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br>
    顧還卿平淡如水的目光掠過戚蓉蓉母女，不疾不徐地落在莫影身上，淡淡地道：“很早以前我便試過了，謝靜羽并非龍家人，不過，若你們信不過我，可以讓她與貴國陛下滴血認(rèn)親，俗話說：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還是試一試較為放心，保不齊她與謝靜芬姑娘一樣，也是貴國陛下流落在外的親骨rou呢！”

    “……荒唐！”龍浩暴怒而起，臉色漲紅，胸脯氣的一起一伏。

    要照顧還卿所說，萬一謝靜羽的血與他融在一起了，那他都有可能不是龍家人，他能不氣么！

    顧還卿卻撇了撇嘴，在心里冷哼：叫你禍水東引！明知莫家人和龍氏有仇，你卻硬要與他們合作！

    你打的什么主意，以為我不清楚？無非是為了對付我，想把我作為主要目標(biāo)推給莫氏泄憤，以為這樣便能借莫家之手除去我。

    想得美你！

    都不知道戚氏和莫家是什么關(guān)系，人家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早暗渡陳倉了，你卻在這里自鳴得意。

    就在方才，在謝靜芬與龍浩滴血認(rèn)親之前，龍浩請她先用龍之靈試驗謝靜芬，驗驗她是不是龍家人——前文便提過，龍之靈是一款非常奇怪的寶貝，它對外人防范甚嚴(yán)，對嫡系子弟卻猶為寬宥。

    族中的嫡系子弟中但凡有人中了龍之靈，在服下其解藥后會永遠(yuǎn)無懼它；可一旦是外人中了龍之靈，服下解藥后，雖不再中毒，但若再次碰上龍之靈，那種懼怕感猶在，仿若龍威猶存，使得你不敢靠近它。

    她也想試試莫影的“鳳犀”，看是不是如他吹的那般厲害，于是便拿龍之靈試謝靜芬。

    是挺牛的！謝靜芬第一次中了龍之靈，那個痛苦樣啊！恨不得躺到地上打滾，吃了含有她血液的解藥才活過來……但第二次之后，她便顯得無動于衷，與龍氏嫡系的表現(xiàn)無異。

    她因而不再試了。

    但是！但是！她第二次根本未用龍之靈，她狡猾的用了二淺精心調(diào)制的“失魂散”……

    失魂散也是味十分霸道的毒藥，她當(dāng)初還拿來對付過花非花，當(dāng)然，比龍之靈是比不上的，但用來試莫影的“鳳犀”嘛……她想，還是綽綽有余的。

    反正無論結(jié)果如何，她這招“拋磚引玉”還蠻有效，謝靜芬一點也未受“失魂散”的影響，表現(xiàn)全然如“龍家人”。

    這不啻于不打自招！

    她暗地里快笑死！笑得腸子打結(jié)——尼瑪，此地?zé)o銀三百兩！假設(shè)你是龍浩天的女兒，你又何必弄虛作假？管它龍之靈還是失魂散，你老老實實受著便是了，橫豎不會毒死你。

    但她又壞心眼的不說破——謝靜羽還活著呢！龍弘放了酈王上禹宮，酈王正是受她所托去查謝靜羽的事，豈能不知道謝靜羽的生母也是張桂蘭？

    再者，龍氏一族還保持著男尊女卑的古老習(xí)俗，倘若謝靜芬真是龍浩的女兒，那將會大大的威脅到龍弘的地位。

    龍弘傻??！會將自己父子辛苦打拼的一切，拱手讓給一個并不同母的meimei？縱是分一半都不成！

    想想當(dāng)初，他是怎么對自己的，時時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心腸那么狠的人，會歡迎一個半路跑出來的認(rèn)親的女子？才怪！

    她把龍弘的想法摸的透透的，就不信他不會反擊戚蓉蓉母女。

    果不其然，她順?biāo)浦?，佯裝承認(rèn)謝靜芬是龍浩的親骨rou，令龍弘錯愕不已——他還以為可以借顧還卿的手打戚蓉蓉和謝靜芬的臉，叫她們滾！少在這里招搖撞騙！未料到顧還卿的表現(xiàn)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顧還卿靠不住，他只能靠自己，興好他早留有后招，可以來一個絕地大反擊！

