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他只盼南安王能宰了大胤那老白蓮,免得自己沾染了不義之名。弒君這個名頭,多少有些不好聽的。南安王無義,他權勢之心極熱,一看就是思想上特別不理智。這老賊年紀這么大了,很有可能攻克京城去皇宮過過干癮,臨死穿上龍袍爽一把之類。 安陽王對此還是具有一定期待值的。 故而蕭玉錦的請求,他也沒打算應允。不過念善會如今看著有些底子,女兒又越發(fā)成熟干練,那么安陽王也迸發(fā)出他們家特有父愛,有意結個善緣。 安陽王府回信還是客氣的。 說如今情勢,不敢擅動,恐惹左右鄰者生疑。言下之意,若安陽王府驟然出兵,只恐周遭諸鄰懷疑安陽王心存異志。 那么安陽王為了治下百姓,自然是事事求穩(wěn),不敢任性。 不過若念善會遇險,會中之人逃至安陽王府治下,那么安陽王也愿意加以庇護,給予安置??傊褪鞘捰皴\要是混不下去了,還可以回家里來。 并且安陽王不但愿意幫襯念善會逃入自己這處,還順手送了些物資,供貨給枯云山宗所在的華云川。 安陽王還暗示這個物資資助是長期的,一副我給你供血,你好好撕的樣子。 這樣一來,安陽王雖然未曾出兵,也算給足面子了。 很快這封回函送回蕭玉錦手中。 蕭玉錦跟親爹心意相通,立馬就明白親爹打算,也是嘆為觀止。 若念善會河州失利,天下大亂,華云川也難免會被人攻擊。 安陽王是指望趁機收納念善會力量,將念善會的技術與人才一網(wǎng)打盡。這是走了一個女兒,帶回一波人才。 說到底,安陽王愿意供血跟投也不是看中念善會的未來發(fā)展前景,而是打算培養(yǎng)感情,準備等念善會潰敗后順勢接受吸納。 蕭玉錦也對自家親人有深入的了解,知曉安陽王夫婦是極少吃虧的。 刀切豆腐兩面光,安陽王府就是給你一些好處自己也不會虧的那種。 不過蕭玉錦也無暇有什么失望之情,做人要實際一點,至少如今念善會有一波進項。 蕭玉錦從自己家里擼了一波物資期間,其他交涉也沒停歇。 就像如今的世族之中,以盧、王兩姓聲勢最旺,隱隱以這兩姓馬首是瞻。若論風頭,只怕王氏還隱隱也壓了盧氏一頭。 蕭玉錦和這位王家公子也還有些私交,知曉這位王潤王公子少有英華,頗具抱負。 蕭玉錦廣撒網(wǎng)吹一波,順勢也試試這些世家大族對念善會的態(tài)度,開始上手念善會的外交工作。 一個人有沒有理想,都要務實。 各方豪強雖有自己的打算,可是蕭玉錦也得將輿論這般搞起來。 這玩意兒跟名聲一樣,順風時候可能沒有用,一旦風向稍逆,事情便容易搞起來。 就如同河州水軍頭子傳的那一波挑撥離間的流言。 比如老南安王所依仗仍是原本跟隨的心腹親信,并不如何信任這些新收編的青州軍士。故而戰(zhàn)場之上,南安王基本上消耗青州軍士。 這話都不算造謠傳謠,已經(jīng)是無可爭辯事實。 只不過青州亂兵被南安王收編,也絕不是因為南安王待人以誠,而是有利可圖。 故而若河州難啃,新納青州軍士損耗過大,之前種下那根刺才會開始發(fā)揮作用,變得刺心起來。 南安王顯然也是明白這其中極微妙形勢。 那他也不鬧虛了。 待主力已至,南安王便認真組織兵力,實打實對河州城沖一波。這也算是他這位老反賊扯旗造反真正意義上一次大戰(zhàn)。便算是南安王,也是覺得有些荒唐。 之前是先頭部隊,權當練手,也算不得認真。 如今周遭鄰居們?nèi)匀恍涫峙杂^,可大家默默提升了關注度。