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節(jié)
她拋開腦子里雜七雜八的問題,溫柔地?fù)嶂念^,問道:“吳奎他招了些什么?” 吳奎,戚蓉蓉的姘夫、姘頭,謝老三的小舅子,勇于為謝老六謝承峰戴綠帽之人。他乃謝氏的中流砥柱,是謝氏守位龍泉塔的重要頭目之一,亦是謝靜芬的生父。 慕明月手中握有他和戚蓉蓉通jian有女的把柄,對吳奎進(jìn)行威逼利誘,誘其利用職權(quán)偷出無傷和無痕倆兄弟,或者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無傷了無痕。 吳奎被逼無奈,只好照慕明月說的做。他買通麒麟殿的人,欲先偷出無傷兄弟再說,卻被保護(hù)無傷和無痕的暗衛(wèi)發(fā)現(xiàn),進(jìn)而暴露了目標(biāo)。 按姬十二的意思,敢打他妻兒主意者,二話不說就是一刀送他去見閻王!但顧還卿卻想聽聽吳奎的理由——能守龍泉塔者,皆非泛泛之輩,是怎么被戚蓉蓉策反的,她非常想知道。 “那個(gè)人渣?。 奔谒龖牙镛D(zhuǎn)了個(gè)身,伸手環(huán)住她的腰,手指在她柔韌的腰側(cè)輕劃摩挲:“他覺得自己愧對謝氏和吳氏的列祖列宗,替家族蒙羞,只求速死。” “沒說別的嗎?”顧還卿皺眉。 “一步錯(cuò),步步錯(cuò)。”姬十二忽然坐起來,將她抱在懷里,雙目亮亮,一掃剛才的陰霾:“你知道嗎,他道他原本并不喜歡戚氏,嫌她生的太妖氣,何況戚蓉蓉是謝老六的妾,他和謝承峰的關(guān)系非常要好,兩人是發(fā)小,光著腚的時(shí)候便玩在一起。怎奈他后來中了戚氏的情蠱,身不由己的著了戚氏的道,只能聽戚氏的擺布了,對不起兄弟了?!?/br> “……情蠱?戚氏怎么會懂情蠱?她跟南疆有什么關(guān)系嗎?”在顧還卿的認(rèn)知里,蠱蟲一類通常出自南疆,戚氏是如何有情蠱的呢? 她目光一閃,突然從姬十二的懷里鉆出來:“你陪我去找一趟莫影,我想見見師傅。” 姬十二立刻淚奔:“熊大他們天天在我耳邊說原來你和莫影才是真正一對,我是個(gè)打醬油的,是折散你們的劊子手,你還要去找他,你這是想拋夫棄子,投奔你情郎的懷抱?” 她是造了什么孽,嫁了這么一個(gè)混不吝的東西? 顧還卿磨牙:“既是如此,君子有成人之美,你索性好人做到底,成全我和莫影唄?” 姬十二即刻抹臉整衣,正襟危坐地斜睨她,不屑地道:“想得美,你看我長得像菩薩嗎?” 顧還卿忍笑,揪著他唇紅齒白的面皮:“你像菩薩座下的金童?!?/br> 這句話取悅了姬十二,馬上熱情如火地抱住她親了起來,親著親著就變了味兒,手在她衣服下擺鉆下鉆去,喘氣聲也變急。 “去見莫影和師傅。”顧還卿抵他的舌尖。 姬十二瞇著顏色轉(zhuǎn)濃的雙眸,氣息不勻的磨著她蹭,依依不舍的不肯起身。 顧還卿咬了他一口,說道:“我懷疑莫顏的鬼魂不是寄生物,而是南疆的巫術(shù)或者蠱,我要去親眼見到才能判斷?!?/br> 南疆有一種巫術(shù),是一種養(yǎng)在人尸中的蠱,這蠱會鉆到人的五臟六腑中,控制住人的心智,讓人變成一具行尸走rou,最后被吃盡心肝而亡。 顧還卿懷疑師傅是中了蠱,至于是哪種蠱,她也不能肯定。 ------題外話------ 么么親們,謝謝洛熙焰 投了1票(5熱度),zhujin700522 投了1票(5熱度),bb201310 投了1票 ☆、【062】往事已逝(一更) 盡管百般不情愿,姬十二還是答應(yīng)陪著顧還卿去見莫影。 只是他二人才剛下洛湖山,迎面便見莫風(fēng)策馬而來,他臉色蒼白,神情憂傷而沉重,見到顧還卿的第一句話便是:“莫焯要死了,他想見你最后一面?!?/br> 顧還卿瞳孔一縮,頓時(shí)抓緊了姬十二的手。 ※※※※※※ 清清河水邊,幽幽綠草濃,潺潺流水中,一寬大的竹筏在瀲滟水波之上隨波輕晃,卻未有順流而下。 莫焯仰面躺在竹筏上,瞪大一雙赤紅的黃牛眼,靜靜地凝著頭上湛藍(lán)的天空及悠悠白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與放空。 