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那本座有沒有告訴過你,交友需謹(jǐn)慎?”他氣得厲害,狠狠盯住了她的尾巴,“怪不得是只鮫人,原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br> 夷波不明白,撐身問:“為什么?” 他錯牙一笑,“鮫人的終身夢想是什么?不就是劈腿嗎!” ☆、第 31 章 人類的語言文化真是太博大精深了,夷波想了半天,低頭看看自己的尾巴,訕笑道:“用不著劈,已經(jīng)有了。” 他依舊很憤怒,“是本座失策,為什么給你兩條腿,讓你永遠(yuǎn)拖著一條大尾巴多好,你就該這個模樣,和你的智商很配!” 夷波有點(diǎn)難過,她不懂事他可以教訓(xùn)嘛,諷刺她的智商干什么!又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她一直不太機(jī)靈,難道他不知道嗎?反正今天的事她覺得很委屈,別的魚對她有好感,又不是她的錯。她可是美麗的鮫人,桃花運(yùn)本來就應(yīng)該很旺,可是迄今為止只有這只橫公魚對她表示好感,已經(jīng)很悲哀了,他還罵,總不好讓她活到八百歲還孑然一身吧? 她扭了扭身子,“驚虹也不算壞……” “還不壞?一條已婚魚,半夜來敲你的門,不是居心不良是什么?” 夷波當(dāng)然知道驚虹駙馬的陰謀,可是為了刺激他,她故意裝出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來。細(xì)想想,她就算被騙,他也用不著這么生氣吧,分明有吃醋的嫌疑。以前阿螺也是這樣,只要她和別人走得近一些,她就火冒三丈,卷起袖子要揍人家。龍君呢,用極其惡劣的語言攻擊別人不算,還卯足了勁兒掃她的威風(fēng),這是為什么呀? 她嘟起了嘴,“我大口吃rou大碗喝酒,江湖全是朋友?!?/br> 他呸了一聲,“還全是朋友,沒有本座,你早就成了別人的盤中餐了!” “小鮫沒有成年,不怕?!?/br> 他喘了兩口氣,頗有哀其不幸,怒其太笨的憤懣。她以為沒有成年就是護(hù)身符嗎?除了第一性征,她該有的地方一樣都不缺。何況她是條魚,有沒有那個器官,根本不妨礙原形狀態(tài)下的圈叉,她到底懂不懂! 心好累,為什么要和她扯上關(guān)系!當(dāng)初想培養(yǎng)她成為小弟,讓她風(fēng)光無限的豪情壯志已經(jīng)化為烏有了。也許她就應(yīng)該呆在幕后,不應(yīng)該出頭。這么蠢又這么漂亮,早晚要出事的。 龍君萎頓不已,把她踹得靠墻,在她外側(cè)躺了下來,“他再敢找來,本座就要他好看?!?/br> 夷波心里甜甜的,挨過去,靠在他肩頭,戀愛中的人通常都是這種形態(tài)的??上粫f調(diào)情的話,只會嘀咕:“小鮫好高興呀?!?/br> 龍君聽見她說高興就生氣,“有什么可高興的?被已婚魚追求,顯得你很有魅力嗎?這世上哪來那么多高富帥,含金量三個九的會看上你?你醒醒好嗎?那只橫公魚簡直就是男性中的敗類,左手從夫人那里要錢要權(quán),右手就敢摟別的姑娘,還有沒有王法?本座現(xiàn)在的脾氣不比當(dāng)年了,要換了以前,不打死他才怪!” 她輕輕一笑,“干爹放心,我有干爹,我不要他。?!?/br> 龍君忽然很受震動,掙扎了下方道:“本座不讓你和這條魚在一起,你可以嘗試和別的魚交往。水族里有壞的也有好的,靠你自己分辨。干爹不能一直陪著你,將來你有你的路,我……也要回天外繼續(xù)修煉?!?/br> 說到最后居然有點(diǎn)小小的傷感,他的一生注定孤獨(dú),誰也幫不了他。 夷波因?yàn)樗€是要她找別的魚,心口堵了一團(tuán)棉花似的。拽他一下,“干爹看我。” 龍君反而別開了臉,鮫人怎么能盯著看,你敢定神,她就會化作一劑毒藥,腐蝕你的靈魂。 她還在央他,“干爹看看我?!?