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節(jié)
顧還卿將頭扭到一旁,以平息胃里的翻滾。 “進(jìn)去吧,里面就是童女陣,你要找的東西都在里面?!蹦邦^一低,率先從豁口進(jìn)入。 所謂童女陣,不過是個八卦陰陽魚形狀的血池,池邊白骨森森,到處血跡斑斑,且橫七豎八地堆著幾具已腐爛的死尸。 而池子里面的血液早已干涸凝固,呈黑褐色,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刺鼻臭味!再加上死尸散出的難聞腐臭味,整個陣內(nèi)臭不可聞! 顧還卿有些難受地皺了皺眉,目光掃過那幾具已分不出男女的尸體,耳中卻聽莫影的聲音:“自花非花死后,血池的血水得不到及時的補(bǔ)充與更換,便成了這個樣子。” 花非花做事不計后果,這些白骨和這些死尸,只怕都是被花非花抓來放血的。 她一抬頭,看著洞壁上兩個巨大的十五連枝樹形銅燈,莫影卻道:“此燈設(shè)有機(jī)關(guān),洞門一開則會觸動機(jī)關(guān)。” 顧還卿點(diǎn)了點(diǎn)頭,古人的智慧深不可測,不可小覷。 她掏出隨身攜帶的符,蹲在池邊,低頭打量血池,仔細(xì)尋找著四女的骨雕。 莫影的目光掠過她手中的黃符:“也是清虛道長畫的,你也信這個?” 顧還卿掏出火折子,又從背后的箭囊取出三根香,在洞內(nèi)找了一圈,除了死人便是骨頭,她只好又折回豁口處撿了幾塊小石頭來。 點(diǎn)上三柱香,用小石頭固定住,她虔誠地朝四方作了幾個揖,嘴里道著“得罪”。 直至開始化符,她才回答莫影的問題:“花非花作惡多端,為了這個童女陣不知傷害了多少條無辜的性命,死者為大,入土為安,清虛道長慈悲為懷,希望能超度這些無辜者,我也希望他們下輩子能投個好胎,有個美好的人生,能為他們做點(diǎn)什么,我求之不得?!?/br> 說完,她起身,又朝那些死人和七零八落的白骨做了幾個揖,道了幾聲“得罪”。然后又從箭囊里取出三根香,遞給莫影:“驚擾了亡靈,你也上幾柱香,作幾個揖?!?/br> 莫影只看了她的箭囊一眼,便默默地接過香,按她說的一一照做,并低沉的向四方道了幾聲得罪。 顧還卿看到了姬琉璃的骨雕,因為她骨雕上刻的女童模樣最清晰,年貌最大,與朱砂小時候的樣子有點(diǎn)接近,半歪在血池中。 她戴上特制的手套,飛身掠過血池,攫出姬琉璃的骨雕,其上血跡斑斑,血塊淋漓,纏著幾個符篆,還綁著六七個個寫著生辰八字的銘牌。 她忍著惡心,拿出布巾把骨雕擦了擦,上面果然寫著姬琉琉的生辰八字,而那六七個銘牌,不出所料,寫著璃王和軒轅霏等人的名字及生辰八字。 莫影卻“咦”了一聲:“在兌位?” 四女的骨雕按五行八卦排列,分別在乾、坎、艮、震、巽、離、坤和兌位中選擇適合她們的位置安放,而姬琉璃的骨雕在兌位。 “有什么不妥嗎?” 莫影打量著血池沉吟:“離位空著,姬琉璃應(yīng)在離位才對,兌位代表沼澤?!?/br> 顧還卿一看,代表水的離位果然空著。她想了想,便道:“許是血池干涸,骨雕移位了?!?/br> 莫影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分別撈出謝靜羽、云緋城和東陵燕然的骨雕,顧還卿卻自己“咦”了一聲。 “怎么了?” “名字不對,不是……是姓不對……”顧還卿皺著眉,把骨雕移近燈火,仔細(xì)擦拭辯認(rèn)。 “夜燕然?怎么是夜燕然?”她百思不得其解,東陵燕然未認(rèn)祖歸宗之前的芳名是鳳燕然,怎么也跟“夜”字扯不上邊??! “看看她骨雕上掛的銘牌,她爹娘的名字及生辰八字應(yīng)該在?!?/br> 對!經(jīng)莫影一提醒,顧還卿立刻去翻銘牌——這童女陣就是施術(shù)者用骨頭把四位女童的模樣雕刻出來,她們的生辰八字也要刻上,再將刻了她們父母和親朋好友名字與生辰八字的銘牌綁在上面,輔以咒語、符篆及一些特殊的道具,然后泡在血水里,好供施術(shù)者奪取這些人的運(yùn)勢和運(yùn)氣,乃至生命。 不管是姬琉璃還是其他三女,她們的骨雕上都綁著其生身父母的銘牌。 “夜璟……戚蘭……”顧還卿盯著夜燕然生身父母之銘牌,實在難以置信——這么說來,她爹認(rèn)錯了女兒?! 早說滴血認(rèn)親不靠譜!看看,這非親生關(guān)系的血一樣融在一起! 