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軒轅黛卻搖搖頭，清冷好聽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沉痛：“不止是最開始，一陣一陣的，《娑羅涅槃》發(fā)作跟練功走火入魔差不多，一股極強(qiáng)的內(nèi)息在他體內(nèi)如洶涌的潮水胡奔亂竄，幾乎要脹破他全身的經(jīng)脈，摧毀他的四肢百骸……那樣的痛苦往往能把人逼瘋……”

    她伸手掩額，長而卷的眼睫毛斂了下來：“而且那些骯臟的斑紋突然長出來，他又癢又痛，若不鎖著他，他難受到受不了的時候，便只會想著把那些臟東西從他臉上和身上用力的撓下來、摳下來，盡管會弄的體無完膚，鮮血淋漓，他也在所不惜……”

    只聽她的訴說，顧還卿都替姬十二疼，生生揪著一顆心，她能想像出那種痛苦難受到極致的感覺，這也難怪姬十二需要狼王血了，原來他受了這么多的罪！

    她感同身受，心疼姬十二受苦的同時，卻也不無疑惑——總覺得軒轅黛所說的情況跟自己看到的不太一樣。

    姬十二發(fā)作的時候的確十分痛苦，她曾見過他挖洞把自己埋起來，不過她每次看到他后來都挺好的，除了斑紋沒消，略有些難受外，并無軒轅黛所說的一陣一陣的痛苦來襲。

    只是她見過姬十二發(fā)作的次數(shù)少，而軒轅黛卻經(jīng)歷了十幾年，自然軒轅黛的話更有說服力。

    軒轅黛眨了眨眼睛，才繼續(xù)道：“這過程極其艱辛不說，且無規(guī)律性，有時翌日便會恢復(fù)如初，有時則需兩三日才會好轉(zhuǎn)?！?/br>
    這個顧還卿聽姬十二提過，的確沒個準(zhǔn)，便嘆了一口氣：“也不知他今日能不能好，這滋味也太折磨人了?！?/br>
    軒轅黛卻看了她好幾眼，欲言又止，她狐疑地道：“怎么了？”

    軒轅黛遲疑了一會，想說有她在，十二的痛苦似乎能減緩，比如這次，明顯能看出不同，然后又想跟她說合功的事。

    但左思右想，仍覺得不說為妙，——目前他們兩人的關(guān)系夠亂了，再說只會亂中添亂。

    因此她岔開話題，指了指顧還卿手中的玉兔：“打算什么時候送給他？”

    顧還卿看著玉兔，一時倒有些猶豫，送人生辰禮，肯定是當(dāng)面送才顯得有誠意，況且她擔(dān)心姬十二，想看看他好些了沒有，還是不是那么難受？

    可以他們目前這種狀況，自然是少見面為佳，能避則避。

    但話又說回來，真這樣做又顯得太刻意，仿佛兩人余情未了，要藕斷絲連似的。

    軒轅黛畢竟有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見她摩挲著那小白兔沉思，遂笑了笑：“你和他之間固然需要快刀斬亂麻，但你們兩個既然都肯面對事實(shí)，且把話說清楚了，那剩下的無非是用日子來讓各自清醒。只要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你們見面其實(shí)也沒什么的，反而能促進(jìn)你們盡快認(rèn)清事實(shí)。避來避去，你們總不能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吧？”

    這倒是，顧還卿點(diǎn)點(diǎn)頭：“那我和你一起去吧?！眱扇瞬豢赡懿灰娒妫皇撬院髸M量避免單獨(dú)見他。

    軒轅黛也記掛著姬十二，巴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守在他身邊，不過她覺得姬十二還在生她的氣，所以只在秘室外陪著他，并未進(jìn)去見他。

    少傾，兩人收拾妥當(dāng)，叫上何以春，帶了些點(diǎn)心和吃食往秘室而去。

    金燦燦的太陽把昨夜留在樹葉上的雨水曬干了，地上尚有些濕潤，不過很快會被太陽蒸干，經(jīng)雨水洗過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新動人，連天空都格外的蔚藍(lán)，風(fēng)也分外的溫柔。

