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沒了閑雜人等,雙方寒喧了幾句,廖夫人便笑著道:“顧姑娘,早聞你大名,只是無緣得以一見?!?/br> 廖夫人并非那種盛氣凌人的貴婦人,而是那種典型的以夫為天的女子,便是再不待見的人,她也不會說多狠的話,只會斟字酌句的表明自己的意圖:“我早想見見姑娘了,但少陵他一直極力阻止,是以拖到如今?!?/br> 顧還卿連忙說是自己的不是,本該她去拜訪的,只是因為各種不得已的原因,因此未去成,望夫人諒解什么的。 廖夫人便嘆了一口氣:“同為女子,我能理解你的難處,怎么會怪你呢!想當初少陵冷不丁提出想開酒樓,倒把我跟老爺嚇了一跳,再也想不到他會對經(jīng)商有興趣。隨后我和老爺喜之不禁,便什么都依他,也聽他的不過問此事。只是,我們都未料到,他竟是與聶家合作?!?/br> “后來知道了,酒樓已上了正軌,生意也越來越景氣,知道姑娘并未插手個中事,一切皆交予聶家二爺?shù)热嗽诖蚶恚覀円菜闪艘豢跉?,便聽之任之。?/br> “是我考慮不周,當初的決定太草率?!鳖欉€卿檢討自己的錯誤。 “卻也不怪姑娘?!绷畏蛉藚s道:“若非出現(xiàn)少陵遇刺的事,我是不會來找姑娘說這些話的。我們老爺常言聶大將軍是個令人敬仰的英雄人物,他的后人,我們都有應該多加照拂才是,怎能干那乘人之危的事!誰料……” 她低垂螓首,從袖中掏出幾張銀票,放到八仙過海的方桌上,再慢慢推到顧還卿面前,分外艱澀地道:“顧姑娘,實在是對不起……我們只有少陵一個兒子,當年懷他不易,后來我自個又不爭氣,一直不曾再生養(yǎng)……害我們老爺子嗣單薄,心里一直覺得對不起他,沉甸甸的。而這次的事,姑娘心里也清楚……對方的來頭有多大?!?/br> 望著那幾張價值不菲的銀票,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六萬兩,顧還卿默默無語,心里卻在想:敢情要拆伙了,還有一筆意外之財! “若是尋常人指使,又傷了少陵,我們老爺縱使傾家蕩產(chǎn)也要把對方拉下馬!但……”廖夫人輕輕拉著顧還卿的手,把幾張銀票塞到她手上,神色殷切:“銀子不多,補補姑娘的損失,我和他爹心里內(nèi)疚的不行,也難受,在商言商,講究的是一個信譽。我雖是婦道人家,卻也知這個理?!?/br> “如今錯在我們,望姑娘別嫌棄,也別責怪少陵不仗義,他并不知情,都是我這個蠢婦人的主意,姑娘要怨就怨我吧?!?/br> 廖夫人把什么錯都往自己身上攬,弄的顧還卿心里越發(fā)過意不去——到底是她拖累了宮少陵。 ※※※※※※ 回去的時候,寶笙因在顧還卿那里受了氣,心里憋了滿肚子的委屈,見夫人臉上并無怪她之意,眼珠一轉(zhuǎn),假裝非常關心地詢問廖夫人,顧還卿答應了沒有。 廖夫人依舊嗓音細細:“她答應不答應沒區(qū)別,我就是照老爺?shù)囊馑紒碜邆€過場,省得人家說我們不厚道?!?/br> “夫人,您對她夠仁至義盡了!” 寶笙不滿地道:“還要怎樣?不過是個死錢串子,區(qū)區(qū)幾個錢就打發(fā)了,裝那么清高也不知給誰看!再說了,明明是她不該攛掇少爺合伙開酒樓,而后又帶累少爺受傷,依奴婢的,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對她那么客氣,直接把她趕出嘉陵就得了,留在這里早晚是個禍害!” 廖夫人睇了她一眼:“她可是聶家的人,做的那么絕,你不怕人戳你的脊梁骨嗎?我記得她沒得罪你吧?” “……沒……”寶笙心虛,話都有些說不連貫了:“奴婢這不是……不是怕有朝一日,少爺會毀在她手里嗎,所以說話過激了點?!?