他今日穿戴整齊,盡管身型異乎尋常的龐大,卻仍是白袍加身,墨帛纏腰,腰上垂玉掛佩,大腳上蹬著一雙墨色錦靴,一頭火焰般的頭發(fā)蘸著水梳的油光發(fā)亮,一絲不亂,束以玉冠。 以他非人非猿的模樣,這樣的著裝令他看起來怪模怪樣,但他氣質(zhì)沉靜,眼神溫和而綿長,無端端的會使人生出敬意與敬畏之心,忘了他的丑陋與怪異。 “師傅……”顧還卿在河邊蹲下,伸手拉住系住竹筏的粗麻繩,將竹筏往自己這邊拖,眼里的淚將落未落。 “央央,你來啦!”莫焯笑著側(cè)目望她,平靜的神態(tài)一如從前。 他說話這么流利,本該是喜事一件,可顧還卿心酸的不能自已,忍了半天,成串的眼淚還是沒有節(jié)制的順著腮兒滑下,“啪嗒啪嗒”的滴入河水中。 “師傅,你這是何苦呢?”她語帶哽咽,放下繩索,一只手固定住竹筏,另一只手去抓他的大掌。 莫焯想躲避她的手,但今日他大概是避不開,于是他任顧還卿抓住他毛乎乎的巨掌,滿目慈愛地看著她,輕輕彎了彎有些干枯的唇,嗓音沙啞地道:“央央不嫌師傅臟么?” “……不……”顧還卿嗚咽搖頭,淚水竟一時(shí)紛分如雨:“你不該這樣,我會設(shè)法救你的,你要相信我?!?/br> “不,師傅心愿已了,不要你救,師傅害了無數(shù)女子的性命,臟死了!早沒有任何面目見你和影兒了……只是……” 莫焯捂著胸口,痛苦了喘了喘氣,一臉疼愛與留戀的看著她:“只是師傅私心作祟,總想著還能見你一面,聽你叫叫我?guī)煾担识铱偛豢夏菢铀廊?,寧愿拖著殘?bào)w茍活……寧愿沒有尊嚴(yán)的遭人唾罵,受人唾棄,甚至害人性命!” “如今師傅能再見你一面,也就死而無憾了……”他的巨掌回握顧還卿,想用力握住,卻又怕弄傷她,且他委實(shí)有心無力,手指都劇烈地顫抖著:“你不嫌師傅,還肯這樣叫我,我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師傅……”顧還卿泣不成聲,此刻她很難受,心似油煎一般!真切的感受到了來自身體最深處龍未央那最深切的情感——那時(shí)的龍未央,對面前的此人一派孺慕之情。 那時(shí)的龍未央不被夜皇重視,母親又被人害的無力自顧,而莫焯是給予她最多父愛的一個(gè)人,他暗中傳授她武功,教授她箭法,以便她長大后拿著九龍軒轅弓能運(yùn)用自如,并叮囑她藏私,千萬不要被赤阿蕓母女發(fā)現(xiàn)真相。 正是因?yàn)槟痰臒o私付出,她取代龍未央活著的時(shí)候,才能有實(shí)力和能力抵抗來自夜皇和花非花,以及赤阿蕓母女的各方面的陰謀詭計(jì)與陷害。 她能有今天的成就,未被人做為棋子而害死,固然離不開黛宮主和姬十二的維護(hù),但莫焯也功不可沒。 而莫焯本是與龍氏有嫌隙的莫家人,與龍未央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他完全可以不管她,甚至出手加害于她好向莫氏領(lǐng)功,可他沒有! 他沒有一點(diǎn)私心,只因?yàn)閹煹芤箍竦囊痪湓挘宦曊埱?,便義無反顧的用心血栽培起敵方之女! 他無私的對龍未央傾囊相助,一心拿她當(dāng)自己的女兒一般疼愛,如果顧還卿沒記錯(cuò),他還給龍未央買了許多姑娘家用的小玩意兒和禮物,只可惜那些東西她未能保存好——在當(dāng)初那種混沌莫明的情況下,她自顧無暇,于是龍未央的一切她都沒有能力保存…… 如今想起來,她只覺愧對龍未央,愧對莫焯! “其實(shí)師傅也是想贖罪?!蹦逃妙澏兜闹讣馀隽伺鏊氖直?,啞著嗓子道:“師傅也不是沒帶一點(diǎn)私心在教導(dǎo)你?!?/br> 顧還卿抹了抹哭紅的眼睛,清了清嗓子,隨后才道:“您是說花非花和桓巫師嗎?” 當(dāng)初,她在地牢看到莫焯的第一眼,便想到了花非花和他的獸孩谷,彼時(shí)她不知道對方是莫焯,只以為他也是獸孩谷培育出來的獸孩一類的非人非獸的動物。 