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王潤都能想得到,安陽王一旦上位,一定會各種手段軟硬皆施,搞得世家不得安寧。 那王潤也會覺得自己很煩。 一個不老實的狡詐之徒,卻總是會期待跟自己對戰(zhàn)的會是一個老實人。 他還派了說客,準備搞定這位安陽王府的小王爺。 王潤對于這個說客的挑選,也是花了些心思。 蕭重不愛杯中物,卻愛品茗,愛雅士。 盧濤便是這樣子一個人,且與蕭重素來交好。 有時候熟悉之人總會給予別人親切感,方便減輕警惕性,游說起來也方便一些。盧濤作為蕭重的茶友,也兼負這樣的功能。 此刻盧濤還帶了一位大殺器。 蕭重與盧芳本有婚約,此刻盧濤還將小芳給帶來了。 盧芳果然是個美人兒,她一路行來,風塵仆仆,可薄紗后的面孔猶自姣好,生得果真十分漂亮。 盧芳心中滋味卻是難言。 她瞧著蕭重,蕭重英武不凡,可能是個不錯的夫君。可她嫁什么人,難道由得自己作主? 盧芳更知曉今日叔父帶自己前來,便是希望有一個溫柔美人兒,可以融化蕭重的心腸。 那么盧芳愿意或者不愿意,能有什么要緊? 現(xiàn)在安陽王府是有一些麻煩,可如果蕭重愿意接受世家的饋贈,那么也可以化險為夷。作為結盟的禮品,盧芳仍然會是蕭重的妻子。 那么蕭重的利益就會與世家交織在一起,和世家共治天下。 盧芳生下的孩子混雜了兩個人血,就是最有用的盟書。 可是這樣對她公平嗎? 盧芳一時間喉頭微微哽咽發(fā)疼。 別人是不會同情她的,就算她被家族勉強又如何?在別人眼里,自己身為世家女,既已享受那些榮華富貴,就應該承擔那些責任。 平心而論,盧芳還是盼望蕭重答應的。 因為蕭重瞧著并不討厭,不是那種讓盧芳難以接受的存在。瞧著蕭重那張臉,也是可以湊合過日子的那種。可若是蕭重不肯依順,盧芳不知道家中還會安排怎么樣的婚事。盧芳只是想要安定下來,不要再繼續(xù)隨波逐流。 盧濤也開始加以勸說:“聽聞安陽王身陷囹圄,公子雖然孝順,可何苦自投羅網(wǎng),去自尋死路呢?令尊是當世梟雄,若是他在,也是盼望公子可以暫避鋒芒,韜光養(yǎng)晦,保住安陽王府的一點兒傳承。若公子愿意,盧家愿為后盾,支持公子成就一番大事?!?/br> 他話說得好聽,甚至為蕭重鋪好臺階。 盧濤的言下之意,蕭重其實也是明白。壯士斷臂,盧濤是讓蕭重及時止損。這話里深處,還有一絲別的意思。若蕭重不肯下此決斷,那么盧家支持也不會跟上。如果風險太大,世家也不會進一步跟投。 蕭重也不是懂不起,然而卻是斷然拒絕。 “我生來愚鈍,盧家一番心意,只怕是無福領受?!?/br> 他這么說話時,盧濤甚至有些惋惜。一個真正魯鈍的人,還可以點撥一二。可蕭重不想去懂,那就沒辦法了。 不過盧濤還想要去試試,比如一旁的如花似玉的盧芳,不就是為此而來。 “芳兒,你何不勸說一下蕭公子?” 盧芳面頰忽而泛起一股熱意,她甚至有些羞愧。 絲蘿愿托喬木,一個女子生來雖盼望有著一個依靠,可是也希望自己夫君是個重情意的人。 可她不得不站出來,因為她來這兒本就為此。 盧芳輕輕摘去面紗,露出了花朵兒般面孔。 盧芳嗓音也是輕柔悅耳:“蕭公子,人生在世,我只盼你好生保重自己。你若有事,阿芳只怕一世難安?!?/br> 她那張美麗的臉蛋染上了玫瑰花般紅暈,眼中蓄滿了關切。被這樣的美人兒包含關切盯著,任誰心里都是會生出幾許動容。 可蕭重瞧著她,眼神卻并沒有動搖,緩緩說道:“是我辜負了盧小姐,只盼你不必為了我誤了青春。” 蕭重都這樣說了,盧濤也知曉他的心意。無論如何,盧家不必將姿態(tài)鬧得太難看。 “阿芳,可惜有緣無緣,你隨我回去吧?!?/br> 可盧芳呆呆立于原地,一動不動。 她舌尖泛起了一股子酸意,連舌根都是酸苦的。 蕭重又跟她沒緣分了,就連蕭重自己也暗示她另擇夫婿。那么盧家又會籌謀一番,搞一番市場調(diào)查,將她婚事一番算計。就好似之前,她用以引誘六皇子,使得六皇子輕狂失態(tài)?,F(xiàn)在蕭重要走一條死路,那么蕭重也不配得到美貌的盧家女兒了。 這么想著,盧芳心尖兒微微發(fā)僵。她手指本要放下面紗,再次將面孔遮掩。 可這些日子的羞辱讓盧芳手指僵在半空之中。 她受夠了! 那片面紗讓盧芳緩緩扯下,讓盧芳扔在了一邊。 盧芳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狠狠給馬兒抽了一鞭,她策馬向蕭重跑去。 風呼呼吹過了盧芳的發(fā)絲,她淚水順著面頰奪眶而出。 盧濤怎么都沒想到這一出,等他回過神時,盧芳已經(jīng)跑了老遠。 盧芳驀然厲聲說道:“我既已許婚蕭重,自然是生死與共,不離不棄。我盧家女兒絕非貪生之輩,怎能背棄信諾,做一個毫無信義的人?!?