/br> 廖夫人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這樣最好,銀子的事,你可別在你們少爺面前xiele口風,我當舍財消災,以后休要再提?!?/br> “知了夫人?!睂汅贤α送π?,盡量讓聲線平穩(wěn)下來:“夫人您不覺得她是個災星下凡嗎?您看,她嫁到護國將軍府,護國將軍府就完了,聶灝也完了。她自個開飯館,第二天鈑館就讓人砸了,弄的開不下去,若非我們少爺幫她,我看她什么也干不了。后來又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釀成如今這么大的災禍,甚至禍及我們少爺。難道這都是巧合嗎?” 她越說越緊張,湊近廖夫人神神秘秘地道:“哪有這么多巧合,夫人您不覺得滲得慌嗎?這簡直就是一個大災星??!” 她的話固然有些夸張,卻不無道理,廖夫人蹙起細細的眉頭。 寶笙見自己的話有效,眼神閃了閃,馬上再壓低聲音:“夫人,俗話說紅顏禍水,這顧姑娘生得妖里妖氣的,一點都不本分,尤其她那雙眼睛,像帶著鉤子似的,專勾人的心!少爺常來聶家,和她見面多了,即便我們少爺心靜如水,也經(jīng)不起她沒完沒了的用鉤子勾心??!” 她加重語氣:“真要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依奴婢看,夫人還是向老爺進進言,想個法子,讓她和少爺再也不能碰面,斷了聯(lián)系才好,不然總讓人不放心?!?/br> 思及顧還卿米分黛不施,卻眉目若畫,宛若出水芙蓉般清新動人的容貌,以及她前凸后翹,長腿細腰的好身材,廖夫人心中一動:這真是怕什么來什么,但愿事情未走到那一步,能讓她及時亡羊補牢。 ※※※※※※ “你能不能有點骨氣,為什么要收廖夫人的銀子?廉者不受嗟來之食,宮少陵他娘當打發(fā)叫化子呢!給點銀子就把我們推開,說穿了還不是落井下石!” 淺淺在不停地埋怨顧還卿:“叫我說,你就不該收這些銀票,銀子再多又怎么樣?買不回我們的人格和尊嚴!當初說要合伙的是他宮少陵,如今說要散伙的也是他,他當我們是什么?” 顧還卿涼涼的睨了她一眼:“夫妻有難還各自飛呢,一個合伙人,未必還要跟你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你想得不要太美哦?!?/br> “……”淺淺口才本就不如她,被她噎的一個大喘氣,不由加了音量:“即便如此,那分就分,沒他我們還不能活了嗎?但你收了銀子,那不是給人瞧不起么?連帶著聶家都會被人看輕。是,我承認那銀子數(shù)目龐大,非常的誘人,尋常人幾輩子都掙不來,可我們?nèi)缃癫蝗背源?,有手有腳也能掙錢,作啥要讓人瞧不起?” 這姑娘跟著顧還卿改了不少,但骨子里仍有“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清傲思想,不為利祿所動,極有骨氣。 顧還卿也不跟她爭辯,只說:“如果現(xiàn)在讓你一個人生活,你還會不會把自己餓昏?” “……什么意思?”淺淺困惑地道:“今非夕比,現(xiàn)在我沒那么榆木疙瘩了,不偷不搶我也可以謀生的,哪里還會餓死?!焙鲇X話題被顧還卿帶遠,她又把話繞回來:“別轉(zhuǎn)移話題,我問你為什么要收宮家的銀子。” “收就收了。”忽有一人踏進屋內(nèi),語氣清淡地道:“還給他宮少陵就是了,沒什么大不了。” “二淺你回來啦!”見是聶淺歌回來了,淺淺便竹筒倒豆子,把廖夫人今日的來意說了一遍。 聶淺歌不緊不慢地搬了把竹椅到顧還卿身邊坐下,拿起那幾張銀票點了點,望著顧還卿的眸子光澤動人,清亮如珠,漂亮的唇角勾起了笑意:“你這是打算和宮少陵斷的一干二凈?” 