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林疏月也沒慣著,按自己的規(guī)劃做,沒要他的車,不住他的江景公寓,也不選擇他安排的體面工作。第二天推了個行李箱,利利索索地去了夏初那。 所以鐘衍從二樓窗戶看到從出租車?yán)锵聛淼牧质柙聲r,再度自我懷疑。但吃一塹長一智,他告訴自己要穩(wěn)重,先別發(fā)表意見。 林余星倒很淡定:“姐,你來了啊?!?/br> “來了。” “房間給你收拾好了,夏夏姐說,被套床單都是你喜歡的淺灰,備了兩套給換洗。” 林疏月嗯了聲,平平靜靜地跟鐘衍打了聲招呼,然后推著行李箱去房間。 鐘衍能再忍就是個神龜了。 他壓著聲音問林余星:“你姐怎么上這兒來了?她拎著行李箱干嘛?別告訴我長住?!?/br> “不然呢?”林余星反問:“行李箱都推過來了?!?/br> “真絕了。”鐘衍瞳孔再度地震,“我舅別做人得了!” “啊。”林余星張著嘴,似是而非的語氣,態(tài)度模棱兩可。 鐘衍更不是滋味了,立刻替魏馭城道歉:“對不住了,我舅確實挺過分。自己的女朋友,分套房子給她住怎么就不行了?太特么不man了。這事兒是他做得不對,我舅平時很大方的,絕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這么不憐香惜玉的?!?/br> 林余星:“……” 他已經(jīng)能腦補魏舅舅的辱罵——養(yǎng)不熟的兔崽子,真是拆舅專家。 林疏月放了行李箱就出來了,所以鐘衍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微瞇眼縫,一秒變臉,委委屈屈楚楚可憐地叫他,“小衍?!?/br> 鐘衍一看,心里那叫一個愧疚,立刻表明立場:“林老師別擔(dān)心,我肯定站你這邊。我舅名下房產(chǎn)三位數(shù)打底還不包括國外的。不對女朋友好一點兒,難道還想讓你去租房?真不是人?!?/br> 此刻的匯中集團,不是人的魏馭城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 林疏月吸吸鼻子,可憐兮兮地說:“別這樣講,你舅舅對我很好的。要不是談到你,他不會對我生這么大的氣?!?/br> ……?鐘衍:“我?” “他說他罵了你,既心疼又后悔,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彌補。他想給你翻三倍零花錢,我不過提了一句,是不是有點多?!绷质柙鹿室馔nD。 鐘衍激動:“他就跟你翻臉了!” 林疏月低頭擦眼睛,分寸拿捏剛剛好。 鐘衍愣了愣,愧疚道:“原來我才是罪魁禍?zhǔn)?。?/br> 林疏月適時嘆氣,“在你舅舅心里,你永遠是第一位?!?/br> 鐘衍喉嚨發(fā)緊,怪感動的。 原來,魏馭城愿意為他這個外甥,當(dāng)個一房不拔的小氣鬼。 鐘衍神色凝重,目光深沉,整個人恍恍惚惚。 林疏月眼睫輕眨,低落喪氣地下了樓。 到樓下,她不自覺挺直背,微微呼了口氣,去倒水喝。在廚房待了會,正欲抬手看時間,林余星的短信跟著就來了: -姐,小衍哥主動給魏舅舅打了電話。 -態(tài)度極好,就是說的話有點rou麻。 林疏月:說什么了? -舅舅,您的愛永遠是那么內(nèi)斂。 -我偏不,我就要直接表達。 -魏舅舅說,你表達吧,我聽著。 -小衍哥告訴他,我本來想今年正月去剪個頭發(fā)的,現(xiàn)在決定不剪了。感動嗎? 林疏月:………… 林余星:然后魏舅舅只說了一句話—— 我很久沒練拳了。 第52章 鴛鴦(二更) 魏馭城確實很久沒練拳了, 聽到臭小子說了句那樣的話,也真的很有練拳的沖動。但沖動歸沖動,還是深感欣慰的。 雖不知這小子怎么突然醒悟主動和好。 寬心不過三秒, 很快,魏馭城復(fù)盤他剛才的話。 他還想正月剪頭? 死舅舅嗎? 魏馭城一瞬暗了眼色, 于是當(dāng)天晚上,在房間背單詞的鐘衍突遭魏馭城的死亡逼問。 “你對我意見大到要正月剪頭發(fā)了?” “平日我竟不知, 這些年把你養(yǎng)得紙醉金迷,揮金如土, 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你這么喜歡剪頭, 我就應(yīng)該早些把你送進少管所, 這樣就能剪到無發(fā)可剪?!?/br> 魏馭城遞了個“賞你光頭”的眼神, 著實把鐘衍嚇得一哆嗦。 沉默之中,刀光劍影。 