被人這么圍觀,南安王也是一咬牙,為了面子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再一晃半月過去,河州城仍然屹立不倒,并沒有被攻克。 這次是真硌牙了。 葉凝霜原本計算河州只能抗半個月,現(xiàn)在覺得還可以繼續(xù)茍。她這么想著時候,一咬牙用匕首挖去手臂上一塊發(fā)黑的爛rou。 她慢慢咽下了唇中的血沫,唇齒間有著一股子鐵銹血腥味兒。 第80章 080 不患寡而患不均 當清晨陽光撒向了河州城時, 昭示又一天這樣熬下來。 這個清晨仍然是充滿了慘烈的活力。越紅魚人在城頭,瞧間河州民兵將沙石粘土推于城墻破損處,趁這檔口進行修補。這幾年間葉家對河州城池不斷加固的效果如今也展露出來! 葉凝霜膽子一向不大, 可膽小也有膽小的好處。 因為當年張雀兒攻城, 葉凝霜受到了驚嚇,故而越發(fā)對自己處境擔憂。 河州富庶, 兼具鹽鐵之利,錢和物資都不缺。 那為了大家安全, 葉家這方面撒錢也不含糊。 大家練兵不是專業(yè)的, 修墻本事卻是一等一。加上念善會跟河州有深度合作, 故而也在工藝上進行創(chuàng)新。河州的城池在這幾年間外擴一圈, 以精鐵為架,灌入糯米粘土石子, 堅固無比。 在渣系統(tǒng)看來,其技術在這個落后的小世界領先。 南安王:他娘的! 在南安王看來,自己被葉家低調(diào)作風忽悠住, 乃至于未曾留意到葉家暗自蓄養(yǎng)野心。 葉凝霜刻意淡出河州視線,昭示低調(diào)不爭, 一副將家中大權讓給安雪采這個贅婿樣子。 實則河州暗蓄實力, 不過是為了不引起別人主意罷了, 這一波可以?。?/br> 越紅魚人在高處, 看著河州軍士們開始擼袖子做修補。 河州的城池寬闊, 從高處望下去, 人就像小螞蟻一樣。不過在葉凝霜有效管理之下, 整個修復工程進行得有條不紊,也能窺見如今河州城城內(nèi)尚算穩(wěn)定的秩序。 風吹拂過越紅魚的面頰,使得越紅魚能瞧得極遠。 叛軍的營帳集結于此, 就好似一片黑色的潮水,如此洶涌的泛濫著。這片黑色的潮水之中,有著一道艷麗的身影,卻是個相貌娟秀邪氣的僧人。 僧人僧衣雪白,卻掛了一件艷紅的袈裟,更襯托出面頰的娟秀和出色,宛如處子,姿色更勝妙齡少女。 人都是要逼一逼,才能抽出自己壓箱底的實力的。 大家圍觀南安王就是如此,暗中猜測這第一個扛旗造反的逆賊有多少隱藏實力。 資料做得夠,以后大家撕起來也更易有勝算。 因為越紅魚站隊河州,南安王也不得不將壓箱底的手段都施展出來。 怎么說越紅魚也是當世武尊,又有劍仙之名。從聽聞越紅魚站隊,南安王內(nèi)心頓時就驚恐起來。 一不小心就被劍仙給做掉了怎么辦? 雖然越紅魚跟人溝通,表示自己只是保護一下河州婦孺,知道規(guī)則無意摻和戰(zhàn)爭啊之類。但南安王反正會惶恐,內(nèi)心也是不信。 在越紅魚看來,南安王也不是沒有兒子部署。宰了南安王,自然會有別的人頂上扛起造反大旗。 可是南安王不這么看,他怎能將自己的生命放任給越紅魚的理智之上。 要是越紅魚有些小任性,或者哪天有個起床氣,一不小心將南安王給宰了。這條命畢竟是自己的,總歸要珍惜一些。 當然南安王這么想,邏輯上也沒什么問題。 他屠了青州之后,名聲并不如何的好。本來按照正常道德邏輯,別人要對他避而遠之才對。 不過世上之事,本來也很難按照正常道德邏輯來行事。 