，看開口道：“害人不成終害己”。

    這話一出，似乎已經(jīng)將兇手鎖定在了劉氏身上，可韶卓卻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眾人在五樓七嘴八舌之際，沒人注意到一個身影悄悄退了出去。

    可惜，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瞞不過賀謙的眼睛，他手下的侍衛(wèi)心中了然，隨后也從人群中悄悄撤了出去。

    很快，五樓的盡頭就出現(xiàn)了一聲慘叫。

    “??！”

    眾人驚訝回頭，就瞧見昭王府的侍衛(wèi)，正押著一個女子，那女子低著頭，瞧不清模樣。

    那王嬤嬤看見那女子，臉色瞬間就變了。

    “她是誰啊？”看熱鬧的人群中，有的人沒有認(rèn)出來，還在疑惑的張望。

    “說吧，別等本王失去耐心?！?/br>
    賀謙說這話的時候，望向的是悅曲樓的王嬤嬤。

    韶卓似乎隱隱有了某種猜想，她眼神一直盯著那女子，片刻不離。

    王嬤嬤臉色由白到青再到白，心理防線逐漸瓦解，最后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王爺饒命!!草民，草民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眾人大驚，此刻，悅曲樓有看熱鬧的群眾，京兆府的人，昭王府的人，都在等著王嬤嬤開口，只見她擦了擦淚，將這件事的始末緩緩道來。

    “從去年年初開始，劉氏就提出要贖身，當(dāng)時她有一個相好的，也愿意出錢，本來吧，劉氏沒有沈氏名氣大，走了之后也不算太大的損失，我就同意了?！?/br>
    “自打那時候起，劉氏就變了個樣，也不愿意掛牌了，也不愿意和其他姑娘們一起練習(xí)，原本她的資質(zhì)不比沈氏差多少，可干我們這一行的，稍不保養(yǎng)，就會變得很快，再加上她那個相好，老教她一些壞毛病，慢慢地，身材走樣了，嗓子也廢了，我就急了，催她快點走。”

    “可偏偏這時候，她那個相好的后悔了，說是家里出事，一時拿不出錢了，這一下我就不樂意了呀，毀了我的姑娘，又拿不出錢來贖身，這生意不就虧本了么!劉氏自己也著急了，多次找那個男人無果，就來求我，求我讓她重新掛牌賺錢，可她都擱置大半年了，別的姑娘們都在進(jìn)步，她哪能再恢復(fù)到從前的模樣啊。”

    “可劉氏一直哭，一直求，甚至說她可以去接待一些……一些野蠻的客人，我，我便答應(yīng)了?！?/br>
    “你說的野蠻的客人，是草原人？”韶卓問道。

    王嬤嬤點頭：“是……草原人是從半年前開始逐漸來的，每次，都會欺負(fù)我們姑娘，畢竟那些男人粗狂，力氣又大，有的酒品還差，沒有哪些姑娘愿意去接?！?/br>
    韶卓將她的話想了想，問：“不對啊，那為何劉氏說是沈氏接的這些人？！你到底有沒有說實話！”

    那王嬤嬤一抖：“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只是，只是后來……”

    “后來怎么了？！”

    “后來，那些草原人看上了沈氏，要沈氏去陪，加上劉氏精神越來越不好，所以，所以我就應(yīng)了，結(jié)果沈氏死活不肯，于是，于是……”

    “于是你就想了個法子，找了一個酷似沈氏的人，扮成沈氏去接待那些草原人，劉氏并不知情，于是和沈氏起了矛盾和沖突，是嗎？”

    眾人大驚，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侍衛(wèi)押著的女子身形體貌如此眼熟，原來是像極了死去的沈氏。

    王嬤嬤閉上眼：“是……可我這樣做，只是為了多賺些銀子罷了……那些人喝的爛醉，也認(rèn)不出來，只要有人陪他們就行?？蓻]想到……”

    “沒想到什么？”韶卓著急問道。

    “沒想到后來被劉氏發(fā)現(xiàn)了，劉氏知道以后，就向我要一大筆銀子的封口費，不給的話，就去和那些草原人告狀，反正那些人野蠻，一生氣，砸了悅曲樓也不一定，甚至還會牽連出人命來。”

    “所以，你就從草原人那邊要來了毒藥，放在劉氏的香爐里，想要殺人滅口？”

    王嬤嬤痛苦的點頭，隨后又搖頭：“不！但是，那些毒，是在沈氏被殺，也就是劉氏進(jìn)天牢之前三四天前才放進(jìn)去的！賣藥給我的那個人說，這藥會神不知鬼不覺，絕不可能這么快毒發(fā)！”

    悅曲樓的眾姑娘們此刻臉色都已大變，沒想到帶她們養(yǎng)她們的嬤嬤居然是個為了錢會殺人滅口的人，紛紛開始回憶平日里有沒有得罪過她，還有膽小的，立馬沖回自己的房間檢查。

    賀謙聞言卻絲毫不吃驚，慢悠悠的從侍衛(wèi)手中接過了另一樣?xùn)|西，是一副畫像，他把畫像展開，讓王嬤嬤辨認(rèn)：“當(dāng)初賣給你藥的人，可是他？”

    王嬤嬤抬頭看了一眼，連忙點頭：“是，我記得很清楚，他右眼上有一處明顯的刀疤。”

    賀謙命人讓侍衛(wèi)把畫像收了起來，緩緩的說：“可惜，這人是個江湖騙子，他賣給你的藥，是假的，根本沒有毒?！?/br>
    話剛落音，在場所有的人又全部都驚愕的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