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余旸回過神來，胡亂拔下耳機，眼看要朝罪魁禍?zhǔn)装l(fā)火，瞧見鄭棲那張無辜的臉龐，還輕輕舉起雙手，檢查手心手背，示意‘我什么事都沒干’，余旸頓時發(fā)不出火來。

    但剛剛被鄭棲這么一弄，余旸不想看電影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諸事不順，泡個腳不能消停，看個電影還要‘真實體驗’一把，簡直嚇得要死。

    “關(guān)燈吧?！?/br>
    余旸把自己悶在被子。

    鄭棲躺著沒動，問：“你剛剛在看什么？”

    余旸扒開被子，露出一雙明亮又略帶憤然的眼睛，“看電影?！?/br>
    “恐怖片嗎，”余旸剛才戴了耳機，鄭棲聽不見外放聲響，手機屏幕比較小，他沒湊近看，但從余旸剛剛的反應(yīng)來看，多半在看恐怖電影。

    余旸不想說話。

    鄭棲說：“抱歉，我剛剛不知道你在看恐怖片?！?/br>
    余旸的眉眼勉強舒展，但他仍舊裹緊被子，只把腦袋露在外面，這么近距離看著鄭棲，他像有些不認(rèn)識鄭棲似的，就好像中學(xué)時久看一個熟悉的漢字，到最后自己突然覺得漢字筆畫很陌生。

    是不是跟誰結(jié)婚都一樣？婚姻是愛情粉碎機，哪怕這種愛情是余旸一個的舞臺劇。

    每當(dāng)余旸這么出神，鄭棲就覺得很有意思，不知道余旸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臥室很安靜，甚至能聽見父母在樓下說話的聲音，他們好像也要休息了。

    臺燈沒關(guān)，暖黃色，余旸睡覺怕光，安置家具的時候，他強烈拒絕在自己旁邊的床頭柜上放臺燈，說影響睡眠。

    現(xiàn)在只有鄭棲那邊亮著燈，照得鄭棲的側(cè)臉微微發(fā)亮。

    看著鄭棲，余旸的目光柔和下來，他側(cè)臉很好看，英朗、輪廓分明，能描繪眉骨的痕跡，他不說話的時候，眼眸里有種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故事感——但他又帶一點漠然，淡淡的無所謂，和誰懂不懂都沒關(guān)系的無畏。

    原來不是鄭棲變得陌生，是生活太匆忙，匆忙到都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結(jié)婚。

    察覺到余旸在看他，鄭棲側(cè)過臉：“在想什么？”

    余旸回過神來，笑了笑，說：“沒什么。”

    就是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夠真實，即使這樣近距離看著鄭棲，依然能感受到某種生疏感，雙方都在竭力化解的生疏感。

    鄭棲輕輕地笑了，枕著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氣里氤氳著淡淡的香氣，仔細(xì)聞，像是西柚，又混著淡淡的木乳果，還有一些說不上來的味道，追其源頭，好像是從被子里散出來的。

    余旸大概是覺得剛剛把自己裹得太緊，將手拿出來，衣袖褪到手肘處。

    是了，是余旸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很舒服，鄭棲輕輕收回視線。

    以前追他的人不少，但沒有一個像余旸這樣的，如果不是悄悄看了余旸的收藏目錄，他都不知道余旸這么喜歡他。

    心里冉起小小的自信，又有些得意，被愛時有恃無恐的特權(quán)感。

    良久，鄭棲說：“要不試試?！?/br>
    “什么？”余旸眨了眨眼。

    “戀愛，”鄭棲看著余旸的眼睛，“總覺得沒感情會很奇怪?！?/br>
    余旸的心跳不自覺加快，問：“鄭棲，我們真的結(jié)婚了嗎?！?/br>
    他沒有喊老公，是喊他的名字。

    鄭棲‘嗯’了一聲，還朝墻壁上的結(jié)婚照指了指。

    心安又踏實的感覺重新出現(xiàn)，余旸朝鄭棲湊近一些，想了想才問：“那你喜歡什么樣的戀人?！?/br>
    這句話讓鄭棲有些意外，原來余旸心如明鏡，沒有主動、大膽、熱烈示愛，是因為有很多不確定，但余旸會很心細(xì)地幫他整理衣褲，愛護他曾經(jīng)收藏的頭盔，那種感覺就像觸碰棉花糖，很軟，云朵一樣的形狀，輕輕觸碰，能碰到糖絲，也不黏手，因為糖絲本來就足夠蓬松。

    鄭棲仔細(xì)想了想，好半晌才說：“不知道?！?/br>
    他是真的不知道，以前經(jīng)歷過幾段感情，論感情深淺，好像也沒多深，覺得有趣就在一起，不合適就分路揚鑣。

    他的眼睛清澈、真誠，全然沒掩飾的模樣，余旸低著眼眸，嘴角不自覺上揚。

    “你呢？”鄭棲問。

    余旸迎上的他目光，從他眼里看見那個茫然而欲言又止的自己，終究是什么話都沒說。

    鄭棲好像知道答案了，忍不住笑起來。

    “你別笑！”余旸推了推他，好像很氣惱。

    鄭棲任由他推自己，笑意舒展，問：“《迷死老公的100個瞬間》是什么？”