南安王仍然請動了東元寺的慧法禪師前來相護,這其中也不知許了什么樣的好處。 東元寺乃武道大宗,入寺習武的俗家弟子甚多,其中也不乏達官貴族。寺中有一座九層功法塔,層層設卡,每層武學卷宗皆不相通。越往上,法塔秘籍含金量越高。 在慧法禪師之前,通塔最快記錄是寺中一武僧鐵玄,花了足足三十七年。 可這位慧法禪師六歲入寺修行,十九歲通關打到頂層,只花了十三載光陰。后因行事不端,慧法曾被東元寺主持逐出。饒是如此,這位野僧身邊還是有大把崇拜追隨者。 十年過后,慧法重歸東元寺,在與老主持講法斗經(jīng)時,逼得這位老主持嘔血身亡。就這么著,他便重占東元寺,且迅速得到周邊豪強認可和支持。乃至于傀儡朝廷還假惺惺給了一紙任狀,認了慧法新任主持身份。 好在這位邪僧當真轉正之后,還算老實安分,沒干出太出格的事情。日子一久,他那些“年少輕狂”之事漸漸也是無人提及。 這么一品慧法禪師的曾經(jīng),此刻他竟幫襯南安王也不是不能理解。 當世武尊屈指可數(shù),慧法就是其中之一。南安王竟能請動他做個私家保鏢,可見準備充分,下的血本也多。 有這么多姿多彩人生,慧法面容竟顯得極年輕。 他面似冠玉,隱隱有寶光流轉,可謂是寶相莊嚴,一看就是能靠臉忽悠吃上飯的那種。他那一身袈裟之上,此刻也是點綴珠玉,光彩流轉間更給這張面孔沾染幾分貴氣。 當然慧法也是個有“智慧”的人,他率僧兵到此,并沒有跟越紅魚正式開杠,亦沒有摻和這場戰(zhàn)爭。 慧法到來之后,主要是跟越紅魚進行溝通。 若越紅魚出手擊殺南安王,他便斬殺念善會弟子三千,不懼越紅魚出手屠寺。除開擊殺南安王之事,慧法其他一應不管,也不會在意越紅魚庇護河州婦孺之事。 越紅魚:誰知道你跟南安王有什么jian情。 如此一來,兩邊一邊一個武尊,某方面來說也是保持了微妙平衡。 大家互相約束一些,不靠武尊行刺對方頭頭。 就好像衛(wèi)玄曾經(jīng)的那一波分析,越紅魚牽扯俗事越多,便越令人害怕。 正因為這個世界上武尊還是極少數(shù),故而凡人的戰(zhàn)爭還是要靠自己輸出。 趁著這暫時的寧靜,葉凝霜咬牙挖出了箭頭,割破手臂放出黑血,又吞了幾顆解毒丹藥。 這等殺伐之事經(jīng)歷太多,你可以說是麻木,然而卻也是確實的無畏。就好似如今,葉凝霜明明傷口劇痛,眼底卻已經(jīng)沒有懼色??v然她知曉自己會死,可有些事情經(jīng)歷之后,也是不過如此。 越紅魚輕輕回頭,隨手將囊中薯團扔給葉凝霜。 薯團是煮熟的土豆和野菜以及少許粗糧混在一起,再加一點點鹽調(diào)味。作為軍糧攜帶方便,口味也并不差。 由于周遭縣城百姓都遷入了城中,導致河州人口空前之多,各類物資也是缺乏。 故而之前葉凝霜加以估計,至多只可支撐半個月。 不過現(xiàn)在,大家省著消耗,葉凝霜覺得還可以茍一茍。城中婦孺每日只有一餐,能出力的青壯也只能吃兩頓,每頓也不過吃一顆像這樣的軍糧團子。 葉凝霜原先擔心這樣會滋生不滿造成嘩變,沒想到河州上下居然也都忍下來。 當然主要也是因為河州上下一視同仁,葉凝霜一日兩餐和其他人一個規(guī)格。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在這樣子氣氛下,大家接受也比較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