莫影輕哼:“鳳燕然原來才是戚蘭的女兒,而且她還是你的大仇人夜氏之女,看來你爹這次虧大了?!?/br> 顧還卿默默把夜燕然的骨雕放回專門用來收集骨雕的口袋,半晌無語。夜璟乃夜皇眾多皇子中的一個,因參與謀反,被假扮夜皇的花非花砍了頭,死了約有十個年頭,而戚蘭就是張桂蘭,不用說,也早死了。 這樣的兩個人,誰也無法將他們聯(lián)系在一起,卻育有一女。 她嘆了一口氣,去看謝靜羽的骨雕,不出所料,其父是酈王東陵珺,其母蘇貴妃,她的全名——東陵靜羽。 這個,才是她爹真正的女兒! 未免眼花弄錯,她又一再把兩人的生辰八字進(jìn)行對比,果然連生辰八字也搞反了——謝靜羽才是六月六生人,而夜燕然是九月九! “出洞吧!”她把骨雕放回口袋,轉(zhuǎn)身往豁口而去。 一片狼藉的豁口外卻站著一道熟悉而修長身影,正是一襲月色錦袍的姬十二,也不知他什么時候來的,就那么無聲無息的站在那里,輕眉俊眼,長身玉立,瞳仁漆黑如墨,神情莫辯,恍若一尊完美無暇的冷玉雕像。 “你?你怎么來了?”顧還卿被他嚇了一跳。 “替你掠陣?!彼瓜卵?,看也不看她身后的莫影,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里的骨雕口袋。 顧還卿順勢把臟手套也脫下來給他,問道:“那誰看孩子???” “拖家?guī)Э趲е鴨h!” “……” 顧還卿頗有些心虛,聽他這意思,好像把莫影的話聽進(jìn)心里了,就不知他偷聽到心頭血那段沒有。 “你什么時候來的???”她略帶試探地問,又趕忙補(bǔ)充:“我是說進(jìn)這個山洞?!?/br> 這里是莫氏的地盤,這個山洞又如此重要,莫影不會沒有防范,姬十二不可能輕而易舉的闖進(jìn)來,必是費(fèi)了一番手腳,但愿他被莫氏的人阻了一阻,沒有聽到莫影說的那些。 姬十二沒有回答,只是拉她往外走:“這里氣味難聞,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咱們走吧?!?/br> 顧還卿點(diǎn)點(diǎn)頭,順著他出了豁口,又被他帶著往前走了一段,身后卻傳來莫影冷若冰霜的聲音:“莫風(fēng)呢,你把他怎么樣了?” 這話顯然是問姬十二,但姬十二恍若未聞,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反倒是山洞前面的拐角處傳來一道不怎么正經(jīng)的年輕男子的嗓音:“影啊,你的小風(fēng)風(fēng)在這里?!?/br> “……” ※※※※※※ 姬十二單方面反悔,不想讓顧還卿去破莫顏的機(jī)關(guān)洞了,拉著她一路直下瑤臺山,任顧還卿怎么勸說也不聽。 而莫風(fēng)竟然也像吃錯了藥,他與姬十二的意見出奇的一致,也極力勸阻莫影。 莫影卻固執(zhí)己見:“莫顏的機(jī)關(guān)洞我一定要破!” “這不能改變什么!”莫風(fēng)苦口婆心,繞著他不停的踱圈子:“莫顏就沒安好心,她恨龍御天,恨到骨子里去了!這個機(jī)關(guān)洞,除了對龍氏后人不利,不會對她有什么好處?!?/br> “那我更要破?!?/br> “祖宗,你能聽我一句勸么?”莫風(fēng)都快湊到他臉上去了,只差求他:“你和她之間的情絲早斷,你能不能別再這么執(zhí)迷不悟了!” “我沒有執(zhí)迷不悟,我只想求一個真相!我爹我娘,還有所有的人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當(dāng)年,是他們把我?guī)У剿磉叄遗惆樗?,引?dǎo)她,不使她迷失本性,并口口聲聲稱她是我未來的媳婦兒!” “可在她最困難最需要我的時候,他們又迷走了我,讓另一個人取代了我!他們——究竟欲置我于何!地!” “嘭嚓嚓!”莫影一拳重重地砸到樹干上,砸得大樹驚慌搖擺,綠葉灑了一地,還倒霉地斷了兩根枝椏。他咬牙低吼:“我只想弄清這一切是為什么?我難道只是他們手中的傀儡么?” “你怎么可能是傀儡呢?有你這么高貴俊美的傀儡么?” 莫風(fēng)叫苦不迭,臉都快皺成苦瓜了:“整個莫氏唯你是從,迦南島也快唯你獨(dú)尊,除了沒讓你與她再續(xù)前緣,你幾乎得到一切,你還想怎么樣?” 莫影冷笑:“我想與姬十二換,你能幫我辦到么?” “……” “恕我無能為力。”