    紫霞山莊外表莊嚴(yán)大氣，莊內(nèi)卻曲徑通幽，古樸雅致，一路行來回廊如畫，陳設(shè)琳瑯，處處彰顯不凡。

    不太像北方的建筑，倒有點(diǎn)江南水鄉(xiāng)園林的風(fēng)格，顧還卿這才想起沒見過山莊的主人，也不知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正琢磨著，前面忽然傳來一道嬌媚到尖利的嗓音：“黛宮主大駕光臨，這紫霞山莊可真乃蓬蓽生輝也，也不知是什么風(fēng)把尊貴無匹的宮主您吹到這里來了？”

    軒轅黛跟何以春停住步伐，顧還卿也停住，循聲望去，卻見一名穿著櫻色留仙裙的女子，在七八名丫鬟和仆婦的陪同下，踏出曲曲折折的長廊，眾星拱月般地往這邊姍姍而來。

    此女子腰肢似柳，黑發(fā)如云，綰著飛仙髻，發(fā)上斜插雕花牡丹金步搖，臉上淡施米分黛，皮膚如荷花般嬌嫩，長眉入鬢，流盼生光的丹鳳眼含著幾分迷離朦朧的春意，唇若涂丹，華貴中透著惑人的妖嬈，嫵媚嬌艷的模樣中隱隱帶著一絲邪魅與張狂。

    她年約二十七八，觀其姿，一副妥妥的女主人模樣，然她說話的語氣不像，而且……顧還卿瞥過她頭上的飛仙髻，這種發(fā)式多用于仙女與未出室的少女，也就是說，此女子是位未出閣的老姑娘。

    “云蘿圣女，本宮主再高貴，想必也高貴不過圣女你呀?！避庌@黛嗓音散漫輕淡，神情清清冷冷。

    “……”顧還卿。

    舉凡跟圣字沾邊的人，不都是應(yīng)該一副莊嚴(yán)圣潔、清冷高潔、雪白純潔到纖塵不染，再不濟(jì)也要是一副清純無偽的模樣嗎？

    眼前這位圣女，恕她眼拙，就算給她一臺電子顯微鏡，她也瞧不出這位云蘿圣女“圣”在哪里。

    她覺得她八成聽錯了，估摸軒轅黛說的是“剩女”，諷刺人家這么大年紀(jì)了仍待字閨中。

    何以春卻不動聲色地告訴她：“云蘿圣女，昆山素女教第二十七代圣女，芳齡大概已有一甲子。”

    “……”顧還卿絕倒！敢情這位美艷奪人的圣女是位花甲老人，那可真是駐顏有術(shù)??！古代不能打rou毒桿菌，也不知她怎么保養(yǎng)的？

    顧還卿頓時路轉(zhuǎn)米分，對這位圣女崇拜的無以復(fù)加，恨不得立刻跑上前去，虛心向她請教美容秘決，以保自己七老八十了仍是鮮花一朵。

    偏何以春仿佛還嫌打擊的她不夠，又拋出一個非常具有爭議性的話題：“這是她狀態(tài)不好的時候，若精力充灃，她看起來應(yīng)該只有二十左右。”

    “……”

    顧還卿默默地瞄了軒轅黛一眼，她也是位駐顏有術(shù)的美人，即便生了一子，可看起來也只有二十出頭，不過她好歹只有四十多歲，再加上女人只要注意保養(yǎng)的話，一般比同齡人老的慢，尚屬正常范圍。

    但是，那位云蘿圣女這駐顏的功夫就非同尋常了。

    在她跟何以春不露痕跡的交流中，軒轅黛已和云蘿圣女你來我往的“寒喧”了好幾回，便是顧還卿不了解她們之前的關(guān)系，可從她們充滿火藥味的言辭交鋒中，也察覺這是一次并不怎么友好的“會唔”。

    她腦子里驀然有什么閃過，不禁微蹙起眉頭，壓低聲音問何以春：“昆山素女教是不是另外有個教名？”

    “鳳凰教。”

