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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眸在線閱讀 - 第4節(jié)

第4節(jié)

    阿鳶立即明白,這就是小姐說的見機行事。

    雖然她不懂小姐的用意,但是照做便好。

    趙錦說:“都怪我思慮不周,姑娘乃是閨閣女子,沒見過這樣的場景,還請姑娘先上車歇息吧。待我詢問過,便可讓你們離開。”

    本來趙錦也只是想問問,是誰殺了葛貴。

    之前葛貴作案,有受害者家屬出了賞銀,如今人死了,賞銀也該給。

    沈絳重新上車之前,看見趙錦去詢問卓定。

    卓定是機敏的性子,瞧見沈絳裝暈的一幕,便猜測,小姐是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她殺人的事情,畢竟片刻殺了如此彪悍兇惡的匪首,實屬匪夷所思。

    他三言兩語,把事情引到自己身上。

    沈絳坐在馬車里,因為官兵來的太快,車內(nèi)的血跡還沒來得及擦拭。

    血腥味在狹窄的車廂里彌漫著。

    那樣濃郁。

    *

    不遠處山頭,一輛馬車停在一旁。

    穿著一襲藍衣勁裝的少年,看著站在山崖邊的人,問道:“公子,您看了這么久,不過是一窩山匪,有什么好看的?”

    只見站在崖邊的這位公子白衣勝雪,膚白卻更勝衣,黑眸如星,蘊著薄薄一層笑意。

    他手持一柄千里鏡,此時放下,回頭望過來。

    “有趣?!?/br>
    清明好奇道:“什么有趣?”

    白衣公子語帶輕笑:“兔子搏彘,竟也能贏?!?/br>
    “不是兔子搏鷹嗎?”清明奇了,他說:“兔子還能將豬打架?居然還贏了,這得是多兇狠一只兔子?!?/br>
    他邊說邊感慨。

    白衣公子手里的千里鏡乃是宮中貢品,早將那個匪首從闖上馬車到最后被人一腳將尸身踢下來的過程,看了個清清楚楚。

    至于后來那個纖細的身影下車后,佯裝倒在自己丫鬟懷里的一幕。

    也是盡收眼底。

    于是白衣公子邊往馬車走邊笑,低低一聲笑,回蕩在山澗:“確實是一只兇狠的兔子。”

    第3章

    還未到京城,路上就遭了這么一下。

    十來個護衛(wèi)也傷了三個,而且傷勢還不算輕,因此他們只能轉(zhuǎn)頭回了望山縣。

    請了縣城里最好的大夫過來問診,又叮囑一定要用上最好的藥。

    沈絳這才放下心。

    待她回了房間,思慮了半晌,又讓阿鳶把卓定叫了過來,她說:“我知現(xiàn)在說這話,難免傷了大家的心,但是今日這一遭讓我重新想了許久?!?/br>
    卓定默不作聲,聽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在去京城之前,我已將如今的情形都說與大家聽過,如今長平侯府……”沈絳突然一笑,神色淡然:“已經(jīng)沒有長平侯府了,圣上抄家奪爵的圣旨已下。父親深陷囹圄,我上京兇險重重,或許連自身都保不住,更無法護佑你們,給你們一份好前程?!?/br>
    “所以在這里,我再給你們選擇一次的機會?!?/br>
    早在衢州的時候,沈絳下定決心進京,就將家中值錢物件都賣了個干凈。

    她需要銀子。

    家中伺候的仆從大多都是幾代的老人,她直接發(fā)還了賣身契,還給了一筆遣散費。

    至于這些護衛(wèi),就是當初執(zhí)意不走的人。

    沈絳也需要人護送上京,便將他們留在身邊。

    她本以為提前送了密信給官府的人,會萬無一失。

    沒想到今日還是傷了三人,唯一慶幸的是沒有人死去。

    就連后來那個雇來的馬車夫也被找回來了,他是扔下馬車自己跑掉的。

    沈絳說:“若是有人想走,我依舊會奉上銀兩,感謝這一路的護送。”

    卓定皺眉:“我們都愿誓死追隨……”

    “今時不同往日,”沈絳打斷他的話,“你代我再去問一遍,若有想走的,不用藏著掖著,哪怕今日便是走了,我心底亦不會怪罪?!?/br>
    “屬下遵命?!?/br>
    卓定見她主意已定,只得轉(zhuǎn)身離去。

    他走后,身后的阿鳶立即說:“小姐,我不要走。”

    “你自幼便進了家里與我作伴,我當然不會讓你走,”沈絳溫和的在她頭上撫了下,“況且你連家人都沒有,走又能走去哪里呢?!?/br>
    其實對于阿鳶,她早已另有安排。

