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皺眉看看如今自己的小細胳膊楊柳腰,這是前世骨架大的她餓死也減不出的好身材。但直到成了瘦子,她才知道瘦子也全是好處。以她現(xiàn)在的身體,即便沒受傷,也不可能一口氣跑完馬拉松拿金牌不費勁。 還是得鍛煉啊,換身簡單衣裳,她嘗試著慢慢做幾個拉伸。越做越來感,最后她干脆脫下繡鞋,換雙利索的硬底布鞋,做跳起了健身cao。這具身體協(xié)調(diào)性很好,只在一開始有點不適應,兩節(jié)動作過后就開始行云流水,跳起來比她前世還要順暢。 “瘦子就是輕盈?!?/br> “阿嫤jiejie在做什么?” 踮腳扒在窗臺上,阿昀墨葡萄般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她,手里捧著本厚厚的書。衛(wèi)嫤看看外面不再那么毒辣的太陽,原來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教阿昀讀書的時辰。 “活動下筋骨,這幾日秋老虎,外面熱,阿昀快些進來?!?/br> “哥哥軍中也這樣訓練,他教過我,不過比阿嫤jiejie這些要簡單?!闭f到這晏昀撇嘴,撓撓小腦袋:“也是奇怪,看阿嫤jiejie做那么輕松,為什么我簡單打幾拳就很累。” 衛(wèi)嫤擦汗的手頓住了:“是什么樣的招式,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可以,酒泉郡幾乎每個人都會。屋里地方有點小,我到院子里打給阿嫤jiejie看?!?/br> 兩人來到樹蔭下,晏昀腳跟微分站直,雙手握拳收在腰間。朝她點頭后,他“哈”一聲,右拳就是一記橫打。伴隨著這一拳,他原本可愛的小臉上無端多了三分肅殺。即便拳腳稍顯綿軟,但并不妨礙招式間的剛硬。 前世身為富n代,從小防身術(shù)就是衛(wèi)嫤必修課。教她防身術(shù)的師傅曾做過傭兵,一身功夫簡潔利索殺招盡出。但此刻在小家伙身上,她卻看到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功夫。一招一式間帶出西北漫天黃沙的厚重,隱隱有黃帝陵旁蒼松翠柏般的浩然正氣。 幾下打完,小家伙滿頭大汗:“好累?!?/br> 衛(wèi)嫤拿帕子給他擦擦汗,說來也怪,不過十來招,看起來動作也頗為輕巧,小家伙身上的汗卻順著脖子往下淌。 “阿昀能教我么?” “當然能,”小家伙眼睛晶亮,一口答應下來,然后想到什么,歪歪腦袋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年紀小,只學了這一點,剩下的哥哥會。你看,我哥回來了。哥,阿嫤jiejie想學打拳?!?/br> 晏衡跨過門檻,長腿三兩步邁過來。見他滿頭都是汗,衛(wèi)嫤下意識地遞過帕子。等她反應過來,那帕子阿昀和她已用過時,對面已經(jīng)絲毫不嫌棄地擦完汗,認真疊兩下攥在手心里。 “等我洗干凈再還你,阿嫤想學拳?” “恩,我看阿昀拳打得不錯,想學學把身子骨練得健康些,日后也少受病痛折磨。那個……帕子方才我已用過,我自己洗了就是?!?/br>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在她說完后,晏衡握著帕子的手又攥緊了些。見此她突然想起在驛站時,他站在屏風前,手中握著她的肚兜。兩次了……難道他有收集女子貼身衣物的怪癖? 想到這她一陣惡寒,打個哆嗦她就聽晏衡說道:“那套拳法太過剛硬,向來為軍中兵卒所用。女子天生力氣比較小,還是以靈活使巧勁為主。若是阿嫤想強身健體,我教你另一套便是?!?/br> 還是沒提帕子! 激動之下衛(wèi)嫤點頭,就見晏衡將帕子往懷里一揣,雙腿微分示范站姿。有前世底子衛(wèi)嫤學得很快,不過晏衡招式大氣開闊,與她前世所學套路南轅北轍。前世影響根深蒂固,一開始比劃她就有些跟不上。 “胳膊還得往上抬,不是……” 口頭糾正無果,晏衡無奈,抓起她手腕。入手女子手腕纖細到不可思議,即便隔著一層意料,也能感覺到里面包裹的肌膚是何等柔軟細膩。晏衡手下一僵,揮出去的力道弱了九成九,這樣一來就與阿嫤方才姿勢不相上下。 隨著晏衡走到身后,衛(wèi)嫤感覺一陣壓迫感傳來。被他抓住手腕,鼻腔內(nèi)全是他濃烈的陽剛氣息,她心思一緊。彼此呼吸可聞,他手上溫度透過衣料傳到她胳膊上,發(fā)燙的手心帶她揮出去。 “感覺好像跟剛才差不多?” 晏衡只覺心跳如擂鼓,他怎么了,竟然覺得阿嫤方才姿勢最好。不對,晏衡凝眉,如果方才面前站的是瓦剌人,哪一種招式更直接? 腦中有什么而過,滿眼都是阿嫤高挽的發(fā)髻,此刻他沒心思想任何東西。平復呼吸,他往后退一步。 “你傷還未曾痊愈,不宜多動,今日暫且到這?!?/br> 望著躲進廂房的晏衡,衛(wèi)嫤抿嘴,他這是害羞了?這點事都害羞,那他總該沒怪癖吧?! ☆、第19章 天才阿昀 被晏衡手把手教習拳法的尷尬甜蜜過后,衛(wèi)嫤略微梳洗下,便開始教小家伙識字。前世幼時她隨祖父母長大,祖父拿國學給她開蒙,當日所用課本是曾祖父傳下來的豎版繁體線裝書。得益于此,這會她認繁體字并無障礙,雖然寫得不是很好,但一筆一劃慢慢來字跡也算清晰。 她本信心滿滿,自己雖水平不高,但教個幼兒園年紀的阿昀不成問題。 但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寬大的書桌旁,阿昀歪著小腦袋,神色頗為不解:“阿嫤jiejie,這段昨日講過了。” 衛(wèi)嫤當然知道講過了,可基礎(chǔ)教育不就是一遍遍重復簡單的內(nèi)容,直到牢牢記在腦子里。 “要重復多講幾遍,阿昀才能記住啊?!?/br> 小家伙低頭,不安地搓搓手。這幾日吃得好睡得香,他小手白胖了幾分,攥成拳頭時像只白面饅頭,讓人忍不住戳一戳。 衛(wèi)嫤一個沒忍住,拉起他小手借機捏了捏。好軟,根本摸不到骨頭。 “可阿嫤jiejie,我已經(jīng)全都記住了,我背給你聽?!?/br> 說完他把書本一合,爬下椅子,站在她跟前背起了《三字經(jīng)》。從“人之初”開始,小半本三字經(jīng),他流暢的背下來。中間一絲卡頓也無,她仔細聽著,甚至都沒錯一個字。 從他開始學《三字經(jīng)》,好像才三天吧…… 好不容易回神,衛(wèi)嫤半是期待半是肯定地問道:“阿昀之前可學過三字經(jīng)?” 小家伙搖頭,神色間有些小心翼翼:“阿嫤jiejie,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娘說我不能比弟弟聰明,可弟弟還是個吃奶的娃娃,連話都說不清楚,我才不要比他笨?!?/br> 睡干草、穿舊衣、連吃個包子都得看人臉色,阿衡不在家時,小家伙到底過得什么日子。鼻子一酸,衛(wèi)嫤愛憐地摸摸他小腦袋。 “阿昀背得很好,只是光背過了,你明白里面的意思么?” 似乎感覺到她情緒,小家伙咧嘴一笑:“阿嫤jiejie別難過,其實我知道娘對我不好,爹也只喜歡弟弟??烧撬龑ξ也缓?,哥哥這次來京城才會帶上我。也是因為她對我不好,哥哥才會想找個人來照顧我。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就不會遇見阿嫤jiejie,所以我很開心。而且哥哥也很開心,我從沒見他這么開心過。噓,我只是偷偷告訴阿嫤jiejie,你可千萬別跟哥哥說?!?/br> 衛(wèi)嫤唇角上揚,輕輕點頭:“恩,這是我們間的小秘密,不告訴別人?!?/br> 小家伙眼睛更亮,滿眼喜悅都快要飛出來了:“我們拉鉤,反悔的人永遠也吃不到小籠包?!?/br> 小指來回拉,大拇指對在一起,蓋完戳后晏昀煞有其事地說道:“阿嫤jiejie講那些小故事很有意思,我全都記住了。三字經(jīng)是教人道理的,里面說人都是后來學的壞習性。但阿嫤jiejie放心,我不會跟爹娘學。