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陳毓邊自我安慰著邊跟在虛元的身后上了船。 因著眼下如日中天的氣勢,裘家商船自然也是大手筆,不獨結(jié)實的緊,型號也是所有商船里最豪華的那一款,這一啟動,頓時引來無數(shù)驚艷的眼神。 甚而有人瞧這船這般大,也就上去了幾個人罷了,忙不迭吆喝: “這船我坐了,多少銀子?” 船上的人也好,奉命一路隨行的船工和裘家護衛(wèi)也好,自然沒一個人理他,畢竟之前三公子可是嚴令,這艘大船除了陳公子和他的客人,不管對方給多少銀子,都決不許再搭載任何一個。 虛元瞧得越發(fā)來氣: “借了別人的勢窮顯擺罷了,還真以為自己多高貴了……” 一番冷嘲熱諷之下,便是裘家眾人也都紛紛側(cè)目,心說這老道怎么回事?沾了人便宜還這么嘰嘰歪歪的不消停。 又說了一會兒,看陳毓始終沒反應,倒是小七滿臉不愉,虛元真是挫敗之極,這個小丫頭,也不想自己這么賣力的幫著試探陳毓的人品都是為了誰。 意興闌珊之下,哼了一聲就起身回船艙了。只心不在焉之下,險些被腳下的椅子給絆倒。 “你別怪我?guī)煾?。”小七目送著虛元進去,眼神竟是有些悵然,“師父他心里不好受,這么沒話找話的訓你,也不過是因為緊張罷了?!?/br> “緊張?”陳毓蹙眉,“近鄉(xiāng)情更怯嗎?” 畢竟,據(jù)自家先生說,虛元不就是西昌府人嗎? “也有吧。”小七點頭,“不過更重要的是,師父的兒子要成親了?!?/br> “道長的兒子?”陳毓嚇了一跳,“道長,怎么,還有兒子?” 更可笑的是,有兒子的道長也就罷了,怎么兒子要成親了,爹不是開心,反而這般棲棲遑遑的模樣? 小七如何看不明白陳毓的意思?點了點頭道: “是師父出家前的兒子?!?/br> 而且雖然師父平日里根本沒有提起過這個兒子,自己卻能看出來,師父心里其實一直掛心著這個兒子的。 聽師兄說,師父每年必回西昌府一次,除了祭祀亡妻外,還會偷偷的跑去看兒子…… 也正是知道師父放不下兒子,再知道師父的兒子就要成親后,自己才會鬧著他往西昌府去,其實也是想要幫著師父了卻一段心事的意思。 陳毓聽得越發(fā)糊涂,心說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想起第一次在渡口見面時,小七明顯有些怕水的模樣,便起身道: “走,我?guī)闳ゼ装迳献??!?/br> 多見識些水,自然就不怕了。 走了一半又折回來,揀了些小七平日里愛吃的糕點,又令喜子沏壺好茶送進去——不得不說裘文雋想的周全,唯恐陳毓會受半點兒委屈,船艙里備的各色茶葉都有,還全是頂尖的。 看陳毓兩人出來,早有侍候的人幫著把桌椅等什物也一并搬到甲板上去,正是朝陽初升,橘紅的霞光灑在水面上,令得船頭那里,仿佛跳躍著一團火焰相仿。 襯得并排站在船舷處的小七和陳毓皮膚愈發(fā)顯得白皙,兩人站在那里,當真是和一對兒金童相仿。 那邊喜子已是沏好香茗送了過來,連帶著桌椅都已擺好,陳毓剛要開口讓小七一塊兒過去,不提防船猛地往旁邊一旋,然后一下停住,小七一個站立不穩(wěn),一頭栽倒在陳毓的懷里。 一個蠻橫的男子聲音隨即在后面響起: “哪家的商船,吃了熊心豹膽不成?竟敢擋住我們官船的道,還不快滾開!” 陳毓眉梢眼角中已是有些肅殺之意—— 倒不是懷疑對方的身份,而是深覺,即便是官船,那也太霸道了吧? 方才若非船家反應快,說不好這會兒船都翻了。 正自思量間,那艘大船已是劈波斬浪而來,期間還濺起大朵的浪花,好在小七有陳毓護著,身上倒是沒有濕多少,反而是陳毓從頭到腳淋了一身的水。 濕漉漉的頭發(fā)垂下,令得陳毓一雙眼睛顯得愈發(fā)深邃,瞧著真是漂亮至極。 一聲驚咦聲旋即響起,然后那艘正全速開動的官船竟然慢慢停了下來。 