    謝靜羽的出現(xiàn)，令戚氏母女無言以對，甚至連慕明月都想不出什么轍來解眼前之?！丝淌资髢啥?，一邊是握有她把柄要脅她的戚蓉蓉，一邊是龍弘，她幫哪邊都會成問題。

    但還是有人提出異議：“軒轅王妃聲稱以前試過，可那也只是說說而已，百聞不如一見，何不再試一次，也好叫吾等這些未看過的心服口服？”

    是擱下酒樽的莫影。

    試個鬼，直接揭穿你們豈不更省事！

    顧還卿正要開口，姬十二卻一按她的手，冷冷把自己的酒盞往桌案上一頓，直視莫影，目光清冷若月：“怎么，我家王妃說的話，你敢不服？”

    莫影不吭聲了，垂眸默默飲酒。

    氣氛有點怪……

    顧還卿看了看姬十二，又看了看莫影，不知是她的錯覺與否，她怎么覺得莫影不敢跟姬十二犟來著？

    哼，看來又是一個欺善怕惡之徒！她在心里冷嘲。

    “戚氏！敢欺騙到朕的頭上，你可知罪？”這個時候，龍浩勃然大怒，直接將矛頭對準(zhǔn)戚蓉蓉。

    “陛下，您豈能聽一家之言？”戚蓉蓉是個心思九曲玲瓏，且伶牙俐齒的女子，最初是被謝靜羽的突如其來打的措手不及，以至于來不及辯白，此刻緩了一緩，她已慢慢鎮(zhèn)定下來，轉(zhuǎn)動著眼珠想著應(yīng)對之詞。

    “謝靜羽確實是妾身抱來的孩子，但她并非家姐所生，而是他人之女，唯有靜芬，她才是家姐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的親骨rou，陛下……”

    “莫狡辯了戚氏?！贬B王沉穩(wěn)上前，寬大的重紫袍袖一揮，立刻有宮人從門外躬身而入，手里捧著用綢帶系好的卷軸。

    酈王指著那卷軸，對戚蓉蓉道：“這份卷宗詳細(xì)地記載了你jiejie戚蘭的生平瑣事，幾乎巨細(xì)靡遺，甚到連她從良后所用的化名，再做過什么勾當(dāng)與行當(dāng)，皆一一有錄入，若你不信，你自己拿去看吧?！?/br>
    “啪！”

    他隨手把那卷軸往戚蓉蓉的方向一扔，威嚴(yán)而冷厲地道：“這上面人證物證俱在，連當(dāng)年幫她接生的穩(wěn)婆也有詳實的記錄，你自己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看天下人是不是都那么愚蠢的任你們幾個婦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龍浩：“……”酈王含沙射影，是在罵他？

    但酈王的目光卻并不看他，只是若有若無的掃了位于末座的慕明月一眼。

    “……”慕膽月頓時如坐冰盆，身心皆涼！

    戚蓉蓉拿起那卷軸就想撕，并一臉被冤屈地大叫：“騙人！我jiejie只生過靜芬一個，軒轅王妃方才都用龍之靈測試過了，已證明了她是貨真價實的龍家人！憑什么拿了這一些莫須有，甚至是胡編亂造的東西來污蔑我jiejie與靜芬？”

    “污蔑你？”酈王不屑地負(fù)手于后：“除非你jiejie不叫戚蘭，不是當(dāng)年通州紅極一時的名妓花非花花姑娘，更不是人老珠黃后的張桂蘭?！?/br>
    轟！

    慕明月的手肘重重地柱上桌案，她扶住額頭，重重的閉上眼睛，只覺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她。

