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歸白走過去，靠著人坐下?！坝袥]有看到什么特別的？”

    沈銜默翻了翻手中彩頁，很快指著其中一頁道：“下次我請你?！?/br>
    韓歸白又靠過去一點，看見那上面全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照片?！澳歉仪楹?，”他略夸張地感嘆，“這些一看就價格不菲，我賺大發(fā)了！”

    沈銜默撲哧一笑，吻了吻韓歸白近在咫尺的耳廓。韓歸白轉(zhuǎn)頭看他輪廓分明的俊臉，又親了上去。

    這么一開頭，雜志顯然不用再看了，兩人干脆利落地滾上了床。親親摸摸抱抱是必須的，只不過，膩歪了好一陣子，沈銜默都沒有什么更進一步的舉動。準確來說，他連親吻的力道都很克制，更不會發(fā)展到下半身的交流去。

    韓歸白心里更加確定哪里出了問題?！霸趺?，累了？”

    “怕你累。”沈銜默立刻接道，“你明天不是要走紅毯嗎？”

    明天是影節(jié)的開幕式，評審團全體都要率先走一遍紅毯，在世界各地媒體記者的長槍短炮下沐浴閃光燈的耀眼光輝。

    韓歸白沒忘記這個，但他并不覺得這理由是真的。又或者說，他覺得沈銜默有別的理由。但他什么都沒說，只點了點頭，就著兩人貼近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沈銜默的一口氣憋在喉嚨里十來分鐘，終于等到韓歸白呼吸變得綿長均勻，這才敢呼出來。他躡手躡腳地下了床，進浴室解決了一遍個人問題，這才重新回到床上。韓歸白依舊保持著原來的睡姿，他把人摟到懷里，又忍不住在那光裸的肩膀上落下幾個珍而重之的輕吻。

    阿多尼斯其實沒猜錯，沈銜默今天確實不怎么光明正大地偷聽了兩人的談話，全部的。其他都還沒什么，但其中有個細節(jié)，他非常在意。

    為什么韓歸白只是說“我大概早就找到另一半了”，阿多尼斯就立刻道歉、后面還立刻轉(zhuǎn)移話題？里頭肯定有什么不為人所知的過往吧？

    韓歸白其實也沒猜錯，沈銜默今天不想做下去的原因有一大半不是因為開幕式紅毯。他只是從阿多尼斯的“對不起”發(fā)散開去，幾乎能確定，他并沒有那么了解韓歸白。

    如果換一種相對殘酷的說法，就是韓歸白不像他喜歡韓歸白那樣喜歡他。

    這種不對等，沈銜默一開始就有所預(yù)料。他的追求熱烈而毫不猶豫，這也是事實。但這些加起來都不代表著，他愿意冒著韓歸白還沒完全喜歡上他的風險和韓歸白發(fā)生關(guān)系。

    另外，韓歸白所謂的、那個可能早就找到的另一半，是不是褚修？

    做完排除法，沈銜默只能這么懷疑。然而，他肯定不會這么詢問韓歸白，而韓歸白的演技足以讓他自己在什么時候都不被看出破綻……

    說句喪氣話，沈銜默至今不知道韓歸白到底喜歡他幾分。唯一能確定的是，程度比阿多尼斯高，也比絕大多數(shù)情敵要高。必須中肯客觀地評價，這種開頭已經(jīng)算優(yōu)秀了。

    想到這里，沈銜默又輕輕吻了一下懷里韓歸白的額角。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愿意等下去，韓歸白也值得他等下去。

    “大白，我什么時候才能真正懂你？”

    這嘆息一般的話語縈繞在韓歸白耳邊，心軟綿綿地塌下來，幾乎讓他動容。但裝睡到這時候破功，那也太不韓歸白了。

    看來小沈確實聽見了一些話、還往心里去了啊……韓歸白略微苦笑。一方面，他覺得自己沒看錯人，因為對人敏銳的情緒感知在角色扮演上是非常重要的天賦，沈銜默注定前途無量；另一方面，他并不認為自己現(xiàn)在能給出讓沈銜默百分百滿意的答案，否則他也不會一開始就提試用期了。

    哦，這當然不是說他不喜歡沈銜默。只不過，不說兩人在感情中的付出一定要對等，但至少也得差不多吧？

    韓歸白七七八八地想了一點事。然而，沈銜默的懷抱足夠溫暖，他的困意很快就占了上風。在真的睡著前，他模模糊糊地在心里嘀咕，白瞎他之前的準備工作，哼，沈銜默在這方面一定沒他付出得多……