陳毓冷著臉看了過去,正好瞧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公子哥模樣的人正挑簾而出,竟是站在甲板上和陳毓二人遙遙相對: “不知兩位弟弟是哪家公子?在下嚴宏有禮了。” 最后一個字明顯帶了絲顫音,卻是陳毓正冷冷的一眼掃了過去,目光相碰處,嚴宏只覺小腹一熱,竟是整個人都酥了的感覺。 雖然說不上怎么回事,陳毓總覺得對面官船上自稱嚴宏的人有些不對勁,當下也不理他,半圈半推著小七就要往回走,轉(zhuǎn)身處自然露出小七的容貌,和陳毓令人驚艷的俊美不同,小七卻是雌雄莫辯,卻也益發(fā)襯出傾城之姿。 嚴宏簡直眼睛都直了——倒沒想到遠離京城,還能碰見這么一雙極品! 看兩人要走,怎么舍得,忙不迭道: “兩位公子,別走——” 又一道聲音隨即道: “好大的膽子,叫你們,沒長腦袋嗎?這位可是我們西昌守備府的大公子,還不滾過來給嚴公子賠罪?” 可不是之前那個逼停了商船的聲音? 只是,怎么會和西昌守備府扯上關(guān)系?陳毓就怔了一下,畢竟上一世的記憶里,西昌府守備一直是大周樹立的忠孝節(jié)義的典型。怎么家人卻是如此蠻橫? 還未想清個所以然,那自稱嚴宏的年輕人已是轉(zhuǎn)身沖著身后管家模樣的人厲聲道: “瞧你做的好事,怎么這般魯莽,方才若是逼翻了旁邊這艘船,本公子可真是萬死不能贖其罪了!還不快給兩位公子道歉?!?/br> 剛剛才呵斥過別人,這會兒就被自家主人叱罵,那管家一下傻在了那里,倒是反應快,忙不迭向陳毓和小七連連作揖: “哎喲,都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方才冒犯了兩位公子,還請公子見諒……” 陳毓急著回去換衣服,只沉著臉拉了小七往船艙去,對那管家也好嚴宏也罷,根本是理都不理。 嚴宏的臉色就有些不自然,便是那管家也明顯沒受過這般待遇,看先陳毓兩人的眼神就不太友善。卻終究沒敢說什么。 被人敗了興,兩人索性不再出去,只在船艙里下棋品茗,倒也別有一番樂趣,期間好幾次和那官船擦身而過,而嚴宏都無一例外的以著相當sao、包的姿勢站在甲板上,瞧著臉上神情,明顯有話想同陳毓二人說,始終不能見兩人的人影之下,只得作罷。 一直到了金烏西沉時,兩艘船終于一前一后停在一處渡口旁。 這邊剛停穩(wěn),那邊嚴家船上的拜帖就恭恭敬敬的送到,拜帖的落腳處署了三個名字,除了嚴宏外還有兩個,分別是趙佑恒和賀彥章。 趙佑恒?不就是那個在渡口處看自己不順眼,結(jié)果卻被自己揍了,還連累的小七跌入水中的那個小子? 陳毓怔了下,已是信了對面那艘官船果然就是西昌守備府嚴鋒的家人—— 來之前已然聽大哥顧云飛說過,趙佑恒的爹可不就是徙去西昌府做了嚴鋒的副手? 躊躇了片刻,終于沖無比期待的站在那里靜候結(jié)果的管家點了點頭: “告訴你家公子,我們兄弟這就前往拜會?!?/br> 之所以決定如此,卻是陳毓以為,既是那般“忠孝節(jié)義以死殉國”的嚴守備的兒子,這嚴宏的家教,理應不是自己所反感的那般便是。 更想要借嚴宏了解一下嚴鋒其人,西昌府本就多災多難,唯一讓陳毓還有點兒底的可不就是嚴鋒這個名字?陳毓可不想,便是嚴鋒這人身上也會有變數(shù)。 再者,趙佑恒那人雖是有些紈绔性子,平日里瞧著倒是有幾分俠氣…… 兩人進去稟了虛元,知道陳毓的真實身份,虛元倒也不以為忤,甚而陳毓提出對方信里邀請的還有小七時,虛元雖是有些不高興,也沒有多加阻攔—— 別人不知道小七是誰,自己卻是曉得的,那嚴家可不正是依附于成家的小世家之一? 陳毓和小七回房間里稍事收拾,等到出來才發(fā)現(xiàn),嚴宏的行動力倒是強,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已是在兩艘大船的中間搭了一塊兒厚厚的木板。 