/br> 龍君閉上了眼睛,“天天看都看膩了,有什么可看的?!?/br> 他仰天躺著,漸漸呼吸勻停,忽然感覺水流有波動,掀起眼皮觀察,她就停在他上方,魚鰭輕輕拍打,若有似無地撩在他手背上,癢梭梭的。 他還算平靜,“干什么?” 夷波非常不快,“小鮫要睡在干爹身上?!?/br> 他簡直被她打敗了,“你不要太過分,有床不睡,睡在我身上?” “小鮫缺少溫暖?!彼f得理直氣壯,“你是半個爹?!?/br> 其實(shí)就是想親昵,似乎是骨骼和皮rou深處的一種需要,已經(jīng)不滿足于呆呆仰望他了,時刻想和他黏在一起。 龍君很尷尬,“那個……是不對的。本座雖然已經(jīng)兩千歲了,但一向潔身自好,從來沒有被壓過。你是女色……不不,還不能肯定是女的,可這樣更危險?!彼麘n心忡忡地咕噥,“會不會被掰彎……” 早料到他會反對,夷波停止拍打魚鰭,降落下來,直接壓在他身上。他一聲驚呼,卻沒有躲開,只是悵然嘆息:“你這孩子!” 寬闊的胸膛,手感不錯。她輕輕摸了一把,魚尾置于他雙腿間,他似乎很別扭,胯下一直在閃躲。她搖了搖,“什么東西?” 他忙拉住她的手,“有些地方是不能亂碰的?!?/br> 怎么辦,簡直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他以前一直以為法力高強(qiáng)才能稱霸天下,原來不是。她單靠一個蠢字就兵不血刃了,她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問題迫在眉睫,容不得他考慮,他搖身一變化成龍形,這下應(yīng)該安全了。看看他這威武的,無懈可擊的身體,任她再怎么不安分,也不能把他怎么樣了。他得意地咧咧嘴,“睡吧?!?/br> 她卻坐起來,開始研究他的身體,“干爹和蛇很像。” 他閉眼嗯了聲,“很多龍不是天生,是從蛇或者鯉魚進(jìn)化的。不過本座出身比較靠譜,落地就是龍,所以修煉起來比他們省力一些?!?/br> 從剛才的翩翩佳公子變成齜牙咧嘴的龍,反差確實(shí)有點(diǎn)大。但是夷波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應(yīng)該喜歡他的全部,因此也不反感,隱隱還有一點(diǎn)驕傲在心頭。 她摸摸他的鱗,很冷,很滑,龍也是冷血動物。一路往下找,“干爹給我的是哪一片?” 他說:“忘了,那么久,早就長起來了。 她沒有停下,依舊尋根溯源,驚訝地發(fā)現(xiàn)龍?jiān)瓉硪彩怯卸悄氀鄣?,在鬃鬣底下,螺旋形的一個圓。他恢復(fù)了原型懶洋洋的,一副要冬眠的樣子,給他這里擼擼那里擼擼,他看上去很受用。 夷波覺得好笑,動物和魚類不一樣,本性使然,并不排斥接觸。 再往下,離肚臍不遠(yuǎn),有個尖尖的小rou芽,不知又是什么東西。形狀長得像犄角,皮下突出一點(diǎn)點(diǎn),就像人的痦子一樣。她伸出手指,用力在上面按了下,這一按不要緊,龍君嗷地一嗓子蹦了起來,驚聲尖叫:“你往哪兒摸?你為什么這么壞!” 她還保持著一手懸空的姿態(tài),那根作案的手指沒來得及收回,突兀地豎著,“出什么……事了?” 龍君眼泛淚光,兩爪捂著臉痛心疾首:“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單純的孩子,誰知你一點(diǎn)都不單純。你利用我的善心,一次又一次對我……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夷波徹底驚呆了,完全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么生氣。她動了動手指,“小鮫就點(diǎn)了點(diǎn)……rou芽。那么小,怕是寄生蟲……” 龍君腳下打晃,“那么小……寄生蟲……你還要傷害我的自尊心!” 