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jié)
這句話反叫沈絳喉頭,越發(fā)有些哽咽。 這數(shù)月時間,真的恍如隔世。 如今她再想起阿鳶,再想起爹爹,雖已不似剛開始那般撕心裂肺,可是對于她來說,無論何時想起,都無法輕易釋懷。 “阿鳶之死,”謝珣緩緩開口。 沈絳卻毫不猶豫打斷他:“你不要提阿鳶?!?/br> 謝珣眼底隱有不忍,卻還是開口說:“你若是怨我恨我,我毫無怨言。但是阿絳,你能不能不要推開我?!?/br> 沈絳卻轉(zhuǎn)頭望向他:“那我應該怎么對你,看到你,我便想起了阿鳶,便會想起那日我有多絕望?!?/br> 哪怕謝珣是為了救她,可是拿阿鳶的命換她的命,從來不是她所愿意的。 望著她臉上涌現(xiàn)而出的悲痛,謝珣知道,這件事并非一時一刻,便能化解。 “先前你說,你與我要走的不是一條路。”謝珣望著她。 半晌,他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可是我要告訴你,你要走的路,便是我的道?!?/br> 他知道她現(xiàn)在想要什么,她想要還衛(wèi)家清白,想要那個高坐在帝位上的人,付出代價。 沈絳恨不得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身側(cè)這個男人,永遠知道她的軟肋在何處。 偏偏她卻又知道,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皆是真心。 因為他從未騙過他。 沈絳早已經(jīng)明白,命運弄人這四個字。 “若是我想的是逆天而行呢?”她驟然回神,直勾勾盯著他。 不管怎么說,他都是謝,乃是謝室皇族之人,若是她想要的是逆天而行,顛覆這早已經(jīng)爛透了的朝堂呢。 如今他已經(jīng)權(quán)勢在手,他身為郢王世子,卻三法司盡數(shù)在手。 朝堂上下,誰不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他當真舍得自己苦尋得來的一切嗎? 可是謝珣卻毫無畏懼的望著她,眼中盡顯坦蕩。 “即便你想要的,哪怕是顛覆這天下,我亦陪你?!?/br> * 直至沈絳掀簾而出,腦海中依舊還在回蕩著他那句大逆不道之話。 她腦袋嗡嗡之響,亂的有些過分。 直到清明跑過來尋她,小聲道:“三姑娘,馬上就要宣旨了,您還是趕緊過去吧?!?/br> 雖然這是邊關,但是接旨也并非是小事兒,眾人恨不得沐浴更衣。 反倒是沈絳,因還沒來得及回去洗漱換衣,干脆穿著一身滿是血跡和塵土還有黑灰的衣裳,就跟眾人一塊接旨了。 于秋山雖是頭一回宣讀圣旨,卻也讀的四平八穩(wěn)。 眾人跪在地上,就前面的于秋山一板一眼的念著圣旨上面的內(nèi)容。 “長平侯嫡次女沈絳,聰慧敏捷,蕙質(zhì)蘭心,淑慎性成,柔嘉維則,敕封一等郡主,號長平,朕惟愿爾繼承父志……” 下面還有長長一段,都是被封為郡主之后的賞賜。 沈絳卻神思恍惚,猶如置身浪潮之中,被一個浪頭掀翻,半晌都回不過身。 這圣旨是何意? 皇帝即便暫時沒殺她,也早就懷疑了她的身世,為何居然還要給她下這么一道圣旨,居然還要封賞她為長平郡主。 長平侯,長平郡主。 顯然她的封號,確實是繼承了爹爹。 這等榮光,老皇帝居然沒有給大jiejie,畢竟大jiejie乃是正經(jīng)的沈家嫡出,不像她,只是爹爹收養(yǎng)的一個冒牌沈家小姐。 “郡主,郡主,”于秋山念完圣旨,便等著沈絳上前接旨。 可沈絳跪在眾人前面,沒有絲毫要起身的意思。 于秋山又試著喊了兩句,沈絳依舊毫無反應。 她身后跪著的西北大營將軍們,都有些面面相覷,這是什么意思? 三姑娘這是不打算接旨? 還是說她對皇上所封的長平郡主之位,有什么不滿? 沈絳皺著眉頭,心底無數(shù)念頭劃過,直到有個身影走到她面前。 原來是謝珣,他直接拿過于秋山手中的圣旨,待走到沈絳跟前,將她雙手扶起,低聲道“從今日開始,你便是長平郡主。” 沈絳望著他手中的圣旨,卻只覺猶如燙手山芋,下意識道:“我不愿。” 