    ※※※※※※

    世上的事，紙包不住火，慕明月精心掩藏了這么久，苦苦瞞了這么久，可最終被戚蓉蓉母女，被酈王，一鍋端了出來。

    不幸中的萬幸是“慕明月”已死，她是慕愁心，跟慕明月沒有什么直接的關(guān)系，張桂蘭的名譽再不好，道德再敗壞，也影響不了她什么。

    但是，說是這樣說，這只瞞騙得了那些不知情者，如龍弘這樣的，她就只能挖空心思、絞盡腦汁的苦苦向他解釋，以求得他的諒解與原諒了，順便博取同情。

    龍弘其實早知情了，酈王告訴他的，只是他素來沉得住氣，再者，如今他不沉住氣也不行??！總不能當(dāng)眾發(fā)火，喊：慕明月你這個騙子！騙的孤好苦啊……

    那豈不是在召告天下，慕愁心就是慕明月？

    這種自打嘴巴的事，龍弘做不出來，但私底下，已是把慕明月恨了個半死！什么身世可憐？什么張桂蘭原是一個富商的寡婦？什么她和養(yǎng)母顛沛流離，為了生活四處搬家，居無定所？

    原來都是騙人的！

    他這么高貴的身份，這么高貴的血統(tǒng)，竟然被這么花言巧語的一個女人騙了？！

    “慕明月！你給孤好好說道說道，那張桂蘭……”

    龍弘狂風(fēng)一樣卷入嬋娟樓，推開門扉便要大吼，及至看到紅霞之后，他立時鎖緊了眉，火冒三丈地喝道：“滾出去！”

    紅霞擔(dān)憂地看了看垂頭上前的慕明月，不敢逗留，朝龍弘施了一禮便閃身出去了，并機警的關(guān)上了房門，省得被外人聽去。

    慕明月捏著絲絹，楚楚可憐地上前，就要偎入龍弘的懷里，語聲哽咽：“弘郎，你聽我說，我……”

    “啪！”

    “你這個賤人？都這個時候了，還來跟孤做張做勢？真當(dāng)孤是傻子么？”龍弘甩手便給了慕明月一耳光，直扇得沒有防備的她一個踉蹌，整個人撲倒在鋪了華麗杏色錦布的大圓桌上，腰肢重重的磕在桌沿。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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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7】如此泰山

    龍弘原來給慕明月的印象是，俊美非凡，風(fēng)度翩翩，喜怒不形于色的謙謙君子。

    他內(nèi)斂、成熟、穩(wěn)重自持，聰明睿智，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變，永遠(yuǎn)都是那么波瀾不驚，淡定從容。

    她從未見過他生氣，更未領(lǐng)教他暴怒的一面。

    之前，她是考慮過龍弘知道實情后，必會氣憤的來質(zhì)問她因何要騙她，可她完全未想到，龍弘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上來便是一巴掌，還罵她賤人！

    龍弘是武人，檀騎射，臂力過人，他那年和顧還卿比箭術(shù)，若非有心藏私，他的箭法甚至在聶灝之上。

    他這含滿怒火的一巴掌摑下去，力道又大又猛！慕明月猝不及防，柔弱之姿如何受得了？

    她“啊”的尖叫一聲，撲倒曲腿的檀木圓桌上沒有起身，腰上傳來鉆心的疼痛，被硬綁綁的桌沿都快撞斷了！

    “嘶……??！好疼……”

    她捂著被打的麻木腫痛的臉，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懵，腦子疼的暈乎乎的，耳朵也“嗡嗡嗡”的作響，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從眼眶噴涌而出，腰上的疼痛也使得她痛苦失聲：“嗚嗚……好疼！”

    “賤人，痛！你也知道痛？撒下彌天大謊騙人時怎么不知道痛？企圖瞞天過海時怎么不痛？把人當(dāng)傻子愚弄時怎么不痛？！”

    龍弘質(zhì)問聲聲，鼻翼擴張，橫眉怒目，顯得憤怒至極：“虧得我如此信任你，卻被你當(dāng)個傻子一樣騙的團團轉(zhuǎn)！不定你這賤人在心里怎么得意，怎么笑話孤！我一心為你打算，費盡心機、幾經(jīng)碾轉(zhuǎn)的把你弄到禹國，還封你為夫人，百般寵愛于你！在你看來，孤的所作所為大概與跳梁小丑無異吧？”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慕明月總算扶著腰站起來，一手捂著已經(jīng)被打的變形的臉，頭上釵環(huán)掉落，發(fā)髻散亂，淚流滿面，原來的花容月貌，傾城之姿，此刻看起來卻那么的狼狽不堪。