他還在孝期,身上的衣服多素凈,有時也會一身玄色和青色,但無論什么服飾穿在他身上,都說不出的優(yōu)雅好看,用顧還卿的話說,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特別有范兒!若做模特,風靡一大片。 顧還卿摸了摸銀票,好似有些舍不得,卻揶揄他:“你不是老看他不順眼嗎,斷了不正合你意?” “斷不斷和這銀子有什么關系?”淺淺不明白。 聶淺歌不理她,心情變的更好,連眼眸都彎了,從懷里掏出一小匝銀票放到顧還卿的面前:“給?!?/br> “……”顧還卿。 淺淺:“……” 淺淺最先反應過來,指著聶淺歌就吼:“趕緊從實招來,你和冷奕上哪打劫去了?好嘛,我說你一早就不見了,原來是去干壞事了!” 聶淺歌隨手用銀票拍開她的手,眼睛仍望著顧還卿:“你不是挺喜歡銀票的嗎?這會怎么發(fā)愣?” 顧還卿的目光從銀票挪到他臉上:“哪來的?該不是去打劫銀莊了吧?” 聶淺歌俊秀矜貴的臉都黑了,盯著她幽幽地道:“這也才十來萬的銀票,要打劫銀莊,我會只打劫這么點?” 他把銀票往淺淺手里一扔:“趕緊點點,這是我娘給我的,我一直沒花,都讓冷奕替我收著。冷奕以他朋友的名義存在銀莊,所以家產(chǎn)被朝廷沒收時才能幸免。那天你不是要向姓宮的借銀子嗎,我乍然想起此事,便讓冷奕拿了存根去兌出來了?!?/br> “你娘給你的?”顧還卿淺淺不約而同的問。 “是啊,有什么問題嗎?” “有問題,當然有問題!”顧還卿袖子一挽,抄起銀票就想拍死他:“姑奶奶整日為生計發(fā)愁的時候你沒想起來!要起房子時你未想起來!要銀子做生意的時候你未想起來!缺銀子缺的做夢都想銀子的時候你沒想起來!這個時候姐不缺銀子了,你來跟我說你想起你還有一座金山,幾座金庫,你說你不是欠收拾是欠什么?” “是欠揍!”淺淺義憤填膺,也捋起袖子來幫忙。 “……”聶淺歌。 ※※※※※※ 去找宮少陵談散伙的路上,聶淺歌不住的埋怨冷奕:“你說你出的什么餿點子,害我被她胖揍了一頓?!?/br> “……”冷奕極是無語,這也怪他?顧還卿那么喜歡賺銀子,他以為她喜歡銀子啊,誰知弄巧成拙。 咳了咳,他巧妙的推卸責任:“她也只是一時氣憤,怪你沒在困難的時候把銀子拿出來,不過你可以說你那時還傻著,沒想起來再正常不過了?!?/br> 聶淺歌輕哧一聲:“你以為她跟你一樣傻???她說我那時是傻,但冷奕也傻了嗎?她本來想連你一塊揍的,但你那時支援過她一千兩,算有功之臣,她就把對你的怨氣全撒在我身上了?!?/br> “……”冷奕肩膀微動,悶笑的腸子都快打結(jié)了。 聶淺歌悶悶地道:“我那時只巴不得她做什么都不成,屢試屢敗,最后走投無路,只好去找姬十二,誰知她一路過關斬將,硬是把日子過的有滋有味,弄的我首鼠兩端,束手無策?!?/br> 聶淺歌低頭撫額,最近他一邊查顧還卿小時候的事,一邊又想著何時才能恢復真正的身份,然后堂堂正正的站在顧還卿身邊。 正在此時,前面匆匆駛來一輛馬車,聶淺歌和冷奕坐的敞篷牛車,一眼就看到那是宮少陵常坐的馬車,于是冷奕便把牛車停了下來,在路旁等候?qū)m少陵。 一會兒宮少陵的馬車便在他們面前停下,宮少陵直接躍下馬車,俊臉發(fā)青的看著他二人:“你們這是去哪?” ------題外話------ 謝謝親萌:15651571277 投了2(3熱度){親,別手滑啊,3點是浪費銀子啊},15651571277 投了1票,liqianqian82 投了3票,jiajun912 投了1票,如夢一世 送了10顆鉆石…… 先上傳,等會來改錯……么么大家,愛你萌! ☆、109一個侏儒 聶淺歌微勾唇,聲音優(yōu)雅地反問:“那你這是去哪?” “去找還卿。” 