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正在這時(shí),那道靈氣卻硬生生在他的頸項(xiàng)前停止,劃出一道細(xì)長的傷口。靈氣沒有傷他,卻擊打在附近的樹干之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斷裂聲。 聞人慕瞪著銅鈴般的雙目,嘴唇顫抖:“……” 李清韻:“……” 她垂目望了他片刻,漸漸臉色舒緩,似乎怒氣已經(jīng)消去大半,連肩膀也沒有繃得那么緊了。 她緩緩轉(zhuǎn)身背過手去,向歸心壁道:“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態(tài)突變,歸心壁心中暗叫不好,連忙撩起裙擺向她走過來請罪。那裙子讓人有些行動(dòng)不便,歸心壁邁著小碎步子,姿態(tài)有些裊娜,頓時(shí)讓幾個(gè)弟子吃吃笑起來。 他老老實(shí)實(shí)地說:“弟子昨夜回房時(shí),床上擺著女子衣服、發(fā)髻,還有幾道金丹修士制成的隱身符和一封信。弟子讀那封信時(shí),卻原來是讓弟子今夜穿好衣服在這里等候,順便帶上幾個(gè)弟子前來觀賞,說是有好戲看。” 他不敢說那信里指名了是聞人慕的好戲,站在一旁垂首不語。 天衡峰的弟子也紛紛點(diǎn)頭,齊聲道:“我們也都收到了一封信,說只要來看,便送我們每人一塊中品靈石?!?/br> 李清韻向北雁峰的高曉道:“你們也是如此?” 高曉沉吟半晌,似乎有些難言之隱:“弟子也收到了信。只不過弟子之所以前來,是因?yàn)樾派系墓P跡像極了一個(gè)人?!?/br> 聞人慕跪在地上呆呆聽著,早已經(jīng)忍受不住,急促地插言道:“什么人?” 高曉垂頭道:“弟子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只不過那信上的筆跡,像極了北雁峰一個(gè)失蹤的弟子——游似?!?/br> 柳阡陌對(duì)游似是有印象的,不解道:“……是他?” 李清韻道:“游似是誰?” “本不過是個(gè)四靈根,卻在十八歲筑基,在北雁峰也算得上是個(gè)奇才。前些日子我們同去古鏡派辦事,之后便失蹤了。” 聞人慕激動(dòng)道:“那封信在不在?快給我看看?!?/br> 高曉詢問似的望向李清韻,后者不以為然地微微點(diǎn)頭。 高曉從懷中掏出一封折了幾折的信紙,小心地遞到聞人慕的眼前:“就是這封?!?/br> 聞人慕接過信紙。他不看不要緊,一看頓時(shí)氣得七竅生煙。這筆跡不就是前些日子威脅他的人么?“夜半私會(huì),纏綿忘我。望月峰主若知道了,想必高興得很?!边@不就是同一個(gè)人寫的么? 先寫信恐嚇,又設(shè)局陷害,這人難道是計(jì)劃好了的,存心要欺負(fù)他? 他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難看憋屈得像是剛吃了一碗苦蓮。所有的人都不知出了何事,面面相覷。 李清韻道:“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似乎有人跟我過不去。” 李清韻察言觀色,聞人慕的臉色又是怨恨、又是恐懼,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她不是個(gè)傻子,心道:這些弟子從哪里尋來這么多金丹期的隱身符,聞人慕怎么會(huì)慌慌張張中了圈套,又為什么會(huì)引他來到自己的沐浴的地方?這件事一看便是有高人從中作梗。 聞人慕驚魂不定地望著她:“多謝峰主不殺之恩……” 李清韻半瞇著眼睛:“……” 方才她怒氣難消,本想廢了這個(gè)三心二意的偽君子,想不到他竟然臨死都咬著那女子的名字的不肯說…… 她也不知怎么了,一時(shí)間竟然下不了手。 李清韻年輕時(shí)在“情”字上受挫,心灰意冷數(shù)年,對(duì)薄情寡性之人恨之入骨。這聞人慕雖然缺點(diǎn)不少,卻也還算重情重義…… 她輕輕垂著頭,絕美的面容之上生出一絲悵然之色,又冷然向眾弟子道:“你們即刻回峰,明日再告知你們師父,狠狠責(zé)罰你們!” “是……”眾弟子紛紛垂首應(yīng)聲。 聞人慕生怕李清韻改變主意,不敢久留,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混在弟子中飛快的溜走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得罪這游似什么了?他到底是個(gè)什么樣的人,怎么有如此通天的本事?更重要的是,他今后還會(huì)不會(huì)再找自己的麻煩? 聞人慕魂不守舍地回到住處,緊緊關(guān)上門。 驚魂甫定,尚未緩過神來,黑暗的角落里突然傳來一聲低笑:“聞人師兄可安好?” 聞人慕的心臟一停,幾乎三魂嚇掉了兩魂半,立刻冷靜道:“誰?”以他筑基中期的修為,竟然察覺不到這房間里有人! 男子笑了笑:“聞人師兄不必害怕,我天生有些劣根性,喜歡作弄人。聞人師兄危急時(shí)刻尚能體貼容萱,讓人刮目相看,今后我必定不會(huì)再找你的麻煩。今日來,是想把一樣?xùn)|西托付給你,幫我轉(zhuǎn)交給一個(gè)人?!?/br> “你是游似?” 黑暗中飛過來一樣?xùn)|西,聞人慕伸手接住。那片東西質(zhì)地光滑潤潔,摸起來十分舒適:“玉簡?” “幫我把這枚交給君衍之?!?/br> “……”聞人慕咬牙。 游似低聲笑:“幫我把玉簡交給君衍之,我便想辦法促成你與容萱的好事。