這下子夷波不敢多嘴了,只是囁嚅:“到底是什么?” “這特么是本座的第一性征!”他嘶吼完了,覺得天要塌下了。又悲、又羞、又憤,簡直生無可戀。 夷波被他吼得一動不敢動,因?yàn)樽约簺]有所謂的第一性征,也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氣。她本以為他會一尾巴把她拍飛的,誰知并沒有,他只是頹廢地靠著墻,臉上淚痕蜿蜒。 她忙過去,小心翼翼地道歉,“小鮫錯了,干爹息怒?!?/br> 他慘淡地轉(zhuǎn)過頭來,“哪里錯了?” 她想了想,其實(shí)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但既然他很忌諱,她只有順著他的話說:“小鮫不該碰干爹的第一性征。” ……頭好暈!龍君扶住前額,感覺天旋地轉(zhuǎn),緩了好久才道:“這件事到此為止,再也不要提起。不管是人前人后,你提起本座就會生氣,而且有可能會拋棄你?!?/br> 事情的嚴(yán)重性是夷波始料未及的,她沒想到按了一下小疙瘩,會引發(fā)這么大的連鎖反應(yīng)。她痛哭流涕:“小鮫悔不當(dāng)初,再有下次,剁手。”撲上去緊緊抱住他,“干爹,我不能,沒有你?!?/br> 這算怎么回事呢,對他的仰慕已經(jīng)到了不動用肢體就難以表達(dá)的地步了嗎?他唉唉嘆息,“阿鮫啊,你已經(jīng)大了,不是孩子了,不能這么纏人知道嗎?你看看你,你離成年也就一步之遙,這個動不動就抱人的習(xí)慣是病,得治!” 夷波卻覺得問題不大,“我只抱干爹?!?/br> 好吧,好像還有救。龍君垂頭喪氣指指床,“不能再鬧了,該睡了?!?/br> 她乖乖爬上床躺好,拍拍身邊的位置,“干爹來。” 照理說他吃了一次虧,應(yīng)該瓜田李下,在附近找個地方安置,不再和她同床共枕??墒且膊恢约耗母疃搪妨耍尤灰琅f回她身邊,在外側(cè)的空位上盤成一團(tuán),就這么睡下了。起先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怕她再出狀況,暈沉沉等了半天,沒什么異樣,這才放心合上了眼。 一夜相安無事,太太平平到了天亮。清早明媚的春光透過眼皮,隱隱約約擠進(jìn)他的視線。他舒展身形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就在身旁,虎視眈眈盯著他的下半截。他悚然一驚,拉起錦被裹住身子,狠狠唾棄她,“死性不改,怎么?還想再來一次?” 夷波搖搖頭,指著他的后肢問:“干爹,哪里來的傷?” 他低頭看,神色頓時一變,寒聲道:“兩百年前不小心摔傷的,你問這個干什么?” 可是那個傷口的形狀和鱗片磨損的程度,讓她想起寒川紫金梁上綁著的那條蒼龍。以愈合的程度來看,分明是新傷,他為什么要說謊? 她凝眉看著他,“海族找了干爹那么久,干爹在寒川?!?/br> 龍君猛吸了口氣,“不要胡說!” 現(xiàn)在想想簡直越想越靠譜,難怪她在初見他的時候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是這樣!她歡快得直打挺,“干爹是蒼龍?!?/br> 龍君忙上去捂她的嘴,“本座什么時候是蒼龍了,你認(rèn)錯人,你眼瞎。” “就是!”她把嘴從他的爪下解救出來,指著他的傷疤說:“我認(rèn)識這個,和蒼龍一樣。” 曾經(jīng)近距離接觸過,果然不好糊弄。是誰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的,簡直一派胡言!龍君重新把她的嘴捂上,噓了聲低斥:“自作聰明!把秘密藏在肚子里會憋死你嗎?每個人都有黑歷史,好歹給人留點(diǎn)面子!囚禁一百年算得了什么,本座順便修成了應(yīng)龍,因禍得福了知道嗎?” 夷波猛點(diǎn)頭,簡直太高興了,她一直有些擔(dān)心那條蒼龍,怕它被抓走,送上斬龍臺什么的?,F(xiàn)在好了,原來他一直在她身邊,默默給她撐腰帶她飛。 