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吃痛，“你放開！”

    趙卿宇跟瘋了似的，不停搖她，林疏月伸手去擋，敵不過對方的力氣，差點(diǎn)踉蹌摔倒。

    好不容易掙脫，林疏月向前跑。

    趙卿宇哪肯放過，憤怒地追上來，眼見著就要落于下風(fēng)，就在這時(shí)，“嘶——”劇烈的輪胎擦地聲響起，黑色奔馳打著雙閃調(diào)頭疾馳而來。不帶半點(diǎn)減速，車身直接橫到趙卿宇面前，攔住他的去路。

    車子離人不到五公分，趙卿宇被嚇冷靜了，急忙后退絆倒在地。

    車子再次啟動(dòng)，急轟的引擎聲如野獸咆哮，是對他的警告。趙卿宇嚇得瑟瑟發(fā)抖，怕它下一秒碾壓而來。

    車熄火。

    魏馭城下車，一身黑色呢子衣如肅穆的夜，濕寒天作背景板，氣場越發(fā)壓制逼人。

    魏馭城牽緊林疏月的手，領(lǐng)著她把人送上副駕。直至車開，他都沒有看過一眼趙卿宇。

    車?yán)锱L(fēng)送香，隔絕一切雜音。

    林疏月垂著頭，一語不發(fā)地坐著。

    魏馭城亦一路無言，直至十字路口的長時(shí)間紅燈，他的右手越過中控臺，掌心覆蓋于女孩兒的手背。

    “凌厲勁兒哪去了，嗯？”他聲音帶著有分寸的笑，寬解著她的心。

    林疏月轉(zhuǎn)過頭，啞著嗓子問：“你不覺得我很壞嗎？”

    魏馭城笑，“不止壞，還又悍又虎?！彼皖^點(diǎn)煙，薄薄迷霧荼眼，窗縫的冷風(fēng)攜煙味遠(yuǎn)走，車內(nèi)仍是沁人的海洋淡香。

    “但我喜歡?！蓖Ｒ幻?，他淡聲：“適合當(dāng)正宮夫人?！?/br>
    第38章 烈焰

    紅燈時(shí)間有多久, 魏馭城便抄著這副風(fēng)流卻不下流的神色看了她多久。直到后邊鳴笛催促，林疏月伸手拍開他的臉，“開車?！?/br>
    再扭頭看窗外, 她的嘴角笑意淡淡，那些糟糕情緒, 在他身邊不值一提。魏馭城也沒問她去哪, 有自己的路線, 哪個(gè)路口轉(zhuǎn)彎, 一點(diǎn)都不猶豫。

    路過街西公園, 林疏月看出來, 至少這不是往明珠苑去的。

    城南繁寧都郡, 有一處精裝公寓。這里魏馭城來得少，但每周物業(yè)都會(huì)打掃，看起來宛如新房。魏馭城很喜歡黑灰色調(diào), 只在臥室的背景墻上跳了一處很深的橘色。非?？鋸埖纳?，卻不顯突兀, 視覺沖擊之余，有一種隱晦的性感。

    魏馭城過來這里的原因，是透過落地窗，能看見明珠江最綺麗的水域。寬闊江面, 渡輪漫游穿梭。這邊，是低密度的高端住宅區(qū)，江對岸，是明亮繁華的高樓聳立。

    林疏月發(fā)現(xiàn)，魏馭城很喜歡對比極致的畫面。

    在落地窗邊站了會(huì)兒, 沒聽見動(dòng)靜。林疏月扭頭去找人, 卻見魏馭城背對著, 很輕微地扶了扶左手臂。

    固定扭傷的夾板前兩天剛拆，但還扎了軟紗布固定。林疏月走過去，“怎么了？傷口疼了？”

    魏馭城“嗯”了聲，“開車開太久，淤著了?！?/br>
    “醫(yī)生怎么說？”林疏月想去看他的手，“還要換藥嗎？”

    魏馭城側(cè)了下身，沒讓她碰到，平靜道：“紗布每天要換。”

    “那我開車送你。”林疏月下意識地去找他的車鑰匙。

    “不用?！蔽厚S城說：“東西有，家里就能換?！?/br>
    車?yán)镉袀€(gè)醫(yī)藥袋，裝著紗布碘酒。林疏月下樓幫他拿上來后，魏馭城已不在客廳。隱約的水聲和蒸騰的霧氣彌滿浴室玻璃。

    他在洗澡。

    林疏月心思定了定，坐在沙發(fā)上等他。

    十來分鐘后，魏馭城裹了件黑紋睡袍出來，從肩一直罩到腳踝，像一件龍袍戲服。略顯夸張的款式和圖案，在他身上并不突兀。

    衣服遮得很嚴(yán)實(shí)，除了露出鎖骨并無再多。腰間那根系帶最點(diǎn)睛，垂下去的一截，還有一小段金線流蘇。

    林疏月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

    魏馭城走過去，“不好看？”

    “太好看，怕看了太喜歡?！绷质柙抡f：“我買不起?！?/br>
    魏馭城笑顏朗朗，也挨著她坐向沙發(fā)，笑意收斂后，神情認(rèn)真：“月月，我們談?wù)?。?/br>
    “我知道你想談什么。”林疏月說：“我和余星同母異父，我一直不愿意提起過去，很多原因也是因?yàn)樗?。他身體不好，先天性心臟病，我媽不管，他親生父親……你看看李嵊，就明白是個(gè)什么樣的家庭了。辛曼珠第一次帶他來見我，星星12歲，臉色蒼白，瘦得像只小貓一樣。把人丟下，辛曼珠找了個(gè)借口去洗手間，其實(shí)是偷偷走了，飛去了美國。”