    第二天，韓歸白的行程滿滿當當，很早就起了床。沈銜默想了半宿事情，此時睡得正沉，一點都沒被驚動，眉宇之間還微微蹙著。

    雖然韓歸白昨天才說過他不會心疼，但今天他就食言而肥了。因為他忍不住去撫平那弧度不說，用的還是唇。

    等鐘微進門的時候，韓歸白已經(jīng)把自己的儀表打點得差不多了。她張口剛想夸，就看到韓歸白把食指豎在唇前。等她再發(fā)現(xiàn)床上躺著的是誰后，嘴巴不可抑制地張成了o形，到出門拐過兩道彎后都沒能緩過神。

    沈銜默在韓歸白床上！韓歸白叫她不要吵醒他！沈銜默露出的肩頸上還有吻痕！

    救命啊，她好像聽到了她三觀碎成渣的聲音！

    “大白啊，”她訥訥道，覺得自己震驚得都要結(jié)巴了，“你和沈影帝……那什么……”

    “那什么？”韓歸白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差，語氣平淡。

    鐘微跟在他身后，咬了半天下唇，終于問出了口：“……你不是一向不考慮后輩嗎？”畢竟，照拂是一回事，談戀愛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管是什么話題，韓歸白都從不怯場?！叭丝偸菚兊?，”他把眉一挑，“你有什么意見嗎？”

    鐘微本想問你是不是把人家折騰得太厲害了、以至于沈銜默一點都沒醒過來的跡象，但聽出韓歸白話里隱含的威脅，立時把頭搖得撥浪鼓一般?！皼]沒沒！”

    即使已經(jīng)這么說了，鐘微一時半會兒也接受不了這種設(shè)定。特么地韓歸白就在她眼皮底下和沈銜默勾搭上了，然后她直到兩人滾上床才發(fā)現(xiàn)？照韓歸白一貫的尿性，這絕對不是第一次啊！

    鐘微頓時哭喪了一張苦瓜臉。她回國以后沒法給范希捷交代了……要是韓歸白在沈銜默身上玩始亂終棄這一招——不，甚至不用始亂終棄，和平分手就夠——范希捷都肯定扒了她的皮！

    此時，沈銜默在不安穩(wěn)的睡夢中翻了個身，還不知道他的菊花不保的“事實”馬上就要傳揚出去了。

    第43章

    能擔上“亞得里亞海上的明珠”這樣的稱號，威尼斯風景自然優(yōu)美。秋天又是晴爽的好時節(jié)，影節(jié)組委會把紅毯場地設(shè)置在了郁郁蔥蔥、姹紫嫣紅的露天花園里。

    臨近開幕時間，場地拉起的黃線外已經(jīng)聚滿了記者。車還沒停穩(wěn)，韓歸白就看到了外頭烏壓壓的人群?！昂镁脹]見過這種陣勢，有點怯場??！”他笑著道。

    評審團九人住在同一家沙灘度假酒店里，出發(fā)到會場時分乘幾輛轎車。韓歸白沒讓鐘微叫公司的車，庫恩夫人很樂意捎帶他一程。

    此時聽見他這么說，她笑道：“但我相信，如果你待會兒真的怯場，那也一定是演出來的?！?/br>
    加長轎車里還有另一個評委，主業(yè)編劇的英國人莫林?！皼]錯，”他十分贊同庫恩夫人的話，“我可不信一個五歲就開始演電影的人會怯這種場?！?/br>
    “你們倆不能這樣，輪流拆我臺！”韓歸白嚴肅地抗議?！安皇钦f好了，同是評委，我們要爭取求同存異嗎？”

    但這并沒有多大效果，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認真的。

    “噢，親愛的韓，我們說的求同存異是指主競賽單元的電影，并不是指你?！睅於鞣蛉诵σ饕鞯胤瘩g，“而話再說回來，我們?nèi)齻€之中，就靠你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了！”

    莫林的年紀比庫恩夫人還大些，當然知道注意力是在特指年輕人的潛力。“就是，”他再次贊同庫恩夫人的意見，“從你身上，大家才能看到電影的未來啊！”

    面對前輩過于直白的稱贊，一向厚臉皮的韓歸白都表示鴨梨山大。幸而此時評委的車都到了，他只需要客氣地表示感謝。等到下車時，他先鉆出車門，等著莫林扶著庫恩夫人出來后關(guān)門，翩翩紳士風度。