許久后,鐘衍小聲:“我都被罵懵了, 你這樣罵過林老師嗎?她一定也很怕你吧?!?/br> 魏馭城沒忍住,彎了唇角。 鐘衍撓撓臉,“你要溫柔點, 說不定早就追上林老師了?!?/br> 魏馭城笑意更甚,舅甥倆視線一搭, 像冬雪消融, 這才算真正意義上的和解。 — 次日, 林疏月很早忙完,于是去了匯中。 她沒上去, 在大廳坐著, 給魏馭城發(fā)了條信息, 就四個字:“接你下班?!?/br> 魏馭城的信息很快回復(fù):在哪? 月:你公司樓下, 不上來了。 魏馭城沒強求,回了句,十五分鐘。 林疏月喜歡這種直接的相處模式,有什么說什么,明明白白,讓人安心。 十分鐘不到,電梯門劃開五六輪,她無聊,所以留意這些。門再開時,意外的,看到一熟人。 王啟朝也看到了她,溫和笑了笑,“林老師,好久不見?!?/br> 林疏月起身,“王總,您好?!?/br> 王啟朝是魏馭城在南青鎮(zhèn)工廠投建項目的建材供貨方,林疏月知道他倆的合作關(guān)系,所以在這見到并不意外。 王啟朝依然是簡單質(zhì)樸的著裝,說話也實在:“不用叫王總,聽著別扭。我比你大,賞臉就叫一聲王哥?!?/br> 林疏月點頭,“王哥。” 王啟朝也頷首,“正巧碰見了,本來我也準(zhǔn)備給你回個電話的?!?/br> 林疏月心一緊,“找到胡平川,不,申遠峰了?” “找到了。” “在哪里?”林疏月嘴唇有點抖。 王啟朝說:“死了。” “一年多前,他在我其中一個廠子里做電焊工,表現(xiàn)平平,也不與人交際,無功無過。待了兩個月,領(lǐng)了工資就辭職了。”王啟朝說:“我托朋友留意,昨天才傳來的消息。人去年死了,車禍,路口被一輛大貨車碾了腰。” 王啟朝實事求是,看她狀態(tài)不對,也沒有過多勸慰。說還有事,便先走了。 人只剩背影,林疏月才想起忘了說謝謝。 她腦袋都是麻的,像被兩面鑼左右夾擊,只剩嗡嗡聲。舊事一下子破裂成碎片,她想努力拼湊,都抓不出一塊成型的。 死了。 怎么就死了呢? 申遠峰用了胡平川這個假名,找她問診,心理治療。林疏月還記得他的模樣,平平無奇,丟人群中都不會特別注意的那種。如同她接診過的很多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厭世、頹廢、膽小、目中無人。他訴說人生的不如意,口氣老成,時而莫名痛哭。 林疏月給予了他最大程度上的心理紓解,眼看他狀態(tài)一次比一次好,無數(shù)次的表達感謝。卻不曾料,他治療周期結(jié)束的第二天,就向行業(yè)舉報林疏月利用專業(yè)便利,誘使他產(chǎn)生依戀情感。 那是林疏月本就坎坷人生里,又一度的陰暗。 申遠峰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 林疏月最后一次得知他的消息,是心理狀況急轉(zhuǎn)直下,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治療。然后,申遠峰從四樓攀爬下水道管,偷偷跑了。 這一跑,就再也沒有過消息。 如今卻告訴她,人已經(jīng)死了。 像是扎在天靈蓋的一根刺忽然被拔掉,沒有愈合的痛快,反倒鮮血橫流,哪哪兒都是空洞的。林疏月說不出此刻的感受,浮萍飄游,無著無落。 魏馭城到面前了,她還沒發(fā)現(xiàn)。 直到手背被掌心覆蓋,體溫傳遞,林疏月才懵懵懂懂抬起頭。 魏馭城是蹲著的,眼神平靜又包容,還有一股天生的容納力,能吸收掉她所有的搖擺、猶豫、以及失魂落魄。 林疏月眼睫眨了眨,無法控制地紅了眼眶,啞聲說:“那個人他死了,我再也無法知道真相了?!?/br> 魏馭城握緊了些她的手,依舊是淡然的語氣,“不管你發(fā)不發(fā)現(xiàn),真相永遠是真相。它不會因為哪個人的離開而改變?!?/br> 林疏月撇了下嘴角,眼底泛紅,拼命忍耐的樣子,到底是讓魏馭城心疼。他伸手摸了摸她耳邊碎發(fā),“都過去了,以前的事不想了,林老師值得更好的生活。” 晚上兩人去了那套江景公寓。 林疏月晚上過于熱情,像一只急待發(fā)泄情緒的小獸,一進門就纏上了魏馭城。一會兒把人抵在墻壁,一會又將人推去沙發(fā),魏馭城無奈:“吃菠菜了啊,力兒這么大?!?/br> 林疏月眼睛和鼻尖都紅紅的,亂著頭發(fā)像頭小獅子,“你不喜歡嗎?” 魏馭城說不喜歡,然后把她的手帶去自己腰后,沉聲低語:“再過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