今夜引你出門的人不是她,而是我的幻影術(shù)?!?/br> 聞人慕冷冷道:“誰稀罕與她重修舊好?” 游似笑道:“玉簡就在你手里,什么時(shí)候把它交給君衍之,我便什么時(shí)候幫你?!?/br> “……說了不稀罕?!?/br> 游似沉吟片刻,笑道:“你可知道,容萱并不是細(xì)竹峰峰主派來陷害你的?她當(dāng)時(shí)跟你在一起,完全是一片真心真意?!?/br> 聞人慕一愣:“你說什么?” “她真心待你,你卻傷了她的心。她為了面子,才說是為了浮香丹接近你。你把那可憐的女子傷得體無完膚,確信能把她哄回來?” 聞人慕:“……” 門窗忽然開啟,黑暗中一個(gè)人影迅速飛了出去。他的面容背對(duì)著月亮,昏昏暗暗地看不清楚,聲音低沉下來:“幫我把玉簡交給君衍之?!?/br> 聞人慕冷冷道:“你自己怎么不交給他?” 游似沉默片刻,聲音卻似乎帶了一絲不服的怒意:“你可以告訴他,我恨不得殺了他,怕是見了面就忍不住。你幫我將這件事辦好,我便將容萱送到你手上?!?/br> “……你到底是誰?” “這個(gè),你就不要管了?!?/br> 說完,窗外的黑影忽然化作一道紅光,向天空筆直而上,如同一道朱色的閃電劈開天幕,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聞人慕摸著手中溫潤的碧玉,怔怔輕聲道:“如何……交給他?” 第70章 段軒:你荊師弟也曾向我說起關(guān)于你的話 席放帶著眾弟子剿殺君衍之后,文荊的住處屋頂崩塌,一面的墻壁倒了一半,到處都是斷瓦殘?jiān)疽魏妥雷悠吡惆寺涞氐乖诘厣?,卻沒有人前來打掃修理。 這時(shí)候已經(jīng)是初春,夜風(fēng)卻仍然冷得像刀割一樣。 山谷中的黑暗里有影子飛快地移動(dòng),突然間,一個(gè)人輕落在房間的空地上,垂著頭四望。 這里床是冷的,被子也是冷的,沒有人的痕跡。 他緩慢地在床上坐下來,臉色說不清楚是平靜,還是癡傻,不知道在想什么。大龜順勢從他懷中落到地上,安靜地趴著。 君衍之專心地、一寸一寸地?fù)崦采狭鑱y的痕跡。 “文荊……” 聲音化在夜風(fēng)中。 摸索著來到床縫與墻壁之間,君衍之緩緩撈起一本老舊的古書。手指沾到書頁的那一霎那,君衍之的動(dòng)作停下,肩膀像被重物壓住一樣塌下來。 他終于明白這本書是什么了。 他不知道這小子哪里來的這么大的本事,又是從哪里為他找來恒陽宮的另一本傳承,《五行歸元?jiǎng)Ψā贰?/br> 君衍之將書捧在手里,緩緩翻開。 書頁殘缺不全,里面的字跡少了一半,像是在接受傳承時(shí)被突然打斷,至于具體的真相如何,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無從追查。 也許正是這本書不全,文荊才沒有告訴他? 他還真是傻啊…… 君衍之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撿起那一柄刻了自己和文荊的木椅,緩緩擦拭干凈,又把書桌扶起來。書本散散亂亂地落了一地,君衍之安靜地、一本一本地?fù)炱饋恚瑢m土撲打干凈,擺設(shè)整齊。 他呆呆地在桌前坐了片刻,抽出一本異常熟悉的、藍(lán)色封面的書,靜靜地翻開來看。 果不其然,每一張,每一頁,都是自己親手繪制的小故事。 這本書自從他回來之后便找不到,真的被這小子給偷來了。 翻到最后一面,一個(gè)看起來似乎像個(gè)人的奇形怪狀的東西正在抱著一條七扭八歪的蛇。人的腦袋上寫了一個(gè)“荊”字,蛇的腦袋上寫了一個(gè)“君”字,畫畫的人似乎怕連他自己也認(rèn)不出來。 君衍之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把周圍的一切都忘記了。 突然間,他的雙目抬起:“段軒?” 外面的人冷笑一聲:“連師父都不肯叫了。” 君衍之把書放在桌上:“師父半夜來文荊的住處,真是好興致?!?/br> 段軒緩緩地走了進(jìn)來,背著手不說話,雙目像冰刃一樣盯著他。 “師父是來等我的吧?” “……”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會(huì)來?”君衍之緩慢地在房間里踱著步子,若有所思地向他投出探究的目光。 段軒冷冷地望著他:“我想知道當(dāng)年恒陽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這幾年的所作所為又是為了什么?!?/br> 君衍之沉靜地佇立:“恒陽宮上下是被我所殺,這些年來在竹風(fēng)國掀起的驚濤駭浪,也是我興致所至,并沒有什么理由?!?/br> 段軒的目光變冷:“說實(shí)話!” 君衍之報(bào)以微微一笑。 段軒的聲音緩和下來,生硬地說:“你荊師弟之前曾告訴我一些話,是關(guān)于你的。你想不想聽?” 君衍之的睫毛微微一顫。他明知道段軒極有可能在騙他,甚至是一派胡言,卻還是像是沒了骨頭的布偶,忍不住想聽。 “……他說了什么?” “你把恒陽宮的事情告訴我,我便告訴你?!?/br> 君衍之的臉色沉下來:“你騙我!” “不想聽就算了。”段軒冷冷地望著他。 君衍之回望他許久,終于忍怒道:“當(dāng)年恒陽宮被一群魔修所滅,我親眼見到娘親和meimei被殺,才陷入瘋狂。這些年來握不斷惹出事端,為的就是斬殺魔修,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你可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