    她的唇角破了，猩紅的血絲順著嘴角蜿蜒流下，語帶嗚咽，柔弱堪憐：“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你聽我解釋啊……”

    “哼！解釋有用嗎？不過是多給個機會你編造謊言，好來欺騙于我！”

    龍弘滿面慍怒：“想當(dāng)初，我為你神魂顛倒，驚為天人，覺得你玉潔冰清，真如你所說的那般純真無邪，結(jié)果呢！你是個什么東西？！居然是那個下作婦人養(yǎng)的見不得人的私娼！”

    “習(xí)的盡是那些狐媚男人之術(shù)！打小聽的是靡靡之音！除了媚惑男人便是搔首弄姿！難怪我們都為你所惑，個個傾慕于你，認(rèn)為你不止有才有貌，還是個難得的好姑娘。沒想到……”

    他從鼻子里發(fā)出一道嗤笑：“原來，你才是那個披著美麗畫皮惑亂人心的惡鬼！真是諷刺！看來我們不止眼瞎，還心盲……”

    “……我不是?。∥也皇?！”慕明月如同雨打梨花般的撲了過來，抱住龍弘的腰不放，不住的嬌聲抽泣：“龍弘，你聽我說……我從未想過要騙你，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向你坦承，我我……我從未做過你所說的那些事，我一直潔身自好到至今，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呵呵……我是很清楚……”龍弘竟然反常的笑出聲，陰鷙瞇目，嘲弄的揚高唇角：“你原本的目標(biāo)并非我，而是姬睿和姬非晚，我倒是忘了，我只是你的替補人選……呵呵，連姬昊那百花從中過的浪蕩子也傻傻的中了你的圈套，一直蒙在鼓里，被你算計的險些尸骨未存……我真是……”

    “不是這樣的龍弘！不是這樣的！”慕明月抱住他低泣，美目垂淚，姿態(tài)我見猶憐：“嫁姬昊，我也是情非得已，你當(dāng)初棄我而去，我……”

    “住口！萬幸我當(dāng)初沒有愚蠢的帶你走！否則，我這一輩子都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龍弘冷聲說完，一把推開慕明月，轉(zhuǎn)身如狂風(fēng)般的朝門口席卷而去。

    “龍弘！弘郎！你……”慕明月在他身后凄厲的叫著，不顧腰傷蹣跚追逐，卻連龍弘的衣角都未抓到。

    ※※※※※※

    顧還卿和姬十二離開鳳儀樓的時候，直接對龍浩指出，謝靜芬身上被做了手腳，因為她第二次用的不是龍之靈，而是失魂散，若龍浩不信，可立刻對謝靜芬施以別的藥物，縱是劇毒之物也沒關(guān)系，相信謝靜芬都不會有什么反應(yīng)。

    龍浩臉上非常鎮(zhèn)定，眼底卻浮現(xiàn)驚疑之色。

    顧還卿只字未提莫影的“鳳犀”，話也點到為止——龍氏父子是聰明人，戚蓉蓉和謝靜芬欲蓋彌彰，三兩下就會被戳穿。

    龍浩又殷情的留了他們一會兒，想借機解釋之前的“由于種種原因發(fā)生的種種誤會”。

    他既沉痛且誠懇的道：“我們一家人總歸是一家人，此前只是有外人故意在我們中間挑燈撥火，想利用我們兩方人馬起爭端，好坐收漁人之利。這才導(dǎo)致我們之間產(chǎn)生了許多誤會與齟齬，我們不能中了別人的圈套，徒惹笑話。”

    是不是誤會，大家心照不宣，但龍弘的意思不難理解——他想通過卿卿跟姬十二母子和解。

    可顧還卿和姬十二又非不諳世事的孩子，龍浩父子一直心懷鬼胎，從頭至尾都渴望置他們于死地！只恨力量不夠，盟軍不強，不能遂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