    顧還卿霎時如撥云見日，宮少陵跟冷奕都對她提過這個教，道是一個頗為神秘的教派，亦正亦邪，原名鳳凰教，但世人喜歡稱其為素女教，因居昆山，故得此名。

    看來軒轅黛跟云蘿圣女之間有過節(jié)，兩人很快不歡而散。

    軒轅黛從頭至尾都是一副輕漫薄淡的樣子，眉間略顯傲然，對方則一副似譏非譏，似嘲非嘲的晚娘面孔。

    離開時，云蘿圣女狀似不經(jīng)意地看了顧還卿一眼，艷色的唇角勾的高高的，笑的意味深長。

    顧還卿覺得她笑的不懷好意，遂盯著她綽約多姿的背影沉思。

    “還卿，怎么了？”軒轅黛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顧還卿仍然皺著眉：“她笑的……”

    “耐人尋味是吧？”軒轅黛接過她的話：“別在意，你若是個男子，還俊的一塌糊涂，她對你笑的更加耐人尋味?！?/br>
    “……”顧還卿。

    ※※※※※※

    見到秋遲暮的第一眼，軒轅黛漫不經(jīng)心地道：“云蘿圣女來了?！?/br>
    秋遲暮聞之變色，溫潤透凈的俊臉都白了，扶著秘室的銅門，半晌才道：“……在哪里？”

    “在山莊內(nèi)?！避庌@黛言簡意賅。

    秋遲暮一副要跑路的樣子，說：“我去收拾行李，這里沒法呆了！”

    軒轅黛一把攥住他：“你給我出息一點(diǎn)！她若敢動你一根寒毛，我拼著一條命不要也會宰了她?！?/br>
    何以春也安慰他：“沒事，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人家也就調(diào)戲了你那一回，偏你記憶深刻？再說她自個也承認(rèn)是認(rèn)錯人了，因而發(fā)生了誤會，你別老揪著往事不放，我們滄海宮的人她要動也要再三思量，你放心吧，師姐罩你?！?/br>
    顧還卿無語極了，敢情秋大叔年輕時被云蘿圣女調(diào)戲過。觀秋大叔膽戰(zhàn)心驚的模樣，這段回憶必定不美好。

    這什么圣女??！圣女不是應(yīng)該自動對男人退避三舍嗎，居然連秋大叔這樣名滿天下的名人都敢調(diào)戲？

    顧還卿越來越覺得這云蘿圣女不簡單，不過此時秋遲暮已經(jīng)鎮(zhèn)定下來，對她們道：“十二服過藥后一直在睡，已經(jīng)不發(fā)熱了?！?/br>
    他看了顧還情一眼，意有所指地道：“這次他前所未有的安靜，不用鏈子鎖著也沒事，真讓人震驚?！?/br>
    正說著，姬十二在里面輕輕咳了咳，啞著嗓子道：“暮叔，我沒睡，睡著的人是你。”

    “……”秋遲暮臉紅了，又被打臉……

    軒轅黛看了看秋遲暮，放軟聲音：“你去休息吧，這幾日辛苦你了，我來守著他?！?/br>
    秋遲慕因?yàn)橼s路，再加上十二出事，他也是幾日幾夜沒睡了，聞言也不多說，對她們抱抱拳便走了。

    走時拉上何以春：“師姐保護(hù)我，我的清白就靠你了。”

    “……”

    “……”

    軒轅黛跟顧還卿一頭黑線的去見姬十二，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臉上丑陋的斑紋已經(jīng)消褪了，露出原本美玉無瑕的面容。

    軒轅黛激動不已：“十二，這是……雨過天晴了？對不對？”

    母子沒有隔夜仇，何況他們母子一直相依為命，姬十二半點(diǎn)也不生軒轅黛的氣，神情平靜地盤腿坐在石床上，只是說：“身上還有?！?/br>
    臉上疼和癢的感覺已消失，肌膚摸起來很平滑，不用照鏡子子他都知道斑紋已消。

    看著沒有出聲的顧還卿，他習(xí)慣性地問道：“卿卿，我臉還丑不丑？”