雖然莫影說師傅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yàn)槟伒墓砘辏齾s并不全信。此刻聽莫焯道有私心,她自然而然聯(lián)想到花非花和桓巫師的身上。 莫焯卻道:“不是花非花,我雖姓莫,但我娘的曾外祖父卻是花家的花斐巫師?!?/br> 顧還卿秒懂——花氏和莫氏有通婚,莫焯的母族來自于花氏,父族是莫氏。但她有一事不明:“花家女子不外嫁的,師傅您怎么姓莫,不是應(yīng)該姓花嗎?” 莫焯平和地笑了笑:“我娘被花氏除名,是被逐出花氏的?!?/br> 原來如此,顧還卿把綁住竹筏的麻繩系在身邊粗大的木樁上,又伸手輕握他毛茸茸的巨掌,她并沒有追問什么,只是道:“原來師傅是花斐巫師的后人,那您暗中幫我,莫氏和花氏豈非更不能容您?” 花斐是桓巫師的師傅,真正殺死假扮花亞男的龍主的人就是他!——并非桓巫師。 花斐除了巫術(shù)以外,本身帶點(diǎn)異能,他殺了龍主,狂熱地想用獸孩重塑一個(gè)花亞男和龍主的混合體! 此人不光只想重塑一個(gè)花亞男,他甚至野心勃勃的想用獸孩重塑成各種各樣的人!他已經(jīng)想好了法子——就是在獸孩很小,腦子宛若一張白紙的時(shí)候,對獸孩進(jìn)行反復(fù)的催眠,最終讓獸孩忘記自我,只記住他催眠的一切,變成他想要重塑的那個(gè)人。 在斐巫師有生之年,重塑一事并不順利,始終達(dá)不到他的標(biāo)準(zhǔn)。 然而在他百年之后,其弟子桓巫師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用其師的法子豢養(yǎng)出一個(gè)優(yōu)秀的獸孩,這就是花非花。 恒巫師還預(yù)言,龍女有可能會在龍氏一族中重生,讓花非非耐心等待,如果機(jī)緣巧合,他也許能等到龍女的重生。 這些來龍去脈顧還卿已清楚了,但她未料到莫焯竟與花斐巫師有關(guān)系。 莫焯卻道:“莫氏和花氏的想法我管不著,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把你們龍氏和你娘親害到如此地步的,除了罪大惡極的夜氏,我娘的曾外祖父也在中間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我只想盡我一己之力,盡量減輕我娘親心里的一些罪惡感……你看,我也并非大公無私……” 顧還卿卻低頭打斷了他的話:“師傅,您與我娘也是舊識吧?” 莫焯望著她的目光中漸漸有些異樣,仿佛在她的臉上尋找些什么,神情也愈見恍惚,他喃喃地道:“自然是認(rèn)識的,只是你與你娘生的并不怎么相像,緋城也不怎么像,不過都生的格外好看……” 他似在追憶往昔,眸底有一簇火苗若隱若現(xiàn):“是夜狂帶她來見我的,不過她并不待見我們,一直拿我們當(dāng)仇人看待,從不給好臉色我們看……便是夜狂,她也只是虛情假意,愛理不理,并不用真心對他……” “可她愈是這樣若即若離,喜歡她的人卻越多……”他轉(zhuǎn)動碩大的黃牛眼,似有些害羞竟然眨動了幾下:“如果她肯軟化一點(diǎn),不知有多少男兒愿被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卻始終甘之若飴?!?/br> “師傅也是么?”顧還卿不禁破泣為笑,她那個(gè)娘的魅力還真是大。 莫焯更羞澀了,咕噥道:“可惜她不喜歡我們,連死都不向我們求救,碰到危險(xiǎn)也只是一個(gè)人抗著……” 說到這里,他的臉色與眼神都黯然下去,有些灰心低沉地道:“我現(xiàn)在這副樣子恐怕即使去見她,她也是不愿見我的,從來她對我都是退避三舍,甚至恨之入骨……我做了這么多骯臟的事,更不配去見她了……” “師傅想多了,您幫了我娘這么多忙,且把我教的這么優(yōu)秀,我娘只怕感激您都還來不及呢。” 她的安慰讓莫焯好受不少,他笑逐顏開:“嗯,你和影兒都是為師的驕傲。”