我要學哥哥,長大后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br> 衛(wèi)嫤看著面前小家伙,他目光清澈眼神堅定,小小的身軀中仿佛包裹著無盡的能量。盡管現(xiàn)在他還是個矮冬瓜,但她卻無比堅信,終有一日他會長成參天大樹、棟梁之才。 “恩,那阿昀要努力。” 小家伙努力的很直接,聽完后他端坐在書桌旁,翻開書本等她去講《三字經(jīng)》。衛(wèi)嫤坐在他身旁,依舊把每一句拆分成一個個小故事。不過這次,她手邊多了個筆洗。小家伙手上骨頭軟,拿不起毛筆,兩人便一邊說著,一邊在桌上比劃著字。 穿越前幾年用慣了電腦,她已經(jīng)很少提筆寫字,這會寫起來有些生疏。而讓她驚訝的是,旁邊小家伙雖然字跡歪歪扭扭,但跟著寫幾遍后他就能基本不少比劃的默寫出來。 衛(wèi)嫤心下驚奇,待第二日清晨四人圍在石桌旁用小籠包時,她刻意考校昨日內(nèi)容。就見阿昀伸著油乎乎的手指,咽下一口包子,邊背邊在空氣中慢慢比劃。這次他不僅背誦流利,昨日所學那些字,除去幾個稍復雜的,其余竟是一個沒錯。 衛(wèi)mama嘖嘖稱奇:“莫非昀哥兒是天上文曲星下凡?!?/br> 衛(wèi)嫤猜測了一晚上,這會終于肯定。這世上的確有天才存在,小小年紀明事理且過目不忘,阿昀便是那極少數(shù)的天才。 給天才當老師,她也是壓力山大。以她那半吊子水平,萬一搞成傷仲永可怎么辦。一陣后怕,衛(wèi)嫤暗自下定決心,這幾年自己多看些書,先教會阿昀識字。待他長大些自己教不了時,一定要為他延請名師。 沒想到她說出想法后,兄弟倆卻是有志一同的搖頭。 小家伙撇撇嘴:“阿嫤jiejie嫌我煩,不要我了么?” 晏衡頓了頓,神色間有些遙遠:“不瞞阿嫤,我外祖家藏書眾多。都是些舊書,其上批注甚多?!?/br> 衛(wèi)嫤嘴唇闔動,見晏衡神色凝重,最終沒有多問。 不過出于對晏昀天分的震撼,早膳過后,再聽聞世子登門時,她還是放下賬本,親自去門口迎接。畢竟這是她如今唯一想到,最接近當世大儒之人。 幾日不見,原本神色間帶著幾分天真的世子,如今卻滄桑起來。雖然他神色依舊焦急,但見到她卻并未如在驛站時那樣疾步?jīng)_過來,而是緩步走到他面前站定,抱拳見禮。 “阿嫤meimei?!?/br> “世子?!?/br> “上次不是說過,叫我大哥便是?!?/br> 衛(wèi)嫤從善如流地改口,然后就看他釋然一笑。好看的面龐舒展開,正應了那句君子如玉,晃得她有一瞬間失神。 “我聽下人說,阿嫤meimei要與晏小旗定親。衛(wèi)mama如此著急,可是擔心吳氏那邊再施計加以迫害,故而著急家人離京?若是如此那你不必擔心,我保證日后不僅吳氏、甚至吳家都不會再打擾你與衛(wèi)mama。至于親事,我在國子監(jiān)也有些同窗,雖然如今尚未得功名,但也出自耕讀之家。阿嫤下月便及笄,到時我親自去給你提親,他們自是求之不得。好阿嫤,聽為兄一句勸,回了這門親事。待你及笄,為兄在侯府大擺宴席,送你風光出嫁?!?/br> 衛(wèi)嫤心下復雜,雖與世子成了兄妹,但平心而論,她心底對世子印象并不是很好。強納紅綾不說,還天真到不知平衡妻妾關(guān)系。如今聽完這番話,她倒明白了衛(wèi)mama所言。世子本性溫柔,他不是不知為人著想,只是身處高位許多人情世故從沒機會接觸。 個性如此,既然他認下她做妹子,日后定不會多做糾纏。輕松一笑,正準備說點什么,就聽門口傳來驚奇聲。 “鎮(zhèn)北侯世子也在?看來本王今天保這媒,又多一個見證人,晏小旗好運道?!?/br> ☆、第20章 交換信物 門檻外的說話人一身深藍色袍子,簡單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卻顯得尊貴無比。 衛(wèi)嫤不認識此人,楚璉卻很熟悉。正是因為熟悉,聽他道明來意后,他才一個頭兩個大。端王朱厚熙,今上四皇子,與九公主一母同胞同為淑妃所出。其外祖家乃是傳承幾朝的史官世家杜家,雖不握權(quán)柄,但依舊為帝王所重視。 