    現(xiàn)場到處都是咔嚓聲，閃光燈一時間交相輝映，紅毯都照得失去顏色。

    “到了！評審團主席庫恩夫人！編劇莫林！還有影帝韓！”

    莫林今天穿了一條格子紋蘇格蘭裙，配上拉雜的花白胡子，有點不經(jīng)意為之的雅痞感。韓歸白則是一身淺灰定制西裝，倒顯得他比實際年齡還輕些。庫恩夫人一襲低調(diào)得體的魚尾長裙，臉上微笑粲然，左手挽著莫林，右手挽著韓歸白，十足人生贏家的模樣。

    這樣的三個人自然是膠卷殺手，攝影師按快門的食指都酸了。

    在此之后，各路明星、劇組、嘉賓也紛紛登場。紅毯上熱鬧非凡，已經(jīng)下了紅毯的也沒閑著——

    韓歸白要和評審團一齊行動，目標太大，根本不可能躲過無孔不入的記者。除了有史以來最年輕評委的噱頭以外，他還在拍一部沖奧片，相當引人注意。

    “請問韓先生，做評委和演戲有什么不同？”

    “請問韓先生，您銷假后主導(dǎo)的短片是故事片，正拍的長片也是故事片，您還考慮接別的題材的劇本嗎？”

    “請問韓先生，您的新片目測將和杜蘭先生的新科幻片在小金人上撞車，您對此有什么看法？”

    畢竟是正式的國際影節(jié)，記者們的問題相對客氣，不過刁鉆程度一點都沒少。韓歸白一一回答，無非是評委經(jīng)歷有助于他的閱歷、還有他目前拍故事片有助于在長假后更好地找回戲感、他從不局限自己的表演范圍什么的。

    至于最后一個問題，它被拋出來的時機正合適，因為著名導(dǎo)演杜蘭正好帶著他的主要劇組成員走下紅毯，其中包括阿多尼斯。

    “每年都有許多優(yōu)秀的片子上映，我很榮幸有和他們同臺競爭的機會?！表n歸白笑瞇瞇地回答。場面話他當然會說，而且比誰都溜。

    “如果我們沒記錯的話，這將會是您第四次和阿多尼斯·富尼埃先生競爭奧斯卡小金人的榮譽。前三次您都贏了，這一次您覺得您會繼續(xù)贏下去嗎？”

    “可這問題的前提都還沒定下來，”韓歸白繼續(xù)笑瞇瞇，“因為《北魚》是雙男主片，而我并不能確定學院會提名誰做最佳男主?！?/br>
    這回答一出來，眾人一片嘩然。難道這片子的名字不就是韓歸白飾演的角色名嗎？照此判斷，男主提名應(yīng)該沒懸念才是？

    核對的最好辦法無疑是詢問另一個男主，但沈銜默安排的出場時間晚，這時候還沒到。

    就在眾記者哀嘆時機不對的時候，早就瞅見韓歸白方向的阿多尼斯已經(jīng)擠了過來。場地畢竟是個開放式花園，障礙不大?！斑@個問題，我可以替韓回答你們，”他飛快地接過話，“以我和他的撞車頻率，我覺得他被提名是注定的！”

    這話如果是別人說，現(xiàn)場大概會很尷尬；但由當事人口里出來，大家的反應(yīng)全是失笑——

    瞎說什么大實話呀！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韓歸白和阿多尼斯在氣運上好像天生犯沖。韓歸白演男主，阿多尼斯也演男主；韓歸白演男配，阿多尼斯也演男配。在角色配置上撞車，也就意味著在獎項上撞車。偏生兩人私底下關(guān)系還好，以至于總有人想看他們之中的某一個尷尬。更有人忍不住猜測，正是因為每次都輸給韓歸白，阿多尼斯才對他產(chǎn)生了敬仰到戀慕的感情……

    啊呸呸呸！

    不管是韓歸白還是阿多尼斯，都覺得這個理由太扯淡了。所以這時候，韓歸白一笑，回道：“正因為這種原因，我接雙男主片才是很必要的。我就不信，那二分之一的概率永遠掉不到我身上！”

    阿多尼斯咧開嘴，順手一勾韓歸白肩膀，作哥倆好狀。“你這樣說的話，總覺得我必須更愛你了，怎么辦？”