莫風(fēng)抹額頭的冷汗:“打在娘胎的那一刻,你們的命運(yùn)便各自決定好了,命運(yùn)是公平的,他受病痛折磨,換如花美眷;你無病無災(zāi),享……” “我無病無災(zāi),所以活該我換似水流年,你是這個意思嗎?”莫影面無表情的打斷他。 “不是……”莫風(fēng)艱難地對他解釋:“你也會有你的如花美眷,只是你不能再一廂情愿下去了,她忘了你是事實。用她的話說,往事只能回味,時光難再回。” 莫影便再次歪倒在樹干上,閉著眼睛不言不語。 莫風(fēng)有些心疼,于是拉了拉他的袖子:“影啊,怪只能怪命運(yùn),怪莫顏的鬼魂不該選擇了你,你被命運(yùn)點(diǎn)名,你又能有什么辦法呢!你……你想開點(diǎn),世上的好女子又不止她一個,美麗的女人更如天上星羅,咱們莫氏還缺了美女……” “給我一個女人。”莫影面無表情的打斷他絮絮叨叨的寬解。 “……???” “給我一個女人,現(xiàn)在!” “……啊?” “我說給我一個女人,現(xiàn)在!立刻!馬上!” “哦哦哦……好好好……” ※※※※※※ 再次回到古禹宮,仍住在麒麟殿,這里離瑤臺山近,不比禹國帝都,需兩三天的車程。 不管是龍弘的兵馬,還是被他挑唆來的各路英雄豪杰都從洛湖山下撤走了,洛湖又恢復(fù)了風(fēng)平浪靜的好日子。 古禹宮不管經(jīng)歷多少風(fēng)風(fēng)雨雨,依舊莊嚴(yán)恢宏,盡顯古宮殿之泱泱大氣。只是經(jīng)過了這次的事件,再經(jīng)過了謝靜媚之死,整個古禹宮的謝氏族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迷。 顧還卿將從童女陣得來的一切都交給了清虛道長,并把東陵燕然其實是夜燕然,而謝靜羽卻是自己的meimei的事情也一并說了。 她打算立刻飛鴿傳書給酈王,向他道明一切,讓他盡早認(rèn)回謝靜羽。 此時清虛道長卻猛地一揚(yáng)拂塵:“壞了,這姑娘只怕已遇害了?” 他趕緊去掐手指頭,顧還卿也不淡定了:“道長此話怎講?” 清虛道長掐了半天,沒掐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對她說:“上次謝靜媚便死的蹊蹺,兇手范婆子雖畏罪自殺,可她卻是死于牽魂引,這種毒藥來歷不明,你曾說過為花非花所有。謝承屹已派人仔細(xì)查過,謝氏一族無人藏有此藥,只能是謝氏以外的人才有,而事發(fā)當(dāng)時,若非酈王來的及時,殺謝靜媚的兇手便非謝靜羽莫屬了?!?/br> 顧還卿的心登時一緊:“道長的意思是……當(dāng)時是有人故意栽贓到靜羽身上,想害死她?!由于我爹的到來,事情起了變化,那個栽贓之人慌了手腳,便用牽魂引毒死了范婆子,叫她當(dāng)了替死鬼?”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貧道也一直認(rèn)為兇手不是范婆子,亦非謝氏中人。如今一看這骨雕,只怕有人……” 清虛道長未再說下去,顧還卿卻咬牙接口:“只怕有人早知道了這個事實,唯恐身份被揭穿,然后會失去現(xiàn)有的一切,所以不得不想法子殺人滅口!” 而這個人是誰,答案呼之欲出! “但是,這個人手里怎么會有牽魂引呢?”這是顧還卿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 “這個問題還待查,只是,我們發(fā)現(xiàn)真相太遲了,恐怕令妹已遭了毒手?!?/br> 顧還卿腳跟一旋,立刻飛奔而去,一路揚(yáng)聲喊:“熊大,快給我爹飛鴿傳書!” ※※※※※※ 莫風(fēng)命瑤臺山莫氏的本家們火速開動,去為莫影找女人,愈漂亮愈好,最好來個天姿絕色,不能辱沒了莫影天怒人怨的長相。 大伙兒倒是齊心協(xié)力,爭相去找美女,不免驚動了慕明月等人,慕明月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無動于衷——左右莫影再需要美女,也輪不到她這個本家jiejie。 但戚蓉蓉母女卻神情不一。 戚蓉蓉面色泛紅,杏眼含春,風(fēng)情妖嬈的臉上更添三分麗色,幾次輕咬紅艷艷的下唇,低垂螓首,手指把絲帕絞來絞去,欲語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