    “——你看我手機！”余旸掐了他一下。

    鄭棲皺眉，像很疼一樣，余旸立刻放輕力氣，悄悄地看著他。

    “你手機沒密碼，”鄭棲說，“我調(diào)音量時不小心點到的，”他碰了碰鼻子，像是不太好意思：“我覺得應(yīng)該跟你說一下?！?/br>
    “好吧?！?/br>
    余旸頓時松了一口氣，雖然羞赧，但也挺高興，至少鄭棲知道了不是嗎。

    “是什么？”鄭棲接著問。

    “你還問！”

    鄭棲笑起來，握拳擋住鼻息，盡量不要笑得太過分，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也想看看，看看別人怎么過日子，其實我并不知道婚姻長什么樣。”

    余旸說：“我也不知道?！?/br>
    倆人相視一笑。

    第11章 夢里甜

    話說結(jié)了婚還能談戀愛嗎，會不會被柴米油鹽消磨干凈？

    余旸把困惑說給鄭棲聽，鄭棲卻說：“只要工作不忙，我盡量早點回來。”

    他兀自想了一會兒：“共同參與生活?！?/br>
    說完，他側(cè)過臉看余旸，目光定了定，很快，眼里漾起清淺的笑意——就好像面對不確切的事物，也能篤定往前。

    臥室寂靜，能聽見彼此在呼吸，兩個人躺一張床上，卻在被子里保持微妙的距離。

    余旸覺得臉頰發(fā)熱，心跳很快，想悄悄牽住鄭棲的手，但他手心潮濕，全然鼓不起勇氣。

    可他又對明天充滿期待！

    臨睡前，鄭棲像是想起什么：“你剛剛真的在泡腳？”

    “真的啊?！?/br>
    鄭棲若有所思，遲疑道：“我覺得不像。”

    “泡腳有助于睡眠，那個泡腳球還有好幾種香味?！?/br>
    余旸還專門拿出手機，逐一念完功效，“反正我買了很多，打算每天泡?！?/br>
    每天？鄭棲不自覺皺了皺眉，沒把余旸那串話放心上，腦子里在想另外一件事：“不是在自娛自樂吧？”動靜那么大，很難不讓人產(chǎn)生懷疑。

    一聽這話，余旸立刻反應(yīng)過來，理直氣壯：“我是真的在泡腳！”

    這還不夠解氣，余旸拿著枕頭拍打鄭棲，鄭棲邊笑邊躲，也不知是誰先撓了誰，兩個人在被子里亂動，笑得停不下來。

    良久，余旸鬧得有點累了，乖乖躺下，輕輕喘著氣。

    鄭棲撐坐在床頭，余旸見況立刻將手臂交叉放在心口，笑道：“不玩了不玩了——”誰知鄭棲俯身過來，只是幫他輕輕掖好被角。

    光線昏暗，鄭棲的影子短暫地停住，余旸望著他，頓時什么話也說不出口。

    誰的手腕在用力，輕輕抵在床墊上，松手，余旸感受到輕微的回彈感，有道呼吸也靠過來，溫?zé)帷⒑粑苈?、混著檸檬馬鞭草一樣的味道，不敢睜眼，怕一睜眼就把時間打碎在此刻。

    “晚安。”

    鄭棲說。

    余旸睜開眼，撞見鄭棲清朗的目光，原來他撐在自己正上方，視線交織，鄭棲悄悄移開視線，好像在看窗戶的某個邊角，低頭，嘴角帶著極難察覺的弧度。

    “晚安?！?/br>
    關(guān)燈了，夢里一定很甜，一定。

    周末周蓉清點完居家用品，在記事本上記下一長串清單：“掛鉤、杯墊、雨傘沒地方放，得添置一個傘架，還有門口的墊子也該換換了，”說到這里，她戴著老花眼鏡，跟余旸說：“你買的墊子不好，淺色容易臟，還是紅的好！”

    “紅的好丑?！?/br>
    余旸湊近瞧，果然，米色墊子上踩出幾個黑腳丫，一看就是mama的，“在院子里踩完再進來不就行了?！?/br>
    “我要‘出入平安’?！?/br>
    周蓉說。

    “好土?！?/br>
    鄭棲在一旁喝水，忍不住笑了，問：“還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都記下來，晚點去超市。”

    “看看！”周蓉抬起下巴，笑瞇瞇道：“鄭棲比你貼心多了?！?/br>
    余旸不以為然，“媽，這都什么年代了，紅墊子早淘汰了，你不喜歡淺色，等下在網(wǎng)上下單，專門買深色行不行？”

    “什么淘汰啦？一家人‘出入平安’永不淘汰！”

    余旸犟不過mama，凡是她做的決定，沒人能改過來，他就小聲嘀咕：“買火盆得了?！?/br>
    “你說什么——”周蓉忽然抬起頭，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余旸。

    “辟邪?！?/br>
    余旸木木地應(yīng)聲，正說著，周蓉女士忽然抬起手臂，嚇得余旸脖子一縮，趕忙跑鄭棲身后躲著，還悄悄探頭對mama說：“買買買——”語氣很是敷衍。

    這么商量著，一家人決定晚上去逛超市，別墅區(qū)大型購物廣場比較少，要把東西買齊，順便帶家人散散心，得找個客流量大的商場。

    一路上鄭棲開車，余旸坐在副駕駛室，兩位長輩坐后面，氣氛和諧又寧靜，周蓉還問鄭棲的父母最近怎么樣。

    鄭棲答：“都好，上周一起吃了飯?！?/br>
    余海濱順便提醒道：“旸旸，你有空也要去看看爸爸mama?！?/br>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