    四周頓時一片噓聲。不好了，中法影帝聯(lián)手虐狗啦，大家快跑??！

    影節(jié)的首日，重頭戲除了走紅毯，就是開幕電影。因為評審和主創(chuàng)團隊需要一些必要的溝通，所以韓歸白和阿多尼斯的座位距離很近，都在二樓的某個包廂里。至于其他受邀觀看影片的明星和記者，則在下頭展映大廳。

    放映時間還沒到，有人陸續(xù)進場，也有人在低聲交談。韓歸白坐在包廂靠前的地方，和幾個中外導(dǎo)演談笑風生。在《北魚》之后，他還沒定下新片日程，所以大家聞風而動，紛紛向他投出橄欖枝。

    因為背后有實力雄厚的公司撐腰，韓歸白最在意的不是資金、發(fā)行方或者是合作演員，而是劇本質(zhì)量。所以，在保證會把劇本簡介和片段送給韓歸白后，位置不在這里的人就都告辭離開了。

    原本和劇組其他演員說話的阿多尼斯見韓歸白空閑出來，立刻湊了過去。“想在公眾場合和你說幾句話真是難啊，”他笑著抱怨，“總有人排隊等著！”

    “你不也一樣？”韓歸白回，視線不經(jīng)意地在樓下打轉(zhuǎn)，“聽說你最近兩年的行程都滿了？”

    阿多尼斯大大地嘆了口氣，在韓歸白身邊坐下?！澳怯惺裁崔k法呢？我這邊的公司可沒你那么好說話！”

    韓歸白似笑非笑地瞥了對方一眼。影星越紅，手里的自主權(quán)就越多。阿多尼斯怎么說都算國際知名，能可憐到哪里去？

    不過他也并不想拆穿?！耙晃医榻B你到燕雙的工作室去？她一定很歡迎！”

    “別別！”阿多尼斯立刻舉了白旗?！叭绻獡Q公司，那不如我自己再開一個工作室呢！”

    “嗯？你真有這種想法？”韓歸白從對方的話里聽出了一絲隱含的認真。

    阿多尼斯聳了聳肩，壓低聲音?！跋瓤纯茨懿荒苻D(zhuǎn)行導(dǎo)演，再說公司的事情。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那么拼命掙錢？”

    要轉(zhuǎn)型就要有投資，韓歸白很明白。

    “倒是你，”阿多尼斯又問，“你拍了那短片，后面還有別的計劃沒？”

    韓歸白思忖著，搖頭。“我覺得還是當演員適合我?！?/br>
    是嗎？那你公司老總那邊的關(guān)系要怎么處理？又或者說，反正半年見不到一次，沒什么所謂，就不用費心了？

    阿多尼斯很想知道，但他并不冒失，知道這種話是絕不能出口的。且不說那屬不屬于他能管的范疇，光別人的隱私這點就足夠了?！耙悄隳奶煜胩?，務(wù)必要告訴我，”他收了一貫略帶輕佻的語氣，變得正經(jīng)起來，“我的懷抱永遠為你敞開，你一定要知道！”

    韓歸白忍不住噴笑。“你說這些，是怕記者們沒有頭條可以報道吧？”

    “喂喂！我說認真的！”

    后面兩句話已經(jīng)有沒營養(yǎng)的趨勢。正好開映的時間到了，壁燈齊滅，眾人也都安靜下來。

    阿多尼斯已經(jīng)看過成片，心里又有別的事，片子剛開放五分鐘，他就悄無聲息地離開包廂，下樓時發(fā)了條短消息。大家都在看電影，走廊里一個人也沒有。

    沈銜默出來的時候，正看到阿多尼斯雙手抱胸靠在墻上，面無表情。他走過去，皮鞋在光滑的晶光玻璃地面上發(fā)出堅定的聲響。

    “來了？”阿多尼斯瞥了沈銜默一眼，依舊保持老姿勢?！斑€挺快的嘛！”

    沈銜默沒說話，但他眼睛里只在表達一個意思：有話快說，不要浪費時間！

    阿多尼斯一點也不急?！拔覀儌z呢，確實沒什么話好說的。所以很明顯，我只能是想和你談?wù)劥蟀椎氖虑??！?/br>
    沈銜默不動聲色地挑眉。雖然阿多尼斯總和他針鋒相對，但他并沒讀出真正的敵意?！坝耙暰C合場……”他緩緩開口，“樹洞帖你發(f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