今上年邁,中宮皇后無所出?;书L子武王、以賢名被立太子的皇次子與皇六子魏王三足鼎立,勾心斗角,鬧得整個京城人心浮動。甚至連上任不足一個月的兵部尚書吳良雍都已暗中倒向武王,更別提內(nèi)廷是何等的風云詭譎。 只除了端王,這位雖遺傳了淑妃美貌,生的諸皇子中獨一份的好看,但偏偏沒隨了史官舅舅的滴水不漏、更沒有今上的霸業(yè)雄心。他不愛美人、不貪權(quán)柄、不籠錢財,只好一個字——吃。在人人自危之時,獨他每日優(yōu)哉游哉,一副有美食萬事足的模樣。偏偏圣上極其偏愛這個好看的兒子,從小寵到大不說,近年來還越發(fā)寵愛。 傳聞端王對廣源樓東家的私房菜情有獨鐘,想到這楚璉大概明白,今日他為何會紆尊降貴來衛(wèi)家做媒。但此刻他恨不得自己不明白,越是明白,他越知道執(zhí)著于吃的端王,對今日做媒成功換一頓佳肴的心有多堅決。 阿嫤終身大事只值一頓珍饈美味,更可惡的是晏衡,為奪阿嫤竟想出這等主意。他從小看到大的小阿嫤如何能受得了西北荒涼,想到這楚璉越發(fā)堅決。 “王爺有所誤會,楚某今日前來,正是為替自家妹子解除婚約。” 端王疑惑:“meimei,她不是侯府丫鬟?” “我與阿嫤自幼一起長大,雖然面上她是侯府丫鬟,但我卻一直視她為meimei。如今她歸入良籍,前幾日我已認她為義妹,當日晏小旗也在場。” 晏衡點頭,算是承認此事。 見此楚璉繼續(xù)說道:“晏小旗也知,阿嫤生于京城、長于京城,如何受得了塞外苦寒。你若真心喜愛阿嫤,便不該叫她跟你一塊吃苦。” “楚璉!” 衛(wèi)嫤實在聽不下去,忙出聲打斷他:“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在你心中,我就是只能享福不能吃苦的嬌慣之人?西北又如何,當年楚家先祖多年征戰(zhàn)西北,立下赫赫戰(zhàn)功,才得以封鎮(zhèn)北侯;如今西北軍將士能駐扎邊陲抵抗外族,同為大越子民,他們能,為什么我就不能?!?/br> “姑娘說得好!今日這媒,本王做得值?!?/br> 端王面露激賞,向前一步與楚璉面對面:“世子雖不尚武,但做文官也該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怎能因關(guān)心義妹,便硬將她圈在羽翼下。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多經(jīng)歷些才不枉來人世一遭。比如本王,深知自己出身尊貴責任重大,雖不能像父皇那樣身兼江山社稷,但也能另辟蹊徑?!?/br> 見眾人一副云里霧里的模樣,端王頗為自得:“常言道民以食為天,本王愿仿神農(nóng)嘗百草之大義,嘗遍天下美味,將其中珍饈獻予父皇。他老人家吃得舒服了,處理起國事來更有精神,本王不就做到盡忠、盡孝、盡責?” 他說得好有道理,衛(wèi)嫤看著端王背后歡快搖擺的狐貍尾巴,一時間完全無言以對。 楚璉憋了半天,臉色漲紅拱拱手:“王爺高風亮節(jié)。” “哪里哪里,不過既然世子如此夸獎,想必信得過本王品性。今日本王做媒,為晏小旗求娶衛(wèi)家姑娘,婚書在此。” 楚璉一口老血涌上心頭,端王哪只耳朵聽出他在夸人。不過最終讓他敗下陣來的,還是阿嫤態(tài)度。阿嫤打小就有主意,她想上房揭瓦,他只能搭梯子。唯一一次反對便是通房那次,即便如此最后他也沒碰阿嫤。如今她決意要嫁給晏衡,連端王都驚動了,他還能怎么辦? 嘴唇闔動,最后他惡狠狠地看著晏衡,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衛(wèi)家雖只有孤兒寡母,但鎮(zhèn)北侯府也是阿嫤娘家。我妹子,由不得人半點磋磨?!?/br> 端王錯愕,鎮(zhèn)北侯世子何時變得這般兇悍。不過想到母妃宮中一母同胞,從小雪團子般跟在他身后的九妹。過幾年九妹出嫁,面對駙馬,單想想他就知道自己會有多兇,不僅要兇,甚至打那臭小子一頓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