    顧還卿淡淡一笑：“不丑，美的傾天傾地，讓人自慚形穢?！碧统瞿莻€玉兔遞給他：“生辰快樂，小小禮物不成敬意，你可莫嫌棄?！?/br>
    “……”姬十二哪里會嫌棄，只覺意外驚喜——這可是雙重禮物啊，格外難得！

    玉兔只比大拇指大一圈，模樣很討喜，他自個是屬兔的，就覺顧還卿對他真有心，買他的屬相來送給他，立刻愛不釋手的放在掌心打量，薄唇也悄然翹起優(yōu)美的弧度。

    他給顧還卿換過衣服，自然清楚她身上有些什么東西，于是問道：“你在哪買的？剛?cè)ベI的嗎？”

    “早市上買的?！鳖欉€卿也不瞞他：“這里的集市很熱鬧，摩肩擦踵的，不過好玩意兒比較少，就這個玉兔，我都是淘了半天才淘到，費(fèi)了不勁?！?/br>
    淘？結(jié)合她的話，姬十二自己領(lǐng)悟，覺得大抵跟沙里淘金的意思差不多，反正自己融會貫通，自己就明白就成。

    他也沒想那么多，隨口就道：“那你怎么不等等我??？我可以陪你去的，這里人生地不熟，你一個人出去碰到壞人怎么辦？”

    軒轅黛覷了顧還卿一眼，沒出聲，她聽隨從稟報(bào)過，顧還卿一出門便碰上了宮少陵。況且她覺得十二的話太可樂了——以顧還卿那身手，是壞人遇到她該怎么辦吧。

    顧還卿有點(diǎn)遲疑，姬十二素來不待見宮少陵，以前是吃醋吃的厲害，提起宮少陵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如今兩人關(guān)系不一樣了，她思量著應(yīng)該告訴他。

    她一遲疑，姬十二敏感的察覺到不對頭，即刻斂了唇邊的笑意，一雙好看的過份的墨眸牢牢鎖住她，眸底的暗光幽幽沉沉，晦澀不明，輕柔的嗓音滲上了淡淡的危險(xiǎn)氣息：“不會我一語成讖，真讓你碰上壞人了吧？”

    顧還卿搖了搖頭，盡量用平淡地語氣若無其事地道：“沒有，這里民風(fēng)淳樸，哪有那么多壞人啊，就是遇到宮少陵了?！?/br>
    －－－－－－題外話－－－－－－

    諸位女王陛下，第128章未刪除的段落，軒娘放在老地方，有興趣的可以去瞅瞅。

    謝謝各位壕友，愛死你萌了：xz83wl　投了6票，18268287382　投了5票，漢莎　投了1票，荏苒蜚蠊　投了2票，liqianqian82　投了2票，來1杯咖啡　投了1票，來1杯咖啡　送了10朵鮮花，紫花房　投了1票，櫻桃的滋味　投了2票……

    姬十二：乃們努力救我，小王的媳婦都快被虐沒了！考慮一下，我要頂那張奇丑無比的臉去砸軒娘家的家窗戶嗎？

    “……”軒娘。

    ☆、136

    對姬十二而言，凡是跟顧還卿扯的上關(guān)系，又跟她無血緣關(guān)系的男子，都會令他如鯁在喉、芒刺在背。

    說他小心眼也好；說他心胸狹隘也好，反正只要想到顧還卿和別的男子在一起，他便怎么想怎么不舒服，恨不得將對方除之而后快！

    以前如此，現(xiàn)在一樣。

    他目光幽幽地望著顧還卿，薄唇微啟，一字一句地道：“宮少陵？他來這里有何貴干？”

    顧還卿太了解他那眼神了，便連他臉上盡力掩飾的小幽怨，她都瞧在眼里，不用說，這又是莫明其妙的醋上了。

    她本想說，咱們現(xiàn)在沒有關(guān)系了，你再幽怨也無用啊。

    可眼角的余光瞥到軒轅黛，她便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僅是輕描淡寫地道：“他一滿身銅臭的市儈商人，來這里還能干什么？左不過是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