    “我當(dāng)時(shí)也想過，學(xué)學(xué)我媽的狠心。但林余星低著頭，第一次叫我阿姐?！绷质柙卵鄣子楷F(xiàn)微紅，“我還是沒學(xué)會(huì)我媽的心狠?！?/br>
    魏馭城調(diào)侃，是想放松她的情緒，“對我不是挺狠的么？”

    林疏月忍俊不禁，到底沒接這一茬。

    思緒打了岔，很多想說的話也就這么不了了之。魏馭城看出她的低落，溫聲說：“不想說，便不說。我都懂?！?/br>
    這世界，溫柔二字最煽情。

    “我?guī)湍銚Q藥。”林疏月聽他的話，轉(zhuǎn)開沉悶話題，轉(zhuǎn)過身，藥包散開在桌面。

    魏馭城卻沒動(dòng)作。

    林疏月伸手，想扯過他的手臂上藥，可還沒碰著，魏馭城一個(gè)閃躲動(dòng)作，就這么避開她的好意。

    林疏月仰頭看他，他的目光更濃烈，像有一股執(zhí)念。

    林疏月再次伸手，魏馭城后仰，攏緊外袍，反倒將渾身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如同貞烈男子。

    林疏月想笑，“怎么了又？”

    魏馭城聲音淡淡：“你以什么身份給我換藥？”

    林疏月沒忍住，輕笑一聲，“看不出來，魏董如此守身如玉?！?/br>
    魏馭城見不得她玩笑模樣，一把抓住她手腕，“說?！?/br>
    林疏月被他拉近，懶懶答：“隨便啊?！?/br>
    “隨便不了?！蔽厚S城如嚴(yán)謹(jǐn)求學(xué)的學(xué)生，“我這不是賓館，我想要過個(gè)明路，想要明確在你那的身份?！?/br>
    嗯，聽出來了。

    男人是在跟她要名分。

    林疏月低了低頭，再抬頭時(shí)，眼里有堅(jiān)定，有勇氣，隨即，她先仰起了臉。魏馭城該是沒想到這一出，林疏月能很明顯地感知他的緊張和意外。

    怎么形容呢？就像剛出烤箱的松香淡奶蛋糕，這一瞬，林疏月在努力回想兩年多前的那一夜，試圖比對。短短數(shù)秒，這感覺太妙。她忽然就灑脫了，覺得管它什么過去，再?zèng)]有比及時(shí)行樂更好的事了。

    魏馭城眸光深了幾度，一點(diǎn)點(diǎn)松弛下來。他的腰背往沙發(fā)墊靠，雙手搭著扶手，既有恣意的享受，也有冷靜的審判。

    林疏月淺嘗輒止便離開，蹙眉狐疑，“哪有人這時(shí)候不閉眼的？”

    魏馭城極輕地一聲嗤笑，“就這？”

    語畢，松軟的蛋糕瞬間冰封冷藏室，淬煉成生殺予奪的利器，不遺余力地攻打城門，一會(huì)化身和煦春風(fēng)，一會(huì)驟變暴烈風(fēng)雨。像抿了一口酒，蓄意讓她醉。

    末了。

    魏馭城終于放開她，偏還一副冷靜自持的正經(jīng)模樣作評價(jià)，“我的月月退步了。”

    他頭一回這樣喚她，輕浮又花心，可又讓人心化如糖。

    林疏月溫言軟語，帶著絲絲挑釁的笑意，說：“想要身份，那就讓我看到魏董的誠意?！?/br>
    之后，他不僅讓她看到了誠意，還奉上了全部魄力。

    她仰頭看他時(shí)，一滴汗順著漂亮的天鵝頸下落，恰好滴墜到魏馭城的眉心。魏馭城沒拭，平靜說：“是要開空調(diào)了。”

    大冬天的開什么空調(diào)，魏董總是話里有話。

    林疏月愣了愣，隨即失笑，“魏馭城，真這么喜歡我？”

    魏馭城坦誠，“比喜歡更多?！?/br>
    林疏月不滿意，輕戳男人的臉，“更多的是什么？”

    魏馭城太適合這身裝扮，恣意卻不隨意，好風(fēng)景一覽無遺，注目她的神色也深邃極致，“不知道，你自己領(lǐng)會(huì)?！?/br>
    月夜作證，所謂天生一對，其實(shí)從遇見的最開始，就注定棋逢對手。

    很久之后，魏馭城有了困睡之意。

    但林疏月更來了精神，要么是想聽故事，要么是閑聊有的沒的。

    “魏馭城，你公寓到底有幾處？”

    “嗯，太多了，不記得了?！?/br>
    “這么多，金屋藏嬌用的嗎？”

    “能藏誰，不就你這一個(gè)么?！?/br>
    “欸，你說鐘衍看出來了沒？”

    “他要是看出來，就不會(huì)冒充和你的姐弟戀了?！?/br>
    “他到底戀愛過沒有？”

    “沒有。”

    “那暗戀過女孩兒？”

    “不清楚，但應(yīng)該更多人暗戀過他?！?/br>
    “……”

    魏馭城的眼皮都快打架，但林疏月依然喋喋不休，像個(gè)低分貝的爆米花機(jī)。

    明明是冬夜，室內(nèi)溫暖，像置身于春天里。

    身邊的人帶來的是滿心安全感，他的眉眼包容，如春天之中發(fā)芽的新翠，只一眼，就能想象出繁花似錦的未來。

    這極致的溫馨帶來無盡的幸福，哪怕是幻象。但恍惚之間，真就覺得，這是地老天荒。

    魏馭城記得，他闔眼前，最后一次和林疏月的目光對望。女孩兒眼神清亮如星，似要望穿他的靈魂。

    也是之后才明白。

    她真清醒，從一開始，便處心積慮，看他跌躍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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