    她長姐沈殊音四年前嫁給安國公嫡長子,到了京城,她便會請長姐代入照顧阿鳶。

    一個國公府,哪怕容不下她這個罪臣之女。

    總能容下一個小丫鬟吧。

    這么一通折騰后,外面已近夜色。

    沈絳伸手推開窗欞,這是客棧二層小樓的房間,坐在窗邊,望著不遠處稀稀落落的燈光,反而是頭頂圓月如盤,光華綻放。

    清泠月華灑下,卻又有種暗夜無邊之感。

    她收回目光,輕輕將袖子拉了起來,雪白的手腕上扣著一只小小的袖箭。

    跟尋常圓筒形袖箭不同,這支袖箭更扁平,緊緊貼著手臂。

    藏于寬衣大袖之中,決計不會被發(fā)現(xiàn)。

    這支袖箭是沈絳的先生送于她的,這位先生自她五歲時來沈家,又在她十五歲及笄后離開,當初送她時,阿鳶瞧見還抱怨,哪有先生送學生這樣的及笄禮物。

    沒想到,如今卻派上了用場。

    阿鳶正在收拾桌上的飯食,抬頭就看見沈絳正在撫摸上腕上的袖箭。

    “阿鳶,把放箭頭的匣子拿出來?!?/br>
    阿鳶聽到吩咐,還是忍不住咬唇問道:“小姐,你不怕嗎?”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全,可是阿鳶只要一閑下來,就會想起那個在車里拼死掙扎的身影,還有那凄厲的哀嚎聲。

    沈絳手指還搭在袖箭上,卻又抬頭望向窗外。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rou,怕有何用。我怕的話,旁人就不殺我了嗎?倒不如拼死一搏,殺出一條活路?!?/br>
    沈絳的語氣很平靜,因為嗓音清靈悅耳,透著一股輕柔。

    只是再溫柔的語調(diào)。

    卻擋不住這輕柔下的殺伐決斷。

    這句話與其說是給阿鳶聽,倒不如說,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房里安靜了許久,突然沈絳嘆了一口氣,“倒是可惜了?!?/br>
    “什么可惜了?”

    沈絳:“我的袖箭竟沒能收回來?!?/br>
    這樣的袖箭乃精鐵打磨,磨成細細一支,但是箭頭鋒利,穿喉刺骨。

    是個殺人的好東西。

    只可惜箭頭太難制,丟一支少一支。

    那個被殺的匪首在她眼里,還不如這一枚箭頭重要。

    *

    “小姐。”

    一個朗然的聲音在廂房外響起,是卓定。

    阿鳶因去樓下要熱水,因此沈絳起身過去開門。

    只是一打開門,就看見門口齊齊站著的護衛(wèi)們,就連受傷的護衛(wèi),竟也來了。

    “你們……”沈絳望著他們。

    可她的話只起了個頭,面前的護衛(wèi)們竟齊齊單膝跪在她面前。

    作為領頭的卓定仰頭望著她:“小姐,我等愿誓死追隨?!?/br>
    沈絳望著面前齊跪著的眾人,心頭雖感動,眼神卻清明又冷靜:“我知你們自幼長在沈家,但是我此番赴京之兇險,相信卓定已經(jīng)告訴你們了。未來所遇之事,只怕會比今日小小的匪患更可怕數(shù)倍?!?/br>
    “諸君此去,可能連性命都會丟在那里。”

    她雖然感動眾護衛(wèi)的不離不棄,卻并不天真。

    京城對尋常百姓來說,或許是人人向往的繁華之地。

    這里住著大晉皇朝最貴尊的一群人,是周邦國上列心中的上朝天都。

    可這里也是最爾虞我詐的地方。

    況且父親如今深陷囹圄,她這個罪臣之女,只會成為別人眼中的魚rou。

    卓定抬頭,漆黑眼眸盯著她:“永隆七年,我父親戰(zhàn)死在烏倫河,我母親帶著我艱難度日,是侯爺將我們母子接到衢州照顧。我在沈家學的一身本事,就是為了保護小姐安危,如今侯爺出事,我豈有棄小姐不顧的道理?!?/br>
    “屬下也是,屬下爹爹是永隆十一年戰(zhàn)死的,被侯爺挑中到小姐身邊,才習得這身武藝?!?/br>
    “三小姐,不要趕我們走,當年我爹隨著侯爺戰(zhàn)死都不怕,我這個當兒子的,哪有遇到這么點小事就逃跑的道理。”

    沈絳站在門口,聽著這一聲聲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