/br> 此刻她就在蕭重身側(cè),卻不敢側(cè)身去瞧蕭重,因為蕭重對她而言其實很陌生。 她說出這樣的話,只是厭倦被人擺布,而且這樣可以占據(jù)道德制高點。 盧芳寧可死了,成為一個傳說,也不愿意繼續(xù)被人cao縱。 盧濤也是目瞪口呆,怎么也沒想到這顆盧家明珠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盧芳一向乖順,很少會如此叛逆忤逆。 盧濤也沒想到,故而竟是措手不及,令盧芳如此輕狂。然而呵斥的話到了唇邊,盧濤卻說不出來。蕭重知機是一回事,盧家主動毀約卻是另外一番光景。 盧芳聽到了蕭重在一旁說道:“盧姑娘,你大好年華,也不必如此。” 然后清淚順著盧芳臉頰滴落,蕭重顯然是個厚道人,然而盧芳仍不敢看他。 她口中卻是一派大義凜然:“既已允諾,必然守之?!?/br> 而她也知曉蕭重此刻百事纏身,未必有心思跟一個纖弱美人兒談情說愛。 只怕自己也跟不上蕭重。若她跟上去,蕭重也照顧不了她,因為蕭重還要千里奔赴,以解父危。 所以當盧芳策馬奔來時候,心里已經(jīng)存了一個念頭。 只恨自己是女兒身,她不知道自己要為婚事再受多少侮辱。 既然如此,還不如讓自己死得干干凈凈。 這甚至可以說是對盧家一種報復。她存心守諾,故而甘愿殞身。 盧芳沒有回答蕭重,她手指微微發(fā)抖,猛然呼吸了一口氣,便想要去拔腰間那把匕首。 身逢亂世,這樣匕首就是為了女子貞潔所準備的。 世家貴女若陷于賊手,便以死全貞潔。盧芳便要伸出手去,握住這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 那一腔鮮血會撒向羅裙,盧芳只愿散去一抹芳魂,成為世人口中的烈婦。 然而這時候,一片有力的手腕握住了盧芳的手腕。蕭重的手掌是武者的手,掌心的硬繭刺得盧芳手腕肌膚微疼。 一股柔和的巨力傳來,蕭重嫻熟的一抖,使得盧芳身軀不自禁往前傾。 盧芳已經(jīng)無法再去握住那把匕首,蕭重又將她另外一只手腕握住,反綁在盧芳身后。 蕭重壓低了嗓音:“阿芳,我知曉你不是為了我,所以,也不必如此。我只盼你跟玉錦一樣,做一些自己想做之事,不必這么為難自己。” 別的什么,蕭重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他輕輕一拍馬,馬兒托著盧芳往回走。 盧芳的身軀卻是在輕輕發(fā)抖,一個人由死到生,她總是會受到很大的沖擊。 清淚在盧芳面頰上凝住,她心里也不知曉是什么滋味。 一個女孩子如花朵兒般年紀,又怎么真舍得去死呢? 她感激蕭重救下了自己,沒有讓自己做一些無可挽回的后悔事情。如果她真的嫁給蕭重,天長日久,也許會真的愛上這個男人吧??墒乾F(xiàn)在,卻始終差了那么一點,她對蕭重只是感激,這也是一樁遺憾的事情。 若盧芳再天真一些,那么也許一次相逢就足夠了,可以一輩子用來感動和回味。可她偏偏不是,她偏生是個心思多的姑娘。 那么,這終究是一件可惜的事情。 她知曉蕭重這么一走,便很難再相見。 然后盧芳心里升起了一個堅定的念頭。因為她剛才想到了死,所以才覺得人生更具有勇氣。 她一直羨慕蕭玉錦,因為蕭玉錦得到了父母的支持,故而便是做一些喜歡的事情,也不會背負道德污點??涩F(xiàn)在盧芳想來,感覺自己也不用真那么要臉。 那些心思涌上了盧芳的心頭,她臉頰淚水未干,眼睛里卻透出了一抹光輝。 謝謝你,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盧芳這樣想著時候,慢慢的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第129章 大結局(中) 中 入秋時分, 秋風瑟瑟,一封信也輾轉(zhuǎn)送到了蕭玉錦手中。 安陽王失于輕狂,陳、云兩州夾擊之際, 內(nèi)部又驟然生亂。蕭重去援時已經(jīng)遲了, 安陽王被困于登縣,幾次突圍不成, 終究殞命。 當然安陽王寫這封信時,心情也是很復雜的。 當初蕭玉錦拋下榮華富貴, 跑去念善會談理想。王妃說服了自己夫君, 給蕭玉錦談了一筆投資。安陽王其實并不指望這筆投資能有回報。 一個有遠見的投資者, 有時候投資不是為了賺錢, 而是為了占領市場。 可現(xiàn)在,安陽王自己死于投資風險, 蕭玉錦卻在念善會開出了花兒。 人生在世,境遇本也難說。任是出身高貴,你所持的榮華富貴也不是永遠存在, 也不能一生一世都如此。 安陽王給女兒寫這封信時,處境也很危機, 或許他也預料到什么, 想要給兒女留下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