陳毓也不矯情,既是答應了,便大大方方的登上,后面還有小七跟著。 官船上,嚴宏已是在等著了,那模樣明顯很是喜不自勝。 瞧見陳毓過來,忙上前一步,就去抓陳毓的手: “好兄弟,快過來,哥哥一見你,就覺得咱們兄弟倆有緣呢?!?/br> 陳毓猶豫了下,手就被嚴宏抓了個正著,剛要說什么,又一陣腳步聲響起,可不正是趙佑恒和他的表兄賀彥章? 嚴宏就有些悻悻然,只得松開陳毓的手,臨放下時,卻是忍不住在陳毓手背上摁了一下。雖是很輕,卻還是讓陳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回頭正好瞧見嚴宏還想去攙跟在后面的小七,一股厭惡頓時油然而生,搶在嚴宏之前,先一步帶過小七: “三位公子,請——” 待得舉步進了船艙,腳下卻是一頓,瞧著船艙里富麗堂皇的擺設(shè),竟是久久無語—— 本以為裘家的商船已是夠闊氣了,哪里知道跟嚴家這艘外表樸素的官船根本就沒法比。這般鑲金嵌玉的,說是豪宅府邸也不為過! 怕是就這一間待客的船艙,就抵得住裘家那么大一條商船了。 心卻是不住下沉——嚴鋒一個守備罷了,即便家族也算小有名氣,可這般奢華的模樣還是太過了。 卻不知旁邊的嚴宏看陳毓目瞪口呆的模樣,卻是竊喜不已—— 雖說之前趙佑恒已經(jīng)認出來,這個長得合自己胃口之極的小子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白鹿書院的學生,嚴宏卻是更相信金錢的魅力,不就是一個窮書生嗎,這么大的年紀又正是最愛顯擺的,看到自己這顯赫家境,不怕他不上趕著沾上來。 瞧瞧,這么傻不愣登的模樣,明顯自己的計策奏效了,那不是說,很快自己就可以左擁右抱,把這兩個極品少年盡攬懷中了? ☆、第111章 揍你沒商量 趙佑恒和賀彥章神情卻是有些莫名。 不怪兩人如此,實在是嚴宏這會兒的情形和一路上自己二人的待遇實在是太過迥異。 要說兩人會搭乘嚴家官船也是偶然—— 賀彥章是西昌府人,本就出身西昌書院,雖然這會兒已是考取白鹿書院,卻依舊被西昌書院三年一度的書法盛會吸引,便告了假,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前往感受一番。 正好自家姨丈趙明遠調(diào)到西昌守備府做事,便和表弟趙佑恒說好,兩人一同回西昌。 正要動身時,就收到了趙明遠托人送來的家書,告知二人,嚴家官船近日內(nèi)正好從鹿泠郡經(jīng)過,嚴守備又是好客的性子,一力囑咐趙明遠,讓兩位公子跟著一塊兒乘船前來即可。 本就擔心兩人一路上安全問題的趙明遠自然一口答應下來——聽說此次乘船來的乃是嚴鋒的長子嚴宏,因為是長子長孫,家里老人舍不得,所以嚴宏一直留在京城嚴家老宅,由嚴家太夫人親自教養(yǎng),這次也是嚴夫人思念長子,嚴鋒才讓人捎信,讓嚴宏來西昌府暫住,以慰嚴夫人的慈母之心。 船上既是沒有女眷,兒子及外甥搭乘的話也不算唐突,既能幫著結(jié)交上官家的公子,又能保證兩人安全,當真是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只是趙佑恒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在水路上再次遇到陳毓,甚而還是在嚴家船只挑釁的情況下。 神情不免有些尷尬。 倒是賀彥章畢竟年齡大些,又對陳毓在白鹿書院和商銘比試時的書法驚艷不已,早已有心結(jié)識。只陳毓平日里是柳和鳴單獨授課,并不與他們在一起,因而一直沒有機會,這會兒遇見,自然頗為驚喜。 兩人便一起求見嚴宏,想著替陳毓說個情—— 從兩人上船之后,嚴宏也就興致缺缺的露了一面,草草的跟兩人打了個招呼,就縮在船艙里再不露面。 兩人心里雖是有些不舒服,卻也益發(fā)小心,畢竟對方是京城來的貴人,會這般倨傲也在情理之中。