他不舍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流戀,輕輕地道:“那為師去了,你送為師一程吧,也不枉我們師徒一場。” “嗯……”顧還卿眨著眼,又想哭,guntang的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機(jī)械地解著木樁上的粗繩,自己方才系上去的,此時(shí)手若千鈞重,一直打著顫,那結(jié)竟然怎么也打不開! 她忍不住輕聲低泣:“師傅,一定要這樣嗎?您這樣走,來年清明我要上哪去祭奠您?總要給您燒點(diǎn)紙錢吧……跋山涉水我心甘情愿,可您總要給個(gè)地方我啊!” 莫焯堅(jiān)持水葬,他本不用死的,只要定期給他女人,把他鎖在地底下,不給衣服他穿,他仍然可以活著。 但他見過顧還卿后,卻一心求死——他起初不愿見顧還卿,覺得自慚形穢,無顏見她,后來他索性揮刀自宮,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絕路! 莫影無力回天,只能遵照他的遺囑辦事,給他穿上簇新的服飾,把他打扮的如謙謙君子,再照他的話,把他放到竹筏上順著河道漂流。 瑤臺山河道的終點(diǎn)是懸空三千尺的大瀑布,莫焯的竹筏最終會順著瀑布而下,不知漂向何處。 莫焯不想要他們知道自己的尸身葬身何處,只想見顧還卿最后一面,交待一些未完的話。 “不要祭奠我……我是個(gè)自私的罪人……”此刻,莫焯紅通通的雙眸開始渙散,眼簾也慢慢的垂下,語氣輕若春風(fēng),臉上卻帶著一絲解脫與釋然:“倘若不是堅(jiān)持見你,師傅早沒臉活在世上了……” “你別怪花非花,他雖然是桓巫師培養(yǎng)出來的獸孩,但他的母親卻是莫氏中人……這個(gè)秘密誰都不知曉……” 顧還卿手握繩索,也怔然了——桓巫師真乃喪心病狂!莫氏女子在族中也是個(gè)個(gè)身份高貴,他竟然能把主意打到莫氏去? 太不可思議了!這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chǎn)! 莫焯的眼簾已闔成一條縫,臉上火紅的毛發(fā)漸漸失去了光澤,聲音越來越低:“他的母親崇拜莫顏,不光他的母親,整個(gè)莫氏都視莫顏為族中靈魂!當(dāng)她是真正的神……知道花非花是自己的孩子后,她便要求花非花替莫顏報(bào)仇,毀掉龍氏、謝氏及古禹宮……” “花非花想當(dāng)人……不想被人當(dāng)怪物,他非常依戀他的母親,對他母親的話言聽計(jì)從,而且他被桓巫師灌輸了喜歡龍女的思想,所以他這一生都活在矛盾中,痛苦時(shí)便像個(gè)瘋子……他死在你手中是他自愿……” “他大概是早就不想活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和為師一樣……能死在你手中是他的福氣,他其實(shí)求之不得……央央,你不知道,在別人眼里,你長的既像莫顏又像龍女,故而,故而……” 忽然,他的巨掌陡然從顧還卿手中滑脫,他語聲變厲:“央央,放筏!” ※※※※※※ 顧還卿舍不得松手,舍不得放開那個(gè)人!倘若不是莫影從她身后上前,取走了她手里的繩索,她興許還沉溺在悲傷中。 實(shí)在是太傷心了,此刻她是龍未央,真真切切的龍未央! 心痛的跟針扎一樣——盡管那個(gè)人害死了不少女子,可他對她卻是最好的,沒有半分對不起她!而且她相信莫影做事有分寸,不會真的去傷害那些無辜的純良女子。 竹筏順?biāo)鳎L(fēng)吹草動,兩岸樹影婆娑,花香漸濃,不時(shí)有鳥聲嘰啾,陽光和煦,水面波光閃耀,歲月如流沙。 莫影牽著她寬大的衣袖,帶著她往前走。她低著頭,眼淚模糊了雙眼,哪里還看得清腳下的路,只能跟著他的步伐亦步亦趨。 水流越來越急,竹筏越漂越遠(yuǎn),莫影驟然停住了腳步,她渾然不覺,一頭撞上他的后背?!霸偎退汀彼约鹤餐吹念~頭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