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jié)
他們本就是皇上的一條狗,結(jié)果這條狗居然敢不忠心,還要咬自己的主人一口。 于是錦衣衛(wèi)一下落入尷尬境地。 往日他們在京城四處抓人、監(jiān)視、肆無忌憚,仰仗著的無非就是皇上。 現(xiàn)在皇上明顯疏遠(yuǎn)了錦衣衛(wèi),甚至在錦衣衛(wèi)此刻群龍無首時,一直未確定指揮使人選。 傅柏林輕聲說:“殿下說笑了,卑職不過是個小小的錦衣衛(wèi)鎮(zhèn)撫使,如何擔(dān)得上殿下這一聲稱呼。” 有些時日不見,謝珣眉眼更家清冷,黑眸眸底都沒了往日的溫度。 整個人看起來越發(fā)有了上位者的高深莫測。 立于亭內(nèi),如淵似海,深不可測。 謝珣:“若是我說你當(dāng)?shù)媚?。?/br> 錦衣衛(wèi)指揮使是塊肥rou,雖然現(xiàn)在錦衣衛(wèi)勢弱,卻還是有人想要咬一口。 傅柏林雖然只是個鎮(zhèn)撫使,可是這次宮變,他率領(lǐng)部下忠心護(hù)衛(wèi)圣上,這一切都被永隆帝看在眼中。 對于皇帝最重要的,并非是能力。 而是忠誠。 “阿絳在西北大營如何了?”謝珣突然轉(zhuǎn)了個口風(fēng),問道。 傅柏林豈能不知兩人之間的恩怨,那日沈絳離開京城,一刀捅入謝珣腰腹中,險些要了這位殿下的性命。 哪怕兩人之間有情義,可是如今又能剩下多少。 沈絳險些殺了他。 傅柏林低聲道:“殿下耳聰目明,哪怕不問屬下,只怕也是一清二楚?!?/br> 他是越了解這位世子,越覺得膽戰(zhàn)心驚。 此人是如何在永隆帝這個疑心病如此之大的帝王手中,培養(yǎng)了這么大的勢力,如今大理寺的章汯是他的人,刑部尚書近日也被換了,一瞧便是他的手筆。 再加上他本人如今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三法司盡數(shù)在他手中。 還有任郁,人人都說任郁是皇上倚重的新貴,傅柏林卻知此人也是謝珣的人。 而且謝珣太懂得什么叫韜光養(yǎng)晦。 如今朝堂上,太子造反失敗,端王斷臂,余下的幾位皇子皆未成氣候,本該是謝珣手握大權(quán),權(quán)傾朝野之時,他居然會避居護(hù)國寺。 如此心性,能忍、夠忍,足叫人心驚。 “她雖入了西北大營,但是想要掌握兵權(quán),卻極不易,”謝珣遙望前方,仿佛這一眼能望向千里之外的仰天關(guān),他輕聲道:“她一無身份,二無頭銜,如何能奪得兵權(quán)?!?/br> 傅柏林訕訕一笑:“殿下,灼灼不過是個女子,她并無此野心。” 聽到這話,謝珣轉(zhuǎn)頭望向傅柏林,突然一笑:“所以你不懂她,你們都不懂?!?/br> 他們都只是以看尋常女子的眼光去看沈絳。 可是沈絳早已不是尋常女子。 她受姚寒山教導(dǎo),姚寒山從未將她束縛在閨閣之中,所教所授,皆是男子之道。 “我今日叫你過來,只想問你一件事。”終于,謝珣微垂著眼眸,居高臨下望過來。 傅柏林站在涼亭外面,謝珣立于亭里。 “殿下盡管開口?!?/br> 謝珣清冷聲線響起,與周圍突然而知的清風(fēng)融為一體,縹緲如霧:“錦衣衛(wèi)指揮使之重任,你可愿接下?” 傅柏林雖方才已聽他喊過一句,此刻卻還是駭?shù)糜行┱f不出口。 他微張了張嘴,只覺得喉嚨發(fā)干。 男兒立于世間,又有誰真的能視滔天權(quán)勢如無物。 終于傅柏林在神色幾經(jīng)變幻后,沉聲道:“卑職定不會辜負(fù)世子期望。” “好?!?/br> 前方傳來的清冷之音,滿意至極。 * 第二日,謝珣終于接到宮里傳來的圣旨。 他久避京城,皇帝卻有些不耐煩,將他叫回。這次倒是為了商議西北大營主帥之問題,沈作明戰(zhàn)死之后,他的繼任人選,應(yīng)該盡快確定。 永隆帝坐在上首,望著底下眾位大臣,問道:“眾卿家以為,西北大營該由誰人接手,最為合適?!?/br> “微臣以為,長信將軍左豐年乃是沈侯之下第一人,善謀略,為人亦穩(wěn)重,乃是繼任主帥之最宜人選?!?/br> “臣以為昭勇將軍宋牧最為適合?!?/br> 沈作明手下四位將軍,除了死去的許昌全,還有莽夫之名傳遍朝野的郭文廣,其余兩人都各有優(yōu)點,因此這才一時爭論不下。 