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現(xiàn)在她是什么,罪臣之女,旁人躲都來不及,何必上門討別人的嫌。 沈絳見阿鳶眼巴巴望著自己,只得哄她:“等我們安頓好了,再去拜訪大jiejie吧,免得國公府真把我們當(dāng)成是上門打秋風(fēng)的窮親戚?!?/br> 阿鳶聽到這話,嘆了一口氣。 用過午膳后,沈絳讓卓定套上馬車,帶著阿鳶出門。 卓定親自駕車,一路往京城東邊。 京城一直有‘東富西貴,南貧北賤’的說法。 長平侯府就在西城的觀兒胡同,卓定打小就學(xué)的行軍打仗的本事,腦子里有本活地圖。他雖沒來過京城,可是京城的布局他卻了熟于心。 等到了侯府門口,就見往常威風(fēng)凜凜的石獅子,此刻也落了灰。 朱紅包銅皮大門上,明晃晃貼著封條。 連門口長平侯府的匾額都被摘了,衰敗之感撲面而來。 哪怕沈絳曾夢見這樣的畫面,卻依舊不如親眼所見來的真實。 長平侯府真的被抄家奪爵,不復(fù)存在了。 沈絳掀著車簾,一言不發(fā)地望著對面的侯府大門。 阿鳶見狀,以為她是觸景傷情,勸道:“小姐,要不咱們回去吧。” 沈絳卻突然開口說:“卓定,從明日開始,你跟其他人四處打聽關(guān)于我爹還有侯府其他人的消息?!?/br> 她知道沈作明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昭獄。 那個地方,尋常人根本進不得,更別說探監(jiān)。 侯府還有不少舊人,很多都是跟著沈作明征戰(zhàn)漠北的舊部,情誼非同一般。 卓定坐在車架上,隔著車門應(yīng)道:“屬下遵命?!?/br> * 晚上入睡前,阿鳶忙著將自帶的干凈被褥換到床上。 沈絳見她忙來忙去,吩咐道:“不用這么麻煩?!?/br> 阿鳶立即說:“那可不行,他們幾個都是大男人不講究這些,小姐您是嬌滴滴的姑娘家,可不能睡這硬炕臭被?!?/br> 沈絳不在意道:“如今我已經(jīng)不是侯府的小姐了?!?/br> 這話讓阿鳶手上的動作頓住。 許久,小姑娘扭頭看過來,臉上帶著一種倔強:“只要我手腳沒斷,就不會讓小姐受一丁點委屈?!?/br> 沈絳本意是想讓她盡早適應(yīng)。 往后,她的身份再不是養(yǎng)在深閨的矜貴千金。 衢州雖是小地方,但沈絳的吃穿用度一應(yīng)照著京城里的大jiejie她們。 她過了十六年的侯府嫡小姐,金尊玉貴的日子。 連她身邊阿鳶這個大丫鬟,往日都未曾做過重活。 沈絳搖頭:“如今連偌大的侯府都被抄了家,我們何苦守著這點矜持。” 或許是那場夢境里,沈絳親眼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她反而比別人,更容易接受長平侯府落敗的事實。 畢竟命都沒了,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用。 阿鳶今日卻格外倔強,她說道:“奴婢就是伺候小姐的,哪有讓小姐委屈的道理?!?/br> 此時見阿鳶更認(rèn)真鋪著床,沈絳不說話了。 隨她去吧。 想到這里,沈絳心底自嘲一笑。 她這個侯府姑娘,倒是挺快適應(yīng)了現(xiàn)在這個落敗千金的角色。 ‘死’過一次的人,果然不一樣。 * 阿鳶鋪完被子后,又拎著水壺出去打水。 誰知沒一會兒,她拎著熱水回來。 “原來這里熱水都得花銀錢現(xiàn)買,京城的客棧還真是想著法子撈錢?!卑ⅧS小聲抱怨。 說起銀子,原本正在寫東西的沈絳,不由抬起頭。 阿鳶替她倒了一杯茶,探頭過來:“小姐,你這些天都在寫什么呢?” 之前只要到了一處驛站,沈絳就會將這個冊子拿出來,寫了一路。 “銀子。” 阿鳶:“???” “我在想,怎么樣才能在短時間,弄到一大筆銀子。” 錢到用時方恨少。 京城消息前腳傳過來,沈絳就讓賬房把家里的銀錢都清點了一遍。 結(jié)果現(xiàn)銀居然不足一千兩。 家里有不少田地和莊子,可這些地大多讓沈家族人在種,每年交的租子極少。 沈作明是有侯爵的人,自然不會跟族人計較這些。 況且沈家在衢州是世家大族,族親眾多,沈作明作為沈家如今當(dāng)家人,哪年不是往族里貼補銀子。 因沈作明也跟沈絳說過,若是不過分的要求,能幫就幫。 家里親族長輩,婚喪嫁娶,總會求到沈絳跟前。 京里每年送兩千兩銀子給沈絳,她自己沒用多少,大半貼補了族里。 族里開辦的族學(xué),一切花銷費用,全都是從家里過的賬。 抄家奪爵的消息傳來,賬面上根本沒現(xiàn)銀。 阿鳶震驚道:“小姐,您不是把家里的東西都賣了,銀子還不夠嗎?” 沈絳揉了下額頭:“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卻少,當(dāng)初我著急賣東西,當(dāng)鋪的人壓了價錢,家里的地契和房契我還沒來得及動?!?/br> 時間太緊,沈絳只將好出手的賣了。 后來又遣散家里的仆人,花了些銀兩,最后離開時,她身上只帶了三千兩的銀票。 三千兩看似不少。 可對她來說,卻不夠,遠遠不夠。 她手里什么都沒有,無權(quán)無兵,還是別人眼中的弱質(zhì)女流。 只有錢,才能替她開路。 阿鳶:“小姐,你想到怎么賺錢了嗎?” “還沒?!?/br> 這就是頭疼的地方啊。 沈絳望著桌上的水壺,突然笑了下,就連客棧這樣的地方都有撈偏門的法子。 京城那么大,總能有辦法。 第10章 第二日一早,卓定就跟其他人出了門打探消息。 沈絳打算帶著阿鳶,去找一個牙行,租一處住所。 京城物價高昂,他們這么多人一直住在客棧,不是長久辦法。 可逛了幾處之后,都沒找到合適的住所。 沈絳只能帶阿鳶回客棧,兩人奔波了一早上,回來就上了大堂二樓用午膳。 這客棧正對著街道,窗子半支著,樓下小販的叫賣聲,格外清晰。 直到小販的吆喝聲響起,“糖葫蘆,糖葫蘆,又大又圓的糖葫蘆。” 這次連沈絳都頗感興趣的湊過來。 阿鳶驚喜道:“小姐,是賣糖葫蘆的。” 這丫頭嘴饞,以前在衢州時,沈絳帶她出門,她都要買上一串糖葫蘆。 透過窗子就看見一堆小孩子,此刻正站在一個買糖葫蘆的小販旁邊,小販?zhǔn)掷锉е桓L棍,上面插著一根又一根鮮艷欲滴的糖葫蘆。 紅色的山楂,裹著泛著金黃色澤的糖漿,顯得格外誘人。 沈絳看著阿鳶心癢難耐的模樣,她輕搖扇子,“走吧,少爺帶你買糖葫蘆去。” “謝少爺。”阿鳶正要做福身禮,卻又想起她現(xiàn)在穿著男裝。 沈絳瀟灑轉(zhuǎn)身,徑直下了樓。 阿鳶很快跟上,兩人一前一后到了樓下。 待她們到了小販身邊,有孩子手里拿著剛買到手的糖葫蘆,而更多的孩子,則是眼巴巴的看著。 畢竟這樣在大街上四處亂跑的孩子,多半都是平民百姓家里的。 手里連一個銅子,估計都拿不出來。 阿鳶拿出荷包買下糖葫蘆,拿到手里,才發(fā)現(xiàn)小孩子的目光刷的盯向她。 沈絳輕笑出聲,看著阿鳶:“真好意思,讓人家看著你吃???” 阿鳶正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