她不想要老皇帝的賞賜,她也不想要這勞什子的長平郡主。 “你若是想要實現(xiàn)心中所想,便得接下這份圣旨?!敝x珣柔聲道,仿佛是在哄她,這語氣柔的叫旁人聽的心酥。 沈絳還想說話,卻也知,她要說的話,實在大逆不道,不能在此處宣之于口。 于是她伸手握住圣旨。 她接旨后,身后的將士們也盡數(shù)松了一口氣。 齊聲呵道:“見過長平郡主?!?/br> 這日,西北大營雖失去了他們的長平侯,卻迎來了一位長平郡主。 待眾人離開,沈絳這才舉起圣旨問道:“這道圣旨,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若是真覺得對不起沈家,對不起我爹爹,便該封賞我大jiejie。我算什么……” 若是這郡主之位,真是人人趨之若鶩的東西,那么她寧愿給大jiejie。 謝珣道:“長平侯以身殉國,赤膽忠心,天地可鑒。所以皇上此番,不僅封賞了你,也同樣封賞了大姑娘,你大jiejie如今亦是郡主之尊。” 沈絳有些傻眼。 她雖不稀罕這爵位,卻也知道郡主之位,除了皇室之外,實不易得。 如今沈家兩個嫡出姑娘,居然被封為雙郡主。 沈絳嘲諷道:“我身世成疑,老皇帝那樣疑心病的人,又怎會這般好心?” “他確實沒這么好心,只是因我跟他進言,若是冊封你的話,便可衛(wèi)氏余黨再無拿你做文章的可能性,”謝珣神色淡然。 沈絳冷笑:“我便知你們沒安好心,你們?nèi)羰钦娴膿氖裁葱l(wèi)氏余黨,就應該立即殺了我。而不是什么假惺惺的封賞我,畢竟這天底下,最大的衛(wèi)氏余孽,便是我?!?/br> 她身負衛(wèi)家血脈,旁人或是出于對衛(wèi)楚嵐的忠義。 可她卻是如假包換的衛(wèi)家人。 “阿絳,我出次下策,并非是要鏟除衛(wèi)氏余黨,相反而,這個郡主的身份只是為了讓你能夠掌控西北大營。如今你是皇帝親封的郡主,你掌兵權(quán),名正言順,無人敢擋。” “至于之后,你要做什么,誰又能擋呢。” 沈絳怔住,這才明白謝珣的意思。 他這豈不是在告訴自己,不要管封賞她的原因,她只需要利用好這個身份。 徹底掌握西北大營,然后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翻了天也好,覆了地也罷。 只要她想做,便都可以盡情去做。 沈絳不由輕嘆,論起無恥,她好像還是輸了。 第156章 西北大營的這場大捷, 很快便被八百里急報,送到了京城。 永隆帝乍聽聞此消息時,開懷大笑, 誰知待他拿起軍報, 仔細讀了一遍, 臉色卻是不太好。 殿內(nèi)還坐著朝中重臣,內(nèi)閣的幾位大臣, 紛紛面面相覷。 怎么打贏了, 皇上還是這副表情。 直到永隆帝將軍報,遞給坐在下首第一個位的顧敏敬,說道:“閣老,你來看看。” 顧敏敬恭敬起身, 雙手接過軍報, 略瀏覽幾行, 居然也是乍然變了臉色。 “這……”他發(fā)出一絲難以置信的低呼。 為何連顧閣老都是這等神色? 這惹得眾人越發(fā)驚訝。 隨后顧敏敬將軍報重新呈給皇上,永隆帝倒是沒藏著掖著, 直接讓人宣讀了軍報。 殿內(nèi)眾人聽罷,這才發(fā)現(xiàn)何處不對勁。 此次奔襲夜戰(zhàn), 乃是沈絳與林度飛共同指揮。 這二人名不見經(jīng)傳也就罷了, 偏偏這位姓沈名絳的姑娘,不就是皇上前幾日剛賜封為長平郡主的沈家三姑娘。 將門虎女, 竟如此厲害。 西北大營這一年多來, 與北戎的戰(zhàn)役,乃是互有勝負。 先前仰天關大敗, 對于大晉來說損失了五萬將士的性命, 但是北戎也并未落得好處, 他們同樣死了四萬左右的士兵。 大晉的人口和土地遠勝于北戎, 西北大營損失的五萬兵士,可以立即從別處征集兵員填充。 可是北戎人口基礎在此,一下子失去四萬青壯年。 對于他們來說,乃是傷筋動骨之事。 這也是為何,看似是北戎贏了,他們卻沒在后續(xù)時間里,持續(xù)進攻大晉邊境。 因為他們同樣需要休養(yǎng)生息。 沈作明戰(zhàn)死沙場后,朝中上下無不都在擔心,西北大營失了主帥,無法抵擋北戎人的鐵蹄,生怕中原大地再次迎來異族人的侵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