宮少陵清雋的眉間蘊含著一絲怒意,眼眸被陰翳覆蓋,半垂著頭,語氣低沉晦澀:“我娘來找過她,我知道……她要結(jié)束酒樓的生意,撤走屬于她的那部分,我想找她談一談。” 宮震儒夫婦并未打算瞞著兒子,當廖氏來找還卿的時候,宮震儒也正和兒子促膝長談,把其中的一些利與弊分析給他聽。 宮震儒的話語重心長,陶家原本就是勛貴之家,陶貴妃因生了三皇子被封貴妃之后,陶大人也被封候,三個兒子各自在朝中為官,掌要權(quán),勢力雄厚。跟聶家一比,一個如日中天,一個江河日下,對照鮮明。 若是因自家的原因與陶貴妃對上,宮震儒必是全力以赴,殫精竭慮與對方周旋到底,但若是因為不相干的人而沾上陶家,那實非明智之舉,弄不好就引火上身,禍及滿門。 宮少陵則斬釘截鐵地告訴父親,他如今不僅有能力護住家族,并能游刃有余的與陶貴妃抗衡,讓父親放心。 但宮震儒如何能放心得下? 說起來,宮震儒算是一個比較開明的父親了,見兒子其意已決,只好告訴他實情。 宮少陵得知,馬上往牛家村而來,路遇他娘,他娘便把顧還卿的決定轉(zhuǎn)達給他了,宮少陵一聽,心里涼了半截——沒了酒樓做媒介,他和顧還卿之間只怕比路人不如。 “其實你與她談不談,結(jié)果都一樣?!甭櫆\歌實話告知:“你也知道,她現(xiàn)在諸事纏身,一樁比一樁棘手,其余的事情,她多半顧不上?!?/br> “我還是見面與她詳談吧?!睂m少陵卻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于是一起原路返回。 到家的時候顧還卿不在,灶房里炊煙裊裊,淺淺在院子里教聶九靈識當歸與黃芪,見到宮少陵便白了他一眼,不陰不陽地道:“還卿早料到你要來,叫你等著,她去里正家了,一會兒便回來?!?/br> “她去里正家干嘛?”聶淺歌馬上往外走:“我去找她?!?/br> “找我做什么?”顧還卿步履輕盈地踏進院內(nèi)。 只要一見她,聶淺歌的心情就會無端端的變好,那雙格外漆黑迷人的眼眸會不不由主的蘊上笑意,眸底情愫暗涌,明明一個略顯清傲孤高的俊秀少年,轉(zhuǎn)眼會變成鄰家可親的少年郎。 “卿卿,你找里正做什么去了?”他一邊問,一邊去接過顧還卿腕間的小竹籃。 “我知道,二哥你問我呀?!甭櫨澎`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快笑成月牙兒,奶聲奶氣地道:“宮大哥家要幫著村里修路,捐了好大一筆銀子給咱們村,卿卿是找里正大人商量修路的事去了?!?/br> 顧還卿走過來,彎腰掐了掐他嫩生生的小耳朵:“就你門門清,跟個順風耳似的,連大白打了幾個呼嚕都瞞不過你?!?/br> “嘻嘻……”聶九靈抿著小紅嘴樂,一點都不謙虛:“誰叫我這么能干咧,有什么辦法呀?!?/br> “……”眾人倒。 “這大言不慚的家伙?!鳖欉€卿和淺淺忍不住又把這米分嫩可愛的小包子好一頓蹂躪,聶九靈慘遭毒手,直呼救命。 聶淺歌等人只含笑圍觀,不插手。 一時間,不大的農(nóng)家小院洋溢著少女和孩子清脆動人的笑聲,好不快樂。 唯有宮少陵高興不起來,他臉上陰霾未消,沉默了好半晌,才低聲問聶淺歌:“是我娘捐的嗎?” 聶淺歌對他莞爾一笑:“等村里的路修好了,村民一定會打塊‘大善人’的匾額送去宮家,以感謝你們家的捐贈之情。” 宮少陵心里五味陳雜,望著顧還卿的眼神復雜到無以名狀,語氣卻有些咬牙切齒:“她倒是會做人,是怕我不借她銀子吧?” 顧還卿卻理直氣壯:“借的跟捐贈的怎能一樣呢?你借我再多,我總要還的吧,捐的就不一樣了,我一個角子也不用還?!?/br> “……”宮少陵氣的內(nèi)傷:“我也沒指望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