她忽然感動得想落淚,要不是自己發(fā)現(xiàn),龍君是絕對不肯承認(rèn)的吧!看看現(xiàn)在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干爹,再想想那時候餓著肚子狼狽不堪的蒼龍,她心疼得要命,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他的腿大哭起來。 ☆、第 32 章 龍君蹬了兩下腿,沒能把她蹬掉,看著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鮫人,心力交瘁。 “阿鮫,你的感情經(jīng)常來得莫名其妙,讓干爹很有壓力。有什么話好好說不行嗎?你為什么那么喜歡抱大腿呢?狗腿子性格是要不得的,看上去很蠢相。尤其你這么好看的鮫人,不要求你一顰一笑風(fēng)姿綽約,至少不能丟我的臉吧!你以前答應(yīng)不對外宣揚(yáng)我們的關(guān)系的,可是現(xiàn)在呢,看見誰都說這是我干爹。本座明明外表很年輕,你這么介紹,會讓別人誤會我有特殊癖好的?!?/br> 夷波仔細(xì)推敲了他的話,再回頭想想,似乎只在橫公魚面前這么說過,“女觀湖捉鬼,我叫您郎君?!?/br> 那次倒是,直接從郎主變成郎君,簡直是質(zhì)的飛躍。她的人語在進(jìn)步,但有些詞匯還是不太理解,算了,要求也不能太高。他低頭看她,“那現(xiàn)在又是怎么回事?因?yàn)槲业拿孛鼙荒愀Q破了,你就高興成這樣?” 她大力搖頭,“我覺得蒼龍可憐……” 龍君臉色微變,別過頭道:“哪里可憐,明明自在得很?!?/br> 她爬上來,定眼看他,猙獰的龍首上額珠閃亮,配合那張傲然的,橫眉怒目的臉,就是這么有深度,有格調(diào)。她舔了舔唇,“干爹那時候很疼吧?” 他龍眉一蹙,“不疼,哪里疼了!” “傷口很深,我看見了?!彼故衷谒壬限哿宿?,“我第二天找你,你走了?!?/br> 他嗯了聲,“時間到了,不走干什么?留在那里又沒有加班費(fèi)。” 她抽抽搭搭說:“小鮫很擔(dān)心,怕你被害。” 龍君心頭忽然五味雜陳,這傻鮫雖然大多數(shù)情況下很蠢,但是總有那么一瞬,又會讓人感覺溫暖。他孤單了很久,想當(dāng)年孵化在昆侖山巔,之后便自力更生無人照管,只有甘棠小小關(guān)心過他,比如問他一句“吃了嗎”,也會讓他高興兩個月。后來甘棠嫁人了,他就落了單,不想再留在那個傷心地,一腦門子扎進(jìn)南海,當(dāng)了南海之主。 然而有根有底的小神,做錯了事也得罰。上面公事公辦毫不徇情,不過答應(yīng)不做通報批評。這項(xiàng)法外開恩的舉措有利也有弊,好處是瞞住眾海族,保全了他的面子;壞處是直接導(dǎo)致無人來探監(jiān),他一餓就餓了一百年。 唉,一百年,看清也想通了很多事。他打算以后就做一條放蕩不羈的龍,把能辭的差事都辭掉,將來南海一旦有人接管,就離開紅塵躲到天外,再也不回來了。原以為這個秘密能守到地老天荒,沒想到被這缺根筋的鮫人抖落出來了。也罷,他饑腸轆轆的時候是她敲了幾個牡蠣喂他,也算有點(diǎn)小恩。所以后來他常被氣得頭昏眼花,全當(dāng)是還債吧! 他拿龍爪在她背上拍了拍,“本座法力無窮,誰能害得了我。你進(jìn)來,結(jié)界就破了,我掐好了時間,點(diǎn)一到就離開了,你再來當(dāng)然看不見我?!?/br> 夷波問:“干爹原來是蒼龍嗎?” 他咳嗽了一下,“我是高貴的金龍,當(dāng)年賞你的鱗不就是金色的嗎,能不能動動腦子?” “那怎么是青色的?”這個問題實(shí)在困擾她,當(dāng)時他的顏色確實(shí)和金色不沾邊,硬要說,可能只有兩個眼珠子和現(xiàn)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