倒是謝珣坐在位置上,不僅一言不發(fā),不時還以手抵唇,輕咳幾聲。 一副文弱的模樣。 這叫最近京中甚囂塵上的流言,越發(fā)有了幾分可信。 這些日子因為謝珣避居護(hù)國寺,京城里都在傳言,世子殿下舊疾復(fù)發(fā),只怕是時日無多了。 此刻看著他這一副蒼白柔弱的模樣,眾人倒是有幾分信了。 “程嬰,你身子若是不適,還是盡早讓太醫(yī)瞧瞧?!庇缆〉坳P(guān)切道。 他好像忘記了那日在奉昭殿外的一切。 衛(wèi)楚嵐死了,所謂的衛(wèi)楚嵐遺孤也死了。 謝珣頷首,謝過皇帝的關(guān)心,這才幽幽道:“微臣以為,左豐年將軍乃是沈侯之下第一人,只是西北大營乍失主帥,恐怕人心不穩(wěn)。” 他還沒說話,又輕咳了一聲。 眾人耐心等著他說完。 “所以微臣以為,此番不僅要重新任命一位主帥,還應(yīng)封賞長平侯,以安軍心?!?/br> 這話倒是引來眾人的點頭贊同。 首輔顧敏敬點頭附和道:“長平侯戰(zhàn)死沙場,為國捐軀,實乃忠義至極,更是我等朝臣及天下臣民之楷模。臣以為圣上若是想要撫慰邊境戰(zhàn)士之心,應(yīng)該重賞長平侯府后人?!?/br> 永隆帝也考慮起來。 他們所言,確實不無道理。 況且他也痛心失了一名如此猛將,是以痛快問道:“眾卿家以為,朕該如此賞賜?” “臣以為此事還需……” 就在旁邊一位大臣正要打岔,謝珣卻突然打斷他。 他起身沖上首一拜,恭敬道:“臣以為,長平侯膝下無子,唯有兩女,理應(yīng)封賞兩位姑娘?!?/br> 沈作明膝下無子,也并未過繼嗣子。 長平侯府的爵位,如今是懸而未決。 這次永隆帝望向謝珣,低聲道:“程嬰以為,該如何封賞?” 謝珣毫不猶豫道:“此番長平侯殉國,三姑娘沈絳遠(yuǎn)赴雍州,為父收斂,實為大義。當(dāng)年皇上封賞沈侯爺為長平侯,便是希望邊境長治久安,享太平盛世。微臣以為長平二字,不應(yīng)斷絕?!?/br> “微臣以為,不如皇上封三姑娘沈絳為長平郡主,以安軍心。” 謝珣說罷,跪拜在地。 雖遠(yuǎn)隔千里,他亦想要送她登云梯,以助她得償所愿。 第149章 奉昭殿內(nèi), 上首的永隆帝一言不發(fā),反倒是幾位輔臣大人,對這個提議頗為贊同。沈作明殉國, 身后只留下兩個女兒, 孤苦無依。 也幸虧這位三姑娘性子堅強(qiáng), 扛得住大事, 一聽說消息, 便前往邊關(guān)。 這等膽識和堅韌,確實是值得稱贊。 在朝為官, 誰不想一世尊榮, 拜相封侯,蔭庇子孫后代。 沈作明無男丁繼承爵位,長平侯府的命運(yùn)便不知在何方。 如今若是能冊封沈氏女,倒也不失一種告慰英靈的方式。 于是眾人齊齊贊同謝珣的想法。 畢竟之前沈絳身份之事,并未鬧大, 哪怕韓氏和霍貴妃聯(lián)手做局, 想要坐實沈絳衛(wèi)氏余孽的身份, 可是卻因阿鳶而功敗垂成。 永隆帝似乎害怕旁人提起衛(wèi)氏舊案, 竟將此事壓了下來。 是以除了當(dāng)日知曉真相的人之外,旁人都以為沈絳是因為沈作明而離開京城。 所以朝臣對謝珣的提議,并無異議。 永隆帝未當(dāng)場表態(tài), 只是在眾朝臣告退時, 將謝珣留了下來。 “你可知你方才之提議,實乃罪大惡極。” 永隆帝臉色陰沉, 顯然是不悅謝珣的主張。 雖然永隆帝未殺沈絳, 饒她一命, 但她的身份始終存疑。 謝珣居然還敢提議, 冊封她為郡主一事。 謝珣并未露出懼怕的神色,反而淡然解釋道:“圣上息怒,微臣以為沈侯爺身死殉國,理應(yīng)厚待其后人?!?/br> 永隆帝怒道:“沈氏后人,并未只有沈家三女一人,沈氏嫡長女身份亦是尊貴?!?/br> “微臣之所以提議冊封沈氏三女,一是因為沈侯出事,是沈家三女親自前往邊關(guān),收殮沈侯爺,如今西北大營雖表面平穩(wěn),但失了主帥,將士豈能不人心浮動。沈絳目前便在邊關(guān),冊封她有利于安定軍心,。二則衛(wèi)氏余黨興風(fēng)作浪不斷,此番冊封沈絳,便是彰顯皇上對沈侯的厚愛,以可避免日后有人再次利用沈絳身份作祟。” 果然上首的永隆帝,在聽完這番話,果然面色平靜,不復(fù)剛才的怒氣沖天。 皇帝一直揪心西北大營,如今外敵環(huán)伺,若是